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園項目開局就遇到難題了,岳寧對乙方的專業服務能力要求極高,可向晚晴骨子裡還是銷售至上那一套老思路,拿出的方案始終不達標。
岳寧很不滿意,「你們創輝近期運作的山海居很驚艷,幾乎能與蓬萊宮媲美,為什麼提供給我們的方案就這麼草率呢?是不是華峰集團,不值得向總配備最優秀的人才?」
向晚晴無計可施,只能緊急把常威調過去救急。
然而,常威的執行調度能力一流,論項目定位還是略遜一籌,當初山海居的定位與設計也是郁燃做的統籌,如今把他趕鴨子上架,他也只能照著山海居依葫蘆畫瓢。
可華峰集團是商業地產項目,與山海居這種住宅小區天淵相別,可想而知,結果令岳寧更加不滿,甚至有解約的傾向。
到嘴的鴨子絕不能讓它飛了,向晚晴馬上想了另一招。
創輝拿到的是整體服務合同,前期定位和設計做不好,外包出去不就行了嗎?只要最終效果讓客戶爸爸滿意就行。
找了幾家設計公司,效果都不行,看來要讓完美主義的岳寧滿意,只能請同樣完美主義的郁燃出馬。
她直接向郁燃發出合作邀請,郁燃剛聽個開頭,就毫不客氣地打斷她,「不好意思,我不會把後背交給一個隨時會□□刀的盟友。」
向晚晴想著就來氣,前期服務費也不小一筆呢大哥,我給你送項目等於給你送錢啊,需要這麼不近人情嗎?
可惜,氣歸氣,她沒辦法,除了郁燃,江城她想不到第二個能扛起這項目的人,他不願接手的話,甲方就會解約,她的鴨子就要飛了。
錢是祖宗,尊嚴是孫子,她反正臉皮厚,也沒什麼包袱,電話打得郁燃煩不勝煩,拉黑她以後就上門堵。
今天下午有個地產商在洲際酒店招標,兩人勢必要碰面,她特意模仿洛冰的穿著打扮和說話語氣,以期能讓郁燃給幾分薄面,然並卵,不僅不給面子,罵她東施效顰,還差點動手打她。
向晚晴抱著洛冰的胳膊直搖晃,「愛妃,求你了,你幫幫我啊,讓他跟我合作吧,這項目我不能丟啊!」
洛冰幸災樂禍,「你搶項目的本事不是挺厲害嗎?又是團隊挖角,又是攻擊私生活的?還需要求人幫你?」
向晚晴訕訕的,「搶項目和做項目不是一回事嘛,我搶項目厲害,做項目是有點……有點不專業啦。」
那兩件事都給乾元造成了不小麻煩,她自知理虧,也沒反駁,只是悶悶地解釋自己的處境,「整個行業轉型壓力都很大,楊總對科技園項目寄予厚望,所以我才會不擇手段地搶它。搶不到也就算了,如今已經拿到了手,卻因為服務能力不足而放棄,那創輝就會淪為業內的笑柄,我也會被楊總幹掉。啊,混一碗飯真是艱難!」
洛冰沉吟不語。
郁燃不願意和向晚晴合作太正常了,按向晚晴的建議,創輝是甲方,乾元是乙方,風險太大了,比如,乙方出了策劃案卻被甲方竊取、甲方用了策劃案卻不付費……
別說,真到利益攸關的時候,向晚晴絕對能幹出這種事。
然而,華峰集團要做的科技園區雖然在隔壁二線城市,但配合政府開發經濟新區的步伐,設計規劃與招商運營一條龍,做好的話,沒準就是城市新地標……
洛冰靈機一動,建議道:「要不這樣吧,你們和華峰解約,讓乾元去簽合同,簽完後再把後期服務外包給創輝,不就行了?」
「不行!」向晚晴當即駁道,「他當甲方,我當乙方,萬一他坑我錢怎麼辦?再說了,這樣的話,創輝就是乾元的次級代理,矮了乾元一頭,我們吃虧了!」
洛冰攤手道:「很好,郁燃也是這麼想的。」
向晚晴委屈道:「你真的見死不救嗎?」
「你想得太美,一點讓步都不願意,還想把名聲和實惠都賺了,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向晚晴無言以對,沉默半晌,惱得把洛冰推出房間,嘭一聲關門。
洛冰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回家,向晚晴缺德事做得不少,也該吃點教訓。
她打定主意絕不插手,就讓向晚晴去求郁燃,去碰釘子,去接受社會主義的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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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向晚晴,那傢伙精疲力竭的,「總算搞定了。也許,你說得對,有多大頭戴多大帽子。」
後來,她咬牙找過不少設計師事務所和諮詢師工作室,腳腕都跑細了,依舊沒找到能承接這種重量級項目的服務者,被岳寧多次發難後,終於受不了了,再次去找郁燃。
你們都不願意給對方當乙方,薛彥提出了折中方案,大家分別和華峰簽合同,乾元負責前期諮詢與定位,創輝負責後期營銷與運營,各自跟甲方爸爸結算,誰也不用被對方掣肘,相當利索。
郁燃和岳寧聊了幾次,岳寧在漫長的暗夜裡,總算看了一絲星光,她雷厲風行,迅速與創輝解除一條龍合同,三方重新簽訂服務協議。
一條龍服務合同和切割服務合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創輝明顯有些灰頭土臉,乾元在項目丟失後又硬生生咬回一塊肉,扳回一城。
向晚晴算是丟了半個項目,被楊宗北臭罵兩頓,好在保住了飯碗。
利用周末的工夫,兩家公司的團隊,一起趕往項目現場做實地交接,洛冰閑著無事,也跟去觀摩學習,權當長見識。
這塊地皮里,有一座天然的小山,山腳有一片漂亮的清湖,山上卻只有一些常見的普通林木,談不上多美,郁燃和薛彥一直在研究怎麼最大化地利用這些林木資源,降低修整投入,提升呈現效果,向晚晴也跟著,把創輝的思路分享給他們當參考。
洛冰最初聽得津津有味,可在他們開始進行枯燥的測量工作時,她嫌無趣,就脫離了大部隊,自個兒去湖邊玩。
湖水清湛,水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春風一吹,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瓠紋,整面湖南寬北窄,南岸有個小凹陷,形狀像一顆桃心,怪可愛的。
她想拍張全景照片,無奈高度不夠,始終拍不著全貌,她一路爬山,一路俯瞰,誰知到了山頂,踮著腳尖,還是差那麼一點點,她極不甘心,四下環顧著,目光落在了最高的那顆樹上……
上次爬樹翻牆,還是小學二年級的光榮歷史,二十年過去了,這本領竟然沒撂下,她沒多久就找到了手感,爬到了主樹榦的分叉處,小心翼翼地扶著樹榦站穩。
可恨的是,都這樣了,居然還是拍不到全貌,她只得沮喪地放棄。
正準備原路返回,低頭一看,嚇得腿軟。
剛才一心往上爬,真沒發現原來這樹這麼高,下面三四米都光禿禿的,半個分叉都沒有。
想來想去,也沒別的辦法,小時候還能隨便跳,如今上了年紀,骨頭脆了,再跳這麼高,怕是要骨折。
只有一條出路,她抱緊那根枝丫,緩緩嘗試著向下爬,忽然腳下傳來略帶驚訝的一聲,「洛冰。」
洛冰吐吐舌頭,腳一蹬又坐回樹杈上,「你怎麼來啦?」
她脫離大部隊時,是和郁燃打過招呼的,這裡信號很好,能隨時聯繫到彼此,也不需要過分謹慎。
郁燃最初覺得沒什麼,過程中偶然想起松山那次事故,不由得心口收縮,反正實地測量不需要他盯著,遙遙望見洛冰上山,不知她搞什麼把戲,一時起了童心,便悄悄跟著。
這下可好,一跟就看到這幅畫面,「你爬樹榦什麼?」
「我想拍山腳湖的全貌啊,沒想到爬上樹了都沒拍到,現在下不去了。」洛冰喜道,「你快接著我,我跳下去。」
「接著你?」郁燃雙手負後,微笑道,「你叫老公。」
洛冰抿嘴笑,「不叫。」
「那我走了。」
洛冰也不著急,悠哉悠哉地晃著小腿,「你走,走了就別回頭。我要坐在樹上長成一棵蘑菇,看以後誰給你生孩子!」
郁燃哈哈一笑,配合著她的方位,調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位置,雙掌一拍,張開手臂,「來,跳吧!」
洛冰雙手撐在樹杈上,反倒有些緊張了,「那我……跳了啊,你可要接住我,不能讓我撲街。」
「放心,就這麼跳,摔不著你。」
洛冰點點頭,猛地一閉眼,整個人直撲而下,風從耳邊滑過,這一剎那竟然有種乘風飛翔的錯覺。
可惜這美妙的感覺沒能維持幾秒,她就落入一個有力的懷抱中,郁燃後退了兩步消解衝擊力,而後穩穩地站定了。
洛冰伏在他臂彎,喘.息很急,刺激的自由落地運動讓她心臟猛跳,「天吶,可嚇死我了。」
郁燃把她前後轉了兩圈,又拉起她的雙手,手心手背檢查了一遭,「沒受傷?」
「沒有,爬樹那是小意思。」
洛冰對沒能拍到湖景全貌耿耿於懷,不自覺的,主意就打到了他頭上,「要不,你爬上樹去試試看?你比我高十幾公分,沒準就能成功了?」
「我的智商不允許我做這種蠢事。」
郁燃懶得理她,初中的勾股定理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近百米海拔的山體都不行,再加三米高的樹,能擴大多少視野?
洛冰也不強求,雙手勾住他脖子,驀然一跳,兩條腿就穩穩地盤在他腰上,「爬樹消耗了我所有力氣,我走不動了。」
「你這體力不行啊。」
郁燃意有所指地取笑了一句,這麼抱影響看路,他手臂一錯,把她打橫抱著往下走,「要不以後跟我一起健身?」
「嗐,懶得費這工夫。沒辦法,天生條件好,只吃不練也不長贅肉。」
洛冰很是得意,又是撫撫飽.滿的胸,又是掐掐纖細的腰,「再說我要那麼好體力幹什麼,嘿嘿,有你出力嘛。」
邊走邊隱晦地說些少兒不宜的,她原本不過撒撒嬌,見郁燃呼吸平穩,遊刃有餘,也樂得輕鬆,臨到山腳時才從他懷裡跳下來。
工作人員已經忙完,薛彥望著山上鬱鬱蔥蔥的林木,又打量著郁燃被蹭出几絲褶皺的衣服,而後不懷好意地抽出一支煙遞給他。
郁燃不接,他不抽煙,薛彥低笑道:「試試吧,這時候來一根,體驗非常棒。」
洛冰白他一眼,用力打下他的手,薛彥又把煙收回煙盒,笑道:「好凶。」
「你和向晚晴,最近的磁場有些奇怪啊。」洛冰盯著不遠處的創輝團隊,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莫不是想浪子回頭了?」
「怎麼,不準啊?」
說起這個薛彥有點頭疼,因為向東陽事件,向晚晴感謝他的幫忙,兩人平時倒是可以以朋友的名義粉飾太平,但她壓根不想和他聊感情問題,一提就翻臉,所以他只能暫時打住,伺機而動。
其實,戀愛不是他的全部,挽不迴向晚晴,也不影響他的生活。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好不容易有個女人如此強勢地衝進他心裡,還駐紮著不走,他幾乎是本能地想做點什麼,好讓自己將來不後悔。
洛冰老氣橫秋地拍拍他肩膀,其實,她能感覺到向晚晴喜歡薛彥——到現在都喜歡,感情是藏不住的,然而,這感情與她的自尊心相比,孰輕孰重就難說了。
他傷害過她,所以她要報復他,在和解的節點到來之前,薛彥能撐住那就皆大歡喜,撐不住那就……
嗐,誰一輩子沒個忘不了的人呢?
郁燃檢查了全部記錄,確認無誤後簽了字,「交接完成,你們先走吧,我和洛冰還有點事。」
薛彥點點頭,帶著其他人離開,洛冰奇道:「我們還有什麼安排嗎?」
「你不是要拍湖景全貌嗎?」
郁燃掀開後備廂,入眼的是一個深灰色收納箱,箱蓋一揭,洛冰就樂了,「航拍無人機!你不早說,早說我至於爬樹嗎?!」
「姐姐,你這小腦瓜一秒一個想法,我也得提前知道你想拍照啊。」
郁燃取出所有部件,熟練地安裝槳葉、鏡頭,沒幾分鐘,飛行器展翅而起,扶搖直上,像一隻輕盈的蜻蜓,在空中穿梭來去。
他簡要說了如何操作,就把遙控器系統交給洛冰,顯示屏上清晰地展示著攝像機傳遞迴來的畫面,森灰的水泥,鮮綠的山,鑲嵌其中的湖面湛如寶石。
「哎,你看,是不是像電影里的海洋之心?」
洛冰可算滿意了,通過遙控鏡頭看了個夠。
人心不足,拍著拍著又不過癮,她控制著飛行器向更遠的地方飛去,適逢夕陽西下,漫天落霞,在天邊鋪出幾道絢麗的錦緞,整個城市的大廈高樓鍍著霞光,人類的鬼斧神工與大自然的波瀾壯闊融為一體,美得驚心動魄。
直到超出七千米的有效信號距離,她才控制著飛行器返航,蜻蜓披著晚霞,重新出現在頭頂。
郁燃調了下按鈕,順手把洛冰的腦袋按到自己胸口,攝像頭正對準他們形成聚焦,洛冰歡呼一聲,沖它揮揮手,一雙璧人正好印在鏡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