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第二天一早,上街就發現,長安已經戒嚴了。所謂戒嚴,就是所有商鋪關門,所有人等不出門,想進城出城沒門,大家都呆在原地。街上僅僅有官兵和一些有要事的人在走動。我和喜樂趴在窗口看外面,喜樂問我:想什麼呢?
我說:想一會兒怎麼去拿劍,又要坑蒙拐騙了。
喜樂說: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說:不可能的。沒經歷過什麼大事情,怎麼能和以前不一樣。
喜樂說:你和原來在寺廟裡的時候不一樣了。
我說:其實都一樣。
喜樂說:你老惦記著那劍,劍始終是身外的東西。
我說:我覺得,不是傳說里的,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我覺得有那把劍在,自己很有安全感。
喜樂說:原來你也要安全感。
我說:是啊,可以想,其他人真是提著腦袋在街上走。我總覺得自己是好人,師父快把我說成救世主了,可是我自己最清楚會發生什麼事情。
喜樂說: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取劍?
我說:即刻。
(七十四)
一路順暢,並無阻攔。到了拐角的屋子,推門進去。發現裡頭一人都沒有,我和喜樂找了個遍,還是什麼都沒有。我心裡頓時覺得失落。尋找一遍,在老頭床頭找到了那把劍,劍上刻了一行字,我和喜樂同時感覺應該是類似「滔滔江湖,誰主沉浮」之類,不想仔細一看是:我出去一趟,自會相見。
出門馬上遇見麻煩,碰到兩個單獨巡邏的官兵,看到我們神色大變,上前質問:你知道上街不能帶劍,現在非常時期,還不能牽馬,你這雖然是驢子,但也屬於一類,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說明我的來意,和上次在門口一樣。但這次果然是戒備森嚴,說什麼都沒用,我說:兩位手下留情,不要阻攔,我知道此一去五年,但是我有要事在身。
那兩人執意不肯。
我抽出劍到劍峰,隨即合上,問:看清楚沒?
倆人睜大眼睛沒有反應。
我拖著喜樂說:走。
喜樂說: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我強拖上喜樂,走了幾步,我說,你回頭看。
喜樂回頭,頓時那兩人身體斷開倒地。
喜樂當場就吐了,詫異地看著我。我們一言不發回到客棧。
喜樂質問:幹嘛殺人啊你?
我說:要不然會很麻煩,你也看見了。
喜樂問:那你可以打昏他們。
我說:那等他們醒了,我們逃都逃不走。
喜樂說:不管怎麼樣,你拿了這把劍以後就不一樣了。
我說:喜樂,不是的,現在人人自危了,外面戒嚴,肯定是出什麼大事情了,我估計是其它幾山的少林彙集起來要報復了。
喜樂到櫃檯上去打聽,夥計說,不知道出什麼事情了,猜想和一些幫派有關。民間真是很多幫派,小的不計其數,組成之快,超乎想像,比如那天兔子和瓜的,一會兒就是兩個幫派,小的不說,中的有七八個幫四五個教,由於朝廷一直不管,所以人數都日漸多起來,大點的就是少林和武當,一佛一道,之所以成為大幫,是因為背後有精神上的東西在支持。佛和道的區別就是,佛是你打死我你就超度了我,道是你打不死我我就超度了你,但是事實上沒有人願意被人打死,都想留在疾苦的人間,因為還是人間比較熟悉。發展到最後,區別並不是很大,而且暗中都有朝廷的支持。還有自古都有的丐幫,就是一幫要飯的組成的幫,要飯的本來就人多,不用組織,而丐幫的長老,雖然德高望重,但還是一要飯的,所以朝廷放之不理。任何事情,想多不宜,何必深究,這個幫就是集體要飯的,想到這裡就可以了,而且是最正確的。
(七十五)
我覺得外面肯定有很多事情發生,急需出城。但是我想一旦出去,就會覺得裡面很多事情發生,急需回城。喜樂說:我們還是等著吧。
在等的時光里,聽說了很多傳聞,第一就是逐城裡開始決鬥,各個幫派要推出一個盟主。第二就是上回受傷的通廣寺的慧竟師父被暗殺。還有就是說武當行為觸犯了天上,過沙已經被埋在風沙里。等等等等,多怪的都有。聽聞有人已經開始囤糧。我和喜樂決定,還是出城為好。
所幸,城戒在中午就結束了。我和喜樂走的西門,從西門出去,發現有兩條路,一條往逐城,一條往雪邦。雪邦是長安往北幾百里一個有名的城池,因為離開國界近,許多大小幫派駐紮此地,聽聞武當最近也搬了過去。料想已經是群魔亂舞的地方。雪邦旁邊就是阿衛寮,原來不隸屬於我國,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仗都沒打就給划過來了,現在是長安外朝廷駐紮重兵的地方。這是從來沒去過的地方,而逐城似乎沒有什麼去頭了。
那麼,去那裡要幹什麼?我總覺得,我的使命就是給少林滅門的事情報仇,可似乎那仇當即已經報了,可能還沒那麼簡單,總之我覺得一些事情還不夠,還要做。
小扁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社會實踐,在速度和耐用性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並且已經學會試圖和人交流,老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你,一副即將要被欺負的模樣,惹得喜樂心愛不已。我想我在過沙一次殺了四十多人的事情肯定還沒查清楚或者朝廷自己的想法,要不然一驢一男一女這樣顯眼的三人組合早就給就地正法一萬多次了。我回憶起那次在吃飯時候那奇異的兩鏢,還傷了別人,至今不知道來歷,而且官兵似乎也沒有追查,似乎朝廷最近自顧自有一些別的東西在繁忙運作,想想讓人害怕。
(七十六)
我們慢慢去往雪邦,是越來越冷的地方。喜樂的理想是隨著天氣遷徙,我覺得很沒追求,我似乎喜歡做相反的遷徙,比如冬北夏南。國土遼闊,南面是屬於比較不受重視的地方,各個方面發展相對靠後,可能因為南到接近大洋,我們認為,隔開大洋,應該已經沒有什麼土地,而北面似乎疆土遼闊,不知究竟有多麼深遠,十五年前朝廷曾經有個小隊想探究清楚極北的奧秘以及疆土擴展的可能,皇帝等待著那隊人馬帶來消息,結果十五年過去,他們還沒回來,著實讓人覺得更加神秘。而往西,到達橫斷山脈,已經到達地理的盡頭,認為那頭便應該是天境,因地勢越來越高,高到無路無人可以到達,群山阻斷,似乎無盡,而且不像中原,每座山都可以探究高低與否,那裡的山都是白雪覆頂,難以企及,逼人心魄,所以該是天與地的界限。
但是在軍事上,不能因為是天與地的邊界就完了,一定要探究探究,就算是天地分界,大家也很想知道那頭究竟是怎樣。同樣,十五年前的人馬,同樣都沒能回來。但這說明,軍事上基本可以放心了,人走都走不回來,何況要軍隊進來。所以,惟一的隱患就是北面。北方的城池普遍偏大,城牆也高,講究要好守難攻。可我一直沒弄明白一件事情,為什麼一定要一個城池一個城池打過來,倘若有足夠的兵力,直接去長安不就可以了?而大部分的兵士應該都在各個城池守城。
(七十七)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我總覺得一路上越發冷。喜樂說,時入初冬了。而江湖肯定是沒有以前太平了,因為一路上我和喜樂都走得很太平,這意味著大家都有正事在忙了。而我喜樂卻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又沒有什麼江湖朋友,所以不能打探什麼,一切都是到雪邦再說。
花費數日,迷迷糊糊,路過大漠邊緣,路過奄奄荒山,路過炊煙孤村,路過深林盡頭,路過破亂集鎮,路過敗落舊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去雪邦的路。問了很多路人,都說只知道大致方向,他們從來沒有去過雪邦,因為武功不夠高。
喜樂問我:你為什麼不想著要去投奔其他寺里呢,比如南邊慧靜,離長安不遠的廣安,都是大寺。
我說:我想過,可是去那裡幹嘛呢?
喜樂說:也是,你可以讓他們幫忙找師父他們或問問有沒有方丈的下落。
我說:在他們那裡,你我只是弟子,這些事情過問不清楚,況且怎麼安排你啊?
喜樂說:那就不去了。
我說:對,到了雪邦,應該可以知道很多事情。雪邦。
我很詫異我們居然走到了雪邦,而且雪邦的城牆要比長安的更加高聳。入城處城牆外一面貼滿了通緝令,足足上百張,喜樂問:走,去看看,有沒有你。
我上前一看,原來這些通緝的單子看似凌亂,其實是有規律的,犯最重罪的貼在最上面,從下面看起,第一張是:
(七十八)
男,不知名,知情者報,高約六尺,面貌不清,帶粗柄彎刀一把,刀上帶有鐵環,鐵環上雕有鴛鴦一對,刀柄木質,木色發黑,有裂紋一道,刀有齒,齒密,共計一百零五齒,刀長三尺。
此男於秋分子時,前往二蠻村調戲兩女(此處「兩」字上一個叉,後改為「良」字)姚秀花,被秀花她媽發現,告訴秀花他爸,秀花他爸手持木棍追出,此男抽刀欲戰,村民紛紛發現,此男奪路而逃,並順手搶走秀花家種雞一隻,秀花鄰居姚三根家種雞一隻,隱患甚大,望知情著告官。我和喜樂看得入神,啞然失笑。後來此案據說是人沒抓到,那刀倒是找到了,賠給秀花家,但因為姚三根也丟了雞,秀花家得到了刀,姚三根卻什麼都沒得到,所以不服,正打官司。後來判姚三根得到鞘。姚三根還不服,覺得一樣都是種雞,為什麼她家是刀我是鞘,給當堂訓斥說,你家的閨女沒給摸,那是賠形象損失的,不是賠雞的。後來兩家反目,不相往來。
此是小事,往上就嚴重點,但已經屬於撤了的,因為上頭打了一個小紅叉。
男,姚勤壽,臉上有兩痣,眉毛濃密,眼睛小,鼻子寬,嘴唇厚,六尺五,胸口有疤,長一寸。
此男殺害街頭青樓女子桃花,屬望春樓六號,貌美,體貼,才藝好,能彈琴,臉上光潔,柳眉,眼睛大,鼻子纖小,櫻桃小嘴。手段殘忍,使用暗器。有一定武功,望知情者報官。消息確切者,望春樓三號房老鴇姐應允提供無償春宵十次,不接受點號,視當時哪位姑娘有空。
因為條件誘人,這個據說明顯就有很多人報官,只要符合男子體征一條比如眉毛濃密或者眼睛小的,揪住先報官再說,反正報錯也沒人怪罪,後來發展到只要是六尺五的都給別的尺寸的人抓著捆著報官,有一陣子,在雪邦大街上六尺五高的人都不敢上街,沒走幾步後面肯定傳來:好哇,原來你就是勤壽,然後就莫名其妙給一伙人捆起來了。這是這個社會惟一一次婦女利益受到空前重視,一賣藝的被殺,全民行動。後來這通緝令就撤了,因為導致了社會動蕩。
再往上就更加嚴重:
男,老,附頭像一張。體征如頭像,身高五尺五,此人持暗器多種,於一夜殺害金銀街賣豆腐王石山老頭兒一家五口,劫走錢財若干。案情重大,望知情者報官。這往上還有:
男,慣犯,附頭像一張。體征如頭像,身高六尺二,此人行兇多年。慣用暗器,手法准狠,累計四年一共暗殺害逐城、過沙、雪邦、霧流、銅田共計百人余,危害極大,望知情者報官,並不要私自捉拿,保持一定距離。
(七十九)
喜樂感嘆說,這個厲害。但看看上頭還有一張,就問,上頭這個肯定更加厲害,哥你看看是誰?
我仰頭踮腳,非常想看看上頭那是誰,搞了半天,掃興地對喜樂說:實在沒辦法,這牆太直了,貼得太高,我什麼都看不到。應該反著貼,不能把偷雞的放在最下面。
喜樂說:誰知道,可能重要的都往高了弄吧。那人估計是殺了上千個。我們進城吧。
我和喜樂匆匆進城,找店住下。我發現雪邦並沒有我想像中那樣混亂,似乎很有秩序,遠處天好時可隱隱約約看見一座頭頂戴雪的孤山。
進城的幾乎沒有什麼檢查,這裡的氣氛和長安截然不同,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虧得這裡還是傳說里各幫駐紮的地方。但是我想,大幫都如同少林,是不會駐紮在一個城裡的,朝廷看不順眼了想滅它只要把門一關就行了,裡面的出不去外面的兄弟進不來。武當傳說也在雪邦附近一個山頭上的道觀里。因為寺里規矩都是不能聞問此事,所以我不知道是什麼道觀,但我想應該名聲在外。
雪邦不大,半天基本可以走完,我和喜樂奇怪沒有發現任何一個佩劍的,似乎全是樸實的老百姓。我想,那幫平日打打鬧鬧的人們究竟去了什麼地方?還是夜色還沒下垂,他們都不會出來活動?一點兒都沒有傳說里每天街上要死幾個人的氣勢。感覺倒是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
(八十)
忽然間,狀況產生,一個人騎著馬,快速向我們衝來,情況和上次一模一樣,也是喜樂站在路當中,我就納悶了她為什麼一定要站在路當中,於是一把把喜樂拉開,本來自己可以輕輕躲開,後來發現那騎馬的明明看見要撞到人,卻沒有一絲勒馬的意思,而且那馬皺著臉甩著舌頭張大鼻孔正對著我衝來,模樣甚丑。我往旁邊一躲,從喜樂行囊里抽出劍,往馬腳下一拌,又是全部轟然倒地。
喜樂衝過來說:你瘋了!那馬又沒怎麼樣,你怎麼一下就把它四條腿砍了?
我說:喜樂,我沒砍。你看,這不還在上面嗎?
那馬先那人緩緩爬起來。
喜樂說:我不信,過幾秒它的腿肯定就斷了。
我說:喜樂,我的劍還在鞘里呢。
喜樂看一眼,鬆了口氣。
說著那騎馬的兄弟直在地上呻吟。我上前去說:你騎得實在太危險,我也是不得已。
那人沒說話,直接就大哭。
一看見男人哭,我就急了,我問:你怎麼回事啊?
那人說:我的腳怕是斷了,我完了。
我問:腳就算斷了,也能復好。
那人說:我當不了江湖的盟主了。
我驚訝道:這有什麼關係啊。
那人說:你難道不知道嗎?
喜樂也走近,我們看著他,搖搖頭。
那人說:今天是武林決出盟主的日子。
我問:不是已經有盟主了嗎,就是少林啊?
那人說:上次的不算,這次是決人不決幫,而且少林最大的一個寺不是已經給全殺光了嗎?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我說:那決戰在什麼地方?
那人說:在城外雪山下。
我說:知道了,你養傷吧。
那人說:我還要去??
喜樂說:你養傷吧,去了也是和現在一樣的下場。
我和喜樂策馬直奔雪山下。
難怪雪邦只剩下老百姓,原來混亂人士都已經去雪山下比試。
這一路上也沒有人,看來我和喜樂的確去得夠晚。而只是跑了一個時辰,我就幾乎絕望了,因為那雪山始終是一樣大小,似乎沒有靠近的意思,所謂追山跑死馬的事情,估計就要發生。可是我似乎聽見不遠處人聲鼎沸,不由好奇地往前再走,過了一個小坡,我和喜樂都叫出聲來。只見足足上萬人圍著一個擂台,而擂台旁邊就是一個叫「雪山下」的驛站。
喜樂問我:我們這就到了?
我說:到了。快進去看看,好像不是很遲。
到了柵欄圍起的門口,我和喜樂和小扁被攔住,看門的說:馬不能帶進去。
我說:「哦」然後順手往柵欄上一拴,要進去。
看門的急了,說:不能拴這兒,拴後面。
於是我和喜樂牽著馬來到後頭,嚇了一跳,足足幾千匹馬,除了我們的小扁能夠輕易分辨出來以外,其他的幾乎只能以顏色來分辨。但是都是好馬。
我們又到了門口,看門的說:有沒有票?
我說:沒有。這要票嗎?
看門的說:這是正規組織的,不是像上次那樣小打小鬧,要票,沒票到一邊聽著。
喜樂說:哪有聽的啊,我們就是上去打擂的。
看門的問:哦,打擂的,有票嗎?
喜樂說:打擂都要票啊?
看門的說:沒辦法,要當盟主的太多,要控制人數,要打擂的事先要通過打初擂,有了資格,拿到票的就進去。
我說:那我現場買票行吧?
看門的說:不行。
我說:那我先進去,先賒著行嗎?
看門的說:那更加不可以,你看裡頭這麼多人,只怕你強行一衝進去,我們就分不出誰是誰了。
(八十一)
我說:對,好辦法。
說完就牽著喜樂沖了進去,馬上鑽入人群,好不容易擠到前頭。擂台上是一不認識的大力士,打聽下來是東洋來的,一句能聽懂的話都不會說,不知道怎麼打聽到這裡有比武,據說先打聽到的是長安那場,自己就坐船過來了,因為聽說比武勝利的能得到天下的銀子和數百女人。旁邊人都不禁嘀咕,這兄弟是不是把盟主和皇帝打聽混了。
但是無論如何,他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動力。據說已經在台上打敗了不少人,而且第一個就是飛鷹派的二當家,人稱鐵石穿無敵腿的獨眼吳。
我大為驚訝,問:怎麼連獨眼吳都給打下去了?
獨眼吳是我常聽到的一個江湖人士,小時候瞎了一隻眼睛,練武功只練腿,練成江湖最快最堅硬的腿。因為我快走那幾天,師父告訴我若干人名字,說,這些人是有真本事的,不要硬拼。其中就有獨眼吳,此人仇恨武當和少林,和他爹組織了飛鶯派,就十幾口家裡人,名震雪邦,不想後來傳來一個更大的叫飛鷹派,聽說有一個叫一模一樣名字的派系,馬上想上前消滅,結果和獨眼吳一攀談,十分投機,獨眼吳的飛鶯派就併入飛鷹派,獨眼吳就是二當家。
這件事情說明,江湖人士都是很沒文化的,幫派名字雷同的不在少數。少林和武當之所以大,是因為他們一聽就知道是有點文化的人創始的。至少幫派的名字里沒有出現各類動物,什麼鷹啊,虎啊,牛啊,龍啊,鶴啊,豹啊,一聽就知道成不了大氣候。少林在練武頌經的同時,也教授與學塾里差不多的初等知識,學得再差也已經基本掃盲。無論如何,這還是很有用處,因為最早來的幾位大俠,據說從這裡走過都沒有停留。倘若他們能認識這家驛站上面高掛的「雪山下」三個字,恐怕現在也不會在空無一人的雪山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由得好奇起這位東洋大力士的武藝,問:他那麼大,難道可以躲過我國最最精華的各種暗器嗎?
旁人答:別提了,這次不準用暗器,一怕傷到別人,二怕比武不精彩,以後比武就沒人看了。畢竟,這收入也是活動費用啊。而且,武功還是大宗,暗器只是一個分支。說這次比武要避免像上次一樣,要以大宗為綱啊。
我說:難怪,那獨眼吳難道沒用他那無敵的腳?
旁人紛紛感嘆:別提了,獨眼吳為了這次大會,天天早起練到晚,走火入魔,前天突然不獨眼了。
我和喜樂感嘆:終於兩隻眼睛全能看見東西了。
那人一拍大腿,惋惜地說:哪呀,是全瞎了。
我大吃一驚,問:那怎麼上去打啊?
那人說:是啊,這不第一個就是東洋大力士上去的,別人都不上去,覺得他個子太大了,就算贏了,也消耗體力內力,所以沒有人上,等著別人,這獨眼吳看不到,就上台了,還沒摸著人呢,就給人摔下來了。
我和喜樂唏噓不已。
我問:那還有沒有別人上台去?
旁人說:多了,這都已經是八連莊了。
我說:八個。都有誰啊?
旁人說:沒名的不說了,瞎比劃幾下,下來的下來,折斷的折斷。有點名氣的有撩山派的張獻龍。
我說:張獻龍前輩不是號稱有天下第一快的龍眉寶劍嗎?
旁人說:是啊。
我問道:那怎麼能輸呢?這大力士移動緩慢,張獻龍上去不就只剩割肉了?
旁人道:是啊。
喜樂問:那怎麼能輸呢?
旁人道:怪就怪張獻龍自己。他上台去,對大東洋胖子說:我看你沒帶武器,我也不用我這江湖最快的劍了,直接用這裡的武功會會你東洋的武功。然後就給壓死了。
我和喜樂驚嘆道:啊,死了?張獻龍也不瞎,怎麼能就給壓死了呢?
旁人說:是啊,怪就怪他話太多,說完還轉身向台下的人抱拳說:我,撩山派的張獻龍。沒說完就給那死胖子一記睡佛壓頂給壓死了。
我問:這人怎麼這麼不講武道?
旁人說:怪只怪張獻龍自己話多,那人又聽不明白,說那麼多人家以為是挑釁呢,這不,一轉身就給弄死了。
我問:那怎麼沒有哪位勇士上前去啊?
那人說:厲害的都想最後上,不能太早暴露自己,要不招式什麼的都讓別人給知道了。
這時候我才想到師父說的沒有招式的好處。
此時,擂管上前說:還有沒有人要挑戰的?
台下一大片「有有有」。
但是半晌沒有人上來。
東洋胖子在台上走來走去,並且不停地叫囂。
擂管又問一聲:有沒有人?沒有就判了。
台下又是一片「有有有」,半天沒動靜。
擂管走上前,大聲道:這次江湖的統帥,武林的盟主,就是這位,啊,這位叫什麼,啊,東洋大力士。
東洋人高舉雙手,等待掌聲。
這時,我發現周圍氣氛有點兒不對勁,瞬間,幾百支各式暗器紛紛飛向站在擂台正中的東洋胖子,我自己看了看,其中有武當常用的紅櫻飛鏢,少林常用的齒壯圓片,小派系常用的毒針,並且都是劇毒,還有一些造型各異的新式暗器混雜其中,最後還夾雜幾塊石頭。須臾之間,新的盟主轟然倒地。
台下一片議論。
我發現那些發了暗器的人表情都十分自豪,以為這東洋來的意外是讓自己一手射死的,無不歡欣鼓舞。
擂管忙上前去,探了探那胖子的氣息,然後宣布:由於不知名原因,現在新盟主猝死,決定比武重新開始。
台下一片叫好聲,所有人都笑逐顏開,惟一鬱郁不解的是那幾個扔石頭的。
喜樂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方才武林空前團結一致,各個地方發出幾百支暗器,那人就死了。
喜樂說道:那麼說,那人中了幾百個暗器啊。
我說:不錯。
說著,一個看上去文弱的小夥子跳上台去,說:我從小喜歡習武,望和各位前輩交流一下。
台下一片:滅了他。
另外一人跳上擂台,大聲說:我是武當的王中仁,前來領教。說著就擺出一副太極拳的架勢。
武當在很早時候就有太極拳,後來慢慢延伸,全路變得很成熟,可是太極這東西一定要打好了才好,沒學好簡直就是一塌糊塗,因為太極講究以柔克剛,但是所謂柔,一定要建立在剛的基礎上,否則滿街弱女子就都練太極了。王中仁在武當里屬於元老,是所有學徒的高級講師之一,拳打得出神入化,自然不畏懼這弱小伙。
說著,小夥子用出了一招只有峨嵋派才有的怪招,王中仁沒有注意,被抓到一爪,不由後退三步。
眾人詫異,紛紛指責小夥子胡說八道,明明是峨嵋派的人,小夥子聽了忙擺出太極架勢,眾人大驚,都不作聲。
兩人的功力居然十分接近,難分上下,已經屬於冷門,這時候,王中仁叫道:你肯定在武當學過。
小夥子說:沒,我看會的。
王中仁說:胡說,這太極重心,心術是學不會的。
小夥子說:我看來,所有武功在於緩急,心術是沒用的。
台下一片噓聲:少廢話,快打起來。
(八十二)
倆人決定用兵器。讓人詫異的是,小夥子決定用少林棍。台下再一次被震驚。王中仁的劍舞得不錯,但因為長時間教育學徒,已經養成不好習慣,在一段高難度的招勢以後,一定要停下來,看看學生有沒有看明白。就這間隙,被無名小夥子一棍子砸暈了。眾人十分惋惜,但這說明王中仁真是一個好老師,因為好老師是從來都不能在正式比賽中獲得勝利。
後來又上去一個王中仁的學生,沒幾下就給打下來了。大家期待高手真正地出現。
突然,一道黑光從眾人中升起,一躍六丈高,直接跳到了台上。
我頓時明白,他,就是我們通廣少林寺最有名的慧因師父。
這勾起了我的回憶。
在我小的時候,通廣的慧因師父常常到我們寺來傳授心經。當時大家就傳得很厲害,因為慧因的武功應該是代表少林里最高的級別,拳,腿,棍,樣樣精通。當時在長安,代表少林出戰的便是慧因的徒弟慧竟。只是少林一向覺得武當在武功方面實在沒有什麼深的造詣,所以最厲害的幾位高人都沒有出現。沒想到,這次少林的大事,居然把一向淡泊的慧因師父逼到這兒來了。
慧因最聞名於江湖的應該就是他的輕功。我們從小就聽說,慧因的輕功,腳輕輕一點,三層樓沒問題。所以我們十分好奇此事,一直纏著要練習輕功,但是總是不如願,可能因為我們不夠輕。而我的師父常告訴我,輕功是沒有的。
但是我和師哥還是堅信,輕功是有的。
慧因就是輕功的代表,江湖中盛傳,他只要腳輕輕一點,跳三樓高沒問題。
一直到有一天,我終於鼓足勇氣問慧因師父,是否是那樣。
慧因呵呵笑說:是啊。他們說得沒錯。
我問:那你跳上去要花多久啊?
慧因擺擺手說:哦,你說的是跳上去啊,我說的是跳下來沒問題,跳下來很快啊,嗖一下就下來了,但是要修養三個月跳一次。
這便是我兒時輕功夢的破滅,但是慧因師父的確是身輕如燕。他也是江湖裡的傳說人士,一上台就引起了轟動。
小夥子一看慧因,馬上鞠了一躬,說:我從小看長老練武教武,深知不是前輩對手,這就認輸了。
小夥子馬上跳下擂台。喜樂說:這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慧因說:相信大家也知道,我少林向來不結怨恨,但是遭小人毒手,如果有膽,我希望他們能上來,一起上來也沒有問題。
這麼一說,半天沒人上來。
慧因也沒意識到,他這麼一說,搞得那幫想比武的根本不敢上去。在台上站了半天,居然下場是和那東洋武士一般。慧因說:承蒙各位的禮讓,老衲為振興少林,規範江湖,願坐此位。
話剛說完,跳上台一人,大家定睛一看,是天鷹派的當家人,穆天鷹。
穆天鷹的上台讓大家的情緒到達最高的境界。在江湖裡,雖然天鷹派的江湖地位只屬於一般,但是穆天鷹絕對是一個高手中的高手。最早的時候,無靈和穆天鷹有過一場有名的大戰,大家都知道有人出錢要穆天鷹的命,最終殺手落到無靈頭上。倆人從暗的最後都打到了明的,大家都在圍觀,可是最後沒有分出勝負,誰也沒傷到誰。從此穆天鷹的名聲才真正大振,因為在大家的心目里,神秘地消失或遠去的人總是不一般的,而無靈留給大家的印象是誰都能殺掉,所以穆天鷹的武功,可見一斑。
倆人在台上久久矗立。
第一掌是穆天鷹發出的,慧因輕輕躲過,但是穆天鷹的套路絕對是夠毒,因我看見另外一隻手也正隱蔽掏向慧因的私處。慧因自然是有所察覺,一手擒住,穆天鷹一時抽不出手。倘若慧因沒發現中了一下,那絕對是夠冤的,作為德高望重的長老,恪守少林的規矩,那地方如果中招,絕對是有悖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說法的,至少對於這個局部,是這樣的。但是慧因還是從容地將此轉化成優勢。
穆天鷹近身就是一腳,慧因側身躲過,穆天鷹以為慧因注意力被分散,猛然抽手,結果發現還是被慧因牢牢攥在手裡。
人能躲畢竟手不能躲,因為兩手畢竟是連在一塊了,穆天鷹一掌就往慧因手腕處打去,慧因一鬆手同時一掌命中穆天鷹胸口。而穆天鷹也做了件違反常規的事情,就是慧因撒手以後沒有把自己的手拿回來,而是馬上投入實戰,一掌打到慧因胸口。
兩個人各退一步。
台下面是叫好的,因為大家都沒看明白。
喜樂倒是緊緊握住我手。
第一招以後,倆人難解難分了至少幾炷香。只能用互有攻守各有千秋來說。倆人的拳路極其嚴謹。
旁邊有人說:你看,這時候如果沒有拳路,就贏了。
我說:對。
旁邊人又說: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教你這些啊。
我說:是啊。
喜樂牽了牽我衣服。我正密切注視台上動靜。問:怎麼了喜樂?
喜樂說:你看是誰?
我說:我看應該是少林贏。
喜樂說:不是的,你看旁邊是誰?
我轉眼一看,差點昏厥,叫出聲來:師父,你??
師父說:多日不見多日不見。
我當時震撼得不能說出話來。我一直堅信師父是不可能死的。主要是因為死要見屍。我忙問師父:方丈,師兄呢?
師父說:都好,一切都好。躲過此事,也屬於無心,回頭慢慢和你說。喜樂,你是不是以為師父我死了?
喜樂又哇一聲哭出來。
(八十三)
台上穆天鷹已經漸漸顯露頹勢。沒有意外發生,都是實力決定。慧因還是面不改色,輕鬆應付。
我問:師父,你怎麼來這裡了?
師父說:因少林的各個前輩都商議在此決議一些事情。
我問:那這次的比武是怎麼回事?
師父說:你也看到了,少林發生了大事情,而上次其實贏得不是很服人心,所以,大家都覺得是武當發起的這次盟主的比武。
我問:那武當的把握怎麼能有那麼大?
師父說:不知道,大家也都覺得奇怪。武當里現在武功最高的應當是劉雲的親哥哥劉義,雖然劉義的武功不錯,但在江湖裡,真正是前十位都排不進去的,不知道為什麼要弄這次比武?
我說:所以要格外小心。
師父說:是,這又是武當的地方。不知道他們想要怎麼鬧。
我問:少林那件事情,究竟是誰做的?
師父說:現在還不大好說,大家都說是武當,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我問:有一件事情我要說,我路過過沙的時候??
師父打斷說:我知道這事情。你可以覺得你已經為少林報仇了。但是關於究竟是不是那些人做的,你就不要多想。
我說:我聽到他們親口說的,在酒樓里。
師父說:親口說的不一定是親手做的。
我說:那我豈不是冤殺。
師父說:也不能這麼說。總之,先看看眼前吧。
說著,穆天鷹中了慧因一掌,口吐鮮血。台下又是一片議論。畢竟,誰都不希望什麼都要少林做大了。
但是,似乎再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高手。
大家都在私下議論什麼時候劉義應該出場了。因為大家堅信,這比武是武當挑起的,所以劉義必然是練成了什麼神功。
終於,劉義出場了。
大家覺得,這才是真正在等待的一場。而這次的盟主,就應該在這兩個人當中產生。
台下武當的弟子一片雷動。
劉義很少出現在各種打鬥里,主要是負責武當的管理。他在年輕時候,在武功上面有過不錯的造詣,只可惜幾乎沒有人看過此人真正的本領。
劉義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個掃堂腿,慧因輕輕躍起,果真似乎是有輕功一般,在空中騰空了不短時間,還未落地,就是一個轉身的後踢腿,直接沖向劉義的眉心。
不想劉義左手將腿接住,右手順勢一滑,人一低頭,就把慧因架在上面。
下面一片大叫。
慧因似乎也沒有怎麼樣反抗,騎在劉義肩膀上沒做什麼。想來也是,你腿踢再高也踢不到那位置,而且一撒手,慧因就下來了。
劉義卻出人意料順勢倒地,慧因也被摔下,但是依然穩穩地站在地上。劉義則又是一個掃堂腿,眾人頗為驚訝,如此頻繁使用同一個招勢,實屬高手中罕見。
慧因又一次高高騰起。
劉義的腿到一半就收了,手一撐地就騰到空中,對著慧因就是一掌,慧因側身躲過那掌,推開劉義的手,直取心口。劉義也側身,倆人就側身在空中相望,同時落到地上。
劉義出人意料又是一個掃堂腿。這次慧因沒有躲避,想來也不能用三次。掃堂腿正中慧因的腳掌,頓時如同時間靜止一般,兩個人的動作都停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想看台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的事情很簡單,兩個人的腳都很硬,各自疼了些許時間。
等互相疼完以後,劉義馬上用出太極。太極是難以名狀的拳。到現在沒有什麼特別能夠相剋的拳路。但以慧因的本事,絕對可以一招擋一招,看見以後再想對策,在實戰中,這絕對是一種更有用的戰術。
江湖上流傳一種說法,我和師父都不是很同意,就是一拳克一拳,比如我練的是螳螂拳,但據說猴拳可以克螳螂拳。這絕對是沒有依據的,倘若真如此,那江湖不用打的,用嘴說就可以,兩人相見,互報拳法,然後認輸。各種拳法都是強身健體老來延壽的東西,江湖就是速度力量和兵器的競爭。
師父教拳術,也有套路,但是最多只是相連兩三招而已,那樣才能隨機應變,少林拳也發展出很多短的套路。武當的太極是一套長拳,越來越不適用於現代的鬥爭,但是幸好武當的暗器演變得很快,成為江湖裡暗器最強大的一個幫派,但是這次居然自己規定自己不能用暗器,真是使人費解。
台上劉義不斷用短招進攻,都被慧因一一化解。
倆人打得很是熱鬧,一時難分上下。但是慧因顯得更加面色輕鬆。忽然間,我大喊「不好!」
喜樂和師父同時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中了暗器。
師父問:是劉義的?
我說:不是,是從台下來的。非常之快准隱蔽,我幾乎都沒有發現。
師父點點頭,問:有沒有毒?
我說:不是很清楚。
師父一拍我的肩,上到台當中。
台下紛紛開罵,意思是師父太心急了,至少要等一個下來以後再上去。
師父在慧因面前耳語幾句。老人就匆匆下台。
台下開始混亂。
劉義站在台上,顯得很迷惑。
不一會兒,擂管上來,說,劉義一派,因使用暗器,被取消了資格。
這下下面幾乎失控,大家紛紛想上來拷問擂管。
擂管說:在少林長老的身上發現了中暗器痕迹,所以大家成績都不算。重新開擂。
由於已經到了這水平,更加沒有人敢上去。
這時候有一長衣男子風度不凡上台,叉腰俯視台下。
喜樂驚叫到:你看,萬永。
我一看,果然是他。這是喜樂第一次先我前看清楚一個事物。
萬永說:沒有上台的嗎?
武當的劉義不服氣,又跳上去,問台下:我為人坦蕩,絕不會暗中傷害慧因。所以,這資格,我還有!
台下無數武當弟子高喊:有有有!
劉義和萬永互相碰劍,然後決定,這次大家使用兵器。
還沒定過神來,兩把劍瞬間出鞘。
但我清楚地看見,在出劍同時,萬永的劍上噴出幾顆細小水滴。
這是有毒的。我對喜樂說。
喜樂問:什麼是有毒的?
我說:萬永劍上有東西。
喜樂說:真卑鄙啊。
此刻我突然感覺到喜樂對我的一種說什麼是什麼的信任。
事實證明我沒有胡說,沒比劃幾下,劉義自己就套路大亂,潰不成軍。台下人都覺得真是一山比一山高,劉義至少和慧因打了不少回合,但是不到兩個回合,就敗在這人手裡,頓時人心惶惶。
萬永說:好了,沒人上來了吧?
我咬牙道:沒想到如此卑鄙,當初還沒看出來,只以為是不錯的人。幸好沒有深交。
喜樂說:你別想著自己要上去啊。
我說:對,我可以上去。
喜樂說:不要,會變成眾矢之的的。
我說:不怕,我也不當什麼盟主,把萬永拉下來再說。
喜樂問:你是不是以前不小心輸過一次所以心裡一直不開心啊。
我說:不是,我還輸給那老頭兒了呢。只要活著,輸贏都是一時的。
師父揮揮手說:去吧,少林的還是要歸少林。
(八十四)
我走到台前,不知道從哪裡上去。旁邊的大喊:跳上去,都是跳上去的。我縱身一跳,萬永看到我,微微吃驚一下。
我說:好久不見。
萬永說:聽說你一直在各個城池間走動。
我說:這真是迫不得已。上次領教,這次甘願再來領教,比什麼?
萬永說:劍。
我說:好。
萬永說著正要抽出劍。我一把按住,說:遠點遠點,我怕劍氣傷到我。
萬永寓意深刻地看了我一眼,退到角落裡。
萬永抽出劍,我突然發現,那便是我和喜樂當在店裡的靈。
我想,這下要注意暗器了。
萬永緩緩向我靠近,對我說:出劍。
我說:等等。我的劍不出鞘。
這時候,台下有人認出萬永用的劍,一下傳開。失落許久的靈,又重新出現了,還是似乎有逼人的氣勢。
萬永說:莫怪我。
說著一劍過來。我站在原地,用劍鞘撥過那一劍,兩樣兵器居然都沒有磨出巨響,只碰擦出一陣火花。
我腦子裡只是在想為什麼被搶去的靈會是在萬永的手裡,雖然這把劍在我心裡已經沒有神聖的意義了,但是我實在不想讓人覺得,朝代已經前進,當年無靈的傳天下的神器已經落伍了。這會讓人覺得連同一個朝代已經過去了。而這著實讓人覺得無常。
我很從容地躲避著萬永的劍,說實話,他的劍法很是一般,上回打輸掉只是因為人太多,我一時間看花了眼,屬於意外。我想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當時一定不會再救我。我在外頭的時間不算短,只是似乎從來沒有想要結識各種江湖人士的想法,想來這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要判斷此人是好人壞人也需要多年時間,何況在這年代,弄明白什麼是好壞也要多年時間。
我一邊想一邊不經心地擋著萬永的劍,其間始終劍不出鞘。這讓旁人看來應該很害怕。我又想起多年前師父說起過的一場比武,那場比武不是為了什麼盟主,只是一幫平時舞劍弄棍的江湖人,想要分出一個高低設下的一個擂台而已,最先上去守擂的是當時江湖裡有名的無敵劍,當然由於年代久遠,已經搞不清楚是自稱還是人稱的,而往往人稱什麼什麼的都是自己偷偷稱出去的。此人果然驍勇善戰,連續打了三十多個擂,無人可勝,不幸的是最終累死。
我想,真是搞不清楚江湖裡哪來這麼多無敵什麼的,這是其一。但最讓人覺得疑惑的是,他們都是怎麼死的。
想到這裡,萬永似乎已經無心戀戰,只見他對台下人說,這樣,我們如此斗劍也不公平,你劍不出鞘,我也沒有用盡全力,倘若我勝了,也不光彩,怎麼能讓江湖信服。不如這樣,我也劍不出鞘,用盡全力與你比試。
說完,萬永就緩緩將劍收入鞘內,並齊胸舉起,示意台下。
我想,這該如何收場?不得已只能將其戰勝。
當萬永將劍示意到我面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意識在我腦中閃過,果然我看見如同老頭兒說的,一支極其快的毒針從鞘中射出,快到只能看見它出來了,之後就如若無物。沒想到這小子真歹毒。
我忙側身躲開,用力過度,摔倒在地。
台下又嘩然。
想來台下也應該是這樣反應。萬永只是用那劍對著我,我就滑倒在地,在我看來就像被傳說里照妖鏡照出原形一般狼狽。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身中暗器。
萬永露出一笑。說:方才大俠們揮汗如雨,擂台上難免濕滑,還請小心。
我心裡頓時氣憤,想爬起來照葫蘆畫瓢,也給他那麼一下,然後說:看,我也有。
但是我覺得,以後能不能再找到那老頭兒也未必,用在這裡,似乎浪費,因為還不到千鈞一髮的時刻。我憤然抽出劍,說:來呀!
頓時,萬永的靈斷成兩截,掉在紅毯上。
台下鴉雀無聲。
萬永瞪大眼睛看著我,應該說是看著我的劍,然後又看看地上的劍,再看看手裡的匕首,搖搖頭走下擂台。
對我來說,只是想抽出劍開始決鬥,不想剛抽出來已經結束,不得不馬上插回去。
擂管上來詢問台下多次,並且在短時間內已經進步,宣布我獲勝的時候躲在一邊。我深切感到一切盟主都是假的,因為還打不過一個做劍的呢。況且,我覺得四周的氛圍又有點不對。
我掃視四周,明顯我這次比較得人心,四周射向我的暗器不過三十餘個,我抽出劍也沒看,向背後一揮,頓時丁零當郎地上掉下來不少小東西。
我想,這劍太邪乎了。
盟主該是這把劍。
之後便是更衣,閑人散場,我和各個幫派的要人聚在雪山下驛站的一間密室內。林林總總三十多人,慧因和師父都在場。我上前問師父:喜樂呢?
師父說:放心,喜樂和小馬在一起,在外頭等我們。
我說:她不會武功,一個人安全嗎?
師父說:我叫了不少少林的弟子跟隨著,沒事。
(八十五)
突然傳來整齊的聲音:盟主請入座。
我看見最高處有一張巨大的椅子,披著不知名的好毛皮。我看看師父,師父說:上去坐。我緩步上前,坐下後扶著扶手,看看下面,幾乎都是叫得上名來江湖裡最大幫派的幫主,一絲感慨油然而生。
我正襟危坐半天,說出我當上盟主以後第一句話:這盟主是幹什麼的啊?
一老頭兒語氣垂弱地說:這盟主,歷來就有,只是近朝江湖人心不一,所以沒能繼續。盟主一年一任,來年續任的時候,要再經過比武和舉薦。盟主要使江湖一心,使武林光大。盟主堂在雪邦的向安街,盟主可以常居此堂,每年武林各幫派依照大小須供活動經費,只有盟主可以調動此錢,但是需寫出去向,以在來年服人。
我說:就這些?
老頭兒說:容我喘口氣。所有武林各幫派在外的百人以上活動,必須經過盟主同意,盟主還須同朝廷建好關係,為武林爭取更大榮譽……
聽了不知道多少時候,終於,老頭兒說,大家高呼盟主。
下面人一起高喊一聲「盟主」,但眼睛分明都盯著這把劍。
然後就開始亂鬨哄了,有來恭喜少林的,有來客套的,還有上來套我近乎的。飛鷹的人問劉義:你們準備得也不好啊,怎麼弄了這麼一個比武,結果還是讓少林給贏去了啊?
劉義說:你這話就沒水平了,盟主是為大家著想的,是武林里武功最高之人,又不是圖幫派私利要消滅其他幫派的,這樣,盟主也沒得當,況且,這次大比武又不是我們武當組織的。
眾人都圍過來說:劉兄,不是都說是武當弄的嘛,說要恢復以前江湖的盟主制。
劉義頓時說出和上句意境不符的話:倘若真是我武當弄的,怎能規定不使用暗器,而且你看我們也沒贏。上回的確是我們武當挑的頭,劉雲弟弟武功也在我之上,暗器又是江湖一絕,這不贏了沒算嗎。有人不是來陰的嗎。
那人說:不一樣啊,上回就是你們武當和少林的比試,這次是全武林的,我們都以為是武當挑的頭呢。
劉義說:我還以為是少林挑的頭呢,少林不是出了事情嗎,江湖上的人都說是我們武當乾的,我還認為是少林為了證明自己武功天下第一搞的呢。
慧因說:老衲說一句,我們少林武功,只是為強身健體,這結集江湖,你死我活,實在不是少林所為。而少林出的事情,我們正在查,事情沒弄明白,寺廟還需重建,怎麼會想要弄這些事情?
劉義說:那倘若是我們武當所為,怎會無備而來,怎麼地都要等我等練成一個什麼神功才行啊。
大家面面相覷,問:那到底是誰搞的這次比武?
(八十六)
這第一次的盟主會就這樣散了。我和師父走出驛站,來到拴馬處,此處許多人,而且不少都在爭吵,我覺得奇怪,上前一看。爭吵的人發現是我,頓時不說話,紛紛叫盟主。我問:怎麼了?
說:那馬明明是我的,他說是他的。
我心想找喜樂要緊,而且此事屬於疑難雜案,剛想說那我也沒辦法,你們只能繼續吵,被師父一個手勢攔住,問:怎麼說這馬是你的?
那人說:我家馬是黑的。
師父說:那匹不也是黑的。
那人說:是啊,可是就是看著不像。
師父說:你叫喚那馬,那馬不回應嗎?
那人說:哪能啊,剛買了兩天,還不熟悉呢。
師父說:那讓那人叫叫馬。
那人說:那人更不回應了,剛買了一天。
師父說:這兩匹馬都是好馬,你們隨便牽吧。
說罷就走,我一路跟著,師父問:你那馬呢?
我說:在那頭。
我看見一路上大家都在紛紛認自己的馬,但看見我之後都滿懷恭敬和羨慕,還都叫我盟主。我只能一一打招呼,到了拴馬場那頭,看見小扁孤零零地站在那兒。
我忙跑上前去,牽著小扁,四下找尋。
眾人驚呼:這就是盟主的馬啊。
有說:盟主年少有為,盟主的馬也真是年少有為啊。
有說:盟主的馬真是別具一格啊。
有說:這馬肯定不是尋常之馬,是新品種,跑得快著呢。
有說:這馬和我們常人的都不一樣,真不愧是盟主啊。
我已經無暇聽這些馬屁,在人群里找尋有沒有姑娘。
師父也幫著尋找。我看視線內似乎沒有,看見人就問:你有沒有見過姑娘?
四周又是一片議論:姑娘這裡怎麼會有?
有說:盟主果然是性情中人,剛當盟主就開始找姑娘。
有說:盟主真是出於少林高於少林啊,在這裡就開始找姑娘。
師父看見一個一起前來的少林弟子,抓住就問:讓你們看著的人呢?
那人說:後來來了一人,說是盟主??釋然師兄要讓她過去,就讓那人帶走了。
師父嘆口氣。
我頓時茫然道:誰幹的?
師父說:既然知道是你的人,帶走了自然不會傷害,你放心,人家肯定會找你,和你談條件。你就等著吧,到時候再解救也不遲。
我不言語。在屋裡等人散盡。
場地上空無一人,空有馬糞。
我想,喜樂是一個姑娘,如果受到欺負,過沙一幕肯定又要重演,什麼盟主不盟主都不重要。
我憂心忡忡,和師父回到了雪邦。但是此雪邦已經不是彼雪邦,佩劍的人到處走,滿街粗言粗語,而且隨時都有被馬踐踏死的可能。我想,若我身為老百姓,肯定希望天天決盟主。我不斷掃視四周,第一次發現我的眼睛其實還是不夠用,因我還是希望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喜樂。
我和師父來到僻靜的茶館。小二端來熱氣騰騰的兩杯茶,熱氣迅速化在窗外肆虐的寒風裡,聽聲音遠處似乎還有風沙,我想,應該是一片落葉也不會有了。
(八十七)
我問師父:師父,我只是想知道,寺里到底怎麼了。
師父說:那次我和方丈和你師哥,正好去一個地方,回來就看見了這場景。
我問:那麼說,方丈和師兄都沒有事情。
師父說:對,方丈在養病。他受打擊太大,已經不能用佛經來撫平。
我說:那怎麼可能有人能在一夜之間作出這樣的事情。有不少武功很高強的前輩都在啊。除非他下毒。
師父說:對,是下毒。是比原來更烈的滅城毒。
我說:怎麼下的?
師父說:我不知道。朝廷正在查。
我說:那次我聽說有事,就和喜樂??
說到喜樂,我心裡頓時開始慌亂,我想,此時候喜樂在做什麼,說不定正在寧死不屈地抗爭,被敵人一次又一次用涼水潑醒,並說,打死我也不會招的。可是,她又有什麼好招的呢。應該無事。
我繼續說:這次我也是不知,最後才打聽到有這樣一場比武,只是想去看看,知道一些事情。不想還是這結果。
師父說:所謂盟,便是一心,江湖遠沒一心,所以就不存在盟主。
我問:那這次是誰搞的?
師父說:大家都以為是武當,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也不可能是什麼別的小幫派,我覺得突然間江湖裡很多事情都比以前難知道真相,似乎有什麼神秘的大力量開始夾雜其中。誰知道。
我問:師父,當初,你讓我下山,我下山,我去了長安,去了逐城,也被不少人追殺,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什麼。
師父說:不做什麼,只是把你放出來。
我問:你終究是我師父,那現在我還要做什麼?
師父大笑道:做你的盟主啊。
我大笑說:這盟主是什麼啊。就揮了一下劍而已。
師父說:讓我看看你的劍。
我把劍送上去。師父仔細看了看劍鞘,說:是那個人做的。
我問:誰?
師父說:你應該知道。
我說:是,是一個老頭兒,很怪,但是身手很好,出手極快。似乎不是很在意很多事情,並且有些迷糊。
師父說:不迷糊不迷糊,他要是迷糊,這劍不就在萬永手裡了嗎?
我突然想起什麼,說:我在去長安路上不遠就碰到萬永,當時我中了他的招,在他山莊里修養了幾天,沒覺得會是今天這樣。
師父說:萬永這人,和朝廷有很大的關係,他父親就是朝廷要人。至於其中關鍵是什麼,就沒人說得清楚了。
我喃喃說:朝廷……
師父說:告訴你一件事情,十多年來你從來不知道的。你師哥的事情,他也從來不知道。現在是大家都能知道的時候了。
我問:甚至有傳說他是皇子。
師父說:沒錯。事情要從很多年前講起,釋空是當今皇帝和一個愛妃的兒子。此妃子很受皇后的憎恨。釋空要生下來的時候,妃子知道了皇后計劃要毒死這孩子,便派人託付寺里。而皇帝也知道此事,但是皇后是鄰壤的大公主,所以皇帝也不好辦,說通了太醫,宣稱是胎死腹中,所以才躲過一劫。皇后後來生的都是女兒,一直不服氣,而且生子心切,一直要生,結果還是女兒,據說後來皇帝將近一年沒有幸臨,卻又生出一個,事情鬧出來,請來一個學士,居然說是皇后天佑,不屬凡人,無須房事,便可自行生子,事情就不了了之。後來鄰壤衰敗,皇后才被廢黜。現在是時候把釋空接回去了。
我聽得恍惚,說:哦。
師父說:皇帝身體虛弱,可能時候無多。你師哥現在是太子。但是也必須有所作為才能繼位,因為皇子不少,而且他從小不在宮裡長大,難免受些質疑。
我說:難怪他從小和我們不一樣,沒那麼愛吃菜,原來是天子。
師父說:他的身世,我們極為保密,但是傳說還是難免的。
我說:而且很准,幾乎就是這個,我都懷疑師父你是聽來的。
師父笑道:是啊,八九不離十,才能被傳說。傳說只是把一件事情傳大而已,其實很多時候本質還是存在。況且不大,怎麼能做到口口相傳?
我說:那我倒是可以去宮裡找到師哥,讓他幫忙找喜樂。
師父說:我從你小時候就知道你不是當盟主幫主的料。當這些,是只能玩弄女人,不能被女人左右。
我說:我本來就沒想當過。我只是一直很恍惚。
師父說:你的身世是這樣的,我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只是根據佛書里的記載才找到的你。你當時剛剛出生,不能皈依我佛,這是註定。你能改變很多事情,誰都希望可以有改變事情和不被別人改變的願望。
我聽得更加恍惚。
師父說:到最後,你是一個不被任何事情改變的人。少林不會運用這力量。少林找到你,只是希望不要讓別的幫派擁有這力量。相安無事,天地長久,歲月靜好,總是好事。
我說:那麼說??
師父說:不存在那麼說。你是一個註定的天數。
我說:如果我註定,那別的事情不是也就已經註定?
師父說:不是,時空是不同的,你之所以能看見很多事情,是因為你的時空和別人的時空不一樣。時空不是時間和空間,是去除時間的一個空間。你在這個空間里是永恆不動,永世輪迴的,而且在這個空間里就只有你一個人,所以說,你是註定的。當你去到更深的空間里,你就可以看見更多的東西,你能看見人的內心,你能看見人的靈魂,你能看見剛死去的人對著自己的屍體放聲大笑,而不是剛死去的屍體對著自己的人放聲大笑。佛,便是這個空間里的人,而他能改變別的空間是因為他能和鬼魂說話。你是惟一一個在最中間的空間里的人。
我說:那倘若我瞎了呢?
師父說:你可以現在就挖出自己的眼睛試試。你註定是瞎不掉的。
我說:可是我覺得這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事情。
師父說:不要爭。
我說:我不是爭,只是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普通的人,不像你說的那樣,也沒有神聖。我拿到這劍以後很開心,殺了不少人也沒內疚,幾乎和江湖裡的混混沒有什麼區別。也很焦急喜樂的下落。
師父說:慢慢慢慢你就知道。包括和喜樂也是如此。
我問:我和喜樂究竟是??
師父說:男女的感情,我們說是紅塵,是因為它不具體,會散去,你和喜樂也不是男女的感情,是寄託。寄託未必不好,它大多時候比男女的感情還要重。
我說:我也管不了那麼多。我想,師父,你同我去盟主堂,我想,那裡應該有關於喜樂的消息。
(八十八)
我和師父在凄涼的街上尋找盟主堂。冬景浮現,北風陣陣。我想,要添衣服了。這世界多大,大到能找不到一個人。雪邦想來是會下雪,只是還不知道那天身邊是什麼情景。我想,不可預測真是痛苦,我情願做一個先知,知道一切事情。
師父說,先知是絲毫沒有樂趣的,他從成為先知的那一天起,就肯定會做一件事情,人總是被好奇心害一輩子。當這先知不幸做了並先知這件事情以後,他的生命,其實就是在等死而已。
我問:什麼事情?
師父說:從前你沒那麼愚笨的。你真是心事忡忡啊。
我說:先知肯定會預測什麼時候自己死去吧?
師父說:對。這就是為什麼先知再神還是只在人世間,也是先知和神仙惟一差一步的地方。
我問:那你要我找的那位大師呢?
師父說:你只是找,即可。
我問:那做兵器的老頭兒算不算?
師父說:他不是先知,也不是大師,他是工程師。
我問:那他在哪個城市?
師父說:他在每個地方等你。
我迷糊了。瞬間,我覺得,我的劍是最醒的。
(八十九)
走著走著,終於到了盟主堂。已經有人在門口把守。我和師父一起進去,倆把守恭敬地叫我盟主。走進屋裡,發現堂中正中央有一張巨大的椅子。旁邊是冬天的衣服。我問:有沒有給女人準備的?
忙上來一人說:沒考慮到盟主會是一個女的,所以沒準備。
我說:那你去找一身一樣的,女的穿的。
那人說:是,盟主,還有一封你的信。
我忙打開看,只見上面寫道:
想找到你女人,逐城永朝山莊。
我馬上對師父說:師父,我要走了。去逐城。
師父說:好,我放心。你的命都寫在書里呢。此次肯定無恙。我留在這裡,要走動關於重建寺的事情。等你帶喜樂回到雪邦,為師再為你接風。
我謝過師父,披上冬衣,騎上小扁要走。
突然一個手下攔住我說:盟主,我知道你武藝高強,但是要配合你的氣度非凡,朝廷特送了一匹頂尖汗血馬。是馬王。
我動心不已,但想到當營救出喜樂,喜樂一定高興看到小扁,所以說:下次吧。我騎慣了這小馬,換個高的,我怕不能駕馭。
手下說:希望盟主以後能改口,不要稱我,要稱本盟主。
我說:好,本盟主害怕騎大馬,小馬足矣。
星夜直奔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