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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2 青出於藍 初戀成就大奔走

所屬書籍: 彩雲國物語

初戀成就大奔走

——那是一見鍾情。

近乎例行地由於自己的遲鈍而迷路後,在宗家的庭院中,他偶然遇到了比自己年幼的表妹。

那個無意識地回過頭微笑的美少女,讓克洵一眼就墜入了愛河。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塞給了對方一侏還帶著泥土的花朵後,就好像脫兔一樣地逃開了。

不久之後,他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了這個鏡頭,那時當時還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的他所能表現出的最大好意。

(「……讓我們一起種植在庭院的角落吧。」)

無法說話的她,在追上來之後,用寫著上述話的紙代替了言語。

然後,是靜靜地靜靜地,和春姬一起度過了幾年歲月。

叫她的名字的時候她就會回頭,遞給她花朵她就會微笑。消沉的時候會身邊安慰自己,不管展現出多麼丟臉的樣子她也會接納自己。在季節交換的時候還會交換很多的書信。

與兩個兄長比,他沒有任何長處,做不出象樣的事情似乎已是家常便飯。但是……

他覺得,在那天和她相遇的時候,那個主動送花的自己,實在值得表揚。

……那個時候交給春姬的花,是叫什麼名字來著?

「……在茶州,出現了異能的徵兆嗎?」

傾聽著就在不久前在茶家發生的事情的報告,吸引了男人注意的,並不是剛剛就任的不到二十歲的新州牧們的事情,也不是由於茶一族的宗主交代而產生的大量死亡或是入獄事件。

沿途染成黃色紅色的樹葉翩翩飄落。寒氣逼人漆黑的眼神,若有若無得看著外面的男子,一頭雪般銀紡的秀髮。

不久男子無聲地站起來。素白的指尖拈起一件綾緞外套披上。

身側報告的孩子,輕輕睜了睜眼睛。他的和男子一樣黑曜石的瞳。

「……別拐彎抹角。打算去琥璉?」

「紅葉占卜說,失物復得。上卦啊。也許去會有好事的。」

「…………紅葉占卜啊?…………」

「接著,去迎接縹一族的女兒吧?……雖然我的多年尋找,但是線索依然渺茫,要是能夠找到就好了啊。」

縹家宗主·縹璃櫻冰冷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確定找到春姬了嗎?)

英姬單手拿著羽扇,瞠目結舌。

在春姬發出聲音的時候,被關閉在密室中的英姬的所有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對縹家來說,幾乎是相當於突然爆發的龍捲風吧。

——已經一刻都不能遲疑。

英姬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不由自主揉了揉太陽穴。

雖然可以說是因果相襲,但是怎麼說也不用相似到這個程度吧。

(不對,比起那時候還要糟糕的多。)

自己當時的對象是鴛洵,而春姬的對象卻是那個不中用的克洵。簡直是糟糕到讓人想要抓頭髮的程度。

即使如此,為了孫子們也不能不做些什麼。

「大伯母,我是克洵。」

從房門對面傳來了克洵的聲音。

被大伯母聲稱有重要的事情而叫出來的茶克洵,緊張地進入了室內。

悠然坐在椅子上等待的英姬,微微地將視線投注在了克洵左手的中指上。在那裡已經牢牢佩戴著英姬丈夫長年不離身的戒指。

連日來都作為宗主而四處奔走收拾殘局的克洵,臉上的疲倦之色已經相當濃厚。不過英姬知道,他最在意的還是至今下落不明的二哥·溯洵。如果不是英姬強行決定結束搜索和準備葬禮的話,他大概就算只剩下一個人都會繼續搜索下去吧。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眼前的克洵和當初直到最後都無法捨棄茶家的鴛洵的身影重疊到了一起。

他過世的親兄弟,永遠也沒有了解到克洵真正價值的一天了吧。

「大伯母……那個,你說的重要事情是?」

克洵不解地詢問。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以前的懦弱印象。他原本就是單單一人就能闖進一族會議的青年,現在只是這份意志的堅強終於浮現到了表層,轉換為冷靜這個單詞而已吧。

英姬閉上了眼睛。接下來優雅地站了起來,用羽扇抵住了的面頰。

「——那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

這份不同尋常的氣氛,讓克洵吸了口涼氣。既然能被英姬形容為「重要」,那麼就是相當大的事情了。一定會發生什麼可以娉美前日的宗主就任時的大事件吧。

不管是什麼事情都要做好心理準備迎擊——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

(可是,總覺得好可怕。)

抵在面頰上的羽扇,充滿了不容對方逃走的氣魄。英姬的嚴肅眼神,因為她外表還是保持著相當姿色的貴婦人,所以格外充滿魄力,讓克洵的背上直冒冷汗。

「好,好的,您要問什麼?」

「——你和春姬發展到什麼地方了?」

克洵一時間真的沒能理解對方說了什麼。

「……啊?」

英姬暗暗咬牙,為了催促他說出答案而用羽扇拍打他的面頰。

「我是在問你和春姬進展到什麼程度了?這都無法回答嗎?是不是已經跨越了最後一線睡在同一張床上了?按說應該是共度過不止一個夜晚的關係吧。該不會接吻已經超過兩位數的範疇了?」

隨著對話中意思的理解,克洵的面孔眼看著就變成了番茄。最、最後一線——!

「大大大大伯母!」

「幹什麼?快點給我回答!」

「那、那麼沒有節操的事情——!」

但是他拚死的抵抗也被瞬間擊沉。

「你給我閉嘴!笨蛋!就是因為必要才問你的說!切,年紀也不小了,還裝什麼純情!」

「裝……」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幾個男人會受到戀人祖母這樣的追究啊。

「真是沒有辦法。那麼你就回答是還是不是吧。第一問——你們接吻總該接過了吧。」

面對那個好象會殺人的視線,才經歷了十八年人生的克洵當然不可能反抗。

雖然冷汗稀哩嘩啦地淌下來,而且視線也游移不定地轉來轉去,但是英姬卻毫不容情。不得已之下,克洵終於用蚊子一樣的聲音擠出了一句「沒有」。

瞬間,英姬的眼睛猛地睜大到了極限。緊接著開始啪啪啪地用羽扇無情地打擊著克洵的雙頰。

「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沒想到你居然在第一問就落第了!你居然敢和我說連接吻都還沒有!?你以為你們已經認識了多少年啊!而且現在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你這樣也算是血氣方剛的十八歲少年嗎?哇!我真是太愚蠢了。居然會覺得你和鴛洵有些相似!就算是鴛洵那個木榆疙瘩,在該出手的時候都是很有男人氣魄地立刻出手呢!你和鴛洵相比就像是石子和丸子,從品種上來說就完全不同!唔唔唔!你這個白痴!」

啪啪啪,羽扇繼續完成著連續打擊。

「大、大伯母,你的比喻太奇怪了——」

「或者你是想說春姬缺乏作為女人的魅力嗎?你該不會是打算讓女性採取主動吧?」

雖然克洵面對怒濤般的非難一直任憑她責打,不過身為男人,這個無論如何也必須說清楚,所以他慌忙架住了羽扇。

「不、不是的!我怎麼可能覺得春姬沒有魅力!我怎麼說也是男人。讓、讓女性採取主動,這麼沒用的事我絕對沒有考慮過!」

克洵的臉紅到了耳根拚命辯解。但是為什麼自己一定要為了這種事情而辯解啊。

「……我想要好好珍惜她。正因為至今為止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我才更想慎重地、仔細地、一步一步地帶給她幸福。而且我好不容易才站到了出發點上。茶家的問題還堆積成小山一樣。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在成長為能夠對事物承擔起責任的成熟男子後,按照自然的流程,那個,和、和她結婚。」

但是英姬別說是感動了,反而再次在怒火的左右下嘣嘣地展開了羽扇的猛烈攻擊。

「什麼叫成熟男子!笨蛋東西!你以為這麼說就能算帥氣了嗎!?」

克洵被戳到了痛處。原、原本以為能得到誇獎的說。

「明明是自己沒用,還打算用冠冕堂皇的話來掩蓋嗎?我才不會把春姬交給你這種毛都沒長全的小鬼!」

「咦?怎、怎麼會這樣?」

「你給我聽好了。什麼事情都講究速度。等過了年就立刻給你們成親。所以初夜當然也越早越好,就在今晚解決好了。」

克洵變成了化石……剛才,好象聽到了各種各樣不得了的事情……

「請、請等一下。剛剛失去了家人的我怎麼能在過年後就立刻舉行婚禮呢!從常識來說至少也要守孝一年吧?而且,作為茶家的宗主來說,需要優先的其他事情也還像山一樣的多。更何況是在婚前……這是對春姬的侮辱!這種欠缺禮數的事情,就算是出自大伯母之口我也絕對不會聽的!」

雖然克洵面對面地凜然反駁,但是英姬卻啪地一下用羽扇的扇柄擊中了克洵的眉心。因為過度的劇痛,克洵身體都顫抖了起來……真的是疼得要死。

「你給我少羅嗦!什麼叫常識,什麼叫禮數,這麼在意他人的眼光,你以為自己是老頭子嗎?我都說了容許你們了。再說了,你這個笨蛋小子,你以為幸福那種東西就是你不緊不慢地一步步就能抓住的東西嗎?我跟你說,幸福就好象流水一樣,一去不復返——」

如果可能的話,不到最後關頭英姬都不想說出理由。因為她不希望重要的孫輩們為了那樣的原因而迎接重要的時間。

(……還有一點……時間……)

她拜託了柴凜,秘密地通過全商連對進入貴陽的任務進行了掌控。所以一定要趁著一族不在的時候。

英姬啪地拍了一下羽扇。

「這是命令!明白了嗎!?」

「——總而言之,因為茶宅的搜查等等工作已經結束了八成,明天就可以撤回一半人手了。」

在琥璉城的某房間中,靜蘭在兩位州牧前讀出了報告書。

「此外……雖然被列為了最優先的事項,但是茶朔洵的遺體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因為按照我們的判斷進一步的調查已經不可能,所以後續的工作將由茶家接手。不過,調查過血跡的醫生們全都確認了那些毒素的分量足以致死,認為要解毒是不可能的。所以克洵似乎已經打算在葬禮上也列上茶朔洵的名字。」

室內的空氣微微有些搖蕩,這其中只有秀麗一如既往地點頭。

「知道了。辛苦你了,靜蘭。為了能夠參加葬禮,我會儘可能地調整工作的。請你轉告克洵,一旦決定了具體的日期就和我們聯絡——」

「——小姐!」

「怎、怎麼了?燕青!」

「……要喝茶嗎?」

「嗯,謝謝。我要熱的哦。」

秀麗乾脆地回答,燕青也立刻不說二話地為了沏茶而移動到了房間角落。而靜蘭間不容髮地接了下去。

「——小姐。」

「什麼?」

「……禮官送來了鰻魚。」

「哎呀,太好了。那麼明天可以燒鰻魚了。」

面對那個笑容,靜蘭也變成了無法把話題繼續下去的男人之二。

在旁邊看著的悠舜因為這兩個成年男子的沒用模樣幾乎想要掩面長嘆。……十七歲的秀麗都要比他們更成熟一些。

「……今天也弄到了很晚呢。雖然你們兩位到秋祭為止大概都會很辛苦,不過還是請你們再加把勁吧。」

得知工作結束的兩位州牧,立刻開始收拾起了悠舜的桌子。從兩個人麻利地擦拭毛筆,整理硯台的動作中所表現出來的體貼,讓悠舜高興地緩和了目光。

沏好茶的燕青在那裡嘟嘟囔囔地抱怨。

「真是的,柴彰那傢伙!把他任命為秋祭的負責人就是一個錯誤。別說是減輕小姐們的負擔了,反而是增加了不少才對吧。一旦扯到錢那傢伙立刻就化身成鬼怪。」

秀麗和影月都已經早早地加入了黑眼圈的行列。雖然燕青和悠舜當初就任的時候也是相似的狀況,不過因為兩個人都是小個子,所以看起來格外招人同情。

但是兩位當事人卻若無其事。

「沒關係的。說老實話,和進士時期相比已經相當輕鬆了。對吧,影月?」

「是啊,之後還沒有出現過坐在椅子上就睡著的情況。真的要感謝魯侍郎才對呢。」

悠舜回想到當年的自己,露出了微笑。——沒錯,那個教導官的嚴格過頭的指導,全都是為了這一刻。

那一天,秀麗在天色已經很晚的時候才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在就職禮之後,秀麗他們就搬到了州牧府居住。日後被稱為雙牧府,或者是紅杜府而長期地存在於眾人記憶之中的這座府邸相當的寬敞。因為一般的州牧往往會帶著全家——甚至是整個家族來赴任,所以這裡也和他們的地位相稱,從面積上來說僅僅次於茶宗家。因為香鈴也從茶府搬來了這裡,所以現在府里一共住了五個人,不過以這個面積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不便。

一踏進府邸,就感覺到周圍飄蕩著讓人能平心靜氣的香氣。

「你們回來啦。各位。一定很累吧?」

「……香鈴,你一個人這麼晚了還在看家很危險的。我看在秋季之前你還是先住到柴凜或是春姬那裡吧。」

面對嗒嗒地跑出來迎接他們的香鈴,秀麗做出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建議。但是香鈴依舊一如既往地頑固搖頭。

「——那樣的話這棟房子不管過多久都派不上用場的。」

燕青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端著茶壺的香鈴繼續毫不留情地數落。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的個子還高的雜草呢。託了某位前州牧大人的福,光是為了收拾出能讓秀麗小姐好好休息的地方就不知道費了多少力氣。明明已經因為工作而很忙了,我怎麼能讓小姐在為了掃除而操心。剛開始住到這裡後,我一個人在除草的時候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小孩子們會為了玩『鬼屋冒險』而跑到這裡來噢!當時讓我悲哀地都快要流眼淚了。」

看了看香鈴為了配合茶水而端出來的點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今天也是燕青的那份似乎要小一些。

靜蘭也深有感觸地點頭。

「說得沒錯。就是因為這樣,才連想要把鄭大人接進來都辦不到。」

「唔……可是因為一直住在城裡面,我完全忘記了啊。再說了,這麼大個府邸要我一個人怎麼弄啊!」

「請你不要推卸責任!官員的職務之一也包括了接待客人!這個樣子的話正月不是一個人也招待不了嗎!?」

面對對方過於正確的怒火衝天的聲音,就連那個燕青也只剩下了道歉的份兒。

「……抱歉。我找到時間就會掃除的……。」

「那是理所當然!」

就算在香鈴已經實施了「一天一間房」主義的現在,由於滿是蜘蛛網而無法使用的房間還是佔了一大半。

「秀麗,沒事的。我會把城裡的武官也調來幫忙。」

「……嗯,好吧。靜蘭,拜託了。」

「是,包在我身上。」

靜蘭微微一笑。

香鈴興緻勃勃地拿起了擺放在柜子上的茶筒之一。

「秀麗小姐,今天凜小姐送來了好茶。請你一定要嘗嘗。」

「啊,我也有東西要送給小姐和香鈴。」

燕青遞給他們的,是散發著宜人香氣的香袋。看起來非常可愛。

「啊?這個是怎麼回事?」

「嗯。無意識地就買了。」

「啊?我是很高興啦……」

秀麗一面咬著點心一面感到不解。增加了不少的茶筒也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吶,你們不覺得最近茶葉啦香料什麼的增加了不少嗎?」

「這不是好事嗎?」

影月取過茶筒,聞著裡面的香氣。

「我和秀麗這一陣子都很忙不是嗎?一旦疲勞過頭的話,反而會因為精神緊繃而睡不著覺。所以有這種東西在的話反而比較好!」

靜蘭也深深點頭,交替看著香袋和燕青。

「影月說的沒錯。小姐。而且燕青回想到送女性這麼花心思的東西,本身就已經是非常罕見的現象了。收下來的話,日後還能成為相當不錯的敲詐素材哦。」

「你、你說什麼傻話!靜蘭!我有什麼可讓人敲詐的!」

「這個沒什麼可自傲的吧!?」

秀麗抓著小小的香袋,因為那種讓人安心的優雅香氣而眯起了眼睛。

「是啊。你說得對。」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突然從外面被激烈地敲響。

秀麗剛剛抬頭,走廊上已經響起了什麼人用力奔跑的聲音。按說房門上著鎖,而且也沒有開鎖的聲音。所以看起來對方是硬性擰開門侵入的。如果是強盜的話未免也太過招搖。咚哐咔嚓,在中途還傳來了盛大的絆倒的聲音。燕青和靜蘭一開始還各自拿起了武器,不過聽到不久之後傳來的慘叫後,都不由自主瞪圓了眼睛。

「對不起,打擾了!燕青!靜蘭!影月!」

那個從房門連滾帶爬地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茶克洵。

因為克洵滿面凝重地表示是「男人之間的重要問題」,所以秀麗和香鈴離開了房間。

「不、不知道是怎麼了呢?克洵大人……」

「……感覺上都快哭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總覺得他比就任宗主的時候看起來還要更加走投無路。

「秀麗小姐,雖然已經這麼晚了,不過今天晚上也可以打擾一下嗎?」

「當然了。不過我那裡還是那麼亂就是了。」

——秀麗房間的所有角落都堆滿了小山般的書籍,幾乎連走動都無法走動。一方面是因為書庫到現在都還滿是塵土無法使用,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些書籍的使用頻率太高,所以無法收藏起來。每次看到這個房間,就讓人深有感觸地再度確認了秀麗和父親的血緣關係。

「哎呀,今天你也燃了香呢。好舒服的味道。謝謝你,香鈴。」

「哪裡。你平時工作那麼累了,這也是我份內的事情。」

在艱難的走進房間後,香鈴好歹是把桌子周圍收拾了出來,確保了能坐下。然後香鈴用新燒開的水沏上了剛才沒來得及喝的茶。

「好厲害。看來進展得相當順利呢。」

看到香鈴拿來的編製了不少的披肩,秀麗直率地發出了感嘆。

「針眼也很漂亮,無可挑剔嘛。看起來可以趕得上今年的秋祭了。」

香鈴滿面通紅地放下了棒針。

「我、我沒有什麼深意啦!」

「是是是,你說得對。就算這個地方的習俗是在秋祭那天送給重要的人手工製作的東西,那也和香鈴現在為了影月而編製的披肩沒有關係。」

「你、你說的沒錯。真正重要的是上次交給秀麗小姐的刺繡手巾。因、因為線還有剩下,而且以前秀麗小姐拜託過,所以才順便——」

刺繡的東西和毛線東西根本不在一個範疇。不可能用那個剩下的線去順便做吧。

「嗯嗯,香鈴的刺繡現在好厲害,真是讓人感動呢。你原本那麼不擅長的說。現在已經可以成為完美的新娘了。影月好幸福啊。」

「秀麗小姐!」

「凜也是呢。明明很忙了還是在一步步地完成。絕對是要在秋祭的時候交給什麼人!」

當秀麗放棄打趣而轉變話題後,香鈴立刻也發出了興奮的聲音。

「絕對沒錯!啊,心情有點複雜呢,畢竟是那麼出色的人嘛。」

在就任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柴彰的姐姐柴凜後,秀麗和影月都相當吃驚。颯爽而且帥氣,同時又沒有柴彰的那種邪氣。她知道秀麗的編織手藝後,每次因為工作而來州城的時候,都要請秀麗幫她看自己的作品。

「不是還有一個同樣面孔的人物在嗎?而且性別還是男性。」

「柴彰那個人有欺負秀麗小姐,所以我討厭他。真是的,那傢伙早點回金華就好了。」

「為了讓他在琥璉的秋祭上幫忙,是我和影月硬把他留下來的呢。」

秀麗露出了苦笑。其實柴彰只是一旦撤到了工作,就會毫不客氣地有話直說,但是在香鈴的眼中似乎就成為了壞心眼的傢伙。

(算了,反正因為它的關係,影月回來的越來越晚,而且乾脆住在工作場所的日子也越來越多了呢。)

多半這才是香鈴討厭柴彰的真正原因。

在寧靜的香氣中,秀麗和香鈴分別專註於書籍和編織品上。就這樣,一個溫和的秋天夜晚又將平靜地渡過——原本應該如此。

「抱歉這麼晚還從院子進來打擾。」

突然,從什麼地方傳來了楚楚可憐的聲音,秀麗和香鈴吃驚地抬起了面孔。

秀麗和香鈴都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但是——院、院子?

不會吧?如此想著的兩人慌忙推開了窗子,於是看到一個楚楚可憐的美少女佇立在寧靜的夜色中。秀麗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春、春姬!?」

「好久不見了,秀麗。」

春姬禮數周到地點頭致意後,突然跪在了地面上。同時將身上背著的就好像離家出走用一樣的包裹放到了旁邊。

「因為我有事情無論如何都要拜託,才會冒昧前來拜訪。」

她深深地垂下腦袋,就好像沒過門的新娘在面對未來夫婿的父母時一樣的鄭重。

「雖然我知道會給你添麻煩,不過請讓我在這裡居住一陣子。」

「啊?」

「好像以我現在的樣子,要成為克洵的新娘還缺乏什麼。」

「啊?等、等一下。新娘?什麼?」

終於抬起臉孔的春姬的眼睛中,充滿了無可動搖的決心。

「——我為了能成為讓克洵食指大動的完美新娘,決定誠心誠意地努力修行。」

卡拉,香鈴在背後把棒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響亮。

秀麗咕嘟地吞了口口水。

(她,她剛才……說什麼……)

「雖然我還有很多不足,不過還是請你多多關照了。」

在楚楚可憐的美貌上浮現出清純微笑的同時,春姬深深地行禮。

——一定是我聽錯了,秀麗安慰著自己。

從那好像桃子一樣可愛的嘴唇中,不可能冒出類似「食指大動」那樣的台詞的。

「——請一定要幫忙啊」

聽到克洵抽抽噎噎地表達完哀求後,室內被一片沉默所籠罩。別說影月了,就連靜蘭和燕青也說不出話來。

「我也是個男人啊!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果只是故意絆倒我讓我壓在春姬的身上的話,我還勉強可以應付,可是……」

從那次爭吵的第二天起,英姬就開始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每天計算著如何把克洵和春姬湊在一起。雖然克洵到今天為止好歹是撐了過來,但是已經到達極限了。

「哇,沒想到如今這個時代還有人真的能玩出這種超古典的花樣來。」

「話說回來,居然還有人真的會被絆倒也夠不可思議了。」

不過燕青和靜蘭這種哭笑不得的吐槽,都已經進不了克洵的耳朵。

「可是!如果彼此都只穿著睡衣被扔在一個卧室裡面,房門上了鎖,還燒上了媚香的話,就算是我也——」

影月得臉紅到不能再紅,頗有幾分無地自容的感覺。怎、怎麼會有這麼火爆的祖母。

「哇,不愧是英姬奶奶。該說是徹底呢,還是毫不容情呢?不過真虧你還能忍耐的下來啊。」

「我是在失去理性之前用盡全力打破窗戶逃出來的。」

仔細看看的話他確實只穿著睡衣。而且還沒穿鞋。也許是因為連日來的攻防戰太累了吧,他的眼睛下面出現了很明顯的黑框。

「我作為宗主明明還有很多不能不做的事情,可是卻一點進展也沒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精疲力盡到極點的克洵終於哭了出來。

燕青撓著腮幫子說道。

「……春姬都說了什麼?」

「……她雙手撐著地低頭對我說『請多指教』。」

這次就連靜蘭也只剩下呻吟的份兒了。

「……不光是禮儀正確而且是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沒有錯誤的古典式風格啊。」

「春姬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在說什麼!」

克洵看起來頭腦一片混亂,完全是他自己才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模樣。

「絕對是大伯母騙她說應該怎麼怎麼樣的——。像這種好像欺騙一樣的行為,身為男人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啊,那麼,只要春姬理解了就好吧?」

「——不是啦!這種事情總要有個步驟不是嗎?」

「啊?你說什麼步驟?」

恢復了清醒的克洵,滿面通紅地支支吾吾地說道。

「畢、畢竟,我們好不容易才到了手拉手的程度嘛。」

這份比烏龜還慢的速度,讓燕青一時間也無話可說。他甚至懶得吐槽說你們到底多大了。

「明明這樣……明明連接吻都沒有到卻突如其來就要那個——我也考慮了很多很多的說。」

這份過於純情女生化的思考方式讓靜蘭一陣頭暈。這傢伙和他的二哥完全是兩個極端。

燕青用力地拍了拍克洵的肩膀。

「……吶,克,我絕對沒有惡意,你還是照著英姬奶奶的話去做吧。」

「你你你你你說什麼!?」

「否則的話以你的為人,絕對到了老頭老太太的歲數都還只能手拉手,我可以保證。」

「……他說得沒錯。這已經是身為男人之前的問題了……。我看你還是奮發圖強,趁著英姬夫人的心意還沒有改變的時候努力一把吧。」

眼看著被自己當作救命稻草的靜蘭都這麼說,克洵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怎、怎麼連靜蘭也這麼說!」

「我說你啊,等到煮熟的鴨子飛了之後再後悔可就遲了。」

「哇,請你不要這麼說啊。你、你們兩位都是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人,所以才能說得出這種話來。」

克洵打量了一陣那兩個做為男人來說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都相當高素質的傢伙後,下意識地掉轉開了目光。——雖然意識到自己和不該拿來作比較的存在進行了比較,但是已經太遲了。

「雖……雖然我沒有任何的長處,可是珍惜春姬的心意我不會輸給任何人的。能夠讓我在春姬面前挺胸抬頭的就只有這個而已。而且能被我稱為家人的存在就只剩下了春姬和大伯母而已……所以我更要好好珍惜她們,為了不造成失誤而儘可能慎重——」

對於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克洵來說,明年年初就成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自己也就罷了,可是這個也關係到了春姬的名譽。

「——如果因此而造成了破壞的話,要由誰來承擔責任!對了,影月!你的話應該會理解我吧!?」

面對克洵近乎鬼氣森森的表情,影月不由自主冒出了雞皮疙瘩。這對精神著實是個折磨。

「那個……可可可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不要逼著十三歲的孩子拿主意,克。話說回來,你有沒有問過英姬奶奶理由?」

但是似乎逐漸燃燒起了鬥志的克洵,一把握緊了拳頭。

「不管理由是什麼,我都絕對不會認可!我無論如何都要抵抗到底!」

「……好吧。」

聽到突然從門口傳來的靜靜的聲音,隔了一拍之後,克洵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春、春姬!」

「既然你對我抵抗到這個程度,那就沒辦法了。看起來在作為新娘的資質之前,首先是我自身存在著問題啊。」

把春姬帶到這裡的秀麗和香鈴,正在她後面滿頭流著冷汗。

(克、克洵這傢伙,怎麼說得這麼不是時機……)

「我會暫時在這裡逗留一段時間。仔細想來的話,我和克洵至今為止都只是生活在箱庭那裡而已……這是個好機會。增長了見聞之後,我也許可以重新考慮問題。」

克洵變得面如白紙。總、總覺得事態好像朝著不得了的方向發展了下去。她想要重新考慮的是什麼,克洵因為害怕根本問不出口。最重要的是——。

(逗、逗留在這裡的話,也就意味著要看慣靜蘭和燕青這樣的存在嗎?)

萬一,春姬以他們為基準而調整男性標準的話——不對,就算沒有調整,自己也都沒有滿足這個世界的男性的平均值呢。和無論什麼地方都很平凡的自己比起來,春姬卻是英姬親自教導出來的才女。

問題將從初夜一口氣發展到分手的不祥預感讓克洵渾身都戰慄了起來。

(如果,如果春姬增長了見聞的話……)

——被甩的可能性,太大了。

「啊啊啊啊,等一下!」

「因為我在秋祭之前都不會回去,所以祖母大人就拜託你了。你託付給我的工作已經全部做完了,所以你不用擔心。」

「什麼!?真的假的?好快——」

「如果還有什麼我這個表妹可以幫忙的工作,請你不用客氣,儘管拿到這邊來好了。那麼,請你保重了。」

展現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後,春姬靜靜地走出了房間。

燕青拍了拍好像凍結在當地的克洵的肩膀。

「……你看,我就和你說嘛,等到飛走之後再後悔就太遲了……」

目送著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樣搖搖晃晃地回去的克洵,燕青有些不解地說道。

「……話說回來,好奇怪呢。英姬奶奶雖然確實有時候很霸道亂來,但是一向都是在好好考慮之後才行動的啊。」

「年初就要成婚的事情我倒可以理解,大概是為了參加朝賀吧?因為七家的宗主能夠齊聚一堂的時候也就是正月了。到時候也算是他第一次作為宗主得到公眾認可。」

「原來如此。但是啊,你不覺得那位奶奶比起結婚來更重視初夜嗎?」

靜蘭好像陷入思考一樣眯縫起了眼睛。

「……難道說。」

「啊?你有什麼線索嗎?」

靜蘭的腦袋裡面閃過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學到過的關於異能的少女的事情。……話雖如此,如果被問到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情的話,他實在無可回答。再說了,那個家族的事情,就算是位於七家中樞的人也有很多不清楚。靜蘭的知識也沒有超出推測的領域。

「……沒有。反正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周圍的人可以插手的事情。」

「你說的也對。」

「不過,克洵真的很幸福呢。」

目送著離去的馬車,影月輕聲嘀咕了一句。

「能夠不惜錯過眼前的機會,也說要慎重地獲得幸福,這已經是最高的幸福和奢侈了。那是因為他相信存在能夠獲得幸福的『明天』。真的讓人羨慕啊!」

燕青和靜蘭不由自主認真地看著影月。……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從十三歲的少年口中聽到這種話。

「……啊,也是呢。影月說得沒錯。」

「是啊,他很幸福。」

以前不得不快馬加鞭地成長為大人的燕青和靜蘭,回望著自己的過去,露出了苦笑。

「不過影月啊,你可是比克還要小的多呢。用不著羨慕他吧,你自己明明更加前途不可限量的說。十三歲狀元及第,擔任茶州州牧,而且身邊還有我這樣能幹的輔佐。」

「少說傻話了!對於影月來說,你就是唯一的不幸要素。影月,這次的秋祭上你一定要小心。這個欠債大王一定會看準你的好心,鬧著要你請客吃飯的。到時候你要立刻告訴我哦。我保證好像對付茅房的蒼蠅一樣快快地把他趕走。」

「什麼!?你這混蛋……!影月!絕對不能變成像靜蘭這樣腹黑的大人哦!半點都不要學習他!否則絕對會不幸的。你只要永遠保持你自己的特色就可以了。」

面對開始爭吵的兩人,影月很幸福地笑了出來。

幾天後——「哦。這麼說春姬現在逗留在州牧府嗎?」

好像覺得很有趣一樣地眼睛閃閃發亮地遞出編織品的,是沒有戴眼鏡的柴彰。不對,雖然穿著容易行動的男裝,但是比柴彰要苗條一圈的感覺也好,描繪出柔和線條的肢體也好,全都毫無疑問是屬於女性的。

位於州牧室旁邊的視野非常好的房間,主要成為了秀麗專用的休息室。因為是女性官員,所以一定會有什麼臭男人不會明白的東西吧。考慮到這一點的州官們於是主動地殷勤打掃出空房供她使用。

柴彰的雙胞胎姐姐柴凜為了運送秋祭時要用的東西以及其它必要物資而來到了城裡。現在燕青和悠舜正在確認之中,由於都是女人,所以這期間的柴凜的接待就交給了秀麗負責。而秀麗則趁著休息,利用這個時間教導柴凜如何編織。

秀麗接過了完成到相當程度的編織品。

「對,她正在致力於和香鈴一起進行新娘修行。因為那麼大的房子就讓香鈴一個人呆著實在有些不放心,所以她能來我還鬆了口氣呢。春姬大概是和翔琳他們在山中自給自足的關係吧,出乎意料地什麼都會呢。……話說回來,凜,你的手真巧啊。你真的是第一次編織東西嗎?我都已經沒有什麼可教的了。」

秀麗看著手上的編織品,漂亮地排列整齊的針眼沒有任何跳線的地方。從整體樣子看來也沒有要散架的感覺。雖然最初教她的時候她看起來是有幾分困惑,不過轉眼之間就掌握了訣竅,幾乎沒有什麼失敗和需要重新編的地方。

「嘻嘻,謝謝啦。我對於自己的手巧還有很有幾分自信的。如果你將來有什麼為難的地方的話,儘管和我商量哦。也許有一天我的手巧也會派上用場呢。」

「那就謝謝你了。不過真的是無可挑剔的外觀呢。這個圍毯。因為線夠粗,看起來就很暖和,蓋在膝蓋上絕對會暖呼呼的。」

「那就好。」

平時總是英姿颯爽,讓年輕女孩們露出火熱視線的柴凜,這一瞬的笑容看起來卻非常體貼。

「……他是什麼樣的人啊?」

不由自主問出口之後,秀麗啊地捂住了嘴巴。

「啊,對、對不起。」

「沒什麼,沒關係的。」

柴凜一面撫摸著還沒有完全編織完的圍毯,輕輕笑了出來。

「……這個嘛。我以前可是真心懷疑過他是不是仙人呢。」

「啊?仙人?」

「是啊。因為他實在太完美了。」

柴凜在腦海中描繪著那個人露出了微笑。聰明、冷靜、比任何人都要體貼溫柔。

「……為什麼呢?其實那個人的溫柔也不僅僅是針對我的。我也明明知道,那個人有他要做的事情,沒有時間和我打交道。」

因為年齡相距比較大,所以對於他而言明自己一定只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吧。

可是這份感情卻沒有道理可講,不知不覺中就滲透進了體內。

(你的臉色不太好啊……。你這麼嘆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的嗎?聽到那個人體貼地詢問,她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

(請和我結婚。)

不管面對什麼難題都能面帶笑容地解決的他,好像在那時候第一次體驗了無言以對的滋味。

……自己明明沒有打算讓他為難的。

「話說回來,雖然我每年都有贈送……不過編織品還是第一次,所以有點不好意思呢。」

哦,秀麗差點發出起鬨聲,但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咽回了肚子。仔細想想的話,到去年為止每年都告白卻還是獨身的話……。

(也就是說每年都被拒絕……?)

如果都是送給同一個對象的話,可是需要相當的毅力和愛意的。

柴凜看著秀麗的表情,嘻嘻笑了出來。

「沒錯,你猜對了。我每年都被甩。所以我打算把這個交給他後就算結束了。」

「咦?你、你說結束?」

「至少最後我不想再讓他為難啊。」

「……這樣好嗎?」

「啊。雖然我因為喜歡上了那個人而非常幸福,但是我卻無法成為那個人的『幸福』。我剩下能做的,就只有祈禱那個人的幸福而已。」

那是把心靈的一半讓給了「什麼人」的女性的表情。

無意中看了秀麗一眼的柴凜,露出了有些擔心的表情。

「嗯?……秀麗,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啊。難道說,因為我那個弟弟折騰過頭,所以讓兩位州牧為難了嗎?」

秀麗慌忙搖著雙手。

「啊,哪裡。絕對沒有那種事情。他幫了我們大忙。只是昨天沒有睡好而已。我才應該說抱歉才對,一直把彰留在了州府這邊。」

柴凜偷偷地笑了一下。自己那個弟弟原本就希望做官。所以柴凜知道,雖然他外表裝得不太耐煩,其實是相當高興地在操持著那些事情。

「哎呀呀,你不用客氣什麼。儘管好好使用那小子好了。」

「……話說回來,被使喚到了極限的可是我們啊……」

就在柴凜剛好把圍毯收進袋裡的時候,伴隨著一個無精打採的聲音,燕青推著悠舜的輪椅走了進來。看起來他們已經確認完了柴凜帶來的物資。

「凜小姐……你能不能想辦法對付一下令弟那種拿人不當人使喚的習慣?」

「哦,比如說呢?」

「總覺得借債好像滾雪團一樣地增加了。」

「那要怪你自己一開始就沒有好好確認契約。你就當作是學費吧。如果想到你今後不會被什麼壞心眼商人算計的話,這還算是便宜的呢。

「」我現在就正在被壞心眼商人算計!我一輩子都要被那個彰剝削到底——「

「少說傻話了。你以為自己有多少可以讓人剝削的啊!現在你能賣的也就不過是欠債、未來和身體而已。能夠用來交易的就只有身體。你是覺得與其被彰欺負作為利息,還不如乾脆用身體全額償還來的好嗎?也沒什麼的嘛。反正你只要忍耐一個月不就好了?而且那只是晚上的工作,白天還可以好好完成政務。」秀麗變成了化石。燕青更是恨不能一頭撞死。雖然柴凜平時一向英姿颯爽、光明磊落,但是她畢竟是那個柴彰的姐姐兼上司。

「……對不起。」

「不用客氣了。你這陣子就老老實實地付利息吧,而且認真論起來,都是你自己不好,誰讓你當初捨棄了我們。被彰欺負上一陣子也算不了什麼。」在旁邊聽著他們交流的悠舜,輕聲地笑了出來。雙胞胎的借債攻擊和欺負,其實全都是另類的感情表現。

「凜,你也就到此為止吧。」

「悠舜大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寵他啊。運送來的物品和目錄的確認怎麼樣?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哪裡,和平時一樣無可挑剔。謝謝你了,凜。」

看到悠舜試圖站起來行禮,柴凜大步走過去讓他坐下。

「我才應該謝謝你呢。先別說這些了,悠舜大人,輪椅坐起來怎麼樣?如果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請你儘管說。」

「抱歉每次都給你添麻煩。」

「你不用客氣。」

柴凜忍不住凝視著悠舜。因為長時間一個人困守在囚人塔的頂樓,而且那之後又要面對繁重的公務,所以不久之前的悠舜相當的憔悴。因此看到他現在多少恢復了以前的柔和線條的面頰後,柴林鬆了口氣地笑了出來。

「看來你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呢。這就最好不過了。請你不要太逞強哦。好了,這裡有試用品的茶葉,喝下去的話身體會暖洋洋的,血液循環也會改善,據說還有滋養和強壯身體的效果。請大家一定要好好試用,然後告訴我它的效果。」刷地在悠舜的膝蓋上放下幾個茶包後,柴凜不等對方拒絕就颯爽地轉過了身體。

「那麼我還有工作,就先告辭了。」

看著戴著燦爛的笑容離場的柴凜,秀麗發出了感嘆。

「凜真的好帥呢……」

「……簡直讓我們做男人的都沒有立場了。如果克洵能有凜小姐一半氣量的話也就不會那麼顧此失彼了。每年在秋祭上面最有女孩子人氣的,毫無疑問都是凜小姐啊……」悠舜輕輕抓住了一個放在膝蓋上的茶包。他聞了聞,別說是什麼試用品了,根本就是在王都都難得入手的貴重茶葉。……她就是這樣的女性。

「真不知道凜會喜歡上的男性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聽到秀麗無意識的疑問,燕青和悠舜都一下子停下了動作。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燕青開始壞笑,悠舜則垂下了腦袋。不知道是否多心,總覺得他的耳朵都紅了。

「啊,你要說那個呀~」

「不過她倒是說今年就要放棄了……」

燕青的壞笑瞬間凍結。……什麼……?

「今年就放棄?」

「啊?對呀,她說等把編織品交給對方後就結束。啊,對了,要保密哦。」

「——……騙人吧!」

燕青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冷汗刷刷地順著脊背流了下來。他戰戰兢兢地窺探著悠舜,但是悠舜只是抓著茶包,什麼也沒有說。

另一方面,秀麗對於燕青的言行感到了不解,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柴凜離開時所走的房門。

……她當時的表情真的很出色。體貼著對方,從心底祈禱對方幸福的溫和表情。

原來也存在著什麼也沒有毀壞,什麼也沒有失去,就迎來了那個時候的愛啊。

(……原來也能有這樣的結束方式。)

秀麗輕輕閉上了眼睛。

那之後,燕青將悠舜的輪椅託付給了秀麗,一個人走向了州牧室。因為悠舜和秀麗接下來要在其它房間和柴彰討論秋祭的事情,燕青則還要擔任影月的輔佐。

燕青大步走進了州牧室,而且很難得地嘴巴抿成了一線。房間中只有靜蘭和影月,他們在品嘗茶水作為短暫的休息。看到這一幕的燕青瞪圓了眼睛。

「喲,克不在么?今天他不是也來了嗎?終於肯回去了嗎?」

「是啊。不過好像還是非常在意春姬的樣子。」

「……那個與其說是在意,還不如說是因為對於自己缺乏自信而陷入了沮喪。」

燕青的話讓影月露出了苦笑,靜蘭好像疲勞到極點一樣撩起劉海嘆了口氣。

自從春姬在州牧府住下後,每天前來打聽「春姬的情形怎麼樣了?」就成為了克洵的例行功課。雖然每次來的時候好歹也帶上了作為茶家宗主的工作,不過最近明顯是花在戀愛煩惱上的討論要多得多。

燕青突然慎重地凝視著靜蘭美麗的面孔。收到注視的靜蘭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你有什麼想要說的事情嗎?」

「我說靜蘭啊,你教教我不管什麼樣的女孩子都能手到擒來的追求方式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不是靜蘭,而是影月把口中的茶水噗地噴了出來。

靜蘭一面體貼地幫影月捶背,一面瞪著眼前的笨蛋。

「首先把你那身讓人看著就要皺眉頭的行頭收拾一下再說別的!」

「不是我要用啦。擺脫,請你教教我。現在只有連男人都能手到擒來的你的必勝法可以依靠了。」

影月咳嗽了起來,靜蘭無聲地拔出了寶劍。在他旁邊的影月因為過度的殺氣而渾身都冒出了雞皮疙瘩。

但是在武術方面明顯是燕青要強得多。靜蘭的攻擊全都被他輕鬆避過。

「可是瞑祥不就被你煞到嗎?」

「那是那小子擅自纏上我!你這條害蟲,不要給我跑來跑去!去死吧!」

「那個,你不是光是走在路上就能吸引女孩子嗎?無論如何請告訴我其中的竅門。」

「那是因為我無論容貌、頭腦、性格還是言行都出類拔萃!——你不要躲!今天我要定你的腦袋了!!影月,請你退下。我現在就幫你把人生的污點乾乾淨淨地抹消!」這句過分的形容讓影月冒出了冷汗。——不過,雖然說是因為秀麗不在場的關係,但是靜蘭能夠如此表現出真實的自己,說起來還是對於影月的信任。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高興。

「如果說到那些基準的話,人家的分數應該比你還高才對。說起來的話想必還是缺乏什麼關鍵的手段。」

雖然看起來好像在開玩笑,但是兩手合十的燕青其實非常認真。靜蘭哼了一聲。

「我說你啊,如果靠著別人的指點得到了結果的話,他今後要怎麼維繫和對方的關係。難道你能在他身邊指點一輩子嗎?說到底他人能做的事情,也不過就是傾聽對方的煩惱,和在關鍵的時候在當事人背上推一把而已。」「……這個,那個,話雖然這麼說……」

「我能明白你很在意。但是你也用用腦子,那個人怎麼可能需要你的——」

咔啦,有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回頭看去的話,就發現剛才原本以為已經回去的克洵正眼睛濕潤地站在那裡。掉落在地上的是他的文箱。他似乎是回來拿忘記的東西的。

「克、克洵。你回來了嗎?」

「剛、剛才的話,太有說服力了。不愧是靜蘭。請你傾聽我的煩惱!我無論是臉孔、頭腦還是性格都不行。我這樣沒用的男人應該怎麼辦才好?」

「啊?那個,剛才不是才剛剛——啊,不,那個,我還有工作,這個話題改天再談。」

慌忙試圖離開房間的靜蘭,回頭看了一眼影月。那個躊躇地瞥了一眼克洵的視線,讓影月在他開口之前就領會了靜蘭的意思。

「……影月,今天我因為軍隊的關係,多半不能回來,拜託你了。」

燕青突然低垂下了視線。影月停頓了一拍後,露出了微笑。

「……好。」

……夢。無法忘記的夢。不能不記住的夢。

秀麗沒有目的地走在深淵的黑暗中。

她能想到的事情只有一個。

……我是在什麼地方弄錯了呢?……

傳來了二胡的聲音。就好像在呼喚秀麗一樣,流淌在黑暗之中。

突然,影子搖晃了一下。柔軟的捲髮,雪白的面孔上,露出了好像貓一樣優雅艷麗的微笑。

他所彈奏的二胡滑落下來,摔成了碎片。

在他伸過來的光滑手掌上,是「蕾」的簪子。

被鮮紅的血液所打濕。

「我愛你。」

要怎麼做才能改變結局呢?

秀麗的視線落在了遞過來的帶血的簪子上,自己的手也變得一片鮮紅,血好像雨點一樣滴落了下來。

——是我,殺了他。

(如果不給我沏甘露茶的話,我會死掉哦。)

——是我,殺了你啊。

好像點頭一樣,他輕輕扯起嘴角露出了笑容。沒錯,他的嘴唇無聲地編織出了這樣的語言。

從掌心湧出的血水無窮無盡,染紅了手腕,到達了手肘,連裙擺都變成了一片赤紅。

——我錯了。我殺了他。我什麼也沒能做。

(不對。)

是我什麼都沒有試圖去做。將要作出的答案推後,裝出沒有注意到的樣子。

直到最後,我都在逃避著那個人和自己的心。

(明明一起生活了那麼久。)

在旅途中,在馬車上,在被他帶去的別院中。

明明有過很多的時間。

(我卻,什麼也沒有做。)

香鈴也好,春姬也好,柴凜也好。

明明有那麼多的人都在祈禱著心愛的人的幸福,微笑著,進行著溫柔體貼的戀愛。

你最後對我的期望卻……。

他的身影被血所包圍,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瞳……在黑暗中變成了碎片。

秀麗眨也不眨地凝視著這一幕光景,跪在了從掌心溢出的血液所形成的血窪中。因為她的動作而飛濺起來的血滴,打到了秀麗的面頰上。

(因為不好好珍惜身體可不行。所以今天只有白水哦。)

……她大笑著,如此說著而交給對方的白水裡面,居然存在著毒素。

(這可不是騙人的。)

曾經很精神的母親一下子就去世了。自己也因為身體虛弱而好幾次面臨生死關頭。所以……

(我很擔心。)

因為如果不小心的話,要活下去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眼淚涌了出來。就好像冰一樣的寒冷,秀麗的身體也隨著淚水的流向而凍結。

(因為只要活下去,就什麼都可以做到。)

可是,你卻不相信未來。

你苦笑著喝乾了我遞給你的白水。

秀麗邊哭邊笑。

乖孩子紅秀麗,不過是殺人犯一個。明明什麼都做不來,卻裝出什麼都能做的樣子。

(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殺了你而已。)

冰一般的淚水,順著指尖、頭髮,最後把心靈也凍結了起來。

「蕾」之簪從手中滑落,出現了裂縫,然後七零八落地變成了粉末。

「——秀麗。」

手掌被什麼人握住了。耳邊響起了溫柔而體貼的聲音。

「……這是夢,只是單純的夢。你轉過來……緩緩地吸氣……然後吐氣。」

按照他的說法去做後,冰冷的空氣終於通過了顫抖到連呼吸方法都已經忘記的喉嚨。

心靈多少輕鬆了一點。什麼人的手指,輕輕地拭去了她的淚水。

「今天很冷,所以請喝這個吧。」

秀麗反射性地喝下了放到唇邊的東西。

略帶苦澀卻又甘甜的,接近人體溫度的液體,滋潤著乾涸的喉嚨和心靈。

「……啊?不會的,秀麗的手很乾凈哦,放心吧,請你好好休息。沒事的,已經不會再夢到可怕的東西了。其實啊,這個是我快要死亡的時候,在冥界的中途從桃仙人那裡收到的秘葯哦。效果絕對超一流。……明天等你醒來後,就可以忘掉一切了。」

桃仙人這個單詞讓秀麗不由自主笑了出來。那個好像安慰嬰兒一樣發自心底的慈祥聲音,讓秀麗安心了下來。她朦朦朧朧地再度閉上了眼睛。然後墜入了深深的夢鄉。

在秀麗的旁邊,骨碌著一兩個黑色的球一樣的東西。

「……你們也在擔心秀麗嗎?」

對於在山中居住的影月來說,妖怪並不算稀奇。因為他是「能看見」的那種人,所以就更加不用說了。是否無害,他基本上憑藉直覺就能判斷。而且基本上沒有錯過。

「請你們好好守候著,讓她不要醒來哦。」

影月等到秀麗握著他的手放鬆了之後,重新為她蓋上了被褥。

單手拿著已經空掉的葯碗,影月靜靜地離開了卧室。

燕青和香鈴帶著擔心的表情等在室外。燕青輕輕拍著面如白紙的春姬的腦袋。雖然出自同一個家族,但是朔洵的事情畢竟不是春姬的錯。

「……小姐安靜下來了嗎?」

「啊,和平時一樣,應該到了明天就會忘記做過什麼夢了。請你也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香鈴,春姬,請你們再為秀麗準備幾枚手巾。」

香鈴和春姬立刻轉身就走。

燕青嘀咕了一句「可惡」,就在房門旁邊哧溜溜地坐了下來。影月也一面靠在他的身邊,一面將視線落在了空碗的上面。已經度過了幾次這樣的夜晚呢?

不管找來什麼能夠幫助睡眠的茶葉和香料,也沒有什麼效果。

在夢中,秀麗一次又一次地殺死了朔洵。就算早上忘記了做過的夢,晚上的痛苦和悲傷也並沒有因此而減弱。心靈確實留下了傷痕,夢中的記憶就好像殘香一樣沉澱了下來。

一想到如果沒有擁有藥物知識,又擅長安慰別人的影月在的話會有什麼後果,燕青就不由自主打起了寒戰。

「……差勁透頂。」

影月嘀咕著的聲音中的嚴峻,讓燕青吃了一驚。

「……難道說,你現在非常生氣?」

「你說得沒錯。因為我非常喜歡秀麗。在我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這麼生氣呢。沒想到這個光榮的初體驗就這麼奉獻給了朔洵啊。」

當時,秀麗一面哭著一面拚命地跑到影月身邊求助。

求求你,救救他。這份悲痛的呼叫至今都殘留在影月的耳中。

……當從白水中檢測出毒素的時候,秀麗茫然地癱在了地上。——白水。

「……那個人利用了秀麗。居然該死地把秀麗的溫柔和體貼利用在了自己的自殺上面。」

用近乎暗算的形式,甚至沒有給她留下選擇的餘地。

他並沒有等待秀麗的回答。擅自死去,堵塞了出口。沒有留下任何逃避的場所。在迷宮之中,除非秀麗自己能夠找到出口,否則就會永遠地彷徨下去。

而影月他們所能做到的事情,也不過就是像這樣給予秀麗一點點的安詳而已。

燕青閉上了眼睛。雖然因為影月的藥物在,所以情況不至於糟糕到極點,但是——看著那樣呻吟哭泣的秀麗真的非常痛苦。而不知道這一點,白天還裝出若無其事樣子的秀麗就更加讓人心疼了。

而且,秀麗多半擁有夢中的記憶。不可能每次都那麼湊巧地忘掉。

「把秀麗折磨到了這個程度,如果萬一朔洵變成鬼跑出來的話,我說不定會氣到對鬼去進行說教呢。」

「你就儘管說好了,順便說一句,你要記得告訴他要重新學習一下做人哦!如果是我和靜蘭德華,多半在動嘴之前已經動手,完全沒有交流的餘地。肯定是不容分說就把他揍回了棺材吧。」

影月看著拿著手巾跑來的春姬和——香鈴。

「……如果是我的話,為了讓喜歡的人幸福,一定會想要活下去的……」

影月輕聲地如此嘀咕。

幾天後,秀麗、香鈴和春姬,換上了不起眼的衣服後來到了琥璉的街道上。

秀麗和影月採取交替休假的方式。今天是她的假日,所以決定用來逛街。

回頭看一下的話,就會發現有兩個黑球一樣的影子盡量不引人注目地在她旁邊滾來滾去,今天卻很難得地跟在了她的後面。

因為沒有任何害處,而且也不用餵食,所以現在秀麗對這些傢伙甚至已經有了喜歡。

(不過我和這兩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啊……)

就算同樣穿著不起眼的衣服,春姬和香鈴的清秀也無法隱藏。秀麗常常會體驗到被夾在白兔之間的灰毛老鼠的心情。雖然她並不討厭自己的臉孔,但是這種時候難免還是有些無奈。

「……那麼,香鈴,那個占卜師大概在什麼地方啊?」

香鈴和春姬都對這次的外出格外熱心,而引發了她們興趣的就是「占卜」。

「那個好像並不一定呢。據說不但會突如其來的出現,而且傳說單純出於好奇心是無法找到他的。」

「怎麼會這樣!那麼說不一定能夠見到啦。」

看到兩個少女為了尋找占卜師而熱心地看來看去的樣子,,秀麗苦笑了出來。看她們那麼認真的樣子,已經不僅僅是好奇心的問題了。

秀麗當然不知道,這兩個人前幾天商量了一下,為了讓每晚都呻吟的秀麗能夠有個散心的機會,她們才決定前來尋找占卜師的。

(春姬小姐,我們先假裝成占卜的樣子,然後悄悄拜託占卜師儘可能說些好事怎麼樣?)

「這個主意不錯,香鈴。順便讓他教一下能夠讓人安睡的咒語吧。風水方向、傢具的擺放,還有能夠做吉夢的秘術之類的東西,就算是用強的也一定要問出來。雖然我祖母對這方面很擅長,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寫信告訴我說不許我回來。所以沒有辦法,只能隨便找個占卜師來問一下。我是打算萬一有什麼的話,就算要使用『聲音』也沒關係。」

在經過認真的討論之後,她們想到如果是「隨便找來的占卜師」,也許秀麗不會放在心上,所以開始認真地搜尋著名的「藍衣占卜師」。

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的秀麗,以為她們兩個是為了戀愛占卜才這麼起勁,不禁在內心微笑了出來。

(好羨慕啊。)

溫柔的,體貼的戀愛方式。彷彿能讓周圍的人都能得到幸福的,好像砂糖果子一樣的戀愛。

夢中的殘片掠過了她的腦海。

(……雖然,我錯了。)

在還不知道是否是戀愛的期間,就破壞了的「感情」的殘片。

……所以,她衷心希望香鈴和春姬能夠得到幸福。

無論是對方還是自己都能獲得幸福的戀愛。

「春姬打算問什麼?」

「克洵的事情。」

春姬冷靜地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方式作出了回答。因為她原本也打算問,所以並不算是說謊。

「什麼嘛,這麼說那個帶著刺繡的手巾,果然是要送給克洵的嗎?」

自從聽說了民間流傳的秋祭的風俗後,春姬就開始見縫插針地辛勤刺繡。因為她的手藝已經超出了貴族小姐的興趣範疇,所以對此秀麗也沒有什麼話可說。

「因為你說要重新思考,我還以為——」

「我是打算重新思考自己的事情。我覺得自己也許能明白,和普通的女性相比,自己究竟缺少什麼……」

「為了克洵嗎?」

「對。下次我要讓他吃我在這裡學會的杏仁豆腐和胡麻糰子。」

「你真的很喜歡他呢。」

春姬微笑了出來。

「香鈴你也是,不能太賭氣哦。如果回頭再後悔就太遲了。你也好好問問占卜師吧。」

話題突然被丟到自己身上,香鈴頗為狼狽。

「春、春姬,我其實沒什麼。」

「我也打算好好詢問怎麼才能掌握作為新娘,能讓丈夫心動的性感魅力呢。」

聽到春姬認真的訴說,秀麗和香鈴都變成了化石。……自從住到一起後她們明白了一件事。由於長年的筆談生活,春姬似乎不懂得掌握「說話的分寸」。這也算是筆談所造成的盲點吧。

「……那、那個,比起那個來,還是先問一下你們的八字合不合比較好吧。」

「沒、沒錯。春姬。如、如果問題不是出在性感魅力上的話怎麼辦?」

如果被問到這種問題,占卜師一定會很頭疼吧。

兩個人為了修正春姬的女性軌道而慌忙展開了說服,結果春姬不緊不慢地點點頭。

「你們說的確實有道理。真到了緊要關頭的時候,也許比起性感魅力來,更重要的是擁有能夠壓倒克洵的臂力。」

「……」

「那、那、那麼說,昨天春姬的樣子怎麼樣?」

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們這番對話的克洵,在琥璉城的一個房間中,今天也繼續用充血的眼睛逼問著影月。

「啊——那個,很、很普通啦。」

「普通是什麼樣子?」

「她在秀麗小姐的指導下做了杏仁豆腐和胡麻糰子。那個真的很好吃,對吧?靜蘭。」

翻閱著書簡的燕青,背對著克洵給靜蘭使了個眼色。經過了這段時間,他也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比起認真傾聽來,把話題轉開還能更快一些完事。

「是啊。不愧是在山上過了半年以上自給自足的生活。春姬小姐出乎意料的什麼都會呢。」

「春姬的杏仁豆腐和胡麻糰子?」

克洵當然不可能吃到過。

「手又巧,頭腦又聰明,所以她接二連三地學到了很多技巧。每天都過得生氣勃勃的呢。」

「生、生氣勃勃?」

克洵自己的話就好像每天都在被吸走生氣一樣地枯萎下去。

而且自從春姬搬出去之後,英姬的催促也一下子就停了下來,什麼都不再說了。這明明應該是自己期待的景象,但是克洵的焦躁卻越發高漲了起來。更何況,他還受到了叮囑,一步也不能跨進英姬所在的房子。

(……難、難道說,我被排除出了女婿候補的行列了?)

仔細想想的話,自己和春姬之間沒有任何不能不結婚的理由。雖然他很不願去想,但是事實上他們確實沒有進行任何的約定。

最重要的是,沒有春姬在身邊的日子比想像中還要折磨人。讓他非常的寂寞。

「不過,既然春姬很精神的話……就無所謂了。」

「既然你那麼在意的話就去看她嘛。」

「不行——工作還沒有結束。」

克洵沮喪地垂下了腦袋。再次認識到了和春姬的差距。公平地來說,春姬的能力明顯要比他高很多。

「雖然我是很想去,但是在怎麼說也不能放棄作為宗主的責任和工作。因為我和春姬約定好了……」

燕青和靜蘭交換了個眼神,輕輕笑了出來。——希望的話應該時間還是很充足的。

「這話也是。對了,你先把這個重新看一下。估價太低了。」

看到燕青推回來的書簡,克洵越發地沮喪了起來。

「我,我會努力的。這麼說起來,今天怎麼沒有見到秀麗啊?」

影月略微有些心驚。總不能說她們幾個去進行戀愛占卜了。

「那、那個,今天她休息。因為我們兩人交替休息的話,州牧的位置就不會空出來,所以我們是錯開了休息日的。」

影月明明特意地避開了核心,燕青卻乾脆地泄露了天機。

「今天她和香鈴以及春姬一起,去尋找那個傳說中的占卜師占卜戀愛了。」

隔了一拍之後,不出影月的所料,克洵「她已經找到除了我以外能夠進行戀愛占卜的男人了嗎?」的哭聲響徹了整個琥璉城。

輕輕地挽起的頭髮,是好像純白的雪上灑上了金屑一樣的熠熠生輝的銀髮。漆黑的雙眸就好像新月的夜色一樣的深沉。這也就襯托得他的肌膚格外的白皙。

幾乎是春姬前腳去了州牧府,他就後腳堂而皇之的作為客人拜訪了這裡。看到他的時候,英姬真的失去了語言。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出招。

那之後英姬就被他們看守了起來,只能每天都面對面地看著對方度日。

也許應該說,春姬恰好選擇這個時間前往州牧府,實在是太幸運了。

那天,英姬無法忍耐那份沉默和視線,終於嘀咕了出來。

「……璃櫻大人,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要看看你而已。不可思議啊,你比以前還要美麗。看到你的話,就會覺得歲數的增長似乎也不是壞事。不過我卻遲遲無法成為老頭子呢。有什麼秘訣嗎?」

英姬的太陽穴上爆出了青筋。她可不想從這個外表還年輕的和妖怪一樣的男人嘴裡聽到這種話。他知道英姬為了鴛洵花了多少心血來保持年輕和美麗嗎?所以,英姬只能自暴自棄地回答。

「那是對於丈夫的愛和女人的毅力。」

「愛嗎?霄瑤璇建立了茶鴛洵的人柱也是因為愛嗎?」

「不是的。那個只是壞心眼。」

在璃櫻的旁邊還有一個孩子。這個擁有和璃櫻同樣顏色眼睛的少年,曾經撿起了英姬因為看到璃櫻的身影而不由自主掉落在地上的羽扇,同時順便掏出了利刃。

那之後那個孩子也寸步不離璃櫻的身邊,用淡淡的眼神監視著英姬。

「那麼,你把孫女長年隱藏起來也是因為愛嗎?」

英姬握緊了羽扇。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這個人真是喜歡和一族作對啊。」

璃櫻看起來很憂鬱一樣地嘆了口氣。即使如此,與其說他是在生氣,倒更像是在嫌麻煩。

「……英姬,一族中異能者的出生率,這一段時間相當低迷。」

英姬雖然表情還是沒有變,但是手中的羽扇卻有些微的顫抖。

「就算我沒有姐姐那種程度的幹勁,但至少也有打算保護好一族。只有一族中的女性才能實現。雖然你放棄了這個責任,選擇了平凡的普通人,間接導致了出生率的下降。但是現在你的孫女已經出現了徵兆。她還是處女之身。因此要繼承『命聲』。」

「——我想你大概是多心了。春姬並沒有異能。」

面對這個過於斬釘截鐵的大謊言,璃櫻輕輕揚起了白銀色的睫毛。

「那麼,你是對一族的存在有所不滿嗎?英姬。」

「——哪裡。一族的存續和異能的繼承是必要的。可是我早在很久的以前就作出了選擇。難道你想說你早就已經捨棄的東西,卻必須由春姬來繼承嗎?而且最重要的是,春姬已經選擇了道路。那裡沒有縹家插手的餘地。」

「愛嗎?」

「就是愛。」

「你還是沒有變啊。英姬。你的這種地方我其實相當中意。」

璃櫻嘿嘿嘿地從喉嚨深處笑了出來。用雪白的手指懶洋洋地捋著零亂的頭髮。

「要重複和以前相同的事情嗎?英姬。那也正好。你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好了。現在的你什麼都做不到。你就好好欣賞孫女的愛是什麼樣的東西吧。雖然那個時候茶鴛洵奪回了你的記憶,漂亮地逃掉了,但是這次會怎麼樣呢?術者們因為你的那個案例已經變得相當神經質,所以這次可不是只有記憶就能打發掉的。」

那是讓人覺得並不是多麼重視事態,反而更像是在看好戲的聲音。

在璃櫻站起來的同時,那個孩子冰冷的刀刃架在了英姬的脖子上。

「……會在什麼地方呢?」

因為一直都把搜索工作全權委託給了縹家的術者,所以始終沒能從茶本宅找出的東西。

璃櫻微微一笑。手指繞上了淡藍色的衣襟。

「按照今天的卦象,在尋找失物上回有吉兆呢。那麼就去琥璉散散步吧。就拜託你陪陪璃奧哦。英姬。」

雖然秀麗她們一直在尋找占卜師,但是直到午後都沒有找到。順便說一句,中途有不少以春姬和香鈴為目標的男子們過來搭訕,但是每次都是秀麗很有男子氣概地把他們趕走了。

就在覺得今天已經沒希望的時候,秀麗的視線突然被一個「易」字吸引住了。在人煙稀少的小路上放著一個粗糙的牌子,那上面散落著若干的竹簡。坐在那裡的,是用藍色的頭巾包裹住了腦袋,就好像融入了牆壁一樣動也不動的一個占卜師。他的身體也和頭部一樣,被寬大的衣服整體罩住,別說是臉孔了,就連性別都無法判斷。

按說也不是死角,可是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一個人把視線投向那邊。

突然,至今為止都好像裝飾品一樣的占卜師的頭巾,緩緩地轉向了秀麗這邊。

瞬間,秀麗的脊背上掠過了一陣惡寒。

「……你好,那邊的小姐。」

雖然距離並不是很近,占卜師也沒有特意提高聲音。但是那個聲音卻切實地穿過了嘈雜的大路,筆直地進入了秀麗的耳朵。

占卜師的手緩緩地伸向了竹簡。雪白晶瑩的膚色讓人微妙地印象深刻。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為你佔一卦嗎?」

這個時候,香鈴無意識地順著秀麗的視線看了過去——結果發現占卜師後歡呼了起來。

「啊,一定就是那個人了!秀麗小姐!竹簡和淡藍色的衣服。」

旁邊的春姬有些不解的問道。

「……為什麼我沒有注意到呢?我明明不止一次看過那邊。」

「既然找到了就好。我們過去吧。」

被興高采烈的香鈴拉住了手,秀麗也只好無可奈何地走向了占卜師那邊。

「歡迎光臨,小姐們。」

不可思議的聲音。明明擁有深沉的音質,卻好像雪花一樣地瞬間融化。在產生印象前就被埋進了記憶深處,連年齡都無法判斷。

即使站到了他眼前,由於頭巾的關係,除了嘴角以外,還是無法看到占卜師的其他部分。

「那個,請問占卜費是多少?」

「看你的心情而定吧。你只要在不超出預算的範疇內付出自己覺得相當的價錢就可以。」

嘩啦,占卜師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上的竹簡,看向躊躇著的香鈴。

「那麼從你開始吧。請坐。」

被指名的香鈴吃了一驚,和春姬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點點頭。雖說是為了秀麗,但是想到也許會問到影月的事情,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面孔。

「好,好吧。請多關照。」

因為是私人的事情,所以秀麗和春姬都走到了十步之外。由於大路上的嘈雜,所以在這個距離幾乎就聽不到說話聲了。一面看著香鈴認真地側耳傾聽的樣子,秀麗一面總覺得有些坐立不安。想要儘快離開這裡的衝動一直環繞在她的心頭。就好像是察覺到她的心情一樣,從府里一直跟到這邊的黑球也在她視野的角落翻滾了起來。

「……香鈴能夠精神起來,我真得很高興。」

突然,春姬輕聲嘀咕了一句。想來的話,在春姬眼中,香鈴就好像是值得疼愛的妹妹吧。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真的好像失去了魂魄的空殼……即使在恢復了語言能力後,也好像覺得自己的生存就是罪孽一樣,根本不怎麼吃飯。」

雖然春姬一直在旁邊想方設法照顧她,但是很長一段時間中,她都好像只會流淚的人偶一樣。

失去了茶鴛洵的絕望,和背叛了秀麗的悔恨,讓她被囚禁在了無盡的苦惱之中。

香鈴足足花了一年的日月,才終於踏出了這個圈子。

「影月的話一定會超過祖父大人吧。我衷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我也是。既然對方是影月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啊,好像結束了。」

香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到回到她們身邊的香鈴,秀麗吃了一驚。

「怎、怎麼了?臉色白成這樣?難道占卜師說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嗎?」

「不,沒有。不是的。春姬小姐,接下來換你去吧。」

香鈴拚命地推著春姬的後背。

「春姬小姐不去怎麼行呢?你不用在意我。快點去吧。」

眼看著香鈴堅決不肯回答,春姬只好萬分不情願的走向占卜師那邊。

「……你都問了什麼啊。香鈴?」

「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

「那位大師,在我開口詢問什麼之前就開始占卜——」

對方正確到近乎恐怖地描繪出了香鈴至今為止所走過的人生。甚至包括在被茶太保收留之前——應該沒有人知道的時候的事情。他流暢的語調中充滿了讓人甚至無法去打斷的力量,所以香鈴都沒有機會去說出秀麗的事情。而且最後,他還說出了和影月相關的事情——。

想到那句話,香鈴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

看樓主很久沒更新了,所以我來繼續往下打一點吧~

「真的只是這樣?」香鈴緊緊盯著秀麗.「秀麗小姐,女性最重要的還是性格和可愛吧.」

「是啊,男人還是要能幹才行.香鈴你兼備了可愛的性格和外表,所以很完美哦.」香鈴的臉上染上了紅暈.「如果秀麗小姐是公子的話,我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和你私奔哦.」因為香鈴終於恢復了笑容,秀麗鬆了口氣.過了一陣,秀麗注意到春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啊,春姬好象也說完了。」

說心裡話,香鈴因為自己的失敗,所以是把賭注押在了春姬身上。但是怎麼看她的情形都不太對勁,身體都搖搖晃晃的。秀麗慌忙奔到了春姬身邊。既然連續兩人都遭遇了奇妙的事態,那麼就無法置之不理了。她狠狠的瞪著占卜師。

「好了,你是最後一個。小姐。」

占卜師把手伸了過來。似乎絲毫不介意秀麗的怒火,只是在嘴角露出了些許的笑意。突然,跟在秀麗後面的黑球們的動作,也一下子停了下來。

渾身都閃過了惡寒。秀麗一面好象保護後面的兩個少女一樣張開手,一面向後退去。

「請你坐下。」

好象直接回蕩在腦髓深處的深沉聲音,讓秀麗的意識一陣模糊。秀麗一面一點點的後退,一面拚命搖著逐漸模糊起來的腦袋。占卜師雪白的手伸向了秀麗。就在那修長的手指好像對戀人一樣就要接觸到她的面頰的時候——

突然,吹來了一陣好像要撕裂兩人一樣的驚人狂風。在秀麗搖晃了一下身體的時候,天空已經好像注入了墨水一樣被烏雲所徹底籠罩。遲了一刻之後,好像瀑布一樣地暴雨毫無任何預兆的傾瀉了下來。

行人們紛紛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雨而慘叫著奔跑了起來。

已經不是占卜的問題了,香鈴拉著僵立在原地的秀麗的衣袖叫到。

「秀麗小姐,我們也快點——」

瞬間,就好像要予以大家最後一擊一般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

「——嗚嗚嗚!」秀麗的全身都站栗了起來。

雷,雨,雷,大風,豪雨,雷、雷雷累——「哇啊啊啊啊!地震!打雷!火災!老爸!」

「秀、秀麗小姐?」

茫然又茫然之後,伴隨著意義不明的慘叫,秀麗猛然沖了出去。香鈴慌忙拉著還有些搖晃的春姬的手追了上去。黑球們也不肯認輸的追了過去。

占卜師只是牢牢的凝視著秀麗的背影。

「抱歉給你添了麻煩。凜……」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跑的,等秀麗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家裡。按照香鈴的說法,是工作途中的柴凜發現了好像鬥牛一樣的向前猛衝的秀麗,所以慌忙把她拉上馬車送到了州政府。

香鈴和恍惚狀態的春姬好像還在使用浴室。

「那個,你不是還在工作的中途……」

「哪裡哪裡。是個人性質的工作委託,而且我也正在回家的路上,所以你不用在意。」

雖然帶著微笑,秀麗還是沒有錯過她臉上一掠而過的陰影。

「還有什麼沒解決的問題嗎?」

「……沒什麼,只是有些在意的地方。我在想等春姬洗好澡之後,是不是該派人通知一下英姬夫人……喂,你會感冒的,先坐下吧。」

眼看著秀麗頭髮濕漉漉的還轉來轉去像要招待柴凜,凜慌忙阻止了她。

柴凜取過了乾的手巾擦拭著秀麗的頭髮。這一來秀麗也只能老實的坐了下來。

(……她體貼人的方式也很乾脆呢……)

柴凜確實擁有不輸給男子的帥氣,但是同時也兼備了很有女人味的體貼。

「話說回來,聽說你們去尋找占卜師啊。早知道這樣和我說一聲就好了。」

「啊?為什麼?」

「因為秋祭的風速的關係,這個時候進行戀愛占卜的女性會爆發性的增多哦。」

察覺到她沒有說出口的潛台詞,秀麗吃驚的提高了聲音。

「難道會有冒牌的占卜師?」

「你說得沒錯。所以占卜的話還是尋找有信用的人比較好。我因為買賣的關係人脈還是很過硬的,如果事先告訴我的話,我一定會帶你們去像樣的地方。」

「啊!那麼說那個占卜師絕對是騙子!我就覺得奇怪.只有這次我要感謝打雷才對了。開什麼玩笑!如果在香鈴和春姬留下了不快的記憶後還要付錢的話,簡直就是冤大頭了!」

看著火冒三丈的秀麗,柴凜好像安慰一樣的詢問。自己似乎已經遲了一步。

「是什麼樣的占卜師啊?這一陣子,因為委託的工作的關係,我對琥璉的占卜師頗為熟悉哦。你說出來看看,說不定是很有名的占卜師呢。」

「可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啊。雖然香鈴和春姬說他是口碑很好的名占卜師,但是我覺得他絕對只是穿上了藍衣冒充那個人而已的騙子——」

擦拭著秀麗頭髮的人一下子停了下來。

「……剛才你是說藍衣占卜師吧?」

「是啊。……凜?」就在這個時候……

和春姬一起使用浴室的香鈴,臉色大變的沖了進來。

「春姬小姐,春姬小姐的情形好奇怪!」

「——然後春姬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嗎?」

完成了工作回到這裡的燕青,帶著嚴肅的表情看著春姬。

被封閉了感情的眼瞳。拉起她的手就會走,把水送到她嘴邊就會咽下。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動作是出於春姬自身的意志。就好像會呼吸的人偶一樣。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柴凜咬住了嘴唇。

「這不是凜的錯……是英姬奶奶的委託嗎?」

「對。她拜託我如果有藍衣的占卜師進城就立刻通知她。所以我在工作的同時派人監視了城門,但是完全沒有他進城的跡象。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城裡就出現了『藍衣占卜師』的傳言。我也曾經向幾個打過交道的著名占卜師詢問過,但是——」

「他們說不知道嗎?」

「……對,很明顯是在說謊。我畢竟是做買賣的,這方面的眼力還有。然後我說希望他們幫我占卜『藍衣占卜師』的下落,結果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的堅持說『做不到』。」

因為覺得奇怪,所以正準備和英姬聯繫,卻在這個節骨眼出現了這個。

「……從沒有一個占卜師肯來看春姬的狀況來看,遲早都會出現同樣的狀況吧。」

靜蘭嘆了口氣。——那之後柴凜派了人手去找各家的占卜師來看春姬,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答應。

「……還是不行。」

一直照看著春姬影月無力的垂下了肩膀。

「藥物起不到作用。大概是暗示之類的東西……我對這方面也不熟悉。」而熟悉這方面的占卜師全都選擇保持沉默。

「英姬夫人說了什麼嗎?她是因為知道什麼才這麼在意吧?」

一面聽著秀麗的話,靜蘭一面皺起了眉頭。英姬的行動,「藍衣」的術者,目標只有春姬一個人。從這些方面考慮的話,能夠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在操縱不可思議的力量方面佔據著頂點位置的縹家,對於占卜師們無疑有絕對的影響力。

(……如果要面對的是縹家的術的話,我們絕對沒有辦法應付。)

反過來說的話,多半只有春姬一個人會受到損害。頭腦的某個角落,冷徹的聲音在如此訴說。

縹家的異能會被一族的處女繼承下來。對方的目標十有八九隻是春姬而已。從靜蘭的角度來說的話,他實在是不想和縹家打上交道。如果默不作聲的等待事情的結束的話。

「……她只說了三天。」

克洵沉穩的聲音,讓靜蘭恢復了清醒。

「她說讓我在三天內想辦法解決。」

「……只、只是這樣?她沒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我想是因為有什麼無法說出口的情況吧。我覺得三天多半也不是隨口說出來的數字。是因為有什麼理由才會這麼說的。」

英姬的樣子和平時不一樣。就好像早已預料到會變成這樣一樣,又好像在戒備著什麼一樣全身都綳得緊緊的。英姬知道什麼。雖然注意到了這個,克洵卻什麼也沒有問。

因為英姬是那種該說的事情絕對會說出來的人。既然事態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開口,絕對就是有不能說出口的理由。而且英姬好像會隨時暈倒的蒼白臉色也讓人在意。就好像是在和什麼戰鬥一樣。面對英姬即使如此也沒有改變的堅強眼神,克洵只能點頭。

既然英姬要求他在三日之內想辦法解決,那他就只能這麼做。

克洵輕輕地撫摸著好像人偶一樣茫然坐在那裡的春姬的面頰。

「三日之內,我會想出辦法的。」他斷言道。

在他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放棄的影子。也找不到當初來找靜蘭他們商量時的那種懦弱。秀麗用力的點頭。

「是啊。讓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吧。」

「都、都、都是我說要去占卜才害她變成這樣。只要能讓春姬復原,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香鈴帶著快要哭泣出來的表情握緊了拳頭。

柴凜也表情嚴肅的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我也立刻去試著尋找一下熟悉暗示的幫手。有什麼需要的就和我聯繫。我以全商聯的名義起誓,絕對立刻就準備周全。」

「我也現在就去尋找和催眠有關的書籍。」

「你要怎麼辦?靜蘭。」燕青飄然的聲音,讓靜蘭明白他已經看穿了自己剛才在考慮什麼。

「……我去幫忙尋找『藍衣占卜師』。還有,強化這個府邸的警備。」

「謝謝你,靜蘭。」

面對深深低頭道謝的克洵,靜蘭苦笑了出來。如果真到了要捨棄他們的地步,自己大概會毫不留情的放手吧。不過,現在至少還有一些事情可做,並沒有到達那個地步。

而且他也並不討厭克洵來找他商量戀愛上的煩惱。

「你的壞毛病就是動不動就變得消極。你也學一下克洵啦!」

「……你那種應該算是沒神經過頭吧。」

克洵再次輕撫了一次春姬面頰,然後毅然的握緊了拳頭。

「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會努力的。」

……好正直的青年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如此的想到。

然後到了第一天。

奇妙的物品陸續送到了州牧府。

晚上從工作場所返回家裡的秀麗他們,看著散落了一地的東西,一時啞口無言。

秀麗嘗試著讀出了那些商品的名字。

「(遺忘蘑菇解毒劑)、(喜歡登山但是粗心大意者的必備品)、(健忘症恢復竅門集錦)(覺得有點危險的時候必不可少的書籍)(記憶恢復安眠枕)(伴隨著出色的記憶陷入夢鄉的必需品)(引發沉睡的記憶的水斗)(用這個喝水就能想起私房錢的藏放位置的水斗)……」

秀麗和靜蘭和燕青都陷入了沉默。燕青無意識的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紙。

「……送這些的人是……柴彰嗎?」

被騙了,三人同時想到。

然後不出所料,沒有效果。

第二天。

那天晚上,不成聲的慘叫回蕩在紅杜府中。

除了春姬和克洵以外的所有人,都圍繞一個水罐展開了面紅耳赤的爭奪。

「小姐的這個超辣麻婆豆腐是怎麼回事?」

只有兩人沒有參與爭奪。春姬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語,而克洵則是淚流滿面地繼續吃著。

秀麗捏著鼻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因為那些咕嘟冒泡的赤紅色湯水實在是太過可怕,所以秀麗和香鈴都沒有品嘗。

「唔……那個,因為克洵拿來了(一舉克服痴呆!驚異的麻婆豆腐)的製作方法,所以就……」

這和痴呆沒關係吧?在場的每個人都冒出了這個念頭,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

然後因為覺得只有自己等人吃普通的飯實在過意不去,所以到了最後,當天晚上全體人員都單手拿著水杯,抱著必死的決心掃清了一盤豆腐。

儘管刺激已經激烈到了這個程度,春姬還是維持著人偶的狀態。

最後的第三天。

在州城進行著工作的秀麗,突然放下了筆。不知道是因為春姬的事情佔據了腦海呢,還是每天都變得亂七八糟的關係,這幾天來她幾乎很少做夢。

「克洵好厲害。沒有示弱的表現,一直都那麼努力。」

在經過了那天的殺人麻婆之後,大家之所以還能夠正常於話,都是多虧了影月調製的藥物。

「不過他也快到極限了。昨天我去打井水的進修,看到他正在和院子里的松樹討論人生。還說什麼『松樹大叔,請你告訴我能夠一舉解決的辦法吧。』。」

當時一起去打水的靜蘭也很疲勞一樣的點點頭。

「……感覺上就好像已經靈魂出竅了呢。還在那裡很絕望的哇什麼『今天也不行啊』。」

秀麗的腦袋險些撞到桌子上。這不是完全不行嗎?

「騙人!那不是很危險嗎?」

「我已經叮囑過今天休息的影月,讓他把刀子和繩子都藏到看不見的地方去。」

「燕青,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為了避免出現這種狀況,今天還是早點回去吧。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可不是開玩笑的。悠舜說他可以接手剩下的事情。」

「好吧。」

秀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輕嘀咕了一句。雖然春姬已經變得不會主動做什麼,但是只有一定是例外的。交給她某個東西後,她什麼也沒說的就開始了操作。

「……那,你不知道吧,就算變成了那種狀態,春姬也在繼續製作計劃交給克洵的刺繡手巾呢。」

克洵靜靜凝視著沉默不語的持續刺繡的表妹。

「……不只是記憶,連意志都被剝奪了嗎……」

英姬當時曾經如此低語。就好像是預料到了會變成這樣一樣。

(你還是……不要期待她能復原比較好。即使如此你也能繼續愛著春姬嗎?)

他一直陪在春姬身邊,說了很多很多話,還讓她看了他們一起完成的書簡。

春姬卻始終都保持茫然。

在她好像玻璃珠一樣的眼瞳中,映出了陌生的其他男人。

——克洵沒有哭。

(如果你即使如此也不想失去春姬的話,我就給你一點時間。笨蛋孫子。)

那個時候他終於注意到英姬是把自己稱為孫子的。一直都是——現在也是。

(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想辦法在三天內解決。這期間也不要疏忽宗主代理的工作。就算是你,也應該知道什麼是你該做的吧?)

是。克洵點點頭。

看著克洵的表情,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英姬好像安心一樣的露出了微笑。

「……春姬」

……待在無法說話的春姬的身邊,並不是什麼痛苦。反正這十幾年都是一直如此度過的。

但是,她不看自己這一點,卻讓克洵十分哀傷。

「……春姬……春姬……春姬……」

克洵好像念咒一樣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可是,春姬卻只有偶爾眨眨眼而已。

克洵多少可以明白。英姬的過於霸道的初夜大作戰,和春姬現在的狀態,多半存在關係。如果克洵按照燕青所說的那樣,好好的聽話的話……

「我總是……在犯錯。」克洵看著左中指上面的戒指。

不管什麼時候,自己都會弄錯選擇的道路。

能夠把他拉回來的春姬,卻不在了。

即使如此,只有這次,他不能再踏上錯誤的道路。

(……從那時候起,和春姬一起度過的眾多日夜。)

「克洵?……你沒事吧?」

面對進入房間的影月,克洵很肯定地點頭。

「我先出去一下。可以幫我照顧一下春姬嗎?」

影月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看著克洵的臉孔微微一笑。

「路上小心。」

克洵從椅子上站起來,輕撫了一下春姬的面頰。

能夠想到的方法都用過了。

但是,還殘留著最後一個。

那個聲音,從迷霧深處,一點點地傳來。好像陽光一樣的溫暖……然後,原來什麼都沒有的世界變得能夠感覺到「什麼」。被溫柔的拉住手的感覺。被梳理著頭髮的感覺。……好像微風一樣輕撫著面頰的感覺。

(春姬)

每次聽到這個聲音,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加重加濃的霧氣,也逐漸放晴。

……可是聲音一旦消失,意識很快又被深深的霧氣所封鎖。

那之後,又過了多久呢?

一個好像利刃般的聲音劃破了濃霧。

(來吧!——吾之一族的女兒。)

在那個瞬間,春姬站立了起來。

看到突然站起來的春姬,在她身邊的影月和香鈴都吃了一驚。克洵在下午就出了門,現在已經過了一段時間,接近黃昏時分。

「春姬?」

搖搖晃晃的走向房門的春姬,正好和因為擔心而來探望的柴凜撞了個正著。

「柴凜小姐!請攔住她!」

香鈴自己也一邊跑過來一邊呼喊。柴凜聽到她的叫喊,反射性的試圖去抱住春姬——。

影月猛地一驚。

「等一下!捂住耳朵!」

可是他遲了一步,因為春姬的「聲音」,柴凜和香鈴都倒在了地上。只有在千鈞一髮之際捂住耳朵的影月平安無事。但是——「……脈搏不規律……」

忙著去看倒下的兩人的影月,沒能阻止春姬的離開。因為春姬的「聲音」,如果放著不管的話,有可能會出現最糟糕的事態。

春姬搖搖晃晃的離開了房間。

「……比想像中還遲了一些呢。」

克洵仰頭看著染上了橙色的天空,垂頭喪氣的嘆了口氣。

「我這個人真是笨手笨腳……」

即使如此,因為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他還是鬆了口氣。幸好現在是秋天。

在他快步走向弘度府的時候,府邸內部傳來了房門打開的聲音。他無意識的抬起頭後,大吃了一驚。

「——春姬?」

從房門種出來的毫無疑問就是春姬。從她一個人行走的樣子來看,也許會讓人覺得她已經恢復了意識——但是克洵的眼光卻變得危險了起來。

他和封印了聲音的春姬生活了很長時間。只要是春姬的事情的話,就算是些微的舉止也能讓他發現變化。

克洵緩緩地接近。

「春姬。」

於是,春姬的腳步停下了。好像是迷惑一樣,微微歪了歪腦袋。

克洵輕輕碰上了春姬的面頰。

「……又,發生了什麼嗎?」

春姬的睫毛眨了眨。

拉過春姬的手,克洵讓她握住了自己出去尋找的東西。

「你弄錯了回去的地方哦,春姬。」

春姬的睫毛好像花瓣一樣顫抖了幾下。

克洵輕輕拉過春姬,把她抱在懷裡。

「……我愛你。雖然你沒有我也能生活下去,但是我不一樣。和我一起走過了漫長漫長的時間的人只有你。請你不要留下我去任何地方。就算你忘記了我也沒關係。就算要花多少年也沒關係。為了讓你再次愛上我,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春姬茫然的眼瞳搖蕩起來。從她的嘴唇中,首次泄露出了語言。

「……吧。」

「啊?」

「……讓我們一起種植吧。」春姬輕輕撫摸著自己手裡的還帶著根莖的勿忘我。紫色的,可愛的花朵。

從迷霧的深處,發出了聲音。

「再次……兩個人一起。」

克洵不由自主抓住了春姬的雙肩。

「你、你恢復了意識嗎?」

「沒有。」克洵吃驚的回頭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陌生的男人背對夕陽站在了那裡。

「這就好像是偶然浮現出的泡沫一樣的東西……不過比起英姬那時候來,明明應該更花費了心血才對……居然又差點被普通人解開,說起來還真是有點丟臉呢。不過畢竟還是沒有解開……。明明給了你三天時間,雖然應該不算是錯覺……」

男人雪白的手掌越過克洵,伸向了春姬。就在這個時候。

「你終於出現了啊!混蛋占卜師!」

就像氣到發狂的野豬一樣,秀麗猛地朝著房門沖了過來。

和靜蘭以及燕青一起從州城回來的秀麗,在從馬車下來的瞬間就感覺到了彆扭感.因為不祥的預感,她搶在那兩個人前面進了門——於是發現了那個男人。

無袖的,和頭巾連在一起覆蓋了全身的藍色外套。

「你給我等等!可疑的傢伙!」

男人好像吃驚一樣回頭看了一眼秀麗。接下來立刻調轉了身體。秀麗全速地朝著似乎打算就這樣逃出門去的男人追過去。

應該呆在門外的靜蘭和燕青卻失去了蹤影,而且兩個人也都沒有追上來。火冒三丈的秀麗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不自然的地方。

突然,男人在荒無人煙的小路上停下了。即使和秀麗面對面,由於深深的頭巾的關係,也依舊看不出他的長相。

在和他有一點距離的地方站住的秀麗,喘著粗氣瞪著男人。

「……為什麼要對春姬做那種事的理由我回頭再問你!你先過來!把所有的一切都復原!」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男人伸出了雪白的手掌。

秀麗大吃一驚。什麼時候他和自己的距離已經這麼近了?

一縷銀髮從頭巾中散落下來,映在了秀麗的眼中。

「終於,找到了。」

就好像被這個聲音捆綁住一樣,秀麗一陣目眩。視野一陣搖晃,產生了不自然的扭曲。

即使被拉住了手臂,秀麗無法抗拒。

就在男人的手滑落到了秀麗的膝蓋內側,試圖就這樣抱起她的時候——伴隨著一個沉悶的聲音,秀麗的身體突然被丟到了控制。緊接著,她的臀部重重的撞到了地面上,秀麗因為過度的劇痛,只覺得眼前冒出了無數的金星。

與此同時,頭暈目眩的感覺好像被切了一刀一般嘎然而止。全身的汗水都噴發了出來。

「……哎呀,這次又是什麼——影月?」

在秀麗一面揉著臀部一面爬起來的時候,發現影月正好像要保護她一樣站在自己的身前。在他們的對面,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影月的襲擊的男人一個踉蹌,頭巾也因此而鬆了下來。

「——給我滾!縹家的死小鬼!」

這個好像會凍結活人的聲音,不是影月的——是陽月。

男人的臉孔看不太清楚。只有美麗的銀髮在黑暗中微微閃光……

沉默了幾拍之後。

那人這次認真的凝視著陽月。好像吃驚一樣吐了口氣。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

陽月好像貓一樣的眼睛,閃爍著冷酷的光芒。被雪所掩埋,失去了生機的村子。幾十個墓碑。陳舊的寺院。只剩下兩個人的存在。那之後來到這裡的術者們的對話。

(……感知……如果還有人能在這場病後活下來的話……就可以確定……)

(已經按照璃花大人的命令毀了通信……器具和藥物應該都不會送到……)

——真是的。從以前起,這一族就從來不做什麼好事。

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但即使如此,他也無法自由使用力量。這樣的自己讓他十分火大。

要殺掉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比撕裂一張紙還容易。

(可是全力使用力量的話,影月就會當場失去生命——)

就連現在也是在沒有用酒的幫助下強行佔據了他的身體。應該帶給了他很大的負擔。

與此同時,會考慮這種事情的自己,也讓他心煩意亂。按說影月那種存在會變成怎麼樣對他來說應該都無所謂才對。

「快滾!你想讓我宰了你嗎?」

儘管如此,嘴巴卻擅自說出了台詞。

男人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嘴角牽扯出一絲微笑。

「……哎呀,這個樣子我似乎比較吃虧。那麼另找機會吧。」

男人最後瞥了一眼秀麗,無聲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喂!」

陽月一面煩躁得扁了扁嘴,一面粗魯的抓住了秀麗的手腕。

慌忙站起來的秀麗,突然感到了不對。明明很明顯是陽月的人格——(沒有酒的味道……)

「我來讓那個女人復原。」

這句話吹走了秀麗的眾多疑問。

「可以做到嗎?」

「當然。你們的運氣還真好。因為那些傢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二討厭的存在。」

(——給我滾!縹家的死小鬼!)

縹家,可以操縱異能的擁有神之血統的家族。

「……你認識,那個人?」

陽月回過頭來。那是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遙遠,凝視著湖面的月亮一樣的眼神。

和影月不同的,過於深沉的雙眸。

「——你打算進一步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閑聊上面嗎?」

陽月沒有回答,乾脆的調轉了身體。

「紅葉占卜果然準確啊。」

摘下了頭巾的璃櫻,嘻嘻地笑了出來。

和父親在一起的孩子,突然看了看茶本府的方向。

「……好厲害啊,那個『先見的巫女。』真的牽扯住了我們三天時間。」

英姬反過來利用術者們張在她府邸的術,把璃櫻等人關在了府里。

面對在縹家也是屈指可數的術者們,她僅靠一人之力就堅持了三天。絕對不是普通的巫女能相比較的。既然到現在都可以使用那種程度的術,那麼當年讓年輕時代的她跑掉的縹家想必更加痛心吧。最後因為精疲力盡而倒下的英姬的氣魄,讓少年真心感到了佩服。

「不過原本就是打算給予她們一定緩期啊。」

術者們施加在春姬身上的術,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解開的東西。首先這個城裡的占卜師們就不可能做到。而且他們已經控制住了英姬,讓她不可能有所舉動。如果即使如此也能解開的話……

之所以沒有當場就帶走被施加了術的春姬,也是因為覺得說不定她會解開那個術。如果春姬身上的術真的被解開的話,就可以確信她就是「正牌」了。

所以也算是表示對於英姬的奴隸的敬意,就等待了三天。

雖然術本身沒有被解開,但是那個女孩輕易地衝破了術者們所布的結界而追了過來。

這就已經足夠了。

「請你不要太亂來噢。怎麼說呢,術者們可是都快暈倒了呢。」

「啊,因為我也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在。」

璃櫻用蒼白的手指梳理著凌亂的頭髮。沒錯——找到的,是兩人。

而且那個少年沒有使用可以使用的力量。不能使用的理由——就是他的弱點。

持續減少的異能出生率。就算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還是應該做好事前準備吧。

「璃奧,今後也許需要你為了調查某些東西而到處跑呢。」

少年吃驚似的輕輕睜大了眼睛,但是卻沒有反駁。

「是。茶春姬,就這樣不管了嗎?」

「雖然讓人火大,但是既然是輸給了愛就沒辦法了。而且相對的也有了巨大的收穫,只好放過她了。反正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期待英機會讓我們有機可乘了。」

少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愛?

「另一個女性呢?」

「你什麼都不用做,我會去見她。」

聽到那好像要融化的聲音,璃奧不由自主看向父親。在他冰冷的嘴唇上,出現了一抹美麗的微笑。

——他明白,父親找到了。

長久以來,父親一直在持續尋找的重要東西。

既然已經找到,漩渦就將開始旋轉。而且,璃奧這次不會在那個圈子中。

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伯母也心知肚明。希望不要出現奇怪的狀況……。

璃奧凝視著在他的三步之前搖晃著的美麗銀髮,闔上了眼睛。

秋祭的當天——「春姬能夠復原真的太好了……話說回來,到底是怎麼做的呢?」

秀麗打量著充斥著熱鬧笑聲的夜晚的街道。按說應該因為就職式的關係而沒有多少預算,不過不愧是柴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操作的,街道上的一切都華麗到讓人目眩。秀麗和在她兩旁擔任警衛的靜蘭和燕青走在這樣的道路上。

「靜蘭,你有給影月他們安排警衛嗎?」

「啊,放心吧。我已經嚴格命令過他們,讓他們不能偷懶的。」

「……呼,真是青春啊。和被臭男人捆綁起來,和被惡劣的官吏握著書簡在後面追趕的我那時候真是天壤之別。」

「那是因為你做了要被別人追趕的事情吧?自作自受。」

靜蘭斬釘截鐵的宣言。

「那,對了,悠舜呢?」

「和凜小姐在一起……希望是吧。畢竟那是最後的賭注嘛……」

察覺到他意思的秀麗頗為驚愕。

「啊?難、難道說凜喜歡的人是——」這個時候的柴凜正在州城。因為上午燕青嘀咕著說輪椅的情形不太對勁。

因為她知道每年的這一天,悠舜都要和燕青一起去抽查審視秋祭,所以做夢也沒有想到悠舜還在州府中。甚至她還想說正好趁著對方不在,把圍毯就這麼放到桌子上。雖然每年都是親手遞交,但是今年她反正也不打算說什麼了。

因為她完全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形下進入的房間,所以看到悠舜在輪椅上打盹的時候,真的吃了一驚。

(那樣的話,身體會酸痛的。看來要進一步改良輪椅,在椅背上墊上棉花,調節靠背的角度才可以。)

柴凜首先冒出了這個念頭,然後又因為這樣的自己而哭笑不得……因為在工作上習慣雷厲風行,所以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對自己好像連女性化的思考都不小心刪除了這點產生了小小的後悔。這也就怪不得每年都被甩了。

看到似乎因為寒冷而顫抖了一下的悠舜,柴凜想到了手裡的圍毯,於是躡手躡腳的接近了對方。

她將在工作的間隙中見縫插針編織出來的圍毯輕輕披在了悠舜的膝蓋上。在接近的同時,迅速掃視了一番據說不太對勁的輪椅。但是……感覺上並沒有什麼異常。

(……難道說是不分解到七零八落就無法看清楚的地方產生了故障嗎?)

柴凜陷入了思考。這時她因為覺得悠舜的寢息停頓下來而回頭看了一眼,不過似乎是自己多心了。

柴凜決定明天再次調查,然後目不轉睛的眺望著悠舜的睡臉,他似乎疲勞到了極點,明明應該是在夢鄉中,看起來卻還是帶著某種緊張。如果是這位大人的話,說不定真的在睡夢中都會工作……

柴凜一直愛著這樣的悠舜。

自從一個不小心脫口求婚以來,她就索性看開了。在不違背禮儀和妨礙工作的前提下,每年都好像例行的問候一樣挑選時間表達自己的心意。但是,悠舜的答案卻永遠一樣。自己讓這個溫柔的人,不止一次重複著「不」的答案。

到了退潮的時間了。在王上的視線投注到了茶州,茶州的案件都被收拾乾淨的現在,大概在不遠的將來,悠舜就會返回王都吧?因為至今為止都一直讓他為難,所以至少在最後……

(讓我為你的幸福祈禱吧。)

悠舜很體貼,同時在工作上又相當嚴厲。適合呆在他身邊的,應該是能夠讓他放鬆到不會在夢中都為了工作而煩惱的,體貼而充滿慈愛的美麗女性吧。

柴凜微笑了出來。雖然還殘留了很多感情,但是在這裡就應該划上終止符了。

「讓我和你說一聲告別吧。請你一定要幸福。悠舜。」

在她不再遲疑的調轉身體的瞬間,被人從後面拉住了手腕。

「都給他設計到那個程度了,他都還追不到凜小姐的話,我也就不管了。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了。」

「啊?啊?難道說悠舜大人也……」燕青發出了疲倦的嘆息。

「因為悠舜那傢伙頑固得要死。你也知道,茶家不是一直在找我們的麻煩嗎?他堅持說自己不知道會遭遇到什麼危險,所以絕對不能把凜小姐卷進來。因此才每次都拒絕凜小姐的求婚。明明如此,每次凜小姐傳出相親的消息後,他有沮喪得不得了。真的是標準的白痴。我和彰每次都要為此很辛苦的去破壞相親……」

「哎呀!等一下!燕青你還做過這種事?」

「可、可是,如果被凜小姐跑掉了的話不就完蛋了嗎?悠舜絕對找不到其他的新娘的!」

「啊?」

「如果要作悠舜的新娘的話,只是美麗或者體貼可是不行的!她必須做好心理準備,要和悠舜一點點變得無法動彈,遲早有一天完全無法行動的腿打一輩子交道。」

秀麗和靜蘭猛然醒悟了過來。

「可是凜不一樣。不是心理準備這種程度的問題了。她本人就喜歡和悠舜在一起,喜歡讓悠舜能夠有機會獲得輕鬆,喜歡為此而去想方設法。對於普通人來說是痛苦的事,在凜小姐那裡全都被轉換為了『幸福』和『快樂』。不管是以前還是今後,能夠這樣的都絕對只有凜一個。」

製作能讓悠舜更長久走路的手杖,製作輪椅,改造寢床,接下來還能為悠舜做什麼呢?她隨時都在興緻勃勃地考慮著這些。在那裡不存在任何的忍耐和辛勞。

如果柴凜在身邊的話,悠舜就不會去在意什麼腿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能在柴凜的手裡被轉變為「幸福」。不需要歉疚也不需要介意。所有的障礙都不再是障礙。

明天一定會比今天更好。對於悠舜來說,柴凜就是能讓他這麼想的女性。

「首先迷上對方的人可是悠舜哦。不過他和凜小姐的年齡差距比較大,而且又因為可能會讓對方吃苦而煩惱不已。在她冷嘲熱諷的對我說,『你和凜真是打是親罵是愛,讓人羨慕啊』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傢伙完蛋了。不過這以來總算是大團圓結局。柴大叔一定也會高興得要哭出來的。」

「你說大團圓……可是到開花結果至少還要花上十年吧……」

腦海中浮現出悠舜沉穩的笑容,秀麗擔心了起來。結果靜蘭輕聲笑了出來。

「要打賭嗎?小姐。我想悠舜今天就可以追到凜小姐的。」

「我也是。雖然他很溫柔,但是在關鍵問題上從來不手軟。再說了,那傢伙可是在對茶家的戰鬥中身經百戰的超能幹官吏。現在面對不可能有退路的人生關鍵性的大挑戰,他絕對不會輸掉的。」

燕青俯視著秀麗,笑著揉亂了她的頭髮。

「所以是大團圓。這都是托小姐和影月的福。因為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所以悠舜也有餘力去考慮自己的問題了。謝謝。」

「不是的。這是燕青和悠舜大人努力的結果。而且,燕青你也不要光說別人了。」秀麗從手袋中摸索出了什麼東西交給燕青。

「給。你要快點找到代替我送你親手製作東西的女人哦。」

燕青比較著手裡的編織品和秀麗,發出了吃驚的聲音。

「這個是給我的嗎?」

「今天不是要送給重要的人的日子嗎?其實我也有悠舜大人做了特製的暖和布鞋,不過既然是這個樣子的話,就留到他們成親的那天作為賀禮吧。」

「多麼體貼的上司啊。我真的很感激。對了,這是什麼?」

「腹帶。」燕青的肩膀沮喪的垂了下來。

「算、算是什麼講頭?」

「畢竟你看起來似乎是會露出肚子睡覺的人嘛。」

「小姐,你心目中我到底是幾歲啊……」

雖然嘴上嘟嘟嚷嚷的抱怨,燕青還是很高興得叫過了那個。

「那個,這個給靜蘭。」

看到秀麗取出來的紅色飾物後,靜蘭微微睜大了眼睛。

「劍穗嗎?」

「正確,雖然想到要裝飾在國寶上有點那個……不過,這種時候就不要管這個了。」

「幹將」的劍柄上,已經掛著適合國寶的優美裝飾,但是秀麗卻毫不介意的把那個塞到了靜蘭的掌心中。

「你就當作是護身符吧。看到它就要記得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活下去。」

「……」

「如果是下級武官的話,就算立刻逃掉應該也會得到諒解……雖然從我的角度來說,是希望你不管怎麼坐到多麼高的位置都能這麼做,但是靜蘭無論是責任感還是自尊心都勝過別人一倍。既然你現在已經收到了這麼誇張的劍和地位,那麼萬一發生什麼你似乎會是留到最後的那個了。所以這個給你。真的有什麼危險的話,看到這個就請你記得立刻逃跑。」

靜蘭輕輕碰了碰鮮紅的劍穗。金線和銀線複雜的編織在一起,連結頭也製作得非常精細。

「不公平!為什麼給靜蘭這麼帥氣的東西,給我的就是腹帶!」

「畢竟燕青是文官嘛。因為腹痛而起不來床的可能性還要比較高吧?」

「唔……這麼說來的話也是……」

無意識的看到靜蘭的燕青吃了一驚。

「謝謝你,小姐……」

靜蘭浮現出了快要溢出的笑容。和平時的微笑完全不在一個層次的,彷彿喜色本身都會就那麼洶湧噴發出來的滿面笑容。

「我會珍惜的。」

「嗯,你一定要好好回來哦。」

更加讓人吃驚的是,修理完全沒因為這個笑容而動搖。

(也就是說看到過不止一次了嗎?)

燕青從心底對秀麗感到了佩服。如果自己一個人的話,一定一輩子都不可能欣賞到的。

「那個,你們兩位,都請等一下。」秀麗掉轉身背對著兩人。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我。茶葉和香料,真的謝謝你們。」

秀麗能感覺到背後的兩人吞了口口水。不過說起來也很丟臉,她是直到最近才注意到了那些東西的意義。如果是平時的話,腦袋明明可以更好用一些的——但是她的神經卻緊繃到了沒有餘力去注意那些的程度。

在夢中,秀麗一次又一次的殺害那個青年。是哪裡不對呢?

秀麗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後悔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好混亂。

柴凜的話在她的腦海中復甦。

(雖然我因為喜歡上了那個人而非常幸福,但是我卻無法成為那個人的『幸福』。我剩下能做的,就只有祈禱那個人的幸福而已。)那個時候她第一次注意到,柴凜和朔洵就好像是一體兩面的存在。

將感情投注在了什麼人的身上,但是卻無法實現,最後只能祈禱那個人的幸福。

可是這種祈禱的方法,就好像光和暗一樣正好相反。

要怎麼接觸,才能讓那人的眼睛中,出現和柴凜一樣的光芒呢。

即使如此,在她注意到了眾多的茶葉和香料的意義後,她的心中還是亮起了小小的光芒。

雖然沒有進行任何拜託,但是在自己身邊卻一直存在著關心自己的人。那份牽掛自己、關心自己的溫柔,就是隨時位於自己身邊的幸福。

即使哭泣著在深夜醒來,身邊也放著香袋和溫和的茶水。

(沒事的。)

她決定,絕對不能因為痛苦就封閉那一切。

就算是為了關心自己的人們,也要好好的尋找出答案。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到時候我會說的。」

秀麗回頭露出了笑容。

「沒事的,大家都這麼體貼。我一定能好好加油的。」

那時讓人印象深刻的成熟笑容。

看著害羞一樣走在前面的秀麗,燕青吃驚得發出了感嘆。

「頭疼啊,女孩子真的是轉眼間就會變得很美麗。」

「為什麼我會和你被劃分在一起?」

「你有什麼不滿嗎?」

「聽好了,你的腹帶只是人情而已。」

「喲,人情的話還會加上這麼美麗的花紋嗎?看來我真招人疼愛呢。」

「你這個人怎麼可能纖細到因為腹痛而爬不起來。給我,我來使用。」

「你居然要硬搶嗎?」燕青慌忙把腹帶藏在了自己背後,試圖從靜蘭的魔掌中保護自己的禮物。

一面聽著外面的演奏聲,克洵一面在茶本家不甘不願地處理著這幾天堆積起來的工作。還想說難得能和春姬一起出去。

(真是丟臉啊,甚至都對春姬說不出口,你自己一個人去玩吧。)

春姬絕對會受到那些無聊男子的搭訕。

「克洵,這個給你。」

突然,從他的身邊遞來了一條手巾。在那上面,漂亮的刺繡著勿忘我的花紋。而且仔細看的話,那上面還帶著跟莖。

「聽說今天是要把親手製作的東西送給一種對象的日子。」

克洵的臉轉眼之間就一片赤紅,而且慌張狼狽了起來。

然後——「謝謝你。」他拉過春姬,輕輕吻上了對方。

伴隨著清風飄過來的濃烈的神酒味,讓影月打了個寒顫。

明明一口也沒有,「影月」卻似乎一瞬被拉入了「裡面」。

(難道……說。)

那個時候,就在身邊——好像是誤會了他打寒顫的原因,一起和他觀看秋祭的香鈴向他遞出披肩。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親手編織的,似乎很暖和的披肩。

就好像香鈴一樣,影月如此想到。

不過在影月開口之前,香鈴已經搶先快嘴說道。

「我、我沒有什麼深意哦!是、是秀麗小姐讓我編織來看看的——」影月微微一笑。說出了和心意相反的疏遠台詞。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不客氣了。哇,好漂亮。將來能成為香鈴夫君的人一定很幸福。」

因為短暫的夢境,很快就要結束了。

在鼓足勇氣遞出披肩的香鈴的腦海中,閃過了陽月的話。

(真是的。你這個人的男人運也太差了。那個混蛋占卜師沒有和你說嗎?影月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心意的。)

那個時候,不知道何時變成了陽月的他,冷然的瞥了一眼注意到的香鈴。

(聽好了,這不是我,而是影月自身的意志——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還要有一段時間,香鈴才會明白陽月的這句話中的含義。

「這次真的是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幾天後,克洵和春姬一起拜訪紅杜府,深深的點頭道謝。

「祖母也再三叮囑我們要代她向你們道謝。還有,因為無法親自上門道謝,真的非常抱歉……」

聽說英姬在府中暈倒的時候,秀麗他們真的很擔心。雖然克洵和春姬都抽時間去照顧,但是總是被當事人英姬趕出來。儘管性命沒有大礙,但是身體還不是完全狀態,所以一直都呆在府里靜養。

燕青壞笑了一下。

「哦,祖母啊。」

「啊,不,那、那個,沒有什麼深意的!」

這一來,在他旁邊的春姬面頰上也浮現出了紅暈。

「……我因為和克洵共度了一個夜晚的關係,更加加深了對於克洵的思念。」沙,沉默在室內流淌。

短暫的停頓後,克洵名副其實的跳了起來。

「春、春姬!這種事情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啊!」

「啊……是這樣嗎?語言這種東西還真是困難呢……」

燕青拍打著狼狽到近乎丟臉的克洵的肩膀,徐徐的點頭。

「克洵……我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看來你很努力嘛。了不起。」

「啊啊啊,燕青!」秀麗和影月都紅著臉轉移開了視線,而靜蘭則很有禮貌的裝出沒有聽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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