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翰林院來,戶部的事務要繁忙的多,戶部侍郎兼任翰林院侍讀學士還正常,但從五品侍讀學士兼任正四品戶部侍郎,自本朝創立以來,就沒有這樣的說法。
怎奈何這是陛下的旨意,而方哲又是一個不好找理由反駁的人,這件事情,很快便正式敲定。
短短的時間之內,翰林院走了一位侍讀,一位侍讀學士,皆是升任戶部,這兩件事情,在翰林院小範圍內,引起了熱烈的討論。
無論是唐侍讀還是方學士,在陞官之前,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他們都被新官上任的唐修撰揍過。
即便是知道這兩件事情不會有什麼必然聯繫,但事情實在是太過巧合,有好事者甚至在暗中打賭,下一個獲此殊榮的,到底是哪位學士……
唐寧在自己的值房之中,聽不到外面的風言風語,他思考的是另一件事情。
戶部衙門在皇宮外面,方小月的爹剛剛升任戶部侍郎,肯定要以戶部的事務為主,這說明他應該有一段時間不會看到方哲了。
這樣一來,即便方哲還記恨著上次的事情,也管不到他,想給他穿小鞋都不行,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在翰林院混日子。
這種按時上班,按時下班,看看書寫寫稿的生活,也還算悠閑,他可不希望被其他的事情打擾。
……
儲慧宮。
端王踏進宮殿,微微躬身,說道:「兒臣給母妃請安。」
唐惠妃揮了揮手,說道:「這裡沒有外人,不必多禮,坐吧。」
她坐在榻上,問道:「聽說方哲升任戶部侍郎了?」
端王點了點頭,說道:「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將一個侍讀學士連升三級,在戶部擔任這麼重要的位置。」
唐惠妃看了看他,說道:「十幾年前,你還太小,沒有聽過方哲也實屬正常,戶部侍郎的位置,他是坐得的,況且,陛下提拔方哲,也總比提拔其他人要好。」
「那倒是。」端王的心情明顯開心了些,說道:「這次趙誠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定氣的不輕,為了這戶部侍郎的位置,他可是費了不少力氣。」
說完他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這戶部侍郎,本來就是我們的人,說到底也還是我們的損失,舅舅被調去了國子監,朝中有些人以為唐家失了勢,就開始左右搖擺,再這樣下去,我還拿什麼和趙誠斗,都怪小姨的那個孽種……」
唐惠妃看了看他,秀眉微蹙,說道:「我早就告誡過你,做事要戒驕戒躁,不可急功冒進,唐家之所以如此,便是因為太過急躁,引起了陛下的不滿,你真以為,陛下會因為唐家的家事,就調你舅舅去國子監嗎?」
「父皇的想法,誰能猜的透?」端王猛灌了一口茶水,說道:「這麼多年,他既不立後,也不立太子,又把趙誠、趙睿和我都留在京中,也不知……」
「住口!」唐惠妃蹙起眉頭,猛地一拍桌子,說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能說得出口!」
端王立刻道:「兒臣一時糊塗,母妃息怒!」
唐惠妃看著他,沉聲說道:「你記著,能最終決定皇位傳給誰的,只有你的父皇,一切的外物都只能是助力,最重要的,還是要靠你自己,你若是不爭氣,便是唐家出了兩位宰相,也幫不了你!」
端王面色肅然,說道:「兒臣受教。」
唐惠妃一番訓斥之後,殿內的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下一刻,這種緊張的氣氛,便被從外面傳來的一道清脆聲音打破。
「惠妃娘娘,我來看你了……」衣著華貴的少女從殿外走進來,驚訝道:「咦,皇兄也在啊。」
唐惠妃看著她,臉上露出笑容,說道:「蔓兒來了,快到我這裡來。」
趙蔓在她的跟前坐下,問道:「惠妃娘娘,璟哥哥的傷養好了嗎,怎麼還不來宮裡呢?」
唐惠妃道:「你璟哥哥現在被調到戶部了,以後不用來宮裡。」
「啊?」少女怔了怔,問道:「為什麼啊,他是不是怕那個惡人欺負他,如果他再欺負璟哥哥,我會讓父皇收拾他的!」
唐惠妃搖了搖頭,說道:「他調到戶部是好事,是你父皇同意的。」
少女拳頭緊攥,說道:「璟哥哥一定是怕那個惡人了,他那麼凶,連我都凶,還喜歡打人……都怪他,現在宮裡都沒有人能陪我了!」
她在儲慧宮中坐了一會兒,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寢宮。
一名女官從外面走進來,走到她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她的精神一振,立刻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那女官小聲道:「回公主,是我讓人在翰林院打聽到的,應該是真的。」
「哼!」少女雙手環胸,說道:「吃著國家俸祿,卻整天玩忽職守,這樣的人,父皇居然對他這麼看重!」
她想了想,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我們走!」
那女官疑惑道:「去哪裡?」
「去御書房,我要去找父皇!」
……
御書房,陳皇被少女挽著走出殿門,搖頭道:「蔓兒,別胡鬧,父皇還有些國事要處理……」
少女挽著他的胳膊,說道:「父皇,奏章有那麼多,您是批不完的,太醫都說了,您不能久坐,父皇和蔓兒在宮裡走走吧,父皇批閱奏章累了乏了,出去走走,透透氣,散散步,對身體有好處。」
陳皇隨她走下台階,詫異道:「你今天怎麼關心起父皇的身體了?」
「人家一直很關心父皇身體的……」少女臉上露出笑容,說道:「以後我要多陪父皇走走,這樣父皇的身體才能好,就能長命百歲了……」
陳皇站在空曠的殿前廣場上,深吸口氣,果然覺得整個人都清爽多了,剛才的疲累也有所消減,笑了笑,說道:「那父皇就陪蔓兒走一走吧。」
兩人由一群宦官宮女跟著,穿過了幾道門,少女抬起頭,忽然指著前方的一座建築,說道:「父皇,前面就是翰林院,要不我們去翰林院看看吧。」
陳皇詫異道:「去翰林院做什麼?」
少女想了想,說道:「父皇整天都在深宮裡,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去這些衙門裡看看,就知道他們是不是在偷懶,就算他們沒有偷懶,也能督促督促他們,讓他們時刻都嚴格要求自己,報效朝廷,報效國家。」
陳皇考慮了一瞬,點頭道:「好,那便去看看吧。」
翰林院門口的差役見前方有十數道人影走過來,準備上前詢問時,見到最前方一人衣衫上綉著的金龍,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腳下一軟,立刻道:「參見陛下!」
那差役哆嗦著直起身子,說道:「陛下,我這就去稟告學士大人!」
「哎,你站住!」少女急忙叫住他,看著陳皇說道:「父皇,他進去稟告了以後,這裡的人就有準備了,我們就這樣悄悄的進去,看到的才是他們平日里的樣子。」
陳皇點了點頭,說道:「不用稟告了。」
……
翰林院是個清貴衙門,大部分官員都十分閑散,修書編史之類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平日里過的十分悠閑。
一處值房之中。
兩名官員坐在桌前對弈,一人捏著白子,思慮許久都沒有落下。
對面一人臉上露出不耐煩之色,催促道:「鄭大人,你都想了一盞茶的功夫了,到底下不下啊?」
「急什麼?」那官員瞥了他一眼,說道:「讓我再想想。」
便在這時,一隻手從他的身後伸出來,指著棋盤上的一個位置,說道:「下這裡。」
鄭大人仔細看了看,頓時大喜,將白子落下,說道:「多謝,多謝!」
對面的官員臉上浮現一絲怒色,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是誰在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