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默的表現令「中獎」的朵兒表示滿意。首先是求婚，不是玫瑰那種俗套，而是拿了一隻傳家的祖母綠寶石戒指。
朵兒沒考慮過跟老默結婚，但現在有了孩子就另當別論，可是，如果認真結婚也只能「地下」。
朵兒知道，如果她領這麼一個老頭子回家，別說她媽不同意，估計她爸也得再次中風。
當然，如果老默是李嘉誠除外。富可敵國，年齡就不重要了。但老默只是一個從藝術崗位上退下來的人。
朵兒收下戒指，有點大，只能戴在左手的食指上，也算「鴿子蛋」。
「本來沒想這麼多的，感情這個東西，自己知道就好。」
老默頓了一下，「是不是嫌我老了，不配做孩子的爸爸。」
朵兒沒想到自己的態度刺傷了老默的自尊心，連忙笑說，配不配你都是，想不到你這樣一個人還在乎這些。
老默說：「我不是在乎。我是想給孩子留點東西。」
一時間朵兒感慨萬千，她想起公司里的小姑娘，正兒八經明媒正娶結婚生了孩子，男方還不問事呢。她這樣從來沒想過的，卻得到一份真心。老默說的也是實話，他比她大那麼多，不出意外，他應該比她先走，就算孩子生下來，他能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也有限。考慮是應該的。但正因為老默心重，朵兒才更感動。她跟他在一起，一開始就只有現在，沒有考慮未來，可現在，他們有未來了。然而這個未來如果註定天翻地覆，朵兒覺得實在沒必要。她懶得解釋，也不需要解釋。朵兒從來主意大。
「我是覺得，我們沒必要挑戰公序良俗。」朵兒說，「這樣不好嗎？」
還有一層，不結婚，就沒有責任，朵兒只需要對孩子負責。老默是編外。
不過老默也明確表示過，他和朵兒在一起，不是為了找個人伺候他。他漂亮了一輩子，不允許臨終的拖沓頹唐。行，既然朵兒說不結，那老默也聽她的。結不結也就這樣，孩子都出來了，為著兩個人的心就好。
「你想去見丈母娘？」說出這話朵兒自己都想笑。
老默說，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開，我怕你受委屈。
「你不覺得委屈，我就不委屈。」朵兒微笑面對。其實在驗孕那一刻她就已經想清楚了，即便老默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留，她也會把孩子撫養長大。她有這個信心，也有經濟能力。
正說著，電話來了，是朵兒媽。朵兒知道她媽的情況，就按下免提，和老默分享。
「有動靜了吧？」
「知道了。」朵兒拖長調子，胸有成竹。
「過年能帶回來吧？」
「帶回去。」
電話那頭口氣立刻不一樣，連珠炮般：「死丫頭，還悄悄地，哪兒的人呀？多高？帥不帥呀？有經濟能力嗎？別倒插門住你的房子，比你大幾歲，超過五歲不好，再過幾年都老了，怎麼陪你爸爸洗澡……」
朵兒長長地叫了一聲媽，溫柔地打斷她。朵兒媽這才說，好好好，把照片發我看看，等你們回來啊。
掛了電話，朵兒盤坐在床上，望著老默。老默被朵兒媽的話震懾著。
必須解決，不得不解決，眼看著就過年了。
「真要去？」
「你去不被吃了？」
老默嘆氣，一籌莫展。朵兒摸摸他的頭，笑著說：「還問帥不帥，呵呵，帥啊，你是老帥哥。」
老默不作聲，仔仔細細忙著家裡的雜事，彷彿這些勞動能讓他平靜下來。端上水果，朵兒享用。
吃完了，朵兒這才下床，拍拍手，說好了好了，我來處理吧，他們要什麼就給他什麼不就好了。你別管了。
老默點點頭。
朵兒的事他就沒管過，也管不了。
眼見著春節臨近。朵兒妊娠反應嚴重，但顧不上了，一頭是公司的事情要安排好，老闆去德國過年，所有事情全靠她，不過獎勵也十分可觀，年終獎六位數，還送了朵兒一隻瑞士名表。
春節她打算找一個男的回去冒充一下，這跟老默都是開誠布公的。不過朵兒怕他吃醋，所以瑞士錶轉手就送老默，告訴他放心。
瞞天過海，暗度陳倉。
至於人選，朵兒還是決定找沈偉。三十齣頭，還是一米八的個頭，一身腱子肉，在外企做採購經理，洋氣又禮貌。何況他欠她人情。
臨行前，朵兒安排了個三人晚餐，讓沈偉和老默見個面。三個人都彬彬有禮，彷彿馬上要去的不是朵兒那兇險萬分的老家，而是去打一場高爾夫球。
沈偉支持朵兒，一來因為朵兒是同學，關係不錯，二來有錢拿，朵兒一跟老默發展戀愛，他立刻拍手叫好，引朵兒為同類，連聲讚歎道：「真愛，你們是真愛。」弄得朵兒都有幾分不好意思。
沈偉喋喋著，感動得要命，說什麼你們一定要白頭偕老。
老默笑說：「都已經白頭了。」
沈偉連忙說不是那個意思。朵兒解圍說明白明白，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到了我家，一切都聽我的，你的工作就是配合，給面子，給我們家面子，給我爸媽面子。
沈偉說沒問題。
臨了，老默忽然拿出一沓錢，硬塞給沈偉。太突然，沈偉死活不收，兩個人幾乎打起來。
朵兒不願意亂動，怕傷著孩子，只能靠呵斥打斷，她也直接，「我已經給過了。」
老默愣了一下。這事他沒跟朵兒商量。
「真給過了。」朵兒懇切地。
老默又要塞給朵兒。朵兒說你這是幹什麼。老默說不是，這錢是該我給，不能草率。
沈偉一聽來勁了，說對對對，你都還沒要彩禮呢。
和老默的愛，本來乾脆利索的，那是理想中的關係，可現在變得牽牽連連，好像蜘蛛吐絲成網，人也漸漸如飛蟲墜網，然而這就叫家。
朵兒有幾分感動。捏住裝錢的信封，輕輕地揣進皮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