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媽進深圳了,在老默香蜜湖的小房子住著。上回來,朵兒還謊稱這房子跟沈偉有關,這一次,撒謊沒必要了。真實情況,母女倆都不提,模糊處理。
老默也厚道。朵兒不說她媽要見,老默也不問,要住就住。他給朵兒面子,也是為了尼尼。朵兒媽畢竟是孩子的姥姥。剛到深圳,新鮮感沖淡了寂寞。朵兒媽開始好好檢閱這房子。她想要弄清,這個老男人到底憑什麼迷住了她的寶貝女兒。
典雅的房間布置,一塵不染。朵兒媽來之前,老默請小時工來打掃過了。房不大,但古董和藝術品不少,都是這些年老默天南海北收回來的。
「媽,那東西你可都注意點兒,有的,可值錢。」電話里,朵兒叮囑。
朵兒媽東摸摸,西看看,不屑:「有什麼值錢的?還能比我女兒值錢?搞笑的。」說著,拿起一隻細頸大肚的青花瓷瓶,看看瓶底,再瞅瞅瓶身。
「磕了碰了都是我們自己家的。」
「哎喲,聽聽那口氣,還磕了碰了自己家,哪家,是哪家?把你老娘都不知道忘哪兒去了。」打電話沒留神,過個門洞,青花瓶正撞在門板上。噹啷一下,碎了半邊。朵兒聽到了碎裂聲,忙問情況。朵兒媽本來有點愧疚,可一聽女兒那緊張樣,她就有些生氣。
「就碎了一個青花瓶,怎麼啦?乾隆的還是康熙的?乾脆把你媽抓去海里餵魚贖罪算啦!」
老默湊在朵兒身邊擺手,小聲說:「算了,贗品,不值錢。」
朵兒頓時釋然,說媽你別亂動了,碎了就碎了吧,好好休息,回頭我去看你。
朵兒媽不解氣,掛了電話,隨手抄起桌子上一隻吃飯用的鐵勺,狠勁摔到地上。勺子蹦得老高。朵兒媽嬉笑,自言自語道:「還不讓我摔,我就摔一個怎麼了?此處是我家,想怎麼砸怎麼砸。」
牛朵兒去東南亞出差一周。尼尼有保姆帶著,她又不願意去見老默,整日里,閑出個煙來。朵兒媽分別給超男和薛蓓掛了個電話,問她們怎麼樣,並且正式通知二位,她,朵兒媽,已經正式開始在深圳生活啦。超男剛出月子,媽媽的事情辦好,她還有一段時間產假,因為要跟四海商量未來發展的事,所以一早帶著孩子回到深圳。
聽說朵兒媽來深圳了,超男拎著兩袋水果上了門,見面親,在異鄉見面,更親。朵兒媽說超男,你的感受我最能體會,我們家老頭子剛走,這沒過多少日子,你媽又走了,人有時候不信命不行。超男說誰說不是呢,我都不知道我是什麼命了,反正就一個感覺,我命不怎麼樣。
「你爸怎麼打算?」朵兒媽問。
「我現在腦子也是亂的。」
「虧得你們家有兩個孩子,一個在外頭闖,一個在家陪老人,挺好,你看我,也是在家待不住,你叔叔去世之後一直回不過神來。」
「朵兒能幹,我如果在深圳有兩套房,我也把爸爸接過來享享福,可現在倒好,一套都不套,自己混得恨不得都睡大橋底下,不怕跟乾媽說實話,我存著心要回老家了。」
「別提朵兒,不提不來氣。」
「反正不知道您在氣什麼,朵兒雖然不走尋常路,可結果不好嗎?您過得不舒服嗎?務實一點兒,幹嗎跟自己過不去。」
「你這小丫頭,朵兒的事你早都知道,也沒見你彙報,你就不把我當成個媽。」
「朵兒那脾氣,還有您這脾氣,兩座火山,誰沒事找噴發去。」
超男又說了一會兒自己弟弟的事,大致嫌他啃老,在家不務正業,連女朋友都沒談過,遲早也是個事。
「長姐如母,你媽不在了,你該為他操操心。」
「我也想操心,不過歸根結底,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朵兒媽建議她讓弟弟去學門手藝技術。
「幹什麼?開挖掘機?他也得能吃得了那個苦。」
沒幾日,薛蓓來了。上門笑盈盈地,朵兒媽問情況,薛蓓也不藏著掖著,說溫曉濤在出長差,等一回來,就打算離婚。輕描淡寫,情緒早處理好了,薛蓓並不激動。
朵兒媽大睜兩眼:「什麼?這才結婚幾天?你這孩子腦子發熱了吧。」
「過不下去。」薛蓓吞了一個音,有點哽咽,但控制住了。
「為什麼?」朵兒媽急切想知道。
薛蓓道:「阿姨,我爸媽都不在了,我一直把您當成我媽媽,有什麼說什麼,這事其實也怪我,婚前應該說的事情,婚後被曉濤媽知道了,她不能接受,曉濤也不能接受,所以我退出,對兩方都好。」
朵兒媽還是不理解,說多大事啊,非得離婚。薛蓓只好如此這般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簡單描述了一番,主要說和李安東的事,以及當年李安東的婚姻狀況,自己得的好處她沒說。朵兒媽聽了,一番感慨,她說女人最大的招牌,是名譽,男人跟幾個女人,人家會說他風流,只要他有錢有勢,都好說。可女人就不一樣了,你這種經歷,他媽不接受是她的問題。問題在於,溫曉濤接不接受,這話應該攤開了挑明了談一談。
薛蓓一笑:「我受的羞辱還不夠?」
「疤瘌大了不疼。」朵兒媽道。又問:「你找好下家沒有?那個李安東人怎麼樣,跟他老婆離婚沒有?」
薛蓓苦笑,說絕無可能,再跟他在一起,我還洗得清嗎?朵兒媽說局勢已經變了,這是兩茬子事。薛蓓依舊強調沒可能。朵兒媽說離婚倒沒什麼,現在你們也沒孩子,只是,你這擔名不擔利的,哦,人家都知道你第二次離婚了,你的實惠呢?
「算了。」薛蓓有心無力。
「不能這麼算了,」朵兒媽道,「這事你別管了,我得幫你做主。」
聽到「做主」二字,薛蓓的眼淚控制不住了。熱情,仗義,勇敢,朵兒媽令她感動。雖然她並沒有讓她做主的意思,但有這句話就夠了。
「你最後給我一句話,你到底想不想跟溫曉濤過?想過,咱們就做工作;不想過,就要錢。離婚嘛可不是隨便離的,不給撫養費,女人虧死了。」
薛蓓破涕,說她也不知道,先平靜平靜再說。風口浪尖,太不理智時做錯事以後又要後悔。
「那就等等再說。」朵兒媽道。
朵兒和溫曉濤前後腳回深圳,朵兒媽跟朵兒說了薛蓓的事。
朵兒說,自己是媒人,這麼個結果,比較失望。
「你把那個姓溫的約過來,咱們探探底,幫幫薛蓓。」
「得了媽,你別越幫越忙了,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怎麼跟你們說的,你們三個都在深圳,一定要相互幫襯,現在蓓蓓有難,你不相助就算了,你還不准你媽相助,你是不是做實驗把腦子做壞了。」
「媽,我跟姓溫的不熟。」
「不熟你做的什麼媒人?」
「就是工作關係認識的,沈偉跟他熟。」
「那讓沈偉叫他過來。」
「沈偉現在走動也少了,而且如果你要叫,請沈偉組局,你不覺得奇怪、突兀嗎?你以什麼身份出現?你的出現必須自然。」
「那你說怎麼辦吧,蓓蓓的事情媽媽不能不管,她媽走的時候託付給我的,小事不管,大事得管起來。」
「老默倒是跟溫曉濤是朋友。」朵兒故意把「老默」兩個字說得很輕。
「誰?」
「你討厭的那個人。」
「那個老男人?」
「人還沒你大呢,要老你先老,」朵兒說,「所以說,媽你還不是真要辦事,辦的不是急事。」
「別,給我請,天底下還有老娘見不了的人?照請,就請姓溫的,蓓蓓先別過來,迴避,免得尷尬。」朵兒媽囑咐。
趁這個機會,朵兒為老默和她媽緩和關係。她回去跟老默表達了這個意願,老默堅決贊同。第二天,就把曉濤約好了。
曉濤到家,一切正常。薛蓓沒提他媽見她的事,曉濤還帶著她一起去吃海鮮。薛蓓估計,他媽真的沒說這事,決定權在她。但她預感,已經倒計時了,如果她不攤牌,遲早曉濤媽也會。
朵兒打電話來,說了老默邀請曉濤喝茶的事,又說了她媽的打算。薛蓓覺得也好,讓朵兒媽試探試探,便接過電話,跟朵兒媽交代了幾句,表示拜託。朵兒媽打包票,說交給我好了。過了幾日,朵兒讓老默請曉濤來山上喝茶,曉濤的反應有些驚訝,才喝過不久,但他也沒拒絕。
次日,薛蓓上班,他單位調休,當真一個人開車過來。老默站在門口迎接。這次喝花茶,朵兒媽欽點的。花茶上不了檔次,可既然朵兒媽發話了,老默就設一個花茶席。流水一般做著功夫,曉濤和他對坐著,頗有些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架勢。
時候到了,朵兒媽端著點心出來,說來來來,吃點曲奇餅乾,光喝茶,肚子里那點油都刮盡了。溫曉濤愣了一下,忙叫阿姨。他聽薛蓓說過,朵兒媽和老默的關係一直沒有緩和,看來不是事實。朵兒在裡屋望著,沒出來,垂簾聽政的樣子。曲奇擺好,老默和曉濤請她也坐,朵兒媽一邊說你們男人談事情我一個老太婆坐什麼,一邊還是坐下來了。三個人閑閑說話。朵兒在裡頭聽著,心裡打鼓,她怕她媽別一張嘴,來個反效果。不過她私下問過薛蓓,對於這場婚姻,薛蓓已經不抱太大希望,死馬當作活馬醫。
「怎麼樣,蓓蓓不錯吧?」朵兒媽這麼開場。
朵兒一聽這話,大嘆糟糕。朵兒媽卻接著說:「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都是過去的,你看老默,一把年紀了進我們家,我也沒反對呀!做人嘛,心大一點兒,什麼都會過去的。」
輪到老默驚訝了。這就彌合關係了?來來回回鬧騰了幾年,朵兒媽從未承認老默。可今天為了薛蓓的事,她竟開了口。
朵兒也聽得直起了身子。
「什麼事情?」曉濤問。
問得太直接,朵兒媽忽然不知如何繼續。
「蓓蓓的事情我知道,她過去很苦。」曉濤帶著感情說。
朵兒媽一拍桌子:「對了,蓓蓓過去很苦,所以現在更需要一個好男人對她。」
「我怕我承受不了,更怕蓓蓓自己承受不了。」曉濤說,他對自己倒有個清醒的認識。
「愛,就要承受。」朵兒媽道。朵兒在裡頭心急,幾個人繞了半天,也沒說到關鍵問題上。薛蓓做過小三,現在她過去的情人還活躍在他們的圈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就是最大的問題。這甚至是朵兒媽都不敢、不願觸碰的,這在她幾十年的情感體驗之外。
「蓓蓓已經跟我提離婚了。」曉濤輕聲說重話。
朵兒媽和老默呆在那兒。朵兒從裡頭衝出來,抓住曉濤,狠狠問道:「什麼?怎麼回事。」
已經提離婚了,那今天的茶會,是為了療傷。蓓姐為什麼沒跟她說?或者她已經下定決心?
「是蓓蓓提出來的。」
「你都知道了?蓓蓓跟李安東有過一段你都知道了?」朵兒沒空再繞彎子。
老默去倒茶。朵兒媽望著朵兒,滿臉驚詫。朵兒比她直接多了。
「曉濤,我當初是真不知道這些,不然早告訴你了。說實話,依我看,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大不了,要放在古代,文人不就最愛找名妓。」
朵兒媽聽了連說了三個「呸」。「別名妓了。曉濤,你今天就表個態,你願不願意繼續跟薛蓓過?」
曉濤語氣急切說,不是我不願意,是她不願意,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就這麼散了?」朵兒心痛。
曉濤自斟一杯茶,一飲而盡。對老默,問:「有酒嗎?」
「有。」老默說。
酒是自釀的,度數不低。老默心臟不好,早就不喝酒了。朵兒尚在哺乳期,也不沾。只有朵兒媽陪曉濤喝。朵兒媽酒量大,這點自釀的米酒根本不算什麼。料不到溫曉濤這麼個行走江湖的,酒量卻著實一般。或許,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會兒工夫,曉濤喝得興起,朵兒媽也放開了,兩個人說了好些知心話,一會兒又玩老虎棒子雞,直到夜幕降臨。朵兒跟老默商量,兩個人分頭送人。老默說,我送曉濤吧。朵兒說不行,她送溫曉濤,正好見面問問薛蓓情況。
「你能行嗎,曉濤怕喝得有點多,我看著快不省人事了。」
「對付他我沒問題,不行我叫蓓姐下來領人。」
那朵兒媽自然就由老默送了。老默沒多問,大大方方去開車。朵兒心裡舒坦,她欣賞老默身上的坦然勁。
車開過來了。朵兒媽問:「他送我?」那意思有點為難。朵兒勸她湊合坐,這個點下山也沒車了,又說自己得去見薛蓓。
挖坑,活脫脫給自己挖坑,可還是得硬著頭皮上。
「前面後面?」朵兒對她媽,「怎麼,媽你怕了?」
朵兒媽冷笑:「老娘這輩子的字典里就沒有一個怕字。」拉開副駕駛,上了車。老默招呼著,微笑。朵兒媽說你看什麼看。
「安全帶。」老默不卑不亢。
朵兒媽連忙把安全帶系好了。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出去,到山口分道揚鑣。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朵兒媽坐在副駕駛上,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又嫌空調風太大,百般不舒服不配合,老默伺候著,很有耐心。
「我看你看著年紀比我大。」
老默嘿嘿一笑,並不反駁。女人的年紀是個謎,老默不打算揭開謎底。
「車只能這速度?」朵兒媽很不屑,「腿腳不好使了吧。」
「開快一些也可以,」老默說,「怕你承受不了。」
「開什麼玩笑,有我承受不了的東西嗎?我年輕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兜風,知道什麼是兜風嗎?……」朵兒媽喋喋不休著,車頂棚卻已經慢慢彈開,向後,朵兒媽小聲叫了一下,整個人已經裸露在風中了。
「坐穩了。」老默話音剛落,車子就已經子彈般飛彈出去。朵兒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後坐力,路邊的景物迅速後退,她頭髮也被吹散,飄如亂草。忍住,忍住,朵兒媽告訴自己應該忍住。她是見過世面的,所以不能輸了面子。
差點沒吐出來。
好容易到地方了。老默下車,朝樓上走。
朵兒媽連忙說:「不用送了。」老默笑笑,說,回去拿尼尼的奶嘴還有玩具。
哦,好像是有奶嘴,儲藏箱里則有玩具。不好拒絕了,老默和朵兒媽一前一後上了樓,老默開門。朵兒媽大驚小怪:「你怎麼有鑰匙?!」
「我以前住這裡。」
「那我太不安全了!」
「那鑰匙給你?」老默平和地。
「毛骨悚然,還是換鎖吧。」
老默沒說什麼,進屋拿了該拿的東西,跟朵兒媽告別,請她早點休息。
「說你禮數不周就是禮數不周。」
老默留步,一頭霧水。
「哦,我養了個女兒,你就這麼瞞天過海得了好處就當理所當然了?」朵兒媽道,「你可不能做溫曉濤那樣的人。」
「曉濤我也不是很了解。」
「有什麼不了解的,他跟我們蓓蓓要離婚,條件都沒說好,那肯定是不想給錢了。」
「應該不會。」
「最好不會,如果這樣,我是要為蓓蓓出頭的。」
「您真仗義。」
「你彩禮錢是不是該算算?」
原來是指這個。老默說那回頭算一算,補上。
朵兒媽說別回頭,就現在算吧,說著,拉著老默坐到小桌子旁邊,又掏出手機備忘錄,念念有詞道:「首先是『一動不動』,『一動』是車,你們有了,『不動』是房子,將來這房子怎麼算,不能算婚前財產吧,起碼得給朵兒一半。」
老默面容舒展,認真聽她說。
朵兒媽又說,我們那邊的風俗,是「萬紫千紅一片綠」,我也不跟你細算了,二十萬吧,一把清,你們這孩子都有了,木已成舟,也不是難為你,總跳不過個老禮去。
老默連聲說是。等她都說完了,起身去裡屋書房拿起一個鎏金菩薩塑像,遞到朵兒媽手裡:「這個先典在你這兒。」
朵兒媽莫名其妙,本來就是這屋子裡,什麼叫典在這兒。
「你這幹嗎幹嗎,就這個,糊弄誰呢,這值二十萬?」
「只多不少。」
「行了,別跟我來這套,給現金吧,銀行轉賬我都不認,現在騙子太多了,一個破銅爛鐵就跟我說值二三十萬,怎麼證明,難不成我還拿著它去鑒寶節目。」
老默說行,那等兩天,說完,把塑像抱在懷裡,出了門。
門一關,朵兒媽嘀咕道:「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賠出去一個女兒,要你點錢算少的,什麼人。」
進了小區,朵兒才給薛蓓掛電話。曉濤早在后座睡熟了。
薛蓓下樓,朵兒正在路燈下等她。「送你們家那位回來。」朵兒雙手插在口袋,聳了一下肩。薛蓓有點窘,說了聲謝謝,便要去扶曉濤。
朵兒在她背後,追問:「就這麼結束了?是你的決定?就這麼結束了不後悔嗎?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的生活。」
薛蓓站在那,並沒有回頭:「該結束了。」
「究竟為什麼?」
「平等,這段感情里沒有平等,我想曉濤媽說的是對的,在我沒有身敗名裂之前退出,對彼此都好。」
「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在乎這個,誰還真關心別人家的事。」
薛蓓轉過身,面對著朵兒:「跟任何人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不是個好人,不是個好女人,也不是徹底的壞人,我的痛苦恰恰在這個地方。也許這就是我們這種人,我們這一代遷徙者,為自己走過的路付出的代價。朵兒你知道嗎?我的痛苦在於我總覺得自己是有原罪的,無論我怎麼贖罪洗刷,似乎都洗不清,我無法和曉濤繼續在一起。」
「曉濤家沒有原罪嗎?他們『害』了前任,他們的原罪比你還大。」
「可是我是女人。」
「女人怎麼了,女人不應該是第二性。」
「但事實就是,這個社會對於女人並不寬容。」
「這個社會對任何人都不寬容,無論男人女人,最關鍵的是你自己要努力。」
「朵兒,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幫我,」薛蓓嘆息,「男人可以沒有,一個家庭也可以瞬間灰飛煙滅,但好姐妹是一輩子的。」
朵兒上前抱住了薛蓓。
薛蓓沒哭,朵兒倒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