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站在田野里。未立之夏。任時間帶走了荒蕪帶走了我。
曾經在高三的夏天,從街上買回《ALLABOUTLILY-CHOUCHOU》,沿路的天空變成瘋長的高草。
後來很多個晚上我的耳朵里總會響起LILY那句夢囈一樣的聲音,像是歸徒中的航標,沉默中指引了通往家的路。LILY唱,Iseeyouandyouseeme.
似乎已經過去了好多年。鐘面上的指針重合分開重合。一秒一秒地蠶食了青春的蔓草和歲月的輪廓。
其實根本就沒過去好多年。兩三年。卻像隔了山又斷了水。
曾經以為永遠無法跨越的界線就在不經意間跨了過去。回頭時甚至都無法看到自己邁出的那一步是痛苦或者幸福。
蓮見雄一站在綠色的麥田裡。抬頭不見蒼穹只見流年。
他想日子應該就是這樣的吧。默默地喜歡著自己喜歡的人。聽著自己喜歡的歌。時而喧嘩時而冷清的學院祭。櫻花樹下總有人提著黑色的書包匆忙地跑過。
一陣風就帶起了無數花的墜落。埋進泥土等待羽化時濃烈的香。
很多年沒有再想過理想。這類閃閃發光的詞語在我的心裡冬眠了好幾年。
以前我想過我要多麼光芒萬丈地活過我的一生。我要有好的房子好的車子好的老婆。
我要別人提到我都有敬佩的神色。我要別人聽到我都會發自內心到笑。
我想過很多很多。可是現在統統忘記了。
不然又如何呢?
我覺得日子開始變得格外緩慢。停滯著不肯往前邁。可是當你昏昏欲睡中一個不小心的間斷清醒。又突然會看到時光竟然流逝地如此迅捷。伸出手拉回來滿手的灰。
光陰早就金蟬脫殼。剩下空虛的空殼。黑色獃滯的光是對我的嘲笑。
茫茫然地等待黎明。茫茫然地等待黃昏。
螻蟻和大象其實是一樣的人生。
開始喜歡上攝影的感覺。儘管我總是弄不太懂暴光濾鏡等等等等。但是當快門卡嚓的一瞬間我分明聽得到時光重重地摔倒在底片上的聲音。一瞬間荒蕪了黑髮。
我想拍下人間所有美的丑的幸福的傷感的一切。
我想拍下凌晨獨自行走的落拓的旅人。因為我知道他們看過最美的朝陽卻遺失了講述的語言。
我想拍下烈日下臉龐潮紅的學生。因為我懷念每個夏天等待暑假來臨又等待暑假結束的來回。
我想拍下沒有人坐的荒廢的長椅。我想拍下落滿一地的黃葉。
我想拍下那些斷了線依然擺盪的風箏。我想聽到它們終於飛上天的聲音。
然後快門卡嚓卡嚓。時光就跑得很遠。
夏天裡關於莉莉周的一切。
我覺得年輕的時候總是可以輕易地使用一些詞語。一生啊,一切啊,一輩子等等。
可是時間長得讓我們紅了臉。一棵樹安靜地生長默默地嘲笑著我們的年幼。
只等我們在若干年後白了頭。站在樹下看冬天滾滾地卷過枝頭。
可是那已經是第幾個冬天了呢?
我因為《關於莉莉周的一切》而開始喜歡綠色的東西。其實自己以前是很討厭綠色的。
可是當我看見蓮見雄一安靜地站在麥田裡的時候我就聽到了風刮過頭頂的聲音。
有些風箏會突然飛得很高。然後一些飛鳥倉促地從田野里飛起來。
人來人往的都是別人的熱鬧。只有莉莉周安靜地哼著夏之墓志銘。
夏天的烈日總是反覆無常。來回地在頭頂暴晒。
樹陰漸次從身邊走過。班駁接著另一個班駁。
我在夏天總會變得很懶於是時間就會變得很慢。貼著窗戶看著外面的烈日。
房間里的冷氣讓我永遠不會擔心中暑的煩惱。於是一切就像在觀望著精美的櫥窗。
上演了一個又一個的歌舞昇平然後在某個黃昏就會降下帷幕。
朋友說也許這樣就是一輩子了吧。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手拉手地逛完每一條街。
在街上找著各種情侶裝。為一些隱約的表情和下意識的動作而心裡砰然。
我總是在心裡說有一天我要和你看天看海看風景。
躺下來抬頭就是你的臉和你臉背後的天。
每天都昏昏然地做夢。然後天黑天亮。我們送走了好多個這樣無聲的黎明。
還有靜默的黃昏。
夢裡夏天好象過了又沒有過。
你的襯衣的袖口卷了又好象沒有卷。
我看著你的背影走了又回來。
我給你寫信寫得哭了又開懷。
滑梯上總有兩個小孩。望著雲朵開滿了童年的路途。猜想天空燒盡露出陰霾。
我都忘記了有多久沒有吃過辛辣的牛肉麵。我都忘記了多久沒有穿過帆布的褲子。
我都忘記了有多久沒和你打一場球。我都忘記了有多久沒看過你紮起髮帶。
夕陽緩緩沉沒。
是誰說總會有新的一天?
過完整個夏天。可是記憶還是那麼燙。燒灼的土地開不了花。
荒草蔓延了荒蕪。熾熱澆灌了悲傷。
那些終年在田野里抬頭低頭的布衣是否學會了四季的鳴叫?
每個季節有各樣的飛鳥倉皇地飛過田野上面的天。
抖落柔軟的羽。點了暗淡的題。
躺在草地上聽不見緩慢生長的聲音。埋進頭卻可以聞到辛辣的味道。
累積了終年對浮草的喜歡。在浮雲和花焚的倒影了過完了一個又一個冬天。
手指搭在桌角邊緣,為窗框上堆積的落雪打了節拍。
而太陽在頭頂成就了一個又一個夏天。
只有汗水沿路灑了一地。
女孩子飛揚的裙角消失在了哪條街?男孩子丟失的足球隱沒在了哪片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