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伯到底是京中勛貴,爵位說削便削,在百姓看來,無非是平安縣令不畏強權,為民做主,當今天子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但在其餘勛貴看來,此事則無異於一場地震。
勛貴之所以是勛貴,除了一個叫出來能唬得住人的名字之外,還有著常人無法享有的特權。
拿蕭珏來說,即便他不參加科舉,也能隨隨便便的在宮裡補一個實缺,劉俊黃昱龍等人若是願意,也能輕鬆的踏入仕途。
這一切的特權,都是源自於他們勛貴的身份。
只要不犯什麼大罪,這個身份便是安穩的,這裡的大罪,指的是結黨謀逆,興兵造反之類,幾條百姓的性命,於他們而言,還遠遠稱不上是重罪。
可壽安伯便因為這個罪名,被直接一削到底,直接剔除出權貴的行列,京中其他權貴,心中立刻打起了十二分小心,誰也不願意去做第二個壽安伯。
聖心難測,誰都不敢去試探皇帝陛下的底線,只能約束自家門人,這段時間,低調行事,千萬別在緊要時刻觸了霉頭。
唐寧只是一個六品翰林,和權貴扯不上一點兒關係,壽安伯倒了,對他沒有一點兒好處……嚴格說來,還是有一點兒的。
他又收到了來自康王的禮物。
他也是收到禮物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壽安伯是端王的鐵杆支持者,這一次無形中又送了康王一份不小的禮。
康王近幾個月來,運勢堪稱逆天,端王接連受挫,在朝中的表現越發低調,與之相反,康王一系終於吐氣揚眉,穩壓端王系一頭。
讓唐寧遺憾的是,康王送的禮,一次比一次輕,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他再送十次八次,也抵不上之前的一次。
靠收禮發家致富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了,還是要走正道,和唐妖精埋頭苦幹,靠自己的努力發家致富。
唐妖精最近很努力,唐寧有時候一整天都見不到她,自從唐財主來京師之後,她就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一心只想著拓展生意,徹底的覺醒了女強人屬性。
一筆寫不出兩個唐,她的身價漲了,唐寧的身家也會水漲船高,唐寧沒有時間和精力打理生意,小意對此既不懂也不太感興趣,小如開一家小店鋪還可以,讓她打理這麼大的生意,一定會手忙腳亂,好在還有唐夭夭,可以讓唐寧安心的做一個甩手掌柜。
唯一讓他有些擔心的是,他們兩家現在在商業上的聯繫已經十分緊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時間再久一些,怕是就真的分不開了。
不過以她和小意的關係,這輩子應該也都不會分開,倒是不用太過在意。
他請了三天病假,陪了小如和小意兩天之後,又重回翰林院。
翰林學士走進值房,看著他,問道:「唐修撰的身體好些了嗎?」
唐寧站起身,笑道:「多謝學士大人關心,下官的身體好多了。」
周學士道:「唐修撰是國之棟樑,要以身體為重,若是身體未好,本官可再准你幾天假……」
雖說他也不想每天都無聊的坐在這裡,但同樣的理由不能連著用兩次,唐寧還是婉拒了周學士的提議。
他打開一本書來看,沒看幾頁,身邊忽然飄來了一陣香風。
這個味道的香料,只有嚶嚶公主喜歡。
趙蔓蹦蹦跳跳的進來,問道:「你的病好了啊!」
唐寧抬頭道:「勞煩公主關心,我的病已經好了。」
「我沒有關心你啊……」趙蔓坐在他的對面,說道:「你的病好了,能陪我打牌了吧,上次你說的『麻將』帶來了沒有?」
「沒有。」唐寧搖了搖頭,他上次根本就沒有答應她。
「那你下次記得帶上。」趙蔓想了想,說道:「不如你陪我下圍棋吧,圍棋這翰林院裡面就有。」
唐寧合上書,無奈道:「公主殿下,我很忙的,你就不能找別人和你下嗎?」
「他們不敢。」趙蔓看著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以前還有唐璟哥哥陪我下,現在你把他趕走了,沒人敢陪我下了,你要賠我。」
剛剛踏進值房的周學士腳步一頓,又飛快的撤了回去。
公主指名要唐修撰陪著,他自然不好湊這個熱鬧。
只不過,公主殿下雖然還未出閣,但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唐修撰卻是已經婚配,這——這皇家的事情,他還是少摻和為妙。
「我不會下圍棋。」唐寧老實地說道。
小意當初教過他下圍棋,但他也就學了個半吊子,稍微學過圍棋的人都能吊打他,他可不想自己找虐。
「你騙人!」趙蔓看著他,一臉不信地說道:「他們都說你是百年不遇的才子,博學多才,才華橫溢,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怎麼可能不會下圍棋?」
「博學多才,才華橫溢……」唐寧看著她,怔了怔之後,問道:「他們還說什麼了?」
趙蔓想了想,說道:「還說你英俊倜儻,風流瀟洒……我怎麼沒有看出來你哪裡風流,哪裡英俊了?」
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唐寧將那本書扔到一邊,問道:「還有呢?」
趙蔓不假思索地說道:「還說你是個花心大蘿蔔,家裡有兩位美嬌妻還不夠,還用花言巧語騙了京師第一美人,不僅如此,還和紅袖閣的姑娘們不清不楚的……」
傳言不可信,嫉妒心作祟的男人,什麼謠言從他們嘴裡都能說出來。
趙蔓看著他,喋喋不休地說道:「哎,你真的把京師第一美人騙到了手了嗎,京師第一美人長什麼樣子,漂亮嗎,有我漂亮嗎……」
不知道這小丫頭片子哪裡來的自信,一個小嚶嚶怪能和蘇媚那種千年狐狸精相比嗎,她升起和蘇狐狸比較的念頭時,就已經敗的體無完膚了。
唐寧不想聽她像蜜蜂一樣嗡嗡嗡的說下去,看著她,想了想說道:「公主殿下,我們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趙蔓立刻來了興趣:「什麼遊戲?」
唐寧看著她,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誰先說話就算誰輸,輸了的人要在下衙的時候,當著翰林院所有人的面,學三聲狗叫,你覺得怎麼樣?」
「賭就賭,怕你啊!」趙蔓不服氣的說了一句,隨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世界終於安靜了,唐寧鬆了口氣,繼續捧起他剛才看的那本書……
御書房,陳皇放下一封密信,亦是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小傢伙,當真是一個奇才。」他臉上露出笑容,望著翰林院的方向,說道:「夾谷部和術虎部有了鹽鐵,有了糧食,很容易便牽制住了完顏部,我們亦是有了一批上好的戰馬,假以時日,就能訓練出一批勇猛的騎兵出來,到時候,就算是與他們的騎兵正面對上,也不會遜色……」
魏間笑了笑,說道:「老奴恭喜陛下……」
陳皇將那密信重新拿起來,看了看之後,說道:「可楚國,從中獲益更多啊,朕也不知這一步棋,到底是對是錯……」
楚國,皇宮。
「咳,咳!」病榻之上,一名中年男子重重的咳了幾聲,許久才拖著沙啞的聲音說道:「草原局勢已定,只要能夠把握平衡,短時間內,草原將再無威脅。」
一名華服男子站在他的床前,說道:「完顏部已被牽制,皇兄以後,不必再為此勞心了。」
「朕不擔心草原。」中年男子咳了兩聲,說道:「朕擔心的是,我們那個猜疑心甚重的鄰居。」
華服男子蹲下身,幫他掖好被子,輕聲道:「皇兄放心,今時不同往日,我楚國早已不是以前的弱楚,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若是兩國能長久互為友邦,不動刀兵,自是最好。」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道:「坐吧,我有件事情,要與你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