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一宿，洛冰去了七八趟衛生間，第二天花了十幾分鐘遮黑眼圈。
到公司後，沒敢耽誤一秒鐘，打開word就開始擬定加班認定準則。
她經驗豐富，相關法律法規熟稔於心，對知名企業的優秀案例也如數家珍，很快就草擬了一份切實可行的加班制度，想了想，又買一送一，附上調休制度。
這絕對是一份一百二十分的答卷，洛冰滿以為能夠就此過關，而且，昨晚把我灌成那樣，他應該開心一點了吧？
萬萬沒想到，郁燃臉色更難看了，那極具穿透力的視線看得她心尖發顫，「你要是做不到，也就罷了，明明能做好，以前為什麼不做？」
別人都不做，我幹嘛當出頭鳥？再說，一旦有了明文規定，那些手握審批權的人就失去了酌情裁定的權力，動人好處等於掘人祖墳，我何必冒風險？
她腦速轉得好比風火輪，苦思理由來應付，郁燃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桌子，「說！」
洛冰嚇得打個哆嗦，求生欲被激發，她本能地舌燦蓮花拍馬屁，「我比較蠢，沒眼力，以前根本沒發現這一點，您一提醒，我才頓悟原來我們的制度存在這麼大的問題，是您讓我醍醐灌頂啊！」
「這麼嚴重的管理缺陷，你司齡六年，你說你沒發現？」
「我……」
總不能說我瞎了吧，洛冰艱難地組織語言，「我……我習慣於事務性工作的執行，沒有宏觀眼光，多謝您的提點，我會不斷改進，努力提高自己。」
郁燃也沒興緻分辨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他不信表態，只看錶現，再觀察兩周，不達標就幹掉，「特助儘快招，別再讓我催你。」
這是給她下通牒呢，手裡的飯碗有點端不穩了啊。
洛冰正黯然嘆氣，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的人，韓敘。
韓敘擔任過二部總經理，和時任組織發展總監的洛冰，因為某項目合作密切。
一年前，洛冰被貶到二部做HRBP，他也調任三部總經理，兩人再不曾合作，也沒什麼聯繫。
所以洛冰看見來電顯示時，停頓了兩秒才接通，「韓總，您好。」
韓敘聽她這麼公事公辦，便也選擇了官方稱呼，「洛經理，聽說二部在招特助，現在有合適的人選了嗎？」
他天生一把好嗓子，清潤如古玉輕叩，讓人忍不住想起窗外的潺潺細雨。
久違的聲音讓洛冰晃了個神，眨眼就醒悟，人家這是雪中送炭來了，看來都知道特助崗是個老大難，她不禁笑道：「還沒定，韓總想內推？」
韓敘言簡意賅地交代了候選人情況，「我有個朋友，目前在創輝做前期，顧問總監，最近有意向挪個窩，要不，我把簡歷發給你？」
背景可以，資歷足夠，靠譜，洛冰很領情，更加禮貌地致謝，「好的，多謝您費心。」
韓敘一笑，語氣帶了點無奈，「不用這麼客氣。」
洛冰很快就約了候選人，兩人相談甚歡，只是他薪資要求超出了預算，她沒有決定權，只能上報。
格琿以錄用成本過高為由，一秒駁回，絲毫不管特助崗有多迫在眉睫。
洛冰爭取許久，無功而返，她算是看明白了，頭上那兩座山真不是一個陣營啊，難怪當初郁燃要並崗，格琿勸都不勸，任由他把其他幾個事業部得罪光光。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洛冰苦哈哈地繼續招聘之路，忙裡偷閒給薛彥發了條微信：兄弟，我若失業了去要飯，你記得資助我一個碗啊！
薛彥沒搭理她，第二天就被格琿領到她面前，「介紹一下，你們二部新來的特助。」
洛冰：「……」
她整個人都是懵的，大學同學，相識十年，薛彥是什麼人她可太了解了。
以吃喝玩樂為己任，工作也離不開休閑娛樂，不是開連鎖酒吧，就是運營跑馬場和私人會所，突然跑來房地產行業找罪受，真叫人大跌眼鏡。
等帶他去辦入職手續，她才找回理智，「怎麼，為了救我於水火，以身飼虎？」
「想得挺美。」
薛彥斜睨著她，淡妝可有可無，一身黑色職業套裝毫無特色，和平時出去玩時那活色生香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不禁搖頭嘆道，「真為乾元感到悲哀，居然沒有一個男人，能讓你為悅己者容。」
「嘁，我又不搞辦公室戀情，打扮那麼嬌艷給誰看？」
洛冰把他交給張可可，忙自己的去了。
薛彥辦完手續，直奔郁燃辦公室，關了門，手臂撐上辦公桌，笑得不甚正經，「好弟弟，今兒開始，哥哥跟你並肩作戰。」
郁燃眼皮都懶得掀一下，把整理好的資料交給他，「那就幹活吧。」
現在的乾元，盲目追求交易數量，業務模式畸形發展。而真正專業的服務商，不應該是甲方的銷售部，而應該利用專業能力滲透到前後期各個環節。
正好前幾天，金城地產在城西拿到了一塊千畝地皮，是不可多得的大項目，郁燃有意把它做成標杆。
薛彥隨手翻著，「只拿前期規劃與諮詢，還是連後期營銷一起打包？」
「全部。為什麼二部沒地位？因為項目基本都是一部拿來的，他們只看重交易數量，我們就只能跟著做小打小鬧的案場活動策劃。只有自己拿項目，才能奪回主動權！」
「你的員工習慣了做沒有營養的小活動，做得了宏觀規劃和專業諮詢嗎？」
郁燃比他更了解二部的亂象，也不指望他們扛大旗，「你去挑幾個以前做過前期的，組成項目組，我親自牽頭。忙完這一波，再找機會給他們做專業培訓。」
「沒問題。」
薛彥輕佻地打個響指，心裡卻嚴陣以待。
這是郁燃的亮相戰，一旦告捷，自己能站穩不說，還能幫二部打出專業諮詢的招牌，扭轉業內對乾元的刻板印象，重要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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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部特助入職，最高興的自然是向晚晴，流程拖了這麼久，她忍到極限了。
洛冰促狹地暗示她，「好好打扮，穿漂亮些。」
是帥哥！向晚晴多上道兒啊，馬上就抓住了重點，第二天盛裝去乾元，見到薛彥，心中一喜，真是緣分！
薛彥卻是一怔。
兩周前，尊皇七號會所，他曾經見過向晚晴和創輝總裁楊宗北應酬，當時以為她是創輝的高管，之後酒吧邂逅也只知道是洛冰的朋友，怎麼居然是乾元的二部副總？
目光在她身上輕輕掃過，以簡約著稱的巴寶莉經典風衣，卻配了個浮誇的香奈兒水鑽胸針，尊皇七號那天則穿著純黑阿瑪尼套裝，拿著純黑菲拉格慕手包，渾身沒半點亮色……
同樣罕見的好皮囊，同樣慘絕人寰的著裝品味，絕不會認錯。
這麼說，向晚晴早就勾連上楊宗北了，他於彈指之間做完判斷，含笑招呼道：「向總，又見面了，你還是這麼漂亮。」
眼神瀲灧生情，看著你就彷彿看著他的全世界，向晚晴只想從女強人切換成花痴，她下意識地挺了挺身姿，優雅又嫵媚的笑容恰到好處，「還得多謝薛老闆的免單呢，改天請你吃飯。」
「求之不得，靜候召喚。」
薛彥立刻順竿爬，打開微信二維碼，遞到她面前。
向晚晴故意頓了兩秒，才矜持地加好友，兩人又你來我往互撩了幾句，這才轉入正題。
「可否請你帶我去見見那幾家重點客戶，面對面做個交接，也算對客戶的尊重。」薛彥看著手中的客戶清單道。
向晚晴很想跟薛彥多相處，無奈行程不允許，她放軟聲音，滿臉為難地致歉，「實在不好意思呀，我神經衰弱嚴重，最近得閉關休養。」
薛彥恍然大悟，在交接表上龍飛鳳舞地簽上名字，又殷切地囑咐道：「好好休息，如有需要，我推薦醫生給你。」
夠體貼，對得起這張臉！向晚晴心花怒放，只恨自己羅敷有夫，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艷遇。
送走向晚晴，薛彥走去郁燃辦公室，惋惜地說：「雖然一入職就給你添堵不太合適，但我還是得說，你被人當凱子耍了。不，準確來講，是乾元被人當冤大頭涮了。」
「說人話。」
薛彥不再賣關子，把尊皇七號的所見所聞和盤托出，「我懷疑尚未辭職的向晚晴，早已雙簽創輝，還把乾元的客戶資源，都帶了過去。」
在勞動關係存續期間，另外為有競爭關係的公司工作，是極惡劣的違約行為，郁燃追問：「證據呢？」
尊皇七號就是薛家開的，薛彥可以調到監控視頻，郁燃提醒道：「監控只能證明他們曾一起應酬，無法證明已經達成僱傭協議，我需要鐵證。」
「行，二十四小時內，我給你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