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自己被劉輝他們如此注視著,那美女停下了正拉奏著的二胡。用她那混雜著好奇心的充滿魅力的盈盈瞳眸逡巡打量著兩人。
劉輝在這時候,才發現美女的膝上有人正在沉睡。是一個三歲左右、長著一張豐滿圓潤臉頰的可愛幼女。
劉輝忍不住地揚起了聲音:
秀
笨蛋!不要出聲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柄扇子從美女的手上揚出,狠狠地直擊劉輝的眉間。
難得她好不容易才睡著了,你要是把她吵醒的話,妾身可是會不客氣地揍你一頓然後把你用鹽腌起來丟到河裡去的哦!
不、不好意思。
劉輝道歉。真是迫力十足的美女哪。就算是什麼壞事都沒做,大概也會情不自禁地向她道歉的。
她大概是累得緊了。所以才剛奏了一會兒搖籃曲,她就馬上睡著了。
那美女滿臉愛憐地凝視著枕在她膝蓋上的那圓圓小小的秀麗,輕柔地梳著她的發。和著拍子,鏹啷枷鎖發出了小小的聲音。
劉輝沒有問她為什麼?或者你是誰?之類的問題。也知道自己並不會去問她。
突然那女子抬頭看向璃櫻,笑了起來。
哼嗯。原來是您哪。您將魂魄的端緒處理成無法被切斷的狀態,還留下了回去的記號的說。真是有些手段呢!不過,也托您的福,妾身才得以悠閑地與秀麗相處一陣。
她輕撫著秀麗那睡得純真無邪的臉頰。
來吧御魂燈也該燃到盡頭了。馬上就要到時間了。你們可以把秀麗帶回去了。
遠處傳來不知道是誰的腳步聲。
那女子抬起頭,取過二胡。
快走!好歹有妾身在這裡保護著。回去的時候可不要笨手笨腳地被那些來追你們的傢伙給抓到啊,因為我家夫君可是會哭的哪。
璃櫻默不作聲地將好像小小年糕一樣沉睡的秀麗抱起來,交給劉輝。
哇、哇哇
劉輝手忙腳亂。因為他自己是兄弟中最小的,所以這可是他第一次抱這樣的小孩子。睡得正酣呼呼打著小鼾的小小秀麗沉甸甸的,體溫也很溫暖真是惹人憐愛。
(果然是讓嚴謹的紅尚書都崩潰的可愛啊)
回去吧。回去的路標都已經留好了。
呃不,可是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看著依然身負枷鎖的女子,劉輝躊躇了。
見狀女子疾聲催促劉輝:
不用擔心。能夠解開妾身的枷鎖的並非是您。那個不管跟他說多少次放棄吧也不會聽的那個笨男人,不管多少次都會來的
璃櫻忽然迴轉身來。
你討厭、璃櫻大人嗎?
您問的問題真讓妾身覺得難以作答哪。璃櫻他自從孩提時代起,數十年來鍥而不捨地送薔薇花給妾身。拉奏著二胡,連妾身都熟記下了那二胡曲調。在這將一切都禁閉起來的桎梏之中,與妾身一同共度春秋冬夏。雖說將妾身幽禁起來的是那傢伙的父母,但是璃櫻也一次都沒有離開過這個樊籬。
我愛你,那就如同每個季節的問候一般。
不過,對於她而言,並不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將自己禁閉起來,利用著,並施與屈辱。就連現在她還是認為,這句話是不是有什麼別種含義在裡面呢?
在那長長的歲月中,與自己一起共度四季更迭的少年。
那是將自己關起來的男人,出於自傲,她是絕對不會愛上他的。但是。
妾身並不討厭那個人的二胡。
薔薇姬開始彈奏起二胡。那是比秀麗更進一步豐麗的音色。
來,快走吧。否則回不去了哦!
於是,只留下薔薇姬一個人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是不讓薔薇姬逃離的少年。
請讓我留在你身邊。所以我是不會解開你身上的枷鎖的。我愛你。我的公主。至少請讓我愛你,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就算他從少年變成男子,也不曾有所改變。
薔薇姬苦笑著。她真的無法理解人心這種東西。
真不可思議啊邵可。雖然你也說過與璃櫻相同的話,但是我卻覺得你所做的事卻是與他完全相反的事哪。
我愛你,我想與你在一起,請跟我結婚,若是你成為我妻子的話我帶你去四處旅行與只希望自己留在他身邊的璃櫻截然不同的是,邵可所期望的事多得令人目瞪口呆。就算狠狠地叱罵他不要開玩笑啊,白痴!,他也不曾打退堂鼓過,卻讓她捲入了激烈的爭吵中。
就是因為這樣,璃櫻是將自己困了起來,而邵可,則將她身上的枷鎖給解開,給了她自由。她所重視的東西,被璃櫻所掠奪,卻從邵可那裡再次得到。
世界、榮譽、力量、心、感情、自由。
(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東西哦!)
門扉被打開了。
走進來的青年,帶著與小璃櫻十分相像的漆黑雙眸與如冰一般的微笑,雙手支頤,渾身全然放鬆聽著她演奏著二胡。
因為憎惡別人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對別人,她只應以獃滯。在現下這種非常隨意放鬆的氛圍里,璃櫻的二胡是啊,並不是那麼討厭。
不過,邵可則不同。
(邵可來了。)
無視被賦予的暗殺命令,解開了枷鎖,抓走了自己。殺了很多縹家的族人,讓她得以從璃櫻身邊逃離,還在旅途中數次大打出手。
然後,就是那些與邵可和秀麗還有靜蘭一起度過的那些稍縱即逝卻又幸福的一天天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與璃櫻共同度過了數十年,而與邵可在一起的時間,卻只如白駒過隙。
但是那時,她是那樣的出離憤怒,有時又會不禁啞然,還會叱罵他是白痴傻瓜笨蛋,她沒有一時半刻是快樂的、也不曾感到自己是被愛的。
終於,一個青年出現了。
黑色的裝束,白銀之刃。理應是來暗殺薔薇姬的男人,卻在見到了她之後止步不前。
薔薇姬稍稍苦笑。在她那永無止境的生命里,只有這一個人類男人,將自己改變了。
她從來未曾有過若是沒有遇見這個男人會比較好的想法。但是。
對不起,邵可。
沒有後悔。但是,卻後悔了。
迫不得已而留下邵可一個人去面對的歲月,就算換算成為人類的時間,也太過久長了。
一定要幸福啊秀麗,靜蘭。邵可。
想起了年幼秀麗的睡臉,她微笑起來。
大概秀麗在某個時間也會遇見像邵可那樣的男人吧?若是能夠遇到的話也不錯。
今年我做了個好夢。
御魂燈熄滅了。而夢境,也完結了。
來吧,再次陷入深深的沉眠吧!
不管經過多少歲月,我也會發自內心地愛著你。
劉輝離開了那個黑髮女子的房間,卻發現外面不知為何除了一片冥暗之外別無他物。這裡就如同當年為了帶秀麗回來而獨自一人踏入的仙洞宮一樣好像深淵似的黑暗。
隨後,與那時候一樣,一片白刃閃過。
劉輝將臂彎的小秀麗交給璃櫻,拔出了劍。
閃開,璃櫻!秀麗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
璃櫻抱緊秀麗,快步跑開。
目送他們離去,劉輝轉回面對黑暗,發現那黑暗中似乎還有一個人正在一同戰鬥。
璃櫻再度置身於濃霧之中。在這霧中,遠處只有唯一的一盞燈閃耀著。那是璃櫻臨睡前點亮的路標。但是,這燈光也正漸漸黯淡下去。
(御魂燈日結束了)
璃櫻走到門扉前卻迴轉身來,將從霧中飛來的數把短刀打落。
不知道從那裡傳來了低低的聲響。
你想要違逆瑠花大人么,璃櫻?
關於今天的事,你們可什麼都沒跟我說起呢。隨便你們了。就空手給我回去吧!
最早的雞鳴聲在遠處響起。
長夜即將拂曉。
然後璃櫻抱住秀麗,在那扇如同溶解一般消逝中的門消失之前的那一瞬間,跳了進去。
璃櫻醒了過來。看見那盞特意調長了燃燒時間的燈籠火光搖曳。
秀麗的呼吸趨向規則,回歸了正常的睡眠狀態。大概是因為在夢境中深深睡著的緣故,那沉鬱的疲勞也盡數消卻了。她的臉色變得很是健康。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情?)
璃櫻深深嘆息,就這樣離開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