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格琿滿臉頹然，從主導權被拿掉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洛冰擺不平還好說，大家一起頭疼，一起再想別的辦法，可若是洛冰擺平了，他這個人力資源總經理，就該讓位了。
現在，洛冰擺平了……不，還沒有，還有外出的吳浩團隊，這是變數！
一抹鋒芒從眼底閃過，卻並未逃過費雲平的視線，他不冷不熱地敲打道：「這件事已經給公司造成了巨大影響，我不希望再出任何差池。」
格琿：「……」
洛冰成長起來了，足以取代他，郁燃業務方面的轉型也遍地開花，費雲平的日子尚且不再好過，他就更不能指望像以前那麼舒坦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一輩子不挪窩也不現實，大不了換份工作，他涼涼一笑，「我懂，那我先去忙了。」
「等等。」
格琿疑惑地駐足，費雲平平靜地看著他，「近兩年的員工福利費用，如果有大家沒留意的小缺口，能回沖就回沖吧。」
格琿渾身一震，他從不曾自大得以為能瞞過這位目光如炬的上司，但他以為對方的緘默是默許，畢竟能混到這麼高的職位，是個人都會鑽空子，替自己謀些無傷大雅的福利，「看見了不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他萬萬沒想到，費雲平在這關頭跟他算這筆賬，這算什麼？終極清算？趕盡殺絕？
況且，福利費用每個年底都會結算，這兩年近三百萬的缺口，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回沖，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費雲平也料到了難以操作，他在心底無聲嘆息，「再想想其他辦法吧，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
「行，我考慮考慮，謝謝費總。」
格琿臉色慘白，依舊客氣地欠了欠身，他明白，費雲平在救他。
**
洛冰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一抬眸，就看見等在旁邊的郁燃。
咫尺相對，近距離看清了她的面容，他頗為心驚，下意識摸上她的臉頰，「眼睛怎麼紅了？真被打到了？」
「沒有！我故意賣慘，拿手揉的。」洛冰噗嗤一笑，急忙把他的手拿下來，低聲嗔道，「公司呢，注意影響，你快去忙吧，我還有活要干。」
時間寶貴，哪有工夫和男朋友溫存，她甩下郁燃就跑了。
危機暫時解除，但不能鬆懈，還有很多人一知半解，很多人剛才沒在，各地分公司的員工也有疑惑，必須發動能發動的所有人，在短時間內，把薪酬體系的核心理念傳遞給每一個人。
工會代表們以前未雨綢繆地培訓過，她又帶著人力資源部做深度培訓。
另一邊的吳浩，得到格琿承諾後，滿以為加薪板上釘釘，便把此事撂過手。洛冰召開大會進行薪酬宣講時，他正在隔壁市出差，從手下嘴裡聽說那項決定被撤銷，馬上氣勢洶洶地趕回來，興師問罪。
洛冰帶著鄭雨微，在會議室接待了他，吳浩看向洛冰，「這是為了鎮撫大家的權宜之計，還是最終決策？」
「最終決策。」鄭雨微禮貌地介面，「吳經理，您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問我，如果我解答不了，再由洛總出面。」
吳浩當沒聽見，還是對著洛冰發難，「這是你們格總親口答應的，這人力資源總經理，說話是放屁嗎？！」
開口的仍是鄭雨微，「格總同意調薪的條件是，您保密，並且利用自己在事業部的影響力去安撫其他同事，可您的團隊轉身就泄露了格總的決定，把事態擴大，甚至引發聯合大罷.工，這不是格總的責任。」
「扯淡！我們團隊守口如瓶，誰也沒有泄密，肯定是格琿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
這樣扯皮永無止境，鄭雨微致歉道：「不管是誰的原因，調薪金額都不會變。吳經理，您的崗位工資是同級別中最高的，你盯著衛經理的加薪額度不放，可他調薪後的崗位工資，也剛剛與您持平而已。當然，崗位工資也不是一成不變，年底還會有一次調薪，如果您的考核更好，就能調得更高。」
「公司說話不算話，呆不到年底了。」吳浩拍案而起，啪的把工牌拍到桌上，「我辭職，我手下人也會跟我一起走！」
「吳經理，公司很看好您的才能，也很希望您繼續留在這個大家庭。」鄭雨微殷切地看著他，「您要不再考慮考慮？」
「先把工資調了再說！」
吳浩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洛冰輕拍鄭雨微的肩膀，莞爾道：「談得不錯，進步真快。」
鄭雨微想起被廖啟銘罵哭的舊事，不覺赧然，想起吳浩團隊，又忐忑不已，「洛姐，你說他會辭職嗎？唉，我先去準備招聘吧。」
「可以未雨綢繆，但……吳浩多半不會辭職的。要不，我們賭一杯奶茶？」
「好啊好啊，就紅豆的吧。」
鄭雨微打過不少賭，只有這一次，殷切地盼著自己輸。洛冰解決了這件事，思緒卻轉去了別處。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調薪數據表泄露的？
IT人員僅從一個剛註冊的新郵箱查不出什麼端倪，唯一確定的是有內鬼。因為，郵件群發到了二部所有人的辦公郵箱，只有內部員工才能批量獲取這些郵箱地址。
而經手過二部調薪數據表的人，有負責改制的自己、負責核算的楊惜倩、負責審核的郁燃和格琿。
表格泄露，員工抗議，業務受到不可逆的影響，說不準會發酵到什麼程度，看來看去，誰都沒有動機這麼搞，可肇事者卻肯定是從他們誰手裡盜取的資料，那麼，到底是誰被算計了？又是誰在算計他們？
搞這麼大的陣仗，自然不是為了替沒加薪的人討公道，而是為了引起騷亂。
洛冰一驚，打電話問郁燃：「你前段時間，在競標嗎？」
「是。」
華峰科技園區的規劃設計做完了，客戶和政府都很滿意，乾元算是探索出了商業項目運作的新模式。
不久前，深海集團開了個新的大項目，整條商業街的營銷，郁燃和王越差不多同時接觸甲方，後來想想，營銷是一部的強項，他就撤出來了。
郁燃也明白洛冰的意思，「你懷疑競爭對手在搞鬼？」
洛冰咬牙切齒，來不及收線，就用座機打給向晚晴，「向晚晴，調薪表的事，是不是你乾的？」
向晚晴一臉懵逼，「什麼？」
「媒體報道你沒看？那天你借我電腦寫東西，是不是偷了我的文件？」
「滾！」向晚晴恍然大悟，破口大罵，「沒良心的東西，好事不想我，屎盆子凈往我頭上扣，上次以後我就決定做個好人了！」
洛冰聽著嘟嘟嘟的忙音，兀自氣憤，氣了一陣又笑了，「我糊塗了，我的重要文件全部三重加密，偷不走的。」
電話那頭的郁燃也給她逗樂了，「不用急，已經讓薛彥去查了，只要做過，總會留下痕迹。」
是，不管是誰，絕不可能讓他混過去。
**
開會到八點，散會後又各自準備話術，洛冰忙得太過，餓得快暈，肚子叫得彷彿裡面養了一群鴿子。
忽然間，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到一處，郁燃客氣地點頭示意，洛冰喜道：「你怎麼來了？」
郁燃把手中的燜燒杯放到洛冰桌上，「吃飯吧。」
熱騰騰的大蝦香味傳出來，洛冰饞得直流口水，她捧著燜燒杯起身，不忘招呼其他人，「有誰餓了嗎？也來吃一點吧，挺大分量的。」
張曉晨：「叫了外賣！」
鄭雨微：「我們不餓！」
語氣同樣的斬釘截鐵，表情同樣的正經中掩不住促狹，洛冰也不理他們了，跟郁燃一起走去休息室。
蓋子一揭，一整份的海鮮壽喜鍋，卻只有一套餐具，郁燃晚飯約了客戶，知道她肯定沒空吃飯，就讓林姐趕緊備好，他忙完後送到公司來。
洛冰不再客氣，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一不小心，一滴湯汁沾上嘴角。
她急忙低頭，唯恐湯汁滑到下巴上，郁燃飛速抽出紙巾，幫她沾沾嘴角，「慢一點，吃飯花不了幾分鐘。」
「那不行，時間就是生命。」別看洛冰吃得急，說話也沒擱下，「你這麼來送飯，算是徹徹底底官宣了。」
「早官宣了，都知道。」郁燃笑道，「今晚那客戶還說，怪不得他女兒那麼漂亮，介紹給我我都不要，原來是有人了。」
「怎麼回事？你們這客戶咋還拉皮條啊？」洛冰不悅道，「吹什麼吹？誰看自己閨女不漂亮？我爸媽眼裡我還是仙女呢！」
「這個，」郁燃頓了頓，有點為難，但依舊客觀公正，「她的確挺漂亮的。」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之前還說我是全世界最靚的妞！
洛冰放下筷子，忿忿道：「照片給我，我看看是什麼了不得的絕色佳人！」
她的手差點戳到郁燃臉上，郁燃實在推拒不了，只得解鎖手機找照片。
洛冰：「……」
還真有照片！出息了啊，這才開竅幾天，就學會存別的姑娘照片了！
她氣得心口疼，一把奪過手機，往屏幕一瞅，哪來的照片啊，只有相機開著前置攝像頭，照出她一張大臉。
她樂得不行，順手想在郁燃腰上掐一把，誰知人家那腰緊實得一絲贅肉也無，掐都掐不住。
她伸長手臂，把手機拉遠，等屏幕中的自己又變成仙女，這才滿意地歸還手機，喜滋滋地給郁燃餵了顆墨魚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