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接下來幾天，郁燃一直在和費雲平見大客戶，消解這次惡□□件在行業中的負面影響，洛冰也加快了校園招聘的節奏。
為了搶奪人才，她提出一項建議，用畢業前的實習期抵試用期，讓應屆生拿到畢業證就能直接轉正，經過測算後，成本也能包得住。
格琿仔細瞧著方案，突然眸色一冷，有漏洞！
他露出個微乎其微的笑容，把測算表遞還洛冰，「行，就這麼辦吧。」
洛冰把這項決策安排了下去，果然對很多畢業生而言都充滿吸引力，offer接受度很高。
這一天她正在做招聘復盤工作，鄭雨微跑來問道：「姐，我們要求員工三月入職實習，可有個畢業生叫方旭，他想現在就實習，能批准嗎？」
「現在？」
「他家庭經濟條件不太好，想儘快上崗賺實習工資。」鄭雨微有點為難地說，「我研究過用工需求，錦綉花園快開盤了，需要不少兼職人員，不如就讓他提前入職吧，反正實習工資和兼職工資差不多，也不用額外的成本。」
「連用工成本都考慮進去了，不錯嘛。」洛冰鼓勵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鄭雨微赧然一笑，去給方旭打電話了。
洛冰沒想到，短短一天里，又有人想往錦綉花園湊，而這個人，居然是郁燃，「我去輪崗兩個月，二部日常統籌暫時交給薛彥，有問題就找他。」
「輪崗？」
「是。我想去體驗一下基層員工的工作狀態，正好年底衝量期已經過了，甲方暫時也沒什麼新項目放出來。」
他說的是「體驗」，不是「考察」，洛冰一愣，點頭應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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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方旭來公司簽訂了實習協議，是個白皙瘦高的小夥子，文靜而內斂。
鄭雨微讓他去錦綉花園，給孟詩琪打下手，洛冰恰好要去，便順路捎他一程。
電梯里，遇到了陳曉鋒，洛冰居間介紹道：「陳經理，這是你們部門新招的助理諮詢顧問，方旭。按照培訓計劃，你明年三月開始帶他，這段時間，就先讓他在案場幫著做營銷活動，也算熟悉下行業。」
陳曉鋒樂呵呵道：「可以可以，你是老闆娘，怎麼安排都行。」
洛冰：「……」
果然，上次和郁燃在人家酒樓門口拉拉扯扯，被韓敘手下那幾個總監傳出去了。
難怪最近二部的總監們見到她就笑得像向日葵，其他事業部的高管們也更加客氣了，這是對少東家女朋友的禮節性尊重？
很好，現在大家都知道我把老闆搞到手了，以後真要分手，是不是還得給人家賠名譽損失費？
去了售樓部，孟詩琪笑逐顏開地迎上來，洛冰把方旭交給她，自己去找衛連華聊事情。
聊完離開時，孟詩琪忽然追上來，「姐，那個，郁總今天一大早就來了，現在在商業城門口發活動傳單。」
她打開微信群，一臉的不可置信，「為了保證派單員準時上崗，我要求他們到達地點後，買一份當天的報紙合照簽到，他居然也照做了，真當自己派單員似的，我怎麼辦啊？我不敢管他。」
「沒事，你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別有心理壓力。」
洛冰一笑，這就是郁燃啊，說體驗就是真體驗，絕不摻水。
商業城已經開始營業了，上午不是高峰期，只偶爾有三三兩兩的顧客，路過的行人也不多。
郁燃站在停車場出口，西裝燙得半點褶皺都沒有，儀容儀錶無懈可擊，舉止言行彬彬有禮，向路人遞傳單的姿態與向大老闆們遞名片沒什麼區別。
凡是出現在他視野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毫無遺漏，有的順手接過，有的視而不見，有的停下腳步諮詢兩句，突然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不勝其煩打開他的手，「滾開，好狗不擋路！」
他力氣很大，郁燃又猝不及防，不少傳單都掉到了地上。
洛冰心一跳，本能地想過去幫忙，安全帶解了一半又硬生生停住，郁燃屈起左膝，半蹲下身，默默把傳單一張張撿回手裡。
他目標明確，沒有過剩的自尊心，洛冰卻瞧得胸口酸楚。
見慣了他意氣風發懟天懟地，真的見不得他受一絲委屈，她關上車窗，發車回公司，掩耳盜鈴地想，我不看了，我不看就等於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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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洛冰鬼使神差，再次去了商業城，郁燃還在派單，比起上午那公事公辦的禮貌，明顯更加遊刃有餘，遞出的傳單例無虛發，還時不時地跟對方談笑風生幾句。
又觀察了一陣，她看出門道了，除了面相特別和善的男士之外，這小子的派單對象幾乎全是女性，有的女生甚至以諮詢活動為由，故意磨磨蹭蹭地跟他聊天。
嘖，了不起，真出息！
因為找准了目標受眾，郁燃手裡的傳單很快就發完了，正要打道回府，一個三十幾歲的大哥走近前來，遞給他一張名片，郁燃看了眼，又啼笑皆非地還回去。
大哥不接，雙手酷酷地插在風衣口袋裡，「帥哥，臉蛋和身材都是資本，要好好利用。站著多累啊，躺著賺錢他不香嗎？」
郁燃轉身就走，對方追上來攔住他，「小夥子，你想清楚，站街發傳單，一年能掙三萬嗎？在我們那兒干男公關，一晚上就能掙夠這個數，最多三個月就能去提跑車。」
洛冰聽到這一句，差點沒笑暈過去，郁燃拿出手機開始撥號，「警官，我要舉報，玉樓春夜總會私下經營色情交易，地址是……」
那大哥嚇得魂飛魄散，奪過自己的名片就跑，然而郁燃一瞥之下已經記住了地址和電話號碼，他仍舊一絲不苟地履行公民責任，把所有信息報了個齊全。
聽到身後熟悉的笑聲，轉頭看見車裡熟悉的臉，郁燃不由得眉心一跳，不自然道：「你怎麼來了？」
「不來行嗎？再不來我男朋友要被拐去當Money boy了。」
玩笑脫口而出，又想起正在冷戰，洛冰不禁有些訕訕的，「那個，你餓了吧，晚飯想吃什麼？」
郁燃拉門上車，「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都行。」
「確定都行？這附近有一條美食街，環境比較亂，但味道真的可，你能接受嗎？」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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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街的環境的確不敢恭維，簡易塑料棚搭成的半露天大排檔，熙熙攘攘，煙火繚繞，談笑吹牛與易拉罐相碰之聲不絕於耳。
為了照顧郁燃的習慣，洛冰選了個室內的烤肉店，幾盤羊肉最先上桌，她正想動手，郁燃已經拿起夾子和剪刀，烤到五六分熟後，剪成易食的細條。
很少見他幹活，沒想到動起手來這麼熟練，果然，沒有會不會，只有想不想。
洛冰投桃報李，夾了幾條放進他的干碟里，「嘗嘗啊，他家有獨特的秘方，味道特別夠勁。」
郁燃夾起來一嘗，麻辣得近乎嗆口，卻有種異樣的香味。
他向來不喜歡重鹽重辣，總覺得這樣會掩住食物的天然味道，但這家的調味確實相當獨到，吃了一口，還想第二口，他中肯地說：「還不錯。」
「是吧，可惜羊肉本身口感還不夠好，不夠嫩。」
這種小店靠口味取勝，價格公道，自然不會用多麼昂貴的食材，就是普通的羊肉。
郁燃默不作聲地烤，洛冰默不作聲地吃，沉默讓氣氛頗為尷尬。
天幸湊熱鬧的薛彥來救場，他震驚地看著桌上的食物，「我表弟跟你在一起之後，生活水準是飛流直下三千尺啊！」
洛冰：「……」
郁燃很不客氣地給了句，「蹭飯就蹭飯，哪這麼多廢話？」
薛彥也不計較他的惡劣態度，坐下自己拿筷子，「輪崗第一天，什麼感受？」
「商業城原定的派單地點不夠科學，往東挪五十米就剛好兼顧了商城與主路的人流量，我心裡正在勾勒用戶畫像，再發兩天，大概就能算出哪些標籤的人接單率高，哪些標籤的人被引到售樓部的概率大。」
「帥哥，你這是感受嗎？你這是分析！」
「感受就是，家裡有礦真是太爽了！」
郁燃很誠實地認了，他才發一天傳單就遭受了無數白眼，那些以此為生的普通人處境如何可想而知。
說話間，他去接了個電話，薛彥察覺到了他倆的不在狀態，笑吟吟問洛冰：「真在吵架？」
「嗯。」
「有什麼好吵？情侶之間沒啥問題是睡一覺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一覺。」
洛冰差點嗆到，雖然以前也曾口無遮攔地開各種玩笑，但輪到自己身上，總歸是不一樣的。
她臉頰飛紅，瞪了薛彥一眼，「這話你沒跟你表弟說？」
「說了啊，罵我是牲口。」薛彥無奈攤手，由衷地建議道，「你信我，成年男女的感情基礎就是荷爾蒙相互吸引，性是愛的升華，試試看，沒準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那你和向晚晴還能鬧到現在？」
「我和她不一樣，走腎開始，要升華就得走心，我這不是不想走心嗎？」
洛冰默然不語，卻心頭髮悶。
郁燃這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整天矜持得恨不得要立牌坊，相處以來，都不曾主動親她一下，晚上睡他隔壁他都不來撩你，她縱然臉皮厚，到底是個女生，也拉不下臉主動去撲人家，怎麼愛的升華？
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按道理不應該的，這傢伙莫不是性取向有問題？
看著也不像啊，一般長相過分精緻的男子——比如薛彥，多少都有些雌雄莫辯的感覺，讓人懷疑完性別懷疑性取向，可郁燃不，他氣質鮮明而鋒利，一看就是純直男，能捅破天的那種，經常鍛煉，體力極好，精力也很旺盛，怎麼偏偏就……
我他娘怕不是在跟一個人工智慧談戀愛，這條程序沒被寫進去？
又或者，就是單純的不喜歡她？
對他而言，有沒有女朋友無所謂，女朋友是誰也區別不大，既然有姑娘送上門，自己也不討厭她，那就順水推舟，該盡的義務會盡，你提的條件會滿足，卻也懶得主動多想？
洛冰心一涼，嗯，這個解釋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