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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啟程北上

所屬書籍: 守藏

「少澤,你確定你要爭取那個任務?」在方父詢問的時候,方少澤正打量著方父的書房,這也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踏足此地。

方父此時正坐在從義大利進口的手工雕花木桌後面,手上端著的是英國描金骨瓷杯,桌上擺著的雪茄盒是巴西丹納曼煙草公司出品的丹納曼雪茄,這是被巴西國王譽為皇家雪茄的頂級雪茄。

方少澤並沒有立刻回答方父的問題,他本是想要告知方父自己的決定,但並沒有奢望對方會給自己提供什麼幫助。在國外獨自生活了十幾年,他已經習慣了自己解決問題。

之前他沒有留意過家裡的擺設和裝飾,現在用心一一看去,都極盡低調奢華。現在細細回想,所吃所用無不精緻華貴,院中還有訓練有素的僕役婢女,只是他因為心中有事,沒有注意到罷了。

看到方父氣定神閑的模樣,方少澤也沒有心急。他在書桌對面的皮椅上坐了下來,身下是柔軟細膩的小牛皮,橡木扶手是細緻典雅的卷草雕花。他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只聞香氣,就分辨出這應是英國的格雷伯爵茶。他在美國喝過一次,還是跟一個英國同學打賭贏來的,對方還不情不願的,啰唆了很久,據說是什麼twinings生產的最正宗的。

低頭抿了口茶,檸檬和佛手柑的味道在唇齒間轉了一圈,舌根又泛起了正山小種的苦澀。這分明比他所喝過的那種更醇厚更地道。

方少澤沉默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父親,我們家……真的只是做普通的貿易生意嗎?」

方父聞言失笑。

他已是年過五旬,雙鬢微染霜白,每一道皺紋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迹,有股旁人難及的儒雅大氣。他和方少澤坐在一起,雖然從相貌上能看得出來有些相似,但身上的氣質卻完全不一樣。方少澤一看就是軍人,而方父則更像是個學者。如果不介紹,恐怕外人都不敢確定這兩人真的是父子。

畢竟兒女肖似父母,除卻血緣關係之外,最重要的是言行舉止的熏陶。

只要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兒女,都會不自覺地模仿父母,從說話的抑揚頓挫,到眼神手勢步伐等細節。方少澤十三歲就離家,被迫在異國他鄉長大,所能模仿的對象只能是他的老師學長們。所以回到家之後,覺得陌生的並不只有換了環境的方少澤,連方父方母兩人都不知道如何與這個離家多年的兒子相處。

方父無聲地嘆了口氣,其實自家兒子疏離的態度,他要負大部分的責任。把手中的描金骨瓷杯放在了桌上,方父示意方少澤把窗帘拉上。

雖然心存疑慮,但方少澤依舊順從地起身。厚重的窗帘合上之後,隔絕了外面可能有的窺探視線,也擋住了陽光,屋內陷入了一片黑暗。

啪嗒幾聲輕響,燈光驟亮,方少澤眯著眼睛適應了片刻,才發現方父身後的書櫃被他向兩側推開,露出了裡面如同武器展示庫的櫃架。

方少澤的雙眼立刻睜大了,大步走了過去,喃喃自語道:「m1921bolomauser、勃朗寧m1900、gewehr88、thompsonsubmachinegun、maschinenpistole18……爹,這些應該不光是您的收藏品吧?」

方父抬手摸了摸唇須,掩飾自己忍不住要向上翹起的嘴角,果然還是要上大殺器啊!這不,直接都喊爹了,不再叫什麼聽起來就冷冰冰的父親二字。「當年送你出國,不只是為了讓你求學這麼簡單。你當年才多大啊,你覺得你娘忍心送你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漂泊嗎?」

方少澤一怔,卻並沒有說什麼。他曾經無數次地在寒夜中抱怨過,為何父親會那麼狠心地送他離家。儘管長大之後隱約能夠察覺到一些端倪,但畢竟傷害已經存在,在父母沒有解釋之前,怨氣總是消散不去。

「方家一向是做生意的,盛世鹽茶,亂世軍火,才能屹立不倒。只是當初本家那些伯父們,沒有一人肯正視這時局將亂的事實,妄想偏安一隅。我當時也是年少氣盛,與他們一言不合,便帶著你母親離開了方家,僅憑著我應得的那份家產白手起家。」

方少澤悄悄地翻了個白眼,他雖然中文說得不好,但也知道「白手起家」這四個字可不是這麼用的。以鹽茶為營生的方家那是多大的一個家族,江南各處都有方家的園林別墅田產店鋪,嫡系的一位少爺分得的家產,怎麼也不可能算是真正的白手起家。不過他也沒去糾正自家父親,倒是這樣的細節,可以反映現在自家父親手中所擁有的產業肯定驚人龐大,否則也不會在他眼裡,當年的那些家產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

「萬事開頭難,軍火生意更是頗為兇險,你爹我當年愣頭青一個,交了許多朋友,同樣也結了不少血仇。」方父陷入了回憶。他也上了年紀,喜歡與人講述當年的驍勇。

方少澤也難得拿出了耐心,靜靜地聽著父親嘮叨,偶爾還會適時地問上兩句,及時給方父倒滿格雷伯爵茶,父子倆之間的生疏倒是去了幾分。

又添了兩回茶之後,方父終於講到了重點。「亂世將起,買賣軍火就是暴利,我的生意就如滾雪球一樣越做越大,仇家也越來越多。本家那邊倒是早與我斷了關係,我只需要保護你和你娘兩人即可。只是百密一疏,在你十歲時,被綁架差點回不來,我便起了心思,打算送你去國外避開這段時間,等我生意穩定了再回來。」

方少澤摸了摸手腕上的江詩丹頓腕錶,微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略微浮躁的心安定了一些。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但在年少的記憶之中,那黑暗的倉庫和震耳欲聾的槍聲,是他多年擺脫不了的噩夢。現如今他早已心志堅定,可在父親主動提及此事時,依舊有些難以釋懷。

「為了這件事,你娘和我吵了很久。但隨著時間推移,情勢日漸惡劣,所以她最終還是妥協了。本來你娘也要陪著你去的,是我離不開她,最後她還是選擇留下來陪我,我很感激她。」方父的神情中浮現甜蜜,又開始花樣自戀了。

這是在炫耀吧?啊?方少澤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決定不跟自家父親計較了。

「這些年也苦了你了,本來我能掌控大局的時候就想接你回來,可是你卻拒絕了。這一晃,就到現在了。」方父也無限唏噓。他和方母這麼多年恩愛非常,但也許是命中注定,就只有這麼一個孩子。本應該捧在手掌心裡疼寵的,卻因緣際會,只能分隔兩地,多年不見。

方少澤低垂眼帘。大概是送他走的四年之後吧,他接到了家中電報和兩張船票。但他當時已經適應了美國的生活,又怨恨父母的決定,便倔強地拒絕了父親的提議。方少澤隱約還記得,當年他的回信言辭激烈,說不定也讓雙親受了不小的刺激。反正自那次之後,父親的來信和電報都小心謹慎了許多。

其實再想想,倒是有些對不住丁麟。當年父親寄過來的船票有丁麟一張,他當時也沒有問過丁麟的決定,現在回想起來,當年丁麟是想要回國的吧。但他一意孤行就替他做了決定,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本來方少澤出國是跟著駐美公使一起去的,算是父親當年花了巨資贊助的名額。丁麟的情況更複雜一些,他的生母在他三歲的時候便生病逝去,他父親隨後又娶了一位繼母。這位繼母倒是不介意養著丁麟的姐姐,畢竟女兒外嫁,也不過是賠上一點嫁妝錢,就能換回一門好助力的親家。而兒子,就是以後和自己子女分家產的。雖然表面上過得還算勉強可以,但從丁麟經常喜歡賴在他家裡玩的情況,就也可窺見一二。

因此在方少澤被決定出國留學的時候,丁麟恰好遇到了什麼事端,當場爆發,與自己父親大吵了一架,聲稱也要跟方少澤一起出國。丁家一直以來都烏煙瘴氣,丁父便在一氣之下同意了丁麟的要求,也拿了一筆學費托駐美公使帶走丁麟。

約莫當時丁麟一小半是離不開一起長大的朋友,但更多的也只是為了賭氣,而等到他後悔的時候,卻早已踏上了遠渡重洋的郵輪。

相對於經常有電報信件和吃食衣物寄送的方少澤,丁麟家裡幾乎是杳無音訊。就算方母細心,每次都會體貼地準備兩份一模一樣的東西給兩個孩子,但丁麟恐怕也是有根刺扎在心中。他的選擇貌似是錯的,因為離得越遠時間越長,父親就越會遺忘了他,把關心都只留給身邊的子女了。

而四年後方父託人送過來的兩張船票,大抵是丁麟見到回家希望的唯一曙光,卻被方少澤無情地迅速掐滅,並且還毫無勸解餘地。再往後,丁麟就不再有芥蒂,認識到了就算自己回去也不會比在國外更好,前程是要自己掙的,便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所以說,還是跟著他沒錯!方少澤只反省了幾秒鐘,就立刻把剛對丁麟升起的一點點愧疚拋之腦後。

方少澤聽著父親說著一些往事,後者雖然並沒有詳細提及這軍火生意的細節,但也肯定是頗有資產了。方少澤一邊聽著,一邊躊躇了起來。他原以為父母沒有任何根基,所以才想要帶他們離開中國遠避海外。而現今才知,方父竟是軍火大亨,那肯定不可能說走就走。

恐怕他下半輩子,就要在國內立足了。

人生計劃被迫改變,方少澤的心緒並沒有混亂,他甚至迅速地就在心中做了決斷。

這樣的話,他倒是定要得到北上護送故宮國寶南下的任務了。而且依著他父親的能力和身份,恐怕這任務也並不是那麼難以企及。

正想著,方父的聲音便隨之傳來。

「少澤,最開始你說是想要去做什麼任務來著?」

方少澤完全沒有想到,他最開始只是告知父親自己即將去爭取什麼,而方父很快就把事情變成了他即將要去做什麼了。

他只跟著方父參加了一個飯局,見了一圈人,沒幾天這個任務就真的分派到了他頭上。

其實倒也是他佔了便宜,南京政府的各大勢力對這個肥缺都虎視眈眈,但卻都相互制衡,遲遲不能定下人選。而方少澤剛剛回國,方父又是手握軍火生意左右逢源,沒有明顯站隊傾向,這個任務便在眾人的默許中落到了方少澤手中。

方母雖然不樂意剛回來沒兩天的兒子又被派出去做事,但也知道男人以事業為重。

所以當楊竹秋聽聞消息來到方家的時候,方母正在指揮僕人們為方少澤準備行李。

「小秋!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參考參考,給少澤都帶些什麼?」方母像是見到了救兵,拉著楊竹秋便不放手了,「聽說北平那邊冬天特別冷,這些衣服也不知道夠不夠用。」

楊竹秋看著面前攤開的十幾件衣袍,款式新穎,從裡到外,從薄到厚,樣樣齊全。她笑著安撫方母道:「伯母,據說那北平跟我們南邊冬天這從裡面滲著寒氣的冷是不一樣的。外面雖然數九寒冬的,但屋裡面都是燒著炭的。最好是選那件內綴貂皮的厚大衣,擋住外面的寒風就行。而且少澤應是要穿軍裝的,膝蓋最是容易受風,那對羊絨護膝必不可少。」

方母聽著滿意地微笑,也不知道是滿意楊竹秋的建議,還是滿意後者親昵地叫著自家兒子的名字。兩人又細細地討論了一些其他必需品,方母才拉著楊竹秋在客廳坐下。

「唉,這孩子,才回來就又要走,連年都不能在家裡過。本想著今年還能帶著少澤去你家正式拜訪一下,看來又要往後拖了。」方母唉聲嘆氣地抱怨著。她是真的不開心,但她又不敢對自家兒子埋怨,和丈夫抗議又被輕描淡寫地隨便哄了兩句,算下來也就只能跟楊竹秋嘮叨嘮叨了。「小秋,你別放在心上啊,等少澤回來,我讓他上你家請罪去。」

「伯母言重了,好事不怕晚嘛!」楊竹秋連忙表態,並不敢拿喬作態。她知道方母也不過就是那麼一說,這個女人看起來溫柔似水,可是骨子裡實際上非常倔強,這世上恐怕也只有方父和方少澤能讓她真正改變主意。楊竹秋冷眼旁觀,方母一邊在和她聊天,一邊吩咐著僕人把攤在那邊的衣服全部打包裝進行李箱。

看,早就有了決斷,為什麼還要聽她的意見?

楊竹秋到底是年紀輕,險些壓不住眼角的薄怒,連忙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入口的茶細膩柔和,還帶著一股香甜的葡萄芬芳,讓心情浮躁的楊竹秋立刻眉目舒展開來。「這大吉嶺紅茶,是五六月份的secondflush吧?真不愧是最上品的,香味真獨特。」

「是jungpana茶園的,小秋要是喜歡,一會兒給你帶一罐回去。」方母隨意地笑道,完全不把這種價值千金的紅茶放在眼內。

楊竹秋也不矯情,甜甜膩膩地道了謝,倒是把之前的那點不開心立刻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願意經常往方家跑,一是因為方母是江浙一帶有名的美人,方父的生意又會順便帶來歐洲最新最頂尖的流行品,從方母這裡只學到丁點兒皮毛,回到家讓裁縫仿製,就能讓她在一眾小姐妹之中脫穎而出;二來也是因為方家實在是太富有了,所吃所穿所用,看似不起眼,但無一不是最高端洋氣之物,有些都不是有錢就能弄到手的,方母還大方,隨手送她些許,都能讓她歡喜不已。

只是,當方母提議讓她嫁進方家,嫁給那個她都沒見過面的方少澤,她卻是有些遲疑的。

畢竟她也是受過教育的新青年,就算是貪戀著這些吃穿用度的外物,也非常看重兩人是否能做soulmate。可能也是因為她這種躊躇不決的謹慎態度,反而讓方母滿意不已。

「小秋,聽少澤說他今天是去見派給他的下屬了,一會兒晚飯的時候才能回來,你也留下一起吃飯吧。」方母拍板決定道。

楊竹秋今日來,本就是為了見方少澤一面,聞言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下來。

計劃得都很好,可是實際上到了晚飯的時候,方少澤並沒有回來,連方父都打了電話在外面有飯局。楊竹秋只好陪方母吃了一頓海鮮大餐,怏怏地回去了。

清晨的南京浦口火車站,整裝待發的士兵肅然而列,每個人都從頭到腳配備了最先進的武器,連身上的羊呢軍裝都比一般隊伍要新。

可丁麟的目光卻半點都沒有分給這些站得筆直挺拔的小夥子們,全程都盯著不遠處喁喁私語的兩人。

一身戎裝更顯得英姿颯爽的方少澤,和婀娜多姿的楊竹秋站在一起,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畫面不知道有多賞心悅目。雙方輕聲細語地交談著,時不時傳來楊竹秋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引得眾人的視線頻頻流連忘返。

丁麟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大老遠地從南京城裡開車陪楊竹秋過來,還坐了渡輪過江,不是為了看這樣的畫面的!

「唉!這男人啊,有了女人之後就忘了兄弟了,你說是不是啊?那個誰……」丁麟一鬧心就要吐槽,也不管身邊的是誰,搭著肩膀就開始聊。

「方守。」那位倒霉的軍官冷臉說道。

「放什麼手啊!這麼見外幹嗎?你不是方家的人嗎?」丁麟一副委屈的模樣。這位皮膚微黑的酷哥經常出入方家,丁麟這些天也見過幾次,就是沒記住對方的名字。這次方少澤接任務,方父安插一些方家的人進隊伍,也是舉手之勞。

「我說我的名字叫方守。」黑臉酷哥冷冰冰地說道。

方父在軍火生意稍有起色的時候,便收養了一批無家可歸的孤兒,表現突出者便可以冠以方姓,稱他為義父。這些義子們都是方父給方少澤培養的左膀右臂,只是當年方少澤離家留學,因為駐美公使不能帶太多人同行,再加上義子們培養的時間較短,怕遠離故土沒了約束變成惡奴欺主,這才沒讓他帶在身邊。

現如今,方少澤歸來,又有此機會,方父便不再藏著掖著了。

丁麟也是回來之後,聽旁人說的這些,知道得越多,越是覺得自家兄弟簡直就是人生贏家!相貌英俊,名校畢業,家世顯赫,有霸氣的爹、溫婉的娘、美麗的未婚妻,沒有兄弟爭家產,還有一堆聽話的手下……越想越覺得人生黑暗,他這些年究竟是怎麼和這位人生贏家和平相處度過的啊!

方少澤同楊竹秋道了別,走過來時就看到了一臉生無可戀的丁麟,知道這貨肯定又在腦內幻想著什麼。方少澤用皮手套拍了拍他的肩,長話短說道:「先走了,有空回來聚。」

丁麟也收起亂七八糟的情緒,跟他握了握手,認真地說道:「兄弟,一路保重。」

方少澤點了點頭,帶頭上了火車。

這趟火車並不是專列,基本上一車人都在等他們上來再走,所以在這列士兵分別上了三個車廂之後,火車就在鳴笛中徐徐開動了。

方少澤坐在軟卧車廂的窗口,看著景物飛快地向後倒退著,眼中閃爍著寒芒。

「少爺,請喝茶。」方守親自泡了一杯茶,放在了方少澤面前的桌子上。

方少澤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淡淡地吩咐道:「在外不用喊我少爺,稱我為長官。」

「是,長官!」方守挺直背脊,肅容應道。

方少澤瞥了他一眼,這才拿起茶缸喝茶。

方守是那一批孤兒之中表現最卓越的,也第一個獲得方姓。且不管心中對他這位多年不見的方家少爺有何看法,至少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坐吧,不用站著。」方少澤抬了抬下巴,讓方守去對面坐著。

方守雖然與方少澤總共也沒見過幾面,但也知道這位少爺喜靜,坐下來也沒再說什麼多餘的話,只是隱約覺得方少爺的心情不是那麼好。

方少澤的心情確實不怎麼好,自從接了北上護送故宮國寶南遷的任務之後,就像是打開了一扇新大門,想要接觸認識他的人蜂擁而至,當然目標都是那些即將來到南京的國寶。有些人是想到了手之後買賣軍火換錢,有些人純粹就是為了想要把國寶收入囊中。方少澤知道這其中的利益糾葛盤根錯節,說不準父親是暗中交換了什麼才讓他得到這個任務的,所以他也不好當面拒絕,都含含糊糊地推諉了過去。當然,這些人肯定不可能善罷甘休,只是眾多桎梏讓他們暫時隔岸觀火,且等他把國寶先運回來再說。

所有人的態度,讓方少澤產生了一個概念——這些故宮的國寶,是可以用來交易的東西。因此到最後,他也就沒有那麼堅持了,那些老狐狸們立刻得寸進尺,甚至還有人開始指名道姓地要某個古董了。

方少澤被煩得幾乎要掀桌而起,卻又不能拂了這些大佬們的面子,只能催促早日啟程北上。好在有錢就是好辦事,很快就湊足了人手和裝備,比計劃中要早個五天離開南京。

只是,他沒想到,連未婚妻楊竹秋也瞄著那些古董。他這些天忙得腳不沾地,經常聽到母親提起說對方又來家裡了,可惜總是沒有碰上面。今日在離開前夕見到對方,心中還多少有些愧疚。不過這點愧疚,立刻也就煙消雲散了。

托這些天陪老狐狸們打太極的福,楊竹秋話里話外的意思,他算是聽懂了。就是說想要慈禧太后的首飾,作為定親的禮物。

方少澤壓住心中的怒火,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也不知道那些別人用過的舊東西,魅力怎麼就那麼大,居然人人都想要。

這都什麼審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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