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薛蓓自認為這婚離得無聲無息。可沒多久，滿世界就都知道了。衝擊最大的是工作。婚後升的那一級，在離婚後頓時下降。薛蓓又成了普通業務員。人事來通知薛蓓工位搬遷，口氣平穩。可同事們私下卻議論開了。「爬得高，摔得重。」做小領導的時候無法融入同事當中，現在又做回普通業務員，還是無法融入。薛蓓哭笑不得，但業務量還有，收入還不錯，只不過，好多客戶，稍加辨析，就知道是李安東的法子。他總是以他的方式幫她，雖然這對她來說並不需要。
更糟的還在後頭。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薛蓓每個禮拜一早晨都能收到一大束玫瑰花。品種、顏色每個禮拜一換，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快遞員到了，喊薛蓓女士，交給她一隻盒子，薛蓓打開，眾人「哇」的一聲。又是李安東，一定是他。可是，薛蓓並不打算因此就跟他聯繫。花是匿名送的。她沒必要去求證。
同事們又有話了。「美女就是不一樣。」「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勞動力。」「何苦啊，還跟咱們搶飯碗。」……說什麼的都有。本來薛蓓還有些不好意思，可這些話一傳到耳朵里，她索性理直氣壯了，抱著花，繞場一周，就秀給他們看，羨慕嫉妒恨。插在花瓶里，也算她的戰旗。
情場失意。薛蓓努力工作。這日，加班到八九點才回家。走到樓梯口，薛蓓發現家門開著。狐疑，詫異。
「你是哪位？怎麼隨便進別人家。」
確認不是小偷，更非強盜。屋裡站著的是個青年女子。「小姐，這是我家。」口氣篤定。
「這房子我租下來了。」薛蓓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房子我買下來了，我怎麼不知道你租了？」
「就是一個高高的、瘦瘦的男的租給我們的。」
「頭上經常戴個鐵發卡是不是？」
「你認識？」
「他是我的租戶。」
被二房東騙了？這年頭還有這種事？趕上了。
薛蓓連忙拿出手機撥打朵兒電話，說明情況。這房子是朵兒幫忙找的。再打那男人電話，號碼已經停機了，薛蓓這才發現自己真被騙了。房東走了，薛蓓調整情緒，開始收拾東西。
風雨再大她也不怕。
朵兒趕到。薛蓓並不怪她，反倒苦笑：「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朵兒說損失我承擔。薛蓓頹然，都是命。
「你住我媽那兒。」朵兒說。
「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她肯定特別歡迎。」
朵兒媽果然舉雙手贊成薛蓓的到來。她有同盟軍了。在深圳的日子，除了一周看兩次尼尼，也沒什麼正事。都收拾好，朵兒媽和薛蓓並排坐在沙發上。朵兒媽盤坐，薛蓓揉太陽穴。
「辛苦你了。」朵兒媽心疼。
一句話飽含深意。辛苦什麼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再苦，也是自己造的。
「順其自然。」
「怎麼打算？」朵兒媽牽住薛蓓的手。她真把她當第二個女兒，發自內心擔憂。
「先努力工作。」
「對對，立足。」
片刻，朵兒媽又問：「蓓蓓，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可你爸媽都不在了，我又是你的長輩。」
薛蓓連忙：「阿姨，你都是為我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個李安東，就這麼討你的厭？」
薛蓓呆了一下。她怎麼也料不到朵兒媽會來這麼一句。
她本能地：「他跟你聯繫了？」
「怎麼可能，你別誤會，我不是說要當他的說客，只是聽朵兒說，客觀分析，我覺得這個人也不是一無是處，你冷靜下來分析分析，再作決斷。」
「難道讓我嫁給他？」
「他是單身。離婚了，切乾淨了。」
「我不能背這個罵名。」
「朵兒都背罵名背那麼久了。」
薛蓓苦笑，道：「誰罵她？除了您。」
「你以前跟他的時候，他不對，你也不對，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我良心上過不去。」
「阿姨也只能把話跟你說到這兒。你不年輕了，不打算要孩子嗎？離了兩次婚了，再找，不知根知底，又要磨合。」
「知道了。」薛蓓抓住朵兒媽的手。
是的，她不年輕了。儘管一張臉上了妝還是美艷動人，可年齡在那擺著，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薛蓓忽然覺得她已經步入中年危機。
婚姻，一敗塗地。事業，猶如雞肋。容貌，日漸衰老。現在已經不是奮起直追的問題，而是必須超車，不走尋常路。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如此茫然。朵兒媽給的建議是好心，可是，吃李安東這口回頭草有意義嗎？還是利用他的人脈、財力崛起？還是乾脆生個寶寶做闊太太？那種家庭生活並不是她想要的。然而，此前她和溫曉濤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嗎？未必。平淡是真只是一句美好的幻想。
生活的大潮容不得你平淡。起起落落間險象環生。只有有能力者、幸運者，才能穩穩從一個潮頭躍至另一個潮頭，往前看吧。
和薛蓓離婚後，溫曉濤被沈偉約著去了一趟泰國。碧青色的海水，遊客不算太多的小島，沈偉和曉濤一起下海潛水，上來之後，乘坐遊船在海上漂著。曉濤抽煙，沈偉湊過去點火。「什麼感受？」沈偉問，「這二進宮了。」故意刺激他。
曉濤倒也不在意，解嘲道：「水很深。」
沈偉哈哈大笑，隨即說：「女人，深不可測。」
曉濤說，我都望而卻步了，還是你明智，一直單身，明哲保身。夕陽西下，兩個人光著上半身站在餘暉中，格外俊美。上了岸，有遊客來找沈偉幫忙拍照。拍好了，沈偉才對曉濤說，我們都沒有合照過呢，大男人不好意思。藉此機會，遊人又幫曉濤和沈偉咔嚓了幾張。拍完又漫步在沙灘上，沈偉說別多想了，馬上光纜的項目結束，我陪你去歐洲走一趟，費用乙方出。曉濤問：「明細做好了吧？」沈偉說沒問題，已經安排小林去做了。曉濤沒在意是哪個小林。那是超男的丈夫四海，已經開始在沈偉他們公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