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們竟然出這一招啊。」
秀麗被叫到了御史大夫室,等待著她的是皇毅和清雅那猶如寒冬飛雪般冰冷的視線。
突然醒轉過來的絳攸和秀麗快速寫就了一大卷紅黎深的吏部尚書解任申請的陳述書,扔到了皇毅面前。
「竟然在沒有我的許可的情況下,直接上奏王和尚書令。」
秀麗的雙腳用力踏著地面。否則的話恐怕會給他那極有壓力的低沉聲音給刮跑。
「我們用的可都是正規渠道啊。用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地方。」
作為御史台的官吏,擁有在沒有御史台長官的許可的情況下,也可以直接向王或者尚書令遞交彈劾申請的權利。例如要調查御史大夫或者其他擁有大權的官吏的時,有可能會在按照正規操作的過程中被人從旁抹消,所以允許直接上奏。
秀麗在沒有通告葵皇毅和其他人的情況下,把紅黎深的解任申請直接交到了劉輝和悠舜手上。
然後王並沒有通過御史台,而是直接決定了吏部尚書的解任。
「——吏部尚書這件事是清雅先行調查的。你根本不必這麼急躁,這件事遲早會有機會讓你插手,為何在不報告我的情況下獨行獨斷?」
仔細一看的話就會發現,皇毅的眼神中並沒有怒氣。
他的眼眸中充滿了警惕,連對方睫毛的動作也不放過似的,等待著秀麗的回答。
「我有自己的想法。」
「哦?菜鳥御史的想法?說來聽聽?」
「不,菜鳥御史的想法,實在不值得葵長官您來聽。」
「難以說出口不是嗎?哪么,我可以特別允許你密奏。」
說著,用食指致使秀麗過來。秀麗反射性地往後退去。
跟葵長官兩個人密探這種事,光是想想就覺得恐怖——
「我,我不要。」
「真是的,你每次都會跟我對著干啊。」
秀麗注視著皇毅。
「我沒有。我只不過是早點著手於自己遲早要碰到的事情而已。難道我做的事情裡面,有些什麼是違背了長官您的意思的嗎?」
皇毅那淺色的雙眸猛地眯了起來。同時,嘴唇微微上翹,錄出了笑容。
「沒有。這是你的功績。乾的不錯。辛苦了。」
秀麗瞪大了眼睛。這些話無疑是對秀麗的讚賞。真的很高興。
「接下來是吏部侍郎。這是你自己著手的案件。給我好好把他趕下台吧。」
葵皇毅說話還是那麼尖刻。
「是的。」
聽見秀麗那沉下聲來的回答,皇毅一瞬間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後,再次笑了。
「紅秀麗。」
突然被他喊到名字,秀麗不禁瞪大了眼睛。
「一開始的時候,我問過你吧。問你知不知道政治家和官僚的區別。」
「是的。」
「已經到了限期了。你回答看看。」
秀麗靜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皇毅面無表情地一直聽到最後。既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
只是,最後他說道:「那麼,你應該知道應該如何處置李絳攸了吧——退下吧。」
秀麗沒有反駁,行了一個禮退出了房間。
因為連續熬夜整個人幾乎虛脫的秀麗,發現瘦削得像幽靈一般的老師就在眼前,正靠著牆壁等著自己。誰都能一眼看出,他並不是在耍帥,只是單純因為體力和腳力已經消耗殆盡而已。看他那跟鬼魂沒有什麼區別的樣子,反而讓人覺得能活著已經是奇蹟了。但是現在自己看起來一定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絳攸大人。」
兩人並排向前走去。
「這次你真的幫了我大忙了。要是沒有你的話說不定根本就來不及。」
秀麗靜靜地低下了頭。
要推翻絳攸的吏部侍郎罷免申請,已經到了幾乎不可能辦到的地步了。這半年,實在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不過,就算挽救不了吏部侍郎,但能夠及時挽救「李絳攸」的方法,卻還有剩下一個。
絳攸在吏部里可以說是比任何人都更加努力勤勉,之所以會被評價為「無法勝任」,是因為他沒能最好最重要的職責——對上司紅黎深進諫,若發現他無法勝任現有職位,則要採取合適的對應。這次的罷免是以作為官吏無法做到這一點為由提出的。
本來絳攸不但有實力,而且為人正直,作為官吏也有不少政績。這件事的元兇是紅黎深,而絳攸為了黎深吃了不少苦頭,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正因為如此,如果絳攸能夠親手彈劾黎深的話,那麼就會被認為盡了最後的職責,說不定就能夠避免被罷官的命運。
這是絳攸能夠保留官職的最後一條路。
話雖如此,葵皇毅想要的不但只是罷免現有職位,他要的是絳攸退出朝廷。不但秀麗和絳攸在御史大獄那裡說什麼,擁有最終許可權的葵皇毅仍然掌握著最後的生死大權。
所以,在御史大獄正式開始之前,一定要分出勝負。只要收集好證據越過長官直接交到劉輝那裡的話,就算是葵皇毅也不能再出手干涉了。
雖然要同時留下黎深和絳攸兩個已經不可能了,不過如果至少要留下絳攸一個的話,那就只有這個辦法了。
秀麗想到的只有一個人。
就結果而言,絳攸親手把自己的養父趕下台這一點是事實。
絳攸想到秀麗那極為鎮靜的臉,露出了苦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說了一句「不要在意。」
「本來早就應該這麼做的。」
絳攸早就應該判斷黎深作為一個大官是否適合這個問題了。如果覺得不適合的話,就必須採取相應的措施。
在絳攸成為黎深的副官之前,在很多其他地方,也能毫不迷惘地糾正上司的過錯。
但是,對於黎深,他卻做不到這一點
楊修的話是對的。
絳攸不是吏部侍郎。他只是黎深的養子,只是一個守護的角色,無法做到公私分明。
作為官僚,絳攸比誰都優秀。
如果只是作為一個小齒輪來完成自己被賦予的工作的話,就算不去考慮國家大事,也不會給別人添什麼麻煩。不過成為高官之後,就同時也相當於政治家了。吏部侍郎的大權,已經完全達到了這一點要求。作為一個把持政治的人,必須要有自己的信念。
「我沒有這種自覺。就像在家中規勸黎深大人一樣,只是自顧自做自己的工作,根本就不是吏部侍郎。」
那是絳攸唯一不足的地方。
他沒有看出黎深的意圖,浪費了半年時間。想起來,自己真的太愚蠢了。
絳攸撫摸著走在旁邊的秀麗的頭。
「所以,不用擔心,儘管按你想的去做吧。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事而連累你。」
秀麗低下頭去,然後點了一下頭。
「是的。」
絳攸把秀麗的頭拉起來,輕輕拍了幾下。
「處分就用罷免現職,或者警告之類吧,要是落得辭官或者不能留在朝廷的下場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是的。」
就算吏部侍郎一職被免,只要還是官吏的話,還能從頭在往上爬。
這次,絳攸不再是為了黎深,而是為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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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房間中只剩下清雅跟自己的時候,皇毅用手托著臉。
「看來你的算盤打錯了啊,清雅。」
「是的,想不到紅黎深養的小金魚竟然會自立到已經可以在這種緊要關頭自己親手彈劾養父的地步。那麼李絳攸應如何處分?」
「吏部侍郎一職肯定是要解任的了,接著應該是降格和警告吧。想要他辭官看來是不行了啊。畢竟他彈劾了自己的上司,在緊要關頭履行了最後的責任了。如果沒有這一招的話,就肯定能夠把他趕出朝廷了。那丫頭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會趕在你前面提出彈劾的吧。」
清雅皺起了眉頭。這實在太無趣了。
「如果紅黎深去探訪李絳攸的話,哪怕只有一次,也能夠把他們兩個同時收拾掉的。因為這樣就可以證明他們之間曾經有過勾結,不管李絳攸提出什麼樣的陳述書,都可以指出這一點上有嫌疑,就能使他的陳述無效化了」
然而黎深不單只沒有去探望過,而且還每天鎮坐在尚書室中無意義地顯示著自己的存在,裝出一副李絳攸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的樣子。因為他的這種態度,從旁人眼中看來就像是李絳攸因為平日自己為其四處奔波,吃盡苦頭,但是到頭來卻被無情拋棄,於是只好親手彈劾了自己的上司。
「對方是紅黎深。他也不是笨蛋啊。」
「不,我覺得他已經笨的可以了。」
「嗯,可以說是盡干無聊事的笨蛋吧。兩個人都是。」
作為吏部侍郎,李絳攸應該做的不是努力為完全不工作的紅黎深善後,而是應該早早對紅黎深提出責問,糾正上司的工作態度及行為。
但即使過了半年,李絳攸的做法卻並沒有改變,只是不斷解決那些堆積的工作而已。
「葵長官才是,這次因為紅秀麗,你的計劃也被打亂了吧。」
「嗯,有一半可以這麼說。原本打算按照原來發展的話,應該會一切順利才對。不過算了。把紅黎深趕出朝廷這一點還是沒有變。這樣的話紅家也就等於被朝廷放逐了。李絳攸也落得個降職的下場。這樣紅姓官吏應該也會因為自己的當主被罷免而開始對王不滿了吧。我們這邊還是有收穫這一點結果還是沒有變。」
毫無還手之力只會拚命防守的,反而是王這邊。如果沒有紅秀麗的話,事情真的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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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千鈞一髮呢。」
悠舜反手拿著羽扇。簡直就像是鋌而走險般令人緊張。
「總算收拾妥當了。這有這件事,非得讓絳攸大人親手做不可,所以還真讓人擔心啊。」
不管是否辭官,絳攸不醒過來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另外,絳攸的決心,以及劉輝跟秀麗的行動都必須把握時機,在御史大獄正式開始之前做好一切準備。
但是作為結果,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這兩個位置都空下來了。情況可以說已經跟最壞並無差別。
「悠舜紅尚書那邊,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嗎?只有這個辦法了嗎?」
悠舜伏下了眼睛。這也是難以避免的。不應該掉下來的一角已經掉下來了。
「主上,您覺得貴族派這一次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
「咦?是紅黎深跟絳攸吧?因為都是我的左右手啊」
「不,正確來說,不是他們之間的任一個。老實說,他們兩個對於貴族派而言並不能構成什麼大的威脅。絳攸大人是個優秀的官吏,但作為「李絳攸」個人,能夠行使的權利有限。黎深雖然是紅家當主,但對於國政方面並沒有多少關心。站在主上您這邊,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您阻止貴族派的陰謀這些事情,他根本就沒有想過。」
悠舜毫不客氣地說道。不過,劉輝想起了跟悠舜十分有默契的黎深。
「自從悠舜你當了朕的尚書令以來,他也好像開始出謀劃策」
「沒有吧。一點也沒有。」
「嗯的確好像完全沒有。」
反而是真真正正一點工作都不做了。
悠舜想起了黎深那句話說了一次又一次的「辭掉宰相職位。」就算他為悠舜擔心,也沒有選擇留在悠舜身邊進行輔助,而是選擇把悠舜從政事上拉開。
雖然想到黎深的性格的話,這已經足夠讓悠舜高興的了不過這並不是良策。
「是嗎。對於貴族派而言黎深不是威脅啊?」
「是的。不過,正因為他們一開始就打算無論如何都要趕他下台,所以才會把第一個矛頭對準他。」
悠舜嘆了一口氣,伏下了睫毛。這個跟黎深的性格和地位並沒有關係。
「他們的目標是『紅家』。」
「紅家?」
「至今為止,主上受過紅家不少幫助,身邊也有眾多紅姓官員。在藍姓官吏離開朝廷的期間,現在朝廷中最有影響力,而且又對主上懷有好意的,就是紅姓官吏了。但是,只要一旦罷免身為紅家當主的黎深的話——」
開始發覺悠舜話中意思的劉輝表情越來越僵硬了。如此一來被人當作恩將仇報也不奇怪。
「紅姓官吏都是些心高氣傲的人。以前也曾經因為黎深的關係而截斷了貴陽的一半機能啊。」
「是的。這次跟藍將軍的時候有所不同。紅家傘下的朝廷官員也很多。實際上,一旦黎深走出朝廷,紅家一族對於政事的影響力應該會減低一半。」
沒有把黎深交給御史台,而是由自己直接處分的人是劉輝。
「如果,把處分交給御史台的話——不,這個行不通啊。」
如此一來就會讓人覺得王對於此次事件並無關心,絲毫沒有眷顧黎深的意思。畢竟最終批准罷免的人是劉輝。而且這種情況下,連絳攸也難保會被迫下台。
「那麼,如果朕力排眾議,無論如何都讓他留下的話——」
「如此一來貴族派就會指摘主上為了庇護紅家無視國法,濫用權利,對主上的反感也會越來越強烈的啊。」
不管選擇哪條路,都無法兩全其美。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讓人佔盡先機。只能從最壞的選項中選出最佳方案了。
悠舜看著劉輝的表情,一瞬間似乎想到了什麼要說,但欲言又止。
「主上,請不要弄錯了。因為紅家當主被罷免,所以紅姓官吏就對王有所不滿,這個反而不正常。在作為紅家一族之前,應該更有作為朝廷官員的自覺。不能因為紅家的動向而妄顧國法,左右政事。這樣的話,不管到什麼時候,情況都會跟爭奪王位的時候一樣,因為彩七家而動搖政事。」
悠舜說的沒錯。不過同時劉輝也覺得,就結果而言,他說的這番話跟貴族派減弱「紅家」力量的目的如出一轍。也就是說,悠舜跟葵皇毅的想法是一致的。
突然,他想起了旺季在午夜時分從悠舜房間出來這件事。還有晏樹說過的話。
(悠舜?)
劉輝的心一下子變得冰冷。
「有關紅姓官吏這方面,看來必須採取一些措施才行。」
「悠舜。」
「是?」
剛才感覺到的打從心底里感到冰冷的不安感。或許悠舜根本就知道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說不定能夠想辦法留下黎深和絳攸?
劉輝很想問
可是,把悠舜升上宰相之位的人是自己。劉輝只能把不安吞回了肚子里。
自己怎麼能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呢?
「沒什麼了,那就拜託你了。」
悠舜笑了,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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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絳攸分開後,秀麗回到了御史室。燕青給她倒了一杯茶。
秀麗趴倒在桌子上,一直沒有抬起臉來。看來那不像只是因為疲倦的關係。
「小姐,你覺得葵長官為人如何?」
「說話尖酸性格惡劣的上司。而且非常嚴格。好像幹了很多壞事似的感覺。」
「不過,你不討厭他吧?」
「為什麼你會知道?」
「因為小姐你比起在茶州的時候,感覺柔和了很多啊。比起那個時候,懂得接受各種各樣的意見了。還有狸狸,清雅君,都是多虧了葵長官是吧?」
秀麗沒有回答,沉默了好一會兒,自顧自地小口喝著茶。
「小姐主張的『正義』總是堅決而直接。容易明白,沒有人能夠反駁。所以以前的你會覺得只要能夠實現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的話,不管幹什麼都是沒有錯的,對不對?」
「嗯,是有這麼想過。」
之前有關贗品的案件也是,自己單獨一個人無視許可權限制行動,讓清雅的工作等同白費。
然後,自己一個人獨行獨斷,讓蘇芳把他的父親投入了牢獄之中。
現在的話——一定能夠考慮得更多更遠了。應該能夠處理得更為妥當了。秀麗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燕青的話,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吧。應該會用別的方法得出別的結果。
至於具體會用什麼方法,現在的秀麗還想不出來。
不過至少,她明白,自己相信的,只不過是自己認為的正義。
「這種想法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變的相當危險,這一點現在的小姐應該已經明白了。一開始那種因為自己是正確的所以幹什麼都是對的想法,其實只不過是一意孤行的傲慢。直來直往地把自己的正義強加於人的話,有時會對別人造成傷害。如果是擁有權力的官吏的話,那就更加如此了。」
「嗯。」
「讓你認識到這一點的,就是葵長官吧。」
秀麗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葵皇毅的頭腦中一直都對秀麗持否定態度,總是諷刺她太天真,完全沒有認同她。
他只是強硬地把現實擺到了自己面前,讓自己知道只是頭腦中的理想根本毫無意義。
所以,秀麗開始思考了。
這冷漠的現實不是靠一頭熱就能改變的,所以要實現自己的正義和理想,需要的是方法。
為了能夠通過另一條道路,實現跟清雅同樣的結果。
而葵皇毅確實就站在自己的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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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我以前想,總有一天一定會讓葵長官認輸」
「啊啊,嗯,目標嘛,當然越大越好啦!」
要是那個葵皇毅認輸的話,一定要跟史官說讓他把這一幕留在史實之中才行。燕青在心裡想。
「我不能說那個人是正確的,因為他不是那種簡單易懂的正義伸張者。他總是對我開口就罵,而且還每次把我當笨蛋來看。不過——他說的話卻從來沒有錯過。」
沒有錯過。所以秀麗也不敢說葵皇毅的主張是錯的。
世界上還有很多「正義」,是秀麗所不知道的。
秀麗覺得,也許其中之一,就在葵長官手上。
就算秀麗無法接受,也起碼要知道。
「嗚哇~好厲害,超尊敬他啦,能夠當那個人的部下實在太好了啦,值得驕傲啦這些,老實說我完全沒有想過。反正他跟我說的話也只有諷刺和挑釁。感覺上好像還幕後干過不少陰謀,而且還老跟我說這個不要做那個不要做,你只會礙事之類難聽的話——」
「一聽就覺得好像是個大惡人啊」
「對吧?我不能說自己尊敬他。他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我都無法認同。不過,內心覺得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秀麗的下巴在顫抖著。她閉著眼睛,隨著一聲嘆息,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感想。沒錯,正因為如此——
「我希望自己能夠得到葵長官的認同。」
不被認同,總是被他當作笨蛋,這讓秀麗覺得非常不甘心。
現在秀麗終於發覺,葵皇毅於自己,已經成為這樣的存在了。
只是不想對他表示尊敬而已,積極地去尋找的話,他所說的話應該還留在自己心中的某個角落裡吧。不過,如果不小心胡亂髮掘的,恐怕會惹上大麻煩,所以現在的秀麗不會去找。
在知道那個人認為的正義究竟是什麼,並且能夠打從心底里認同為止。
現在的秀麗還無法認同葵皇毅。
「小姐,御史的工作是彈劾不稱職的官員對吧?」
「是啊。」
「那麼,同樣是御史的失職又由誰去彈劾呢?」
「同樣是御史。」
「那麼,長官的御史大夫失職的話呢?」
秀麗閉上了眼睛燕青說話真的毫不留情。
「那也是我們御史的工作。就算是最低級的監察御史,也擁有能夠單獨彈劾宰相的許可權。歷代的長官們的失職都是由手下的御史檢舉出來的。」
雖然不知道葵皇毅究竟在圖謀什麼。
不過他很明顯地掌握,限制著秀麗的行動。
想到這裡,秀麗才發覺,自己曾經處理過的鹽案,假幣案,兵部侍郎謀殺案,官吏謀殺案,不知為什麼都在調查到一半的時候被迫中止。強行停止這一切搜查的都是葵皇毅。然後自己會被安排到別的工作,忙得廢寢忘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忘記了原來還有這回事。
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不過秀麗完全想不通葵皇毅的目的何在。
「我說啊,燕青,你知道御史台的官員在朝廷之中是被人怎麼形容的嗎?」
「我不知道啊。怎麼形容?」
那是秀麗所喜歡的說法。一字一句猶如嘆息一般地從她口中說出。
「——『王的官吏』。」
為了保護作為主君的王和百姓而被賜予的力量。
放了司馬迅「一條生路」的人,應該是孫陵王或者旺季吧。而司馬迅把楸瑛從王身邊拉走,還製造了「牢中幽靈」。「牢中幽靈」作為殺死「兵部侍郎」的兇手襲擊了十三姬和秀麗。「兵部侍郎」跟「官吏謀殺案」有關。追捕司馬迅的時候,「縹家」把劉輝監禁在神殿里。這一切都是有所關聯的。但葵皇毅卻一直致力於斬斷這些聯繫,沒有讓它們連在一起。
然後在假幣和鹽的案件中,消失的大量錢財現在還是下落不明。
現在秀麗跟燕青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調查的人事案件也是這樣
自己已經認同了葵皇毅了。說不定還帶著幾分尊敬。
就算覺得也許是自己搞錯了,也找不到反駁的實例。就算被人說自己是錯的,也一定只能默認吧。在葵皇毅面前,自己是那麼的無知,不懂事,在小小的世界裡炫耀著自己那自我滿足的理想,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這個想法總是煩擾著自己,揮之不去。
也許,正因為如此,即使被人抱怨連連,被人怒罵斥責被人當作笨蛋耍,諷刺和非難像雨點一樣連綿不斷,自己也無法說出一句討厭。打從心裡希望,自己能夠學會更多東西。
——不過有些東西是自己決不能讓步的。
御史是王的官吏。這一切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
就算對方是葵皇毅,也絕不能就此退卻。
就算他是秀麗第一個希望能夠作為官吏得到認同的人
在前往藍州的時候,葵皇毅曾經說過——
「現在開始,我可要好好管一下紅藍兩家了。」
紅藍兩家。在那個樓梯上,他已經如此清楚地說過了。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