唾棄和鄙夷,在短期內,對於唐家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還有些事情,並不是尋常百姓能夠接觸到的。
便比如唐琦從直接參与國事的東台舍人調往國子監任國子博士,看似平調,實則貶謫。
唐家三兄弟各自擔任朝中要職,唐淮身為禮部尚書,掌科舉,掌儀制,東台舍人唐琦有監察百官之責,顧問應對,中書舍人唐靖常隨皇帝左右,起草詔書,兼管中書事務,能夠直接參与機密的國家要事。
這三人,便是唐家這隻巨鼎的三足,如今唐琦被貶,一足已毀,雖然唐家憑藉兩足依然能夠鼎立,但卻沒有之前那麼安穩了。
唐家這些年為了扶持端王,在朝中廣植黨羽,權勢過盛,已是朝臣的共識,陛下藉此機會,砍去唐家一足,對唐家是削弱也是敲打,想來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唐家亦或是端王,都要韜光養晦,不會再有什麼引人注意的舉動。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起因已經不重要了,唐家二十年前的錯對,唐家二小姐到底去了哪裡,都比不上結果重要。
而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也不乏有心之人,細細想之,這件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就有一隻無形的推手,一步一步的將唐家推到了絕地,雖然每一步都很微小,但當唐家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然無法回頭。
正式上任之前,唐寧還有最後一段時日的自由。
他有時候和小意去縣衙轉轉,有時候和小如去三叔的店鋪看看,偶爾和蕭珏他們去天然居吃飯,更多的時候都在家裡待著,教小小讀書,順便幫因為做飯耽擱了功課的方小月寫寫作業。
這些日子,京兆府衙的人去縣衙搜查過,去三叔的店鋪搜查過,也去過天然居,甚至將這一條街上所有的人家搜查了個遍,當然是沒有什麼結果。
京兆府衙。
京兆尹揉了揉腦袋,喃喃道:「一個大活人,到底能去哪裡?」
這些日子,無論是朝廷還是唐家,都對這件案子催的很緊,可他們搜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沒有將人找出來。
一名面白無須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後,想了想,說道:「大人,此案並不是什麼命案要案,府衙儘力就行,連刑部和宮裡都找不到的人,我們找不到,也情有可原。」
京兆尹再次揉了揉眉心,說道:「宮裡倒也罷了,陛下並沒有怎麼催,倒是唐家那裡,催的有些緊啊……」
白面男子笑了笑,說道:「若是唐家,大人就更加不用著急了。大人不妨想想,能瞞過所有人,將一個人藏得誰都找不到,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辦到的……唐家若是催的不緊,豈不是告訴所有人,事情是他們做的嗎?」
「言之有理。」京兆尹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讓他們都回來吧,府衙里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陪他們玩這種藏人找人的把戲……」
……
下午的時候,老乞丐告訴他,這些天在外面盯梢的人都走了,唐寧看到蕭珏的時候,說道:「天然居去不去?」
蕭珏怔了怔,說道:「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
唐寧揮了揮手,說道:「再吃點,我請客。」
進了天然居,唐寧將他領到一處雅閣,說道:「想吃什麼,隨便點。」
蕭珏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問道:「那你呢?」
唐寧對他笑了笑,「你懂得……」
蕭珏愣了一下,恍然道:「還說你們沒什麼事情!」
他此刻才明白過來,唐寧讓他過來,並不是想要請他吃飯,而是要用他當做幌子,私會小情人!
蕭珏在桌前坐下,咬牙說道:「我要點最貴的!」
他就算魚翅燕窩鮑魚都點一份,都是免單,唐寧一點兒也不心疼,出了主樓,走到湖邊的一處小院前,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小桃,唐寧看了看她,問道:「你們家小姐在不在?」
「小姐在房間里。」小桃看了看他,隨口說了一句,便走到院子里,繼續踢她的藤球。
唐寧走到蘇媚門前,敲了敲門,走進去,看到蘇媚摟著那隻布娃娃,在床上滾來滾去。
唐寧問道:「有用嗎?」
蘇媚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看他,說道:「有用是有用,可還是沒你有用,你是來陪我的嗎?」
「這次是有正經事。」
蘇媚皺起鼻子,問道:「陪我就不是正經事了?」
「額……」
沒等唐寧回答,她便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子,說道:「跟我來吧。」
唐寧跟著她繞到後院,後院沒有門,只有一道圍牆,蘇媚輕飄飄的飛過院牆,唐寧沒有她那麼瀟洒,但還是輕鬆的翻了過去。
蘇媚看了看他,說道:「翻牆的動作挺熟練啊。」
唐寧謙虛道:「翻多了就熟練了。」
翻牆這種事情,是唐夭夭教他的,唐財主從來都不給他好臉色,唐寧不想走正門遇到他,近些日子越來越喜歡這種簡單快捷還方便的方法。
院牆之外,是另一處院落,這院落沒有門,四周都是封閉的,若不是從院牆外面翻進來,一般是不會發現這裡還有一片室外洞天的。
小院里坐著一位婦人,看到唐寧時,臉上露出笑容,起身道:「寧兒,你來了……」
其實按照唐寧原本的打算,在經過《白蛇傳》和《寶蓮燈》的衝擊之後,唐家若是還想要顏面,在輿論的攻勢下,或許會做出某處妥協。
但事實與他預料的並不相同。
任百姓如何謾罵鄙夷,唐家都不為所動,將不要臉進行到底,於是唐寧只好比他們更加不要臉。
只是一時衝動的做出某件事情很容易,但善後工作卻很難。
若是將她藏在宅子里,很容易就能被人找到,所以他需要找一個能夠信得過的,也有能力將她藏起來的人。
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這麼算起來,他和蘇媚至少是幾萬年的緣分了。
唐妤握著他的手,說道:「你在外面要小心些,遇事不可衝動,要以安危為重。」
放心吧,唐寧臉上露出笑容,說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光明正大的出去。」
唐妤笑了笑,說道:「我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又能時常見到你,已經很滿意了,你要好好謝謝媚兒……」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的。」
他在院內坐了一會兒,說了會話,才重新回到蘇媚的院子。
蘇媚回頭看著他,說道:「你這可是欺君之罪,要是被發現了,是要掉腦袋的,你就不怕我告發你?」
「不怕。」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你。」
蘇媚眼中的神采一閃而逝,眨了眨眼睛,說道:「你都不知道我的底細,還敢說相信我,你難道不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嗎?」
唐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問道:「你漂亮嗎?」
蘇媚微笑的看著他,將指節捏的直響,問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挺漂亮。」唐寧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
蘇媚臉上的笑容更盛,問道:「咱娘剛才說了,讓你好好謝謝我,你打算怎麼謝?」
唐寧糾正道:「什麼咱娘,那是我娘。」
蘇媚瞥了他一眼,說道:「你還不知道啊,我已經認她做乾娘了……」
唐寧怔了怔,問道:「什麼時候?」
「昨天。」
難怪剛才她稱呼蘇媚為「媚兒」,聽的唐寧感覺怪怪的。
他看著蘇媚問道:「你要怎麼謝?」
蘇媚想了想,說道:「這可是天大的恩情,要不你以身相許吧。」
「這個不行。」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許給別人了。」
「那你就經常來這裡,陪陪咱娘吧。」蘇媚攬著他的肩膀,說道:「最少五天一次,要聽話哦,乾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