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珏瞪大眼睛看著唐寧,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韓明的事情?」
戶部侍郎可不是什麼小貓小狗,六部之中,也只有吏部的實權能和戶部比肩,戶部侍郎被抓,對於整個朝堂來說,都是天大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唐寧搖了搖頭,他並不想把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攬,自然不會承認。
蕭珏不信道:「那你為何還不將禮物送去?」
唐寧有些無奈道:「我請假了啊,本來打算過幾天去戶部問問,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
這個時候還要給韓明送禮,除非康王傻了。
不知道得知這個消息的康王心中是怎麼想的,韓明貪污國庫數百萬兩銀子,別人避之不及,他卻非要貼上去……
晴兒從門外跳進來,說道:「姑爺,外面有一個姓康的找你。」
唐寧疑惑道:「姓康的?」
晴兒想了想,說道:「他說他叫康什麼王……」
想不到康王居然這麼沉不住氣,親自前來,讓唐寧有些詫異,仔細想想,又覺得正常。
不管康王最近多麼得意,一旦和這件案子扯上關係,哪怕他是親王,不死也要脫層皮。
若是陳皇鐵了心嚴懲,削了他的親王頭銜,將他趕出京去,朝臣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至於康王身後的那些權貴官員,下場必定更慘。
他迎出去的時候,康王正在前堂踱著步子,滿面焦色,見到唐寧進來,急忙道:「本王命你送給韓明的重禮,你送了嗎?」
「還沒有。」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最近身體有些不適,請假在家,還沒有來得急送去。」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康王長舒了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整個人都癱軟在椅子上。
「耽擱了殿下的事情,實在是抱歉。」唐寧歉意的看著他,說道:「殿下若是著急,我馬上讓人送去……」
「別!」康王從椅子上彈起來,說道:「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他好不容易才躲過一劫,這禮要是送出去,連他都想像不到,要承擔怎樣的後果。
鬆了口氣之後,他看向唐寧時,臉上不由的露出笑容,說道:「唐大人,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
「殿下謬讚了。」唐寧客氣的說了一句,想了想,繼續道:「既然這禮不用送了,那禮物殿下就拿回去吧。」
康王揮了揮手,說道:「不必了,唐大人身體不適,這些禮物便算是本王的慰問,唐大人一定要早些養好身體……」
唐寧為難道:「如此貴重的禮物,這不好吧……」
康王擺了擺手,說道:「哎,本王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去之禮,唐大人就不要推辭了。」
雖然他心疼銀錢,但也知道,要不是唐寧的病,現在的他,怕是已經被宗正寺拿去了,進了宗正寺,哪怕他是親王,也要吃很多苦頭。
康王盛情難卻,唐寧推辭不過,只好點頭道:「那便謝過殿下了。」
「不用謝。」康王站起身,揮了揮手,說道:「唐大人好好養病,本王走了……」
「殿下慢走……」
康王是一個講究人,禮數做的很周到,這份禮唐寧收的可謂是心安理得,畢竟就連康王自己都不知道,韓侍郎倒台了,對於端王將是多大的打擊,一份重禮還一個戶部侍郎,這波他絕對不虧。
康王送的東西,很多都是唐寧自己用不到的,他走進內宅,招了招手,說道:「琴棋書畫,小詩,酒兒,還有晴兒,別傻站著了,過來給你們挑禮物……」
……
皇宮。
由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共同負責,對戶部侍郎韓明的審問已經結束,期間並未動用什麼刑罰,韓明對於貪污稅銀一事供認不諱,案情進展的十分順利,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審問結束。
一名宦官走上前,對御史大夫小聲說了一句,御史大夫點了點頭,說道:「陛下有旨,將罪臣韓明,押至崇明殿。」
他看了身穿白色囚衣,披頭散髮的韓明一眼,目光複雜,長嘆口氣。
刑部尚書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曾經那個不畏強權,寧死不屈的韓御史,怎得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刑部尚書亦是嘆了口氣,遺憾道:「本官至今都不相信,韓明會行貪污之事,一代良臣,可惜了,可惜了……」
御書房中,陳皇站在大殿正中,面色有些頹然。
凌雲站在幾步遠的地方,躬身道:「陛下,臣已經率人,將除戶部右侍郎韓明之外,韓家主僕六人,全都打入刑部大牢。並且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押韓明去了崇明殿。」
陳皇看著他,問道:「韓明官拜戶部侍郎,家中便只有主僕六人?」
凌雲點了點頭,說道:「韓明一妻一女,一位老僕,一名廚娘,外加兩名家丁,只有六人。」
陳皇看著他,問道:「在韓家搜出贓銀了嗎?」
凌雲道:「回陛下,在韓家共搜出銀子六十三兩七錢,除了早年陛下賜過的一條玉帶之外,再無長物。」
陳皇眉頭皺起,問道:「韓明數年間,貪污稅銀兩百三十餘萬兩,每年的俸祿,折算成銀兩,也有數百兩之多,緣何家中只有這麼點兒銀子,那兩百多萬兩都去了哪裡!」
凌雲躬身道:「微臣已經將韓家整個翻了一遍,都沒有找到藏銀的地方,韓明與北區的貧民居住在一起,據他的鄰居所言,韓家平日里生活簡樸,還經常拿出銀兩粥飯,施捨乞丐……」
陳皇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去崇明殿。」
崇明殿內,韓明跪在地上,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抬頭看了一眼,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說道:「罪臣韓明,叩見陛下。」
陳皇站在他的身前,看著他,緩緩問道:「還記得你是怎麼當上戶部侍郎的嗎?」
韓明低著頭,鮮血從額頭流下,卻默然無語。
「你不記得,朕記得。」
陳皇看著他,平靜地說道:「十一年前,你還只是一位監察御史,當年奸相蔡成權傾朝野,蒙蔽天聽,做下了許多天怒人怨的惡事,朝中百官攝於他的權勢威嚴,敢怒不敢言,只有你韓明,不畏權勢,不顧生死,直言進諫,羅列蔡成罪狀二十八樁,在金殿上以頭碰壁,以死直諫……」
「六次當街刺殺,你不皺眉頭。」
「韓家唯一的嫡子死在蔡賊的報復之下,你沒有退縮。」
「他們綁了你年邁的母親,逼你就範,你的母親以死明志,不做你的拖累……」
……
「你以一己之力,扳倒奸相一系,朕升你為戶部侍郎,盼望你能為國效力……」陳皇看著他,一臉痛心,沉聲道:「韓愛卿,朕的韓愛卿,你告訴朕,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麼!」
「罪臣對不起陛下,對不起朝廷!」
韓明聲音沙啞,再次俯身,將腦袋狠狠的磕在地上。
一下。
兩下。
三下。
……
他的額頭早已血肉模糊,卻依舊磕個不停。
「十一年前,朕欠你們韓家兩條命。」陳皇長舒口氣,看著他說道:「今日,朕還你六條。」
陳皇注視著他,緩緩說道:「可朕也必須給百姓,給朝廷一個交代。」
韓明拜倒在地,高聲道:「謝陛下。」
一名宦官,走上前,從玉盤中取出一個酒杯,遞給韓明。
韓明雙手接過,最後看了陳皇一眼,笑道:「若有來世,韓明還願做陛下的臣子。」
他放下酒杯,跪直身體,對陳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只不過這一次,他的頭低下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起來。
片刻之後,刑部尚書看著崇明殿中的一塊白布,抬起頭,說道:「陛下,韓侍郎就這麼死了,他背後之人……」
陳皇揮了揮手,說道:「韓明既已認罪,此案便到此為止,所有涉事官員,嚴懲不貸。」
刑部尚書躬身道:「臣遵旨。」
刑部尚書退出大殿之後,陳皇深吸口氣,說道:「宣端王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