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三國鼎立 第三十二集 蜜月陰謀

赤壁之戰期間，孫權和劉備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結成了聯盟。這是他們克敵制勝的重要原因。然而，這種聯盟是脆弱的。一旦敵人的威脅暫時緩解，各自的利益發生衝突，聯盟就面臨破裂的可能。實際上，即便在孫、劉兩家表面友好的「蜜月期」，種種政治yīn謀也層出不窮。那麼，孫權方面又對劉備使了哪些計謀呢？
　　前面講過，赤壁之戰以曹操的失敗告終，孫權和劉備則乘勝擴大自己的戰果。就在當年，劉備拿下了武陵、長沙、桂陽、零陵四郡，任命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總督長沙、桂陽、零陵三郡，職在「調其賦稅以充軍實」。周瑜耗時一年，在次年十二月攻下了江陵。於是，劉備上表朝廷，推薦孫權「行車騎將軍，領徐州蜜月」，孫權則同意劉備「領荊州牧」，還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了他，孫劉聯盟進入「蜜月期」。
　　然而，這又是一個充滿了yīn謀的「蜜月期」。在此期間，有三件事值得注意，即孫權嫁妹妹、周瑜出狠招、魯肅借荊州。從這三件事情當中，我們不難看出孫、劉之間關係的帷幕。現在先說第一件事——孫權嫁妹妹。
　　孫權嫁妹妹是yīn謀嗎？不好說。《三國演義》是當作yīn謀來寫的，還說出主意的是周瑜。結果yīn謀被孔明識破，將計就計，於是劉玄德洞房續佳偶，周公瑾賠了夫人又折兵。但這是演義，靠不住。關於這段婚姻，《三國志?先生傳》只有寥寥數字：「（劉）琦病死，群下推先主為荊州牧，治公安。權稍畏之，進妹固好。」公安，就是現在湖北省的公安縣，原名油江口，也叫油口。公安是劉備改的名字。荊州的治所本在襄陽，但襄陽被曹操占著，劉備這個自封的荊州牧就只好以公安為治所了。
　　劉備得到了荊州七郡中的四郡，雖然是最窮的四郡，也許讓孫權逐漸不敢小看（權稍畏之），這才「進妹固好」，也就是想通過婚姻關係來鞏固聯盟。這是好意，至少沒有惡意。何況這也是古已有之的老辦法，曹操和孫權就有這種關係。因此，叫它「政治婚姻」課，叫它「政治yīn謀」怕就不妥。要叫，也只能叫「計謀」，或者「陽謀」。
　　不過，這段婚姻是否幸福，這對夫妻是否般配，倒是可以討論。至少，年齡是不相當的。孫權嫁妹時，自己才二十九歲，其妹大約十九歲，劉備則已四十九歲。所以戲文里演劉備相親時，就讓所謂「喬國老」出主意，教劉備用烏須葯把鬍子染黑了。其實這是多此一舉，因為劉備根本就沒有鬍子。《三國志?周群傳〉〉說得很清楚——「先生無須」。該傳還說，劉備和劉璋在涪縣見面時，有個名叫張裕的人也在座。張裕這個人，滿嘴都是鬍鬚。劉備就講了個笑話諷刺他，意思是「豬毛把嘴巴都遮住了」。張裕便也講笑話來反唇相譏，意思說「沒毛就露豬嘴巴了」。這事讓劉備耿耿於懷，後來終於借故殺了張裕，就連諸葛亮出面相救，都救不了。劉備的說法是，就算是蘭花，如果擋在門口，也得除掉！當然這是後話，或者是插曲，我們還是說孫小妹。
　　孫權這位小妹，名字據說叫孫人，跟她四個哥哥——孫策、孫權、孫翊、孫匡一樣，都是單名。她生於孫氏家庭，又嫁給荊州州牧，是江東第一小姐、荊州第一夫人，自然非同小可。據《三國志?法正傳〉〉，孫小妹「才捷剛猛，有諸兄之風」。身邊的侍婢多達百人，都拿著刀侍立兩旁。劉備每次進她的房間，都「衷心常凜凜」。凜凜，《辭海》的解釋是寒冷貌、可敬畏貌、戒懼貌，而且第三種解釋的舉例就是前面這段話。也就是說，身經百戰的劉豫州，每次去見他這位夫人的時候，都感到一股yīn森的寒氣，因此心懷戒懼。這種戒懼，用胡三省注《資治通鑒》的話說，就是「恐為所圖也」。
　　這一點，劉備和諸葛亮心裡都很清楚。仍據《三國志?法正傳〉〉，諸葛亮事後回憶起這段歷史，就說了「懼孫夫人生變於肘腋之下」的話；而劉備則把趙雲安排在自己身邊，以防不測。據《三國志?趙雲傳〉〉裴松之注引《雲別傳》，當時這位孫夫人仗著自己是孫權的妹妹，十分「驕豪」了得。她帶了許多東吳的官員和軍隊（多將吳吏兵），居然「縱橫不法」。劉備沒有辦法，只好任命為人嚴謹持重（炎症）的趙雲做「內務部長」（特任掌內事），幫他對付和看住這位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孫夫人。
　　事實證明，劉備、諸葛亮的擔心並不多餘。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十二月，劉備帶兵入蜀。孫權聞訊，一面大罵劉備背信棄義，一面派船隊去接妹妹，孫夫人則準備把劉禪也帶走。只是因為趙雲和張飛「勒兵截江」，才沒能如願。這事雖見於野史（《雲別傳》），但《資治通鑒》採信，看來是真的。《三國志?先主穆後傳〉〉裴松之注引《漢晉chūn秋》則說是諸葛亮派趙雲去截江三。這就是《三國演義》第六十一回《趙雲截江奪阿斗》的根據。顯然，孫小妹嫁到荊州以後，荊州方面並不輕鬆。正如陳邇冬先生《閑話三分》所言：「諸葛亮不動聲sè注意於後，趙雲出入防範於前，他們隨時都是提心弔膽的。」
　　那麼，孫小妹這樣做，是受孫權指示，還是自作主張？這就弄不清了。如果是前者，則這段婚姻就是不折不扣的「蜜月yīn謀」；如果是後者，則我們不能不佩服她實在是「巾幗英雄」。祝秀俠先生《大智大勇的孫夫人》一文說，三國女中人才，孫夫人當數第一位。雖然任務沒有完成，但進退自如，威風八面，遠嫁他國如入無人之境，豈是一般女性所能？這當然也是對的。但我覺得她作為一個女人，其實不幸。嫁人既非本願，離異也身不由己。事實上孫夫人回去以後就沒有了下文，不知所終。她和劉備當然不可能「鴛夢重溫」，和別人大約也很難有什麼「廊橋遺夢」或者「魂斷藍橋」。
　　實際上，不但孫小妹白白做了犧牲品，就連劫持劉禪以為人質，在孫權方面也是不得已的下策，因為他們原本是要以劉備為人質的。這就要說到第二件事——周瑜出狠招。
　　據《資治通鑒》，孫權嫁妹，是在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十二月（蔣翰到周營反周瑜也是這時）。過了一年，即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十二月，劉備親自到了京口（今江蘇省鎮江市），去見他的大舅子孫權。這事《三國志》之《先主傳》、《周瑜傳》和《魯肅傳》都有記載。劉備此行的目的，《魯肅傳》的說法是「求都督荊州」。我們知道，周瑜拿下江陵以後，被孫權任命為南郡太守，駐江陵。這時，劉備已表薦孫權「行車騎將軍，領徐州牧」，孫權也同意「領荊州牧」，周瑜就把南岸的地方讓給劉備，劉備也得以在公安建立他荊州牧的治所。但劉備並不滿足，便又去京口要地盤。《先主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說：「備以瑜所給地少，不足以安民，復從權借荊州數郡。」這就是通常所謂「借荊州」。
　　其實「借荊州」的說法是不通的，我們後面還要講到。劉備也「借不了荊州，他要的只是南郡。南郡控扼長江，北可攻中原，西可進益州，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劉備當然也想得到。但他的話不能這麼說，只能說我想「都督荊州」。什麼意思？就是說，我現在不是荊州牧嗎？荊州牧就應該到荊州的治所去就任。荊州的治所在哪裡？在襄陽。襄陽在哪個郡？在南郡。但是，襄陽現在被曹操占著，當然去不了，只好在南郡另找個地方。什麼地方呢？江陵。因為江陵是南郡的治所。到不了荊州的治所，到南郡的治所也算馬馬虎虎了。所以劉備要說「求都督荊州」。也就是說，劉備的「借荊州」，其實是借南郡，要江陵。
　　這對於周瑜來說，無異於與虎謀皮。因為江陵是周瑜花了一年工夫才打下來的，怎麼可能給劉備？當然，劉備要江陵，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周瑜攻打江陵時劉備是出了力的，《三國志?周瑜傳》裴松之注引《吳錄》有記載。但周瑜不這麼看，到嘴的肥肉也不會讓給別人。不但不讓，還主張軟禁劉備。據《三國志?周瑜傳》，劉備從公安到京口，周瑜便上書孫權，說劉備這個人有「梟雄之姿」，關羽、張飛又是「熊虎之將」，哪裡是能夠長久屈身被人利用的？不如把劉備弄到吳縣（今江蘇省蘇州市），給他漂亮房子女人，讓他聲sè犬馬花天酒地，然後把關羽和張飛拆開，讓他們天各一方。再派一個像我周瑜這樣的人帶著他們打仗，事情就搞定了！相反，如果再割讓土地資助他們，讓他們聚在一起，又都在疆場之上，只怕是蛟龍得到了**，不會再是池中之物。
　　周瑜這一招，可惜並不現實。軟禁劉備不難，軟禁劉備以後還能調度關、張，則是痴人說夢。三國時代的軍隊，都是效忠主將的。呂布的軍隊聽呂布的，馬超的軍隊聽馬超的，關羽、張飛的軍隊自然聽關羽、張飛的，豈能聽你周瑜的？關羽和張飛當然更不會服從周瑜。他們只忠於一個人，那就是劉備。想當年，曹操對關羽如何？最後關羽還是要離他而去。你現在把劉備軟禁起來，還想讓他們服從你，豈非異想天開？只怕他們會殺上門來，奪回劉備。奪不回，則結為死仇。所以這是餿主意。大約孫權也認為不可行，再加上魯肅等人反對，就沒有實施，《周瑜傳》的說法是「權以曹公在北方，當光纜英雄，又恐備難卒制，故不納」。這個決策孫權來說，顯然是明智的。
　　不過這事還是劉備感到後悔。據《三國志?龐統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有一次劉備和龐統聊天。劉備問，先生不是在周公瑾手下當過攻曹嗎？據說孤到京口時，有人要仲謀把孤扣留起來，有這事嗎?沒關係，在君為君，但說無妨。龐統說，有的。劉備長嘆一聲說，孤那時也是沒有辦法!要求人么？所以不得不走那一趟，差一點就載在周瑜手裡了。天下智謀之士，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當時孔明就一再勸孤不要去，他的情意是非常的懇切，他的考慮是非常的周全啊！孤當時想，他孫仲謀的敵人不是在北方嗎？他不是還要依靠孤嗎？這才「決意不疑」。看來孤是冒險了，不是「萬全之計」啊！
　　現在看來，這恐怕也是劉備要奪取益州的原因之一。前面說過，劉備反客為主奪益州驅璋，事情做得是有點不地道。但他沒有辦法。不建立自己穩固的根據地，就難免被別人擠兌和暗算。說到底，只怪那個世道。如果是和平年代，以劉備的為人和才能，原本也是可以做一個不錯的地方官的。
　　劉備躲過了一劫，但周瑜並不死心。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並馬上親自到京口區見孫權，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戰略建議——奪蜀（劉璋）、並張（張魯）、聯馬（馬超）。據《三國志?周瑜傳》，周瑜對孫權說，曹操在赤壁吃了大虧，正擔心自己的內部發生變亂，無法和我們再戰。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因此，請將軍批准周瑜和奮武將軍（即孫堅小弟孫靜之子孫瑜）一起伐蜀，滅了劉璋以後再滅張魯。這時，將軍可以讓孫瑜留守益州，周瑜自己回來和將軍一起據守襄陽威逼曹操，則「北方可圖也」。
　　這個計劃，表面上看是針對曹操的，但其實也在暗算劉備。因為如果周瑜真能拿下益州，則長江的上游和下游便都是孫權的了。劉備夾在當中，就算再厲害，又能如何呢？再說，我們也不知道周瑜伐蜀要走哪條路，會不會走到半路掉轉搶頭去打劉備？故呂思勉先生的《秦漢史》說「此瑜之計所以為雄」。相比較而言，後來那個聯劉取蜀的計謀就差多了。
　　孫權批准了周瑜的方案，周瑜也就回江陵整治行裝。不幸的是，他走到巴丘（今湖南省岳陽市）就病逝了，時年三十六歲。臨終前，周瑜上書孫權，一是推薦魯肅繼任，二是念念不忘於曹、劉。據本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周瑜說：「曹公在北，疆場未靜；劉備寄寓，有似養虎。」他是把曹操和劉備當作東吳兩大敵人了看待的。
　　魯肅的想法卻不同。
　　魯肅和周瑜是好朋友。赤壁之戰前，他們的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須聯合劉備對抗曹操。但是，戰後的情況就不同了。周瑜主張吞劉自大，魯肅堅持聯劉抗曹，於是江動集團就形成了以周瑜為首的「吞劉派」和以魯肅為首的「聯劉派」。所以，周瑜臨終時居然推薦魯肅接班，不能不讓我們對他肅然起敬。那麼，魯肅會不會因為知恩圖報而改變態度呢？
　　這就要說到第三件事——魯肅借荊州。
　　魯肅接替周瑜之後，就調整可政策，說服孫權把江陵讓給了劉備，這就是所謂「借荊州」。前面說過，「借荊州」的說法是不通的。第一，劉備並沒有要整個荊州。他要不了，孫權也給不了。南陽和南郡的一部分在曹操手裡，劉備怎麼能向孫權「借」？實際上，劉備「借」的，只是南郡，而且只是南郡的一部分，即江陵。所以，這不能叫「借荊州」，只能叫「借江陵」。第二，就算「借江陵」，也是不通的，因為劉備索要江陵根本就不能叫做「結」。這事早就有人來辯論。清人趙翼的《廿二史札記?借荊州之非》說，什麼叫做「借？就是一個東西，本來是我的，暫時給別人用，這才叫「借」（夫借者，本我所有之物而假與人也）。那麼，荊州也好，江陵也好，是孫權的嗎？否。荊州本是劉表的，劉表死了，那就是他兒子的。所以赤壁之戰後，劉備就表薦劉琦做荊州刺史，並沒有說荊州是自己的。後來，劉琦病死，劉備在大家的推薦下接班做了荊州牧。按照繼承關係，荊州該是劉備的。荊州是劉備的，江陵和南郡當然也是。只不過江陵被周瑜占著，得去討要而已。因此，《資治通鑒》就不說「從權借荊州數郡」，而使用「求都督荊州」的說法。因為從繼承關係和權屬關係看，劉備向孫權要江陵，只能說是「索荊州」，不能說是「借荊州」。
　　那麼，「借荊州」的說法從何而來呢？來自《三國志》。《魯肅傳》說：「備詣京見權，求都督荊州，惟肅勸權借支，共拒曹公。」後來魯肅和關羽交涉時，也說「本以土地借卿家」。《先主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更說「從權借荊州數郡」。可見這是東吳方面的說法。這也不是沒有道理。戰爭年代，是不講什麼「繼承權」的。一個地方，誰用武力拿下，那就是誰的。你想拿走，或者索回，還得用武力。劉備不能對孫權使用武力，便只好忍氣吞聲去「結」。當然，我們也不知道當時劉備的話是自民說的，估計是含糊其辭的「求都督荊州」。這在孫權，就理解為「借荊州」了。
　　然而正是這一個「借」字，埋下了伏筆，種下了禍根，終於造成孫、劉聯盟的破裂。因為孫權既不會長期「借」給劉備，劉備也不會「還」他。在劉備看來，南郡和江陵本來就是自己的，為什麼要「還」？就算是「借」的，那也是「老虎借豬」。這個道理，我想孫、劉雙方應該都心裡有數。於是，我們就有了一個問題：孫權為什麼要同意劉備「借荊州」？
　　主要是為了對付曹操。據《三國志?魯肅傳》裴松之注引《漢晉chūn秋》，劉備到京口「求都督荊州」時，周瑜建議軟禁劉備，呂范也有同樣的主張，魯肅卻不同意。魯肅說服孫權的理由，就是「曹公威力實重」，必須藉助劉備的力量，多數曹操的敵人。勸孫權「借」地給劉備，原因一樣，也是為了「共拒曹公」。《魯肅傳》還說，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寫字的曹操竟「落筆於地」。這個記載，雖見於正史，也有人不相信。司馬光的《資治通鑒考異》就說「恐操不至於是」。但這事對曹操不利，則是肯定的。
　　佔便宜的是劉備。他得到了一塊戰略要地，進可攻退可守。孫權也有好處（沒好處他不會幹），一是鞏固了孫劉聯盟，使曹操不敢輕易南下；二是解除了後顧之憂，讓他能夠騰出手來解決一些境內問題；三是可以在「借地」的名義下，將自己的實力擴展到劉備的佔領區。這第三條好處，張作耀先生的《劉備傳》有詳細說明。總之，孫權和魯肅「借荊州」，並不是什麼菩薩心腸，或者喜歡劉備。他們也是把劉備當作潛在敵人來看待的，只不過認為劉備還有利用價值罷了。也就是說，他們和劉璋一樣，也是想讓劉備來幫他們看家護院。
　　可惜算盤人人能打，演算法各有不同。孫權有孫權的算盤，劉璋有劉璋的算盤，劉備自然也有劉備的算盤。一路下來的結果，是劉備賺了，孫權和劉璋賠了。劉璋賠得最慘——公司破產，身敗名裂；孫權則眼睜睜地看著劉備坐大——牧兼二州（既是荊州又是益州牧），得寸進尺。劉備不但不再是給他看家護院的，沒準還會掉過頭來吃了他。
　　這下孫權不幹了。據《三國志?吳主傳》和《資治通鑒》，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五月，孫權派諸葛亮的哥哥諸葛瑾去向劉備索回荊州。劉備不答應，說我現在正準備攻打涼州。等涼州打了下來，我就把荊州所有的地方都給你們。孫權說，這明明是借了荊州不還，還說些空話來拖延時間。於是孫權也不管劉備還不還，自說自話地往劉備管轄的長沙、桂陽、零陵三郡派遣官員。這時，總都荊州的是關羽。關羽哪裡會吃這一套？就把孫權派去的地方官統統驅逐出境。孫權大怒，立即派呂蒙率軍二萬直取長沙、桂陽、零陵三郡，命令魯肅率軍一萬進駐八丘（今湖南省岳陽市）對抗關羽，自己駐紮在陸口（今湖北省嘉魚市西南陸水入江處）指揮調度。劉備聞訊，情知形勢嚴峻，便留諸葛亮守成都，自己率軍五萬大約在六月份回到公安，同時命令關羽率軍三萬進駐益陽，準備和孫權決一死戰。
　　就在戰爭的前夕，魯肅和關羽有一次會談。據《三國志?魯肅傳》，當時雙方約定，兩軍相距百步，每個人都單刀赴會（不是只有關羽一人這樣）。魯肅譴責關羽說，敝國好心好意地把土地借給貴方（國家區區本以土地借卿家），是因為貴軍新遭戰敗，遠道而來，不能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現在你們已經得到了益州，就應該歸還荊州。我們只要三郡，都不肯給！話未落音，關羽方面一個人插嘴說，天下的土地，只屬於有德的人，哪有什麼永恆不變的！魯肅就聲sè俱厲地呵斥這個人，關羽則持刀起立對那人說，這是主公考慮的事，你懂什麼！目標那人走後，會談也沒有結果。
　　其實魯肅的話沒有道理。劉備「借荊州」時，並非「軍敗遠來，無以為資」。孫權索要的長沙、桂陽、零陵三郡，也不是東吳的，是劉備自己打下來的，憑什麼要給你？難道向你「借」了南郡，便連長沙、桂陽、零陵三郡也都是「借」的了？反倒是裴松之注引《吳書》的話有些道理。據《吳書》，關羽說，赤壁之戰時，左將軍（劉備）親臨前線奮戰抗敵，難道是徒勞的，連一塊地盤都不能有，有了一塊你們還要收走？魯肅聽了，自然另有一番說辭。反正，魯肅和關羽沒有談出什麼結果，他們只能疆場上見了。
　　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這對魯肅來說是痛苦的。作為動物方面「兩面派」的領袖（劉備方面的「聯盟派」領袖是諸葛亮），他並不願意看到這種結果，遠在成都的諸葛亮想必也不願意。
　　這時，曹操幫了他們的忙。這年三月，曹操西征張魯，七月進入汗珠。消息傳來，劉備馬上明白現在不是和孫權翻臉的時候，便派人向孫權求和。孫權也不想和劉備兵戎相見，便派諸葛瑾去談判。最後，雙方達成協議，以湘水為界瓜分荊州。長沙、江夏、桂陽以東歸孫權，南郡、零陵、武陵以西歸劉備，南陽和南郡的襄陽當然還是曹操的。劉備失去了湘水以東的地區，但避免了曹操、孫權的兩面夾攻，可謂「以土地換和平」。
　　這次戰爭，孫權並沒能收回荊州，只接回了妹妹，他當然不會死心。何況，江東集團中，主張奪回荊州的大有人在，比如呂蒙就是。那麼，呂蒙又是什麼人？他能夠替孫權奪得荊州嗎？如果能，他又是怎麼做的呢？
　　請看下集：白衣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