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從林驍然參加體考開始,她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當她聽說有人要打他的時候,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受到威脅的是自己。
幾乎是在同時,得到答案的林驍然抬手摸了摸南向晚的頭頂,滿不在乎地說:「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我又沒做錯什麼。」
他怎麼就不明白?南向晚又氣又急,她偷偷看了那群人一眼,催促道:「別說那麼多了,還是抓緊時間離開比較好,按我剛才說的做,回去以後再聯繫。」她最後看了林驍然一眼,毅然決然向校門走去。
那群人還等在那裡,有的叼著煙,有的攥著棒球棍,其實南向晚也不確定這麼做有沒有用,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她默默在心裡為自己打氣,接著倒數幾個數字。
三、二……
她還沒有數完,那群人突然有了動靜。其中一人像是發現了什麼,猛地把嘴裡的煙頭扔在地上,接著用手一指這邊對同伴大喊:「你們看,那個人是不是林驍然。」
「是他是他,那小子化成灰我都認得。」
「還愣著幹什麼,上啊!」
話音一落,那些人彷彿猛虎下山迅速向這邊靠攏,南向晚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回頭向林驍然大喊:「快跑!」
林驍然也反應過來,帶著南向晚一路狂奔。他們穿過校門後的林蔭大道,繞過只在開學這天才會開放的白色噴泉,最終在已經鎖門的教學樓前停下。
南向晚一邊拍著胸口,一邊向遠處張望,「校門口有保安,應該不會讓他們進來。」她看了一眼蹲在台階上同樣氣喘吁吁的林驍然,沒好氣地問道:「你到底怎麼得罪他們了?瞧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各個都恨不得拔了你的皮。」
「這怎麼能怪我?」林驍然覺得自己真夠倒霉的。他抱著不用上課的目的參加體考,誰知道這兩天過得比上課還累,先是考試的時候遇上下雨,從頭到腳全都濕透了,還差點兒因為跑道太滑摔個狗啃泥。後來又遇上這個事,明明不是他的錯也要被人找茬。
他向南向晚解釋道:「那天在師範大學等候考試,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人賊頭賊腦地說要不要幫忙,他有關係可以改成績,保證拿高分,前提是給他一萬塊錢。」
「還有這種事?」南向晚一臉匪夷所思,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有競爭的地方就有不學無術的人妄圖走捷徑,也就催生了提供捷徑的人,更何況是高考這樣足以影響一個人一生又有著激烈競爭的考試。只是沒想到在國家一年比一年打擊嚴厲的情況下,還有人敢於冒險。
「然後呢?你理他了?」
林驍然點頭,「當然。」
「啊?」南向晚不明白,高考作弊可是犯法的事,林驍然膽子也太大了,再說了,他的體育成績雖然不是拔尖,可是通過考試應該沒什麼難的,就算考試沒有通過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影響,他都已經打定主意要去當飛行員了,為什麼還要理會那個人。
林驍然慢悠悠站起身,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怎麼可能不理他?我當即打了報警電話,讓警察把他抓走了。」
「……」南向晚無語,她沒想到林驍然的「理」是這個「理」。
「至於嗎?」她不明白林驍然怎麼想的,「你不理他不就行了,用得著報警嗎?這種人能幹這種事,多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你也不怕被打擊報復。」
「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我就是覺得大家起早貪黑準備體考,流了多少汗,付出多少努力,結果有的人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花錢就能通過考試,實在太不公平。所以我一定要揭發他,哪怕我已經決定不考體育專業,只要讓我知道了,我就絕不可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看著林驍然大義凜然的樣子,南向晚深深皺眉。
天哪,怎麼會有這種人,別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偏偏要上趕著去管和自己沒關係的事。南向晚揉了揉酸痛的額角,不過一瞬,她又不無奈地彎了彎唇角,這才是她認識的林驍然,果敢正義,像一個小太陽,照亮了每一個陰暗的角落,也因此成為眾矢之的。
她無奈嘆氣,「校門口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林驍然撓頭,「不知道,大概是打算找那個人作弊,可能連錢都交了,結果被我攪黃了。」
南向晚冷笑,你也知道你是在「攪黃」別人的事?她撇撇嘴,唉聲嘆氣地向林驍然抱怨,「現在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這裡等吧,也不知道那些人走了沒。」
「不知道。」林驍然說到這裡,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南向晚一眼,「不過那些人要打的是我,你想走隨時可以走。」
「……」南向晚也反應過來,對啊,這件事和她半點兒關係也沒有,她又是跑又是躲又是嚇個半死,完全沒必要啊。南向晚當機立斷,向林驍然一揮手,「走了。」
「回來回來,我開玩笑的。」林驍然身高腿長,一伸手便抓住了南向晚的手腕,他一拉一帶把南向晚拽了回來。
「喂喂喂……」南向晚被他拽得轉了半個圈,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撞在他的胸上。
林驍然大咧咧一笑,討好似的說:「你看這裡這麼黑,一個人也沒有,怪嚇人的,陪陪我嘛。」
「呵……」南向晚剛想說什麼,黑暗中傳來幾個人的喊聲,「那邊有人,應該就在前面。」
「我看見了,快上。」
原來那群人從校門進不來,就想到了從後面翻牆的招數,現在已經找了過來。
「快跑。」南向晚和林驍然轉頭就跑,結果沒跑出多遠,前面又出現一群人堵住了他們的去路,這下前後夾擊,只能硬碰硬了。
「跑呀,看你們還往哪兒跑?」為首一人大聲叫囂著,其他人也嘻嘻哈哈地跟著起鬨。
林驍然面不改色,他一把將南向晚護在身後,沉聲道:「有什麼沖我來,和她沒關係。」
「呦,還有功夫英雄救美呢?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找的就是你,絕不連累旁人。」那人抬手一指南向晚,大聲道:「嘿,你離遠點,別濺你一身血。」
「我……」南向晚看看那人,又看看林驍然,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和林驍然站得更近了。
南向晚不是不害怕,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有了對方不動她的承諾,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你們別衝動,就這樣打他一頓也不能解決問題,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個時間出了什麼事,對誰都不好。」
「呸!」為首那人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我的高考都被他毀了,還要我顧及他?」正在這時,旁邊一人一邊看著林驍然,一邊湊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那人聽完後冷笑一陣,陰陽怪氣地說道:「呦,怪不得這麼囂張,原來是考上飛行員了?你自己有了出路就不給兄弟們活路是不是?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學了,現在就打斷你一條腿,讓你也當不了飛行員!」
「就是,打他,打他!」其他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起叫囂起來。
林驍然剛想說什麼,南向晚忽地衝到他身前,高高地舉起手,「等一下!」
「你還有什麼說的?別以為我們真的不會打你。」為首那人不滿地說道。
南向晚輕哼一聲,不屑地開口,「我覺得你們這些人真的很奇怪,面對那些害你們的人格外寬容,面對真正幫了你們的人反而喊打喊殺一臉兇狠,這是不是就叫恩將仇報?」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南向晚的目光在那些人身上一轉,不疾不徐地說道:「看你們一個個也挺聰明的,怎麼連我這麼笨的人都能想通的事情你們卻想不明白?現在管得這麼嚴,每個人的成績要經過好幾個人的手,要把這個鏈條上的所有人都買通,談何容易?就算真有這麼神通廣大的人,他還差你們這點兒錢?還要擔這麼大的風險?用得著嗎?要我說,那個人絕對是騙子,利用你們這種走捷徑的心理騙你們一筆錢,還好林驍然及時報警把他抓了,要不然等騙子捲款跑了,看你們去哪兒哭去。你說說你們,不去找騙了你們的騙子算賬,反倒過來找幫了你們的路人麻煩,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想的。」
聽南向晚這麼一說,那群人不免有些猶豫,還有幾人竊竊私語起來,紛紛說著自己覺得可疑的地方。
為首那人也覺察到了不對,可是面子上依舊兇狠,斷然道:「不可能,那個人說過了,不過考試包退款。」
南向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打了一個響指,興奮異常,「這就更對了,『生男秘方,生女退款』你們聽說過嗎?你們這麼多人,總有幾個能過考試吧?哪怕只有一個人能過考試,他就能白拿一萬,其他人退就退吧,他也不損失什麼。嘖嘖嘖,這麼好的事,說的我都心動了。」
見那些人不說話了,南向晚繼續向前兩步,苦口婆心地繼續勸道:「你們也真是的,父母掙些錢容易嗎?就這樣被你們糟蹋了,要是你們能刻苦訓練努力學習通過考試,這不是等於給父母掙了一萬塊錢嗎?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要積極舉報,別有僥倖心理,給了別人可乘之機。要我說,你們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公安局問一問,看能不能把錢追回來,你們打他一頓有什麼用?還要倒貼醫藥費。」
「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早就看出那個人不對勁。」
「要不就這麼算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不少人打了退堂鼓,還有人自覺站到他們兩人這一邊,勸為首那人算了吧。其實這群人里有相當一部分人是來湊熱鬧的,聽南向晚這麼一說,很快就溜之大吉了。為首那人見大勢已去,放了兩句狠話也就走了。
學校重新歸於平靜,南向晚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與此同時,林驍然看著她笑,「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騙子?」
南向晚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我怎麼會知道?我不這樣說他們能走嗎?」
「我以為你會罵我多管閑事。」林驍然幽幽地說道。
「我……」她當然很想罵他,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他沒有能力承擔這個後果還要做出頭鳥,簡直又蠢又笨。可是她就是罵不出口,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像他這樣「蠢笨」的人越來越少了,大家漸漸習慣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時候甚至連「關己」的事情都選擇隱忍不發。也正是因為這樣,林驍然的「蠢笨」才越發顯得難能可貴,讓人忍不住像保護小樹苗一樣好好保護他。
南向晚看了他一眼,似嗔似怨,「你知道就好。」
「不早了,快回家吧。」
「糟了,我的自行車還扔在街邊,別被人偷了。」
「還等什麼,快去看看。」
那一天月朗星稀,學校里的梨花開了,有學生在樹下跑過,惹得花瓣紛飛落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