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衛連華申請調回原崗,「阿洛,我真的能力有限,達不到郁總的要求,為了不影響業務開展,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洛冰忙問:「工作遇到麻煩了嗎?有困難大家一起商量怎麼解決。」
「那倒不是,只是,唉……」
衛連華唉聲嘆氣,「最近我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以上,早上起來孩子沒醒,晚上回去孩子睡了,郁總還說近期要攻堅一個大項目,到時只會更忙,這樣下去我閨女都記不住她爸長啥樣了……」
衛連華算能力強的,可想而知,其他人在這種處境下,不會比他做得更好。洛冰安撫了幾句,委婉地去找郁燃溝通。
在郁燃的價值觀里,人定勝天,只要努力就沒啥做不到,況且給衛連華安排的都是本職範圍內的任務,「做不到?讓他去反省自己的工作方式。」
「郁總,人的天賦有高低,教育背景也參差不齊……」
「天賦低更應該以勤補拙,而不是想辦法推脫,只有弱者才總給自己找借口。」
洛冰在心裡狂翻白眼,折騰吧折騰吧,反正特助崗不穩定,我一個頭兩個大,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內部競聘沒戲了,她只好從外面招,然而,臨近年底,年終獎就在眼前,大部分人都不願意跳槽,來面試的基本都是歪瓜裂棗,她快愁死了。
好在孟詩琪夠爭氣,順利拿到了金城的offer,她作為指導老師與有榮焉,心情也多雲轉晴。
孟詩琪想去買菜,做一頓空前豐盛的晚餐來慶祝。
小表妹活得也太傳統了,洛冰笑死,「大好的日子下什麼廚?走,出去野,出去浪!」
趕著孟詩琪換好衣服化好妝,兩人一起出門,正好在電梯間撞見向晚晴,面帶疲憊,似乎剛結束應酬,「出去逛啊?」
洛冰臉上是教好孩子學壞的促狹感,「創世紀,去不去?」
創世紀是江城著名的風情酒吧群落,號稱艷遇聖地,向晚晴兩眼放光,一掃頹靡,踩著高跟鞋飛奔回家,換了身妖艷的裝扮和惹眼的濃妝追上來。
在路邊攔了台出租,剛坐上去,洛冰就接到郁燃的電話,「我看很多員工提了上個月加班費的申請單,公司對於加班的認定標準是什麼?」
乾元處於野蠻生長階段,近幾年業務上去了,管理卻仍然落後,很多制度體系都不健全。
洛冰實話實說,「公司目前的加班認定標準很模糊,決定權都在審批人手裡,你覺得算,那就算。」
「管理員工不靠規章制度,而靠某人的個人意志,合適?」
「不合適。」
話趕話說到這裡,洛冰沒了退路,又怕郁燃拎她回去加班,於是先下手為強,無比為難地陳情道,「老闆,我爸媽出差沒在家,姥姥生病了在住院,我正在醫院,明天上午擬好加班認定準則發給您,可以嗎?」
「中午十二點前。」
「沒問題。」洛冰掛斷電話,在心裡給已經去世的姥姥道了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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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墟復古清酒吧,磚木元素的裝修含蓄優雅,溫暖的燈光在空中流淌,吧台旁,正在切割□□塊的調酒師老先生,白髮蒼蒼卻仙風道骨,氛圍夢幻極了。
找了個桌台坐下,洛冰點了牛肉乾、醉蟹腳、釀鴨舌、鹽水花生等小食品,又把酒單遞到孟詩琪面前,問她想喝什麼。
孟詩琪有點緊張,束手束腳,她看來看去,挑了個長島冰茶,應該和冰紅茶差不多,沒有度數。
向晚晴哈哈大笑,「長島冰茶,最有名的失身酒,小妹妹,你想找一夜情嗎?」
孟詩琪頓時張口結舌,面紅耳赤。
洛冰瞪一眼向晚晴,「邊兒去,別用你那□□的思想來揣測人家小姑娘。」
向晚晴哼一聲,不甘示弱地瞪回來。
洛冰不再搭理她,幫孟詩琪要了杯不含酒精的藍薄荷,又仔細給她科普各種酒的度數高低,向晚晴喜歡煙熏味,要了瓶蘇格蘭威士忌自斟自飲,偶爾在姐妹倆的對話中插一句,幫萌新長見識。
這時,一個歌手抱著古典吉他走上台。
是副極為出挑的好皮相,五官毫無瑕疵,在強光的照射下,顯得安靜蒼白,有種脆弱又無力的美感,他靜靜坐下,手指按向懷中的尼龍弦,那雙充滿蠱惑的眼睛一抬,頓時電力四射,顧盼生姿。
畫風變得猝不及防,台下卻喜聞樂見,喝彩聲此起彼伏。
洛冰見怪不怪,薛彥就是狐狸精投胎投錯性別,一天不放電就渾身長毛,她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個心,笑著送過去。
向晚晴也跟著起鬨,像個女流氓似的,吹了聲悠長的口哨。
薛彥本來正對著洛冰,見向晚晴調戲自己,又把目光轉向向晚晴,直勾勾地望著她,淺訴低唱,「在我的懷裡,在你的眼裡,那裡春風沉醉,那裡綠草如茵,月光把愛戀,灑滿了湖面……」
《貝加爾湖畔》的旋律本來就空靈悠揚,充滿寧靜的浪漫,他的音色也相當好聽,飄逸清透,又帶點性感慵懶的質感,洛冰和孟詩琪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向晚晴都快把持不住了,「愛妃,我要睡他!」
在女強人和花痴少女之間無縫切換,是向晚晴的拿手本事,洛冰毫不客氣地潑涼水,「醒醒,你有男朋友了。」
向晚晴正做夢呢,還有啥道德障礙?她越看他越覺得合眼緣,彷彿曾在夢裡見過似的,「我要背著我男人,悄悄包養他。沖這色相,我也不能讓他在這兒辛苦賣唱啊!」
「就怕你包不起。那身休閑西裝,紀梵希最新款,大幾萬,那雙莫卡辛鞋,路易威登,上萬,那塊腕錶……」
說到這兒,洛冰忽然想起郁燃似乎也有一塊,只不過郁燃那塊是黑的,他這塊是白的,「理查米爾的顱骨陀飛輪,上百萬。」
向晚晴家境不好,打拚這些年,收入提高了,對奢侈品牌的鑒賞水平卻還沒提上來,而洛冰的品位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好,她不由得信了,惆悵地嘆道:「看來,只能請他喝杯長島冰茶,趁機來個一夜情了。」
「去去去,趕緊去,別在這兒禍害小朋友。」
向晚晴也就嘴上帶勁,神魂顛倒地聽完一首歌,也沒上去搭訕。
倒是薛彥把吉他交給下一個歌手後,走過來向她問好,波光瀲灧的眸子恨不得把人吸進去。
向晚晴無力招架,軟洋洋地靠在沙發椅,微笑道:「帥哥人長得俊,歌也唱得不錯啊。」
「招待最美的客人,當然要唱最好聽的歌。」
兩人相互調戲幾句,薛彥坐到洛冰對面,示意侍應生再送些小吃和茶點,「說來就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新換的酒吧經理不認識你,幸好我在,不然誰給你免單?」
洛冰居間介紹了彼此,又拍拍孟詩琪的肩膀,「這位小妹妹剛剛拿到心儀的offer,也是臨時決定給她慶祝一下,順便讓我釋放釋放被虐的壓力。」
「新老闆真那麼難搞?」
在座都是自己人,洛冰也就沒遮掩,攤手道:「那可不?我們這新老闆,長相是美玉無瑕,性格是人間奇葩,他要靜靜站著不說話,你會想撲上去親他,可一旦開了口,你就只想撲上去暴打……」
「等等。」薛彥眼裡綴滿笑意,做手勢指向她身後。
洛冰回頭一看,差點從沙發上滑下去,郁燃跟標槍一樣站得筆直,正盯著她磨後槽牙。
薛彥笑翻了,他往沙發裡面挪了挪,讓郁燃坐下,「我表弟。他現在沒說話,阿洛,你可以往上撲了。」
洛冰:「???」
她一時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恨不得整個人縮進地縫去,「我……開玩笑的。」
郁燃被薛彥強行拉來娛樂放鬆,出去接了個電話,真沒想到一回來就聽到那一番高談闊論。
他盯著洛冰,似笑非笑,「爸媽出差,姥姥住院,你在照護她?」
洛冰:「……」
她訕訕地站起身,「那,我現在回去加班?」
「坐下,坐下,不聊工作。郁燃你怎麼回事?瞧把人姑娘嚇得。」薛彥打圓場,「國慶假就想約你們出海,提前認識一下,結果你倆都放我鴿子。現在好不容易坐到一起,別鬥雞眼似的行嗎?」
郁燃面無表情地舉杯,向洛冰示意,仰頭喝了。
洛冰端起自己的藍色夏威夷,抿了一口,氣氛依舊詭異至極。
向晚晴可不管這些,她打個響指湊到薛彥跟前,「薛老闆,一起唱首歌?」
洛冰用眼神拚命暗示,不讓薛彥離開,薛彥見色忘義,優雅地說了句My pleasure,牽著向晚晴走上台,你一句我一句,就那麼眉來眼去地唱起了情歌。
孟詩琪一臉懵逼,縮得像個小鵪鶉,郁燃則淡定地刷著手機,洛冰覺得真是尷尬他媽給尷尬上墳——尷尬死了。
不行,必須打破僵局,她咬牙拿起桌上的骰子晃了晃,「老闆,要不打發打發時間?」
「想玩什麼?」
「聽你的。」
洛冰心算能力極強,她把握十足,語氣甚至因此而帶著一種挑釁又寵溺的微妙感。
郁燃也拿起一副,「一人兩顆,自己扔,比大小。」
世界top2博士,不選智力型遊戲,要拼運氣?智力型遊戲我還要顧忌你的智商,拼運氣誰怕誰?
洛冰擼擼袖子問:「賭酒?」
郁燃看了眼桌上五顏六色的雞尾酒子彈杯,又看了眼玻璃瓶里的檸檬水,「喝水吧。」
看來小老闆是真不太會玩啊,洛冰噗嗤一笑,拈起骰子,輕輕擲出去,骰子轉了幾圈靜止,一個四、一個六。
她含笑做個有請的手勢,郁燃把骰子在指尖轉了轉,找好角度,兩枚骰子斜斜撞到檸檬水瓶上,落定後一個五、一個六。
一點之差,輸了!
洛冰不甘心地喝了一杯水,重振旗鼓,這回扔出九個點,郁燃故技重施,居然是十,又以一點之差贏了她。
要糟,輕敵了!
洛冰暗叫不妙,討好地問道:「老闆經常玩啊?」
「第一次。」
郁燃這是大實話,他從小就愛自製模型,長大後又一直和精密器械打交道,對角度的掌控能精準到頭髮絲粗細的誤差,扔骰子這種小兒科,要什麼扔什麼。
洛冰自然是不信的,只覺得他大佬裝萌新,好生奸詐。
不過,她也沒生氣,讓小老闆多贏幾把,把他哄開心,沒準就不和自己計較了。
她把骰子攥進手心,嘗試模仿郁燃的的手法投擲,臨陣抱佛腳到底不管用,郁燃也不知道是不是給她教乖,一連六輪都穩穩壓著她,而且只壓一個點。
洛冰喝了整整六杯水,直到第七輪,不知道是手法練熟了,還是走狗屎運,擲出一對六,她激動得怦怦心跳。
郁燃沒扔,直接喝了手邊的威士忌,洛冰一怔,「你扔出一對六,就算打平了。」
「沒有打平這一說,贏不了就是輸。」
行吧,洛冰坦然佔了這個小便宜,繼續偷師,輸了之後也開始偷偷摸摸地耍賴,只給杯子里倒一小口水。
郁燃任她作弊,就這,二十分鐘後,洛冰也扛不住了,她徹底慫了,「老闆,我想捨命陪君子的,但我的身體不允許啊,那個,我能申請終止遊戲嗎?」
郁燃眼皮一抬,洛冰急忙笑成一朵花,眼神還有點可憐巴巴,郁燃大發慈悲,把骰子扔回骰盅,洛冰起身就往洗手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