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還有蠟燭嗎?
正在換蠟燭的影月聞言,朝著突然探出腦袋的燕青轉過身來。
哎,有哦!請拿去用吧。
哦,多謝了!
而順便,你的答卷我也正好還給你呢。
影月含笑,與簇新的蠟燭一起遞過來的是被批改過的詩文答案。提心弔膽地打開來,一看果然是滿江紅。
哼
明天之前請訂正好哦!
唉
燕青驟然垂頭喪氣去確認答案的樣子讓影月小聲地笑了起來,不禁偷眼看他。接著,他的眼光落在了剛剛換完蠟燭的燈籠上。
今天是新月御魂燈的最終日。
傳說,在這一天,能夠在夢裡遇到已故的人、或者是那想要見面卻不得的人。
燕青,你想遇到誰呢?
燕青抬起頭,帶著緊繃的臉色嘎吱嘎吱地撓著腦袋。
唔,從很早以前開始,我在這段時間內就老是在做噩夢啊。夢裡出現的儘是些我不想見的人。算了,雖說這該算是自作自受吧。啊,但是,我想今年大概沒什麼問題吧
呃?
唔啊。影月果然還是相見堂主大人吧?
影月雖說對燕青的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存疑,但是還是報著微笑面對他的詢問。
今年的御魂燈的確是為了堂主和陽月而點的。
是啊如果可以的話。
哎。說起來,克洵他先前曾經說過,就算是做夢也好,想見見朔洵呢。
聽見這個名字,影月吃驚地抬起了頭。
但是看起來,燕青說出朔洵的名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深意。
你今天晚上也早點就寢好了。你不是想見堂主大人嘛?我允許你哦。
燕青粗魯地揉亂了影月的頭髮,影月難為情地笑了。
是啊就這麼辦吧。
喂,就這麼干!否則,你若是睡眠不足的話,我可是會被香鈴小姐嘮叨的,快去睡吧。那麼再見了,晚安!
燕青手裡拿著蠟燭還有那儘是朱墨的答卷,從影月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這之後,影月還是注視著燈籠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茶朔洵。
雖然說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但是,如果那不是夢境的話,在榮山的坑道里,影月曾經與他相遇過。為什麼他不是去秀麗那裡,而是來自己這邊呢
從那時候起,影月就一直在思考。
(那個人,莫非是)
他特意來到杜影月身邊,拔去了那樁子,將自己從那圓陣中帶了出來。
因此,陽月才能來到外面。彷彿就好像是他知道陽月的存在,為了救他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在查出足以致死的量的毒的同時,卻忽然消失了的朔洵的屍體。
影月看向自己雙手的手掌。
明明該死去的,卻仍然存在著而自己,也是一樣。
影月從椅子上站起身,一邊思考著,一邊踱向了通往寢室的那扇門扉。
說起來,那時候的我堅信自己肯定會死去,於是就認為那是在夢境中,總覺得最後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多餘話
影月的眉頭皺起,卻假裝若無其事地將手放在門板上。突然,他覺得那手感有些不協調。雖說不知道究竟有哪裡不對,但是他還是就這樣推開了門扉。
當看到在屋子中的那人的那一瞬間,他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更想馬上找釘子來把門板釘起來。
呵呵,影月勉強地笑了起來。
我一定是太累了呢,這才會看到奇怪的幻象啊。不如就請香鈴小姐給我泡杯美味的茶,然後今天晚上就在別處睡了算了
彷彿念咒一般念叨著幻覺幻覺,影月推推門板想確認門是否有被好好地關上,但這時候
哇?!
門扉卻被更大地力氣迅捷地從內側被拉了開來,影月一個踩空,立馬就朝著房裡跌了進去。
就在他即將親吻上地板的時候,那個從房內打開門扉的人敞開胸膛接住了影月。
哦呀你長高了一點了嘛!
從近在咫尺處,影月所看到的是生前除了那張麵皮之外一無可取的廢柴男人(影月的說法),正眯著貓兒一般的眼睛優雅且艷麗地微笑著。
(幻、幻覺)
影月仍然想要逃避現實。
這時候,外面傳來香鈴的聲音:
影月大人?!剛剛那聲慘叫是
切是香鈴啊
果然不出所料,香鈴的臉色驟變。但是,這之後的她所做出的反應卻出乎影月的預想。而且的確,她是有叫喊出來,但是叫喊出來的卻是
繼龍蓮大人之後又是個男人?!
呃呃?!
好像是哪裡搞錯了,被誤解了!影月臉色刷白。她所謂的又是到底是指什麼啊!
就算看到影月被男人緊緊擁抱,也沒有見香鈴有任何垂頭喪氣。這是面對龍蓮時被訓練出來的。鬥志熊熊燃燒,她斜睨著那個男人。
那邊的!半夜三更來此做什麼?還不快速速報上尊姓大名!
許是因為夜色昏暗的緣故,香鈴看來無法辨別出來人的樣子影月決定,無論如何得先從這個長著跟朔洵一樣的臉的男人(繼續在逃避現實中)的懷抱中脫身。
但是,在呵呵竊笑的同時,那男人卻將影月摟得更近。
我是被他邀來喝茶的。
在這種三更半夜中?!
聞言影月有些焦急地看著受到打擊不禁踉蹌了一下的香鈴。貌似狀況往錯誤的方向越扯越遠了。
才、才不才不是!香鈴小姐!
我跟他是在工作里認識的,對吧?
確實是在工作中認識的,但是,為什麼在這種情形下這話聽起來如此詭異?這讓經驗不多的影月非常疑惑。
香鈴睜大了眼睛。工作!這向來就是將男女之間的關係劃開一道鴻溝的第一位要素了。
真的是這樣的嗎,影月大人?
你誤、誤會了,香鈴小姐!
在喊出這句台詞的那一瞬間,影月自己已經察覺:不成。在這樣拖延下去的話總覺等待著自己的肯定是萬劫不復的泥沼了。
(現在是逃避現實的時候嗎?!)
影月拚死掰開了那手臂逃了出來。
香鈴小姐,快去取鹽來!
鹽?
你好好看看他的臉!臉啊!
香鈴斜眼看向對方,在覺察到了的那一瞬間,怒發衝天。
什麼嘛?!原來是你這個背後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用鹽還是浪費了哪。用芝麻鹽就足夠對付你了啊!
這樣說著,香鈴真的飛奔跑去取芝麻鹽了。
(香、香鈴小姐好厲害)
居然說芝麻鹽。
影月調整了姿勢轉過身來,直面的是那張過分漂亮的臉的正面。他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這個長身玉立的男人。
呃,燕青喜歡但是你很討厭的東西是?一、靜蘭,二、沒用的毛,三、頑強的人生?
全部。
影月不自禁地呻吟了起來。
真的是本人嗎?
你啊,不要再長大了哦。就好像眼睛大大身體小小的小動物一般才可愛的說。
影月非常地光火。他可不想給這個擁有自己朝思暮想的頎長身材的男人這般說。
開什麼玩笑啊?我可要長得高高的。快,趕緊回去吧。否則可不要怪我要忍不住朝你身上撒豆撒鹽撒胡椒了!
明明是你說要跟我一起喝茶的。
那是我年幼無知,你就忘記了吧!
你對你的救命恩人可真是狠心薄情啊!
影月焦躁地揉亂了自己長長的劉海,同時嘆息。的確,在這個人面前自己的態度就會變得很惡劣。就算是面對那長著堂主的那張臉的千夜也是如此,自己也會生起氣來。修行的確不夠,這才不禁變得冷淡不客氣。
對不起啊。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謝謝。但是,我可是有說過我很討厭你。這可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地那麼生氣。
聽到這話,他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
也就是說我是你的初體驗了哪?
哎,也可以這麼說。
影月沒有深思就這麼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從後面傳來了陶器碎掉的聲音。
回頭看去,只見香鈴渾身顫抖,手裡的鹽罐也掉在了地上。
香鈴小姐?是不是被碎片割傷了?
你這人最最最差勁了!
香鈴抓起掉在地上的芝麻鹽,不知道為何卻撒了影月滿身滿臉,然後飛奔而去。??為、為什麼是我?!
被撒得渾身都是芝麻鹽的影月非常震驚。影月回頭毫不客氣地睨視著身後那吃吃笑著的男人。
每次跟你在一起就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真是的,你趕緊給我回去吧!
是你自己跑到我這邊來的哦。
呃?
你去打開那邊的那扇門看看。
影月好不容易環視著,看清楚那周圍的景色不禁啞然。雖然因為夜色的緣故,周圍非常昏暗,但是,不對。他明明記得寢室里的窗戶肯定是開著的。
漆黑的空間。但是卻可以感覺那是夜晚的皇宮,蜿蜒曲折的迴廊,還有那無數的門扉。
這到底是哪裡啊!?
手忙腳亂地回頭看向那本應大開著的門扉,卻發現那邊是關著的,門扉正在消失中。
呃呃?!等、等一下
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那門扉毫不留情地就如同被溶化了一般消失無蹤了。
香鈴小姐呢?!
她從那扇門來,又從那扇門裡回去了哦!
朔洵所指的是那扇有著可愛雛菊花紋的門扉,但是不管如何推如何拉如何敲,它也絕對打不開。
影月為了尋求說明抬頭看向朔洵,但是他只是帶著風吹不動的冷冷表情。
影月已經停止去思考為何事情會演變至此。
大概,對於影月而言,自己的不幸都是由朔洵這個名字帶來的。這就好像丟石塊丟中了偶爾路過的猴子一般低的概率,今天的運氣真是不好。
從這裡應該能回去吧?
我不知道。因為我可是偶然地能夠從別的地方出去的,如果你的運氣不差的話,大概就能出去吧?
那個、除我們之外再也沒有旁人了嗎?
看來只有我們兩個而已呢。
影月聽見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罄的一聲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