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利用業餘時間,去向一位資深切割師學藝,又買了幾塊質地普通的白鑽原石,練手用。
試手的效果還不錯,可惜切出的成品沒有用途,裸鑽丟在那浪費,洛冰就轉手賣了,一來二去發展起了副業,居然小賺一筆。
開始對那塊紅鑽下手時,已經到了年底,這一年,制度改革基本完成,蓬萊宮、華峰科技園等項目的圓滿推進,幫乾元徹底立穩了專業諮詢的招牌,各種新型業務遍地開花。
王越也完成了他向費雲平立下的軍令狀,一部的增長數據非常漂亮,因為格琿事件,每個事業部的費用控制也異常給力,整個集團欣欣向榮。
洛冰和郁燃趁春節休了個年假,陪洛川夫婦過到初二,便去義大利度假。
兩人從南玩到北,停留在托斯卡納時,自己駕駛熱氣球,在上萬英尺的高空俯瞰,蜿蜒的河流、綿延的山丘,以及星羅棋布的古堡與莊園,說不出的壯麗。
洛冰玩野了,放飛自我,「你知道那個著名的極限運動嗎?咱也試試,我不帶降落傘直接跳,利用各種姿勢增大風阻,減緩下降速度,然後你帶著降落傘跳,追上去抓住我,我們共用一個傘落地。」
「你想都不要想!」
「以你對角度和速度的判斷,99.999%是能抓住我的啊,試試嘛,我想嘗嘗自由落體的味道。」
「做夢,萬一那0.001%的概率出現了怎麼辦?」郁燃扣住她後腦勺,「乖,來親一下,別忘了,坐熱氣球是為了完成強.吻你的指標。」
洛冰先下手為強,餓虎撲食一樣撲上去,「你記住了,是我強.吻你的,你不讓我自由落體,我就讓你完不成指標!」
一路賞景一路鬧,熱氣球在古老的小鎮卡提哥利諾降落,蒼山白雪,壯美凜冽。
痛痛快快地滑了一場雪,興奮之餘差點凍僵,一回到酒店,洛冰就換好泳衣,鑽進熱氣騰騰的獨立溫泉,舒舒服服泡著。
郁燃穿著長款睡袍,把餐盤端到湯池邊,裡面有切好的牛排、鵝肝、熏火腿,有各種口味和形狀的義大利面,長的圓的、螺絲的空心的,量不大但種類豐富,還有兩杯當地酒庄的特色紅酒。
洛冰湊近前來,嘴巴一張,郁燃自然地給她餵了塊鵝肝,「只剩一項了,環遊世界。接下來這一年,我會慢慢把二部交到薛彥手上,然後辭職,咱去航海旅行,大概一年半時間,路線我都規劃好了,遊艇也看好了……」
洛冰驚道:「天哪,我請不到假呀。」
他準備完成改制,就去某研究所任職,對方一直在給他發橄欖枝,可她,想繼續為乾元發光發熱,逛個一年半回來,哪還有她的位置?
郁燃幫她想了解決方案,一定程度上能起到一點作用,「我規劃的路線,都是信號塔能覆蓋的,我也會用各種設備和技術保證船上的通信,不要緊的事交給部門其他人,要緊的就遠程辦公。」
哪能這麼理想化?做HR,經常要應對各種突髮狀況,往往還都需要面對面溝通,洛冰連連搖頭,這肯定會誤事的。
她不肯請長假,更不肯辭職,說來說去,最後讓郁燃一個人去玩。
郁燃:「……工作這麼重要,老公都可以甩一邊?」
「是啊,一份稱心的工作千載難逢,老公還不是信手拈來?」
郁燃屈指在她頭頂敲了下,端起酒杯遞到她嘴邊,洛冰抿了一口,皺眉道:「這酒是苦的!」
「怎麼會?這種貴腐酒最大的口感就是甜。」
「就是苦,不信你嘗嘗?」
洛冰順手把郁燃拉進湯池,借著酒的餘味吻他,「苦不苦?」
「甜死了!」
雖說泉水溫度不低,但畢竟是冬天,大理石的池沿略顯冰冷,郁燃擔心洛冰受涼,微調了下姿勢,自己靠在池邊,讓她面對面跨.坐在自己懷裡。
夜黑風高,獨立院落,反正沒人打擾,兩人放肆地分享著對方的呼.吸和體.溫,很快就都有些動.情了,郁燃後知後覺地醒悟,原來小聖賢山莊那一晚,就想這麼幹了。
他以手指為梳,從腦後插進洛冰半濕的頭髮中,讓兩人額頭貼得更緊,「進房間吧?」
「折騰一整天,你不累啊?」
「你找弟弟談戀愛,不就為了體力好么?」
洛冰咯咯笑著,像八爪魚般纏在郁燃身上,被他抱去房間,搞得酣暢淋漓又精疲力盡後,滿足地睡過去。
洛冰夢到他們重新回到熱氣球上,她興緻來了,降落傘一扔,涌身跳下,迎著微風,穿過雲層,撲向大地。
郁燃緊隨而下,從背後抱住她,他攜帶的降落傘緩緩打開,在空中搖搖擺擺,最終安全落到草地上,他們就這麼枕著柔軟的綠草,曬著和煦的陽光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洛冰迷迷糊糊地穿衣服,「不是說今天開始自駕游,行程很緊湊嗎?怎麼不早點叫我起床?」
郁燃抱著筆電,坐在沙發上正忙,聞言,無奈地看向她,「親愛的,公司出事了,我們的假期得提前結束。」
清晨六點,也就是北京時間中午十二點,他接到費雲平電話。
去年,王越操作深海集團商業街項目,為了完成業績指標,措施比較激進,在短短兩個月內,賣完了全部商鋪,現在出問題了。
洛冰對業務的鑽研並不精深,她不解其意,「全部賣完,有什麼不好嗎?」
「這就是商業地產和住宅地產的本質區別了。」
住宅地產的主要功能是居住,交房後只要沒有大的質量問題就行,可商鋪的主要功能是盈利,不管自營還是外租,都依賴於當地的人流量,每個項目周邊人流量不同,銷售模式也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處於繁華地帶的商業街,人流量有保證,自然是越快賣完越好。
可深海那條商業街,位於較為偏僻的待開發區,平時很少有人去,買到商鋪的業主,開店沒生意,出租沒人租,都在鬧退款,雖然收錢的是深海,可乾元作為營銷服務商,也脫不了干係,如今三方糾纏著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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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機票緊張,他們改簽了最近一班飛機,兜兜轉轉近二十個小時的路程。
被司機接去公司的路上,見洛冰狀態一般,郁燃道:「要不你回家休息吧,反正也在休年假,飛機那麼顛,你都沒睡好。」
「沒事,待會兒趴在桌上眯一下就行。」
洛冰打個哈欠,拿出化妝包開始補妝。
乾元大廈門口,人山人海,幾十號人拉著橫幅,擋住大門,白色橫幅上血紅的大字:
奸商乾元,虛假銷售,還我血汗錢!
臨近九點,員工基本都到了,他們沒法進去,只能面面相覷,保安們不敢動粗,連勸帶求,結果反被對方推推搡搡,鬧得不可收拾。
郁燃推門下車,「你乖乖呆在車上,別下去。」
洛冰急忙道:「等等,有沒有長柄雨傘啊,你帶著防身。」
「不用。」郁燃失笑,他撥開人群,走到橫幅前面,「你們堵辦公樓做什麼?」
維權許久沒說法,業主們早就滿肚子怒氣,其中一人厲聲道:「示.威!一天不退款,我們就示.威一天!」
「好,示.威許可給我看看?」
一句把他們問懵了,郁燃點點頭,「沒許可屬於非法集會,那就不用客氣了。」
他看向男性員工聚集的方向,「把他們抬走,扔去馬路對面,順帶報警,非法集會嚴重干擾社會秩序,可以直接判刑了。」
年輕人們當即衝過來,另一個業主急忙道:「這位老闆,就算被抓走拘留,放出來我們還會示.威,問題不解決,大家日子實在沒法過啊!」
「那就請跟我去辦公室討論吧。」
郁燃目光掃過那條橫幅,白布已經因為沾惹灰塵而泛黃了,「如果聚眾示.威能解決問題,你們還會迄今都在示.威嗎?」
為首的幾個業主對視幾眼,默不作聲地讓開一條路,見郁燃走向大堂接待室,都潮水般嘩啦啦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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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辦公室,費雲平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郁燃和王越,一人一個單人沙發。
王越不耐煩道:「買商鋪是投資,投資本來就有風險!再說,錢直接打到深海賬戶,乾元就賺個服務費,憑什麼找乾元退款?要我說,再來鬧事就報警,警.察會教他們做人的。」
郁燃臉色鐵青,啪的把一堆資料拍到茶几上,「是乾元的置業顧問誇大其詞,偽造政府紅頭文件,造謠那個片區即將開發,業主們才會痛快掏錢,現在你說跟乾元沒關係?!」
那些資料,有當初製作的彩頁傳單,有置業顧問和業主的聊天記錄,置業顧問為了逼定業主,把項目吹得天花亂墜,用以佐證的不乏假資料,這已經是宣傳誤導,欺詐消費者了。
費雲平一張張翻著,臉色愈發沉重,「不要吵了,告訴我,怎麼解決問題。」
這項目是王越主導的,可他看的,卻是郁燃。
郁燃為了這事,從義大利一路想回中國,「聯合甲方,回購部分商鋪,重新進行統一規劃。」
商業街運作的關鍵,不在於怎麼銷售,而在於布局,主打什麼調性?要吸引哪些業態入駐?尤其深海這條商業街,本身位置就比較偏僻,必須引入傢具市場、電影院、服裝城之類的大型商城來吸引客流,這些客流再帶動小商鋪的生意,才能形成整體繁榮。
這手筆太大了,等於乾元替甲方托底,墊資至少幾十億,一旦失敗,乾元資金鏈斷裂,整個公司也會徹底崩盤。
費雲平沉吟道:「這項目給你做,你有幾成把握?」
「如果開盤之前就給我,有八成把握,現在……五五開。」郁燃話鋒一轉,「但是,費總,這是唯一一條路。」
「不,還有另一條。」
王越拿出與深海的合同複印件,冷冷道,「我們向深海退還服務費,讓深海自己去和業主掰扯,愛退款退款,不退也和乾元沒關係。」
深海集團是初次涉獵商業地產,林總不太懂各種關竅,就和王越簽了一攬子營銷合同,裡面有一條:
如果乙方失誤導致銷售節奏出現問題,願意主動解除合同,並全額退還服務費。
當時王越是為了取信對方才加的,現在正好可以趁機金蟬脫殼。
合同條款如此,對方哪怕打官司也打不贏,成本極低,簡單利落,費雲平道:「好,你去辦吧。」
郁燃豁然起身,「費總!」
費雲平置若罔聞,看向王越,「儘快。」
王越快步離開,郁燃盯著費雲平,「乾元決策失誤,卻把全部苦果丟給甲方,以後業內的地產商,會怎麼看我們?」
費雲平冷靜地回望他,片刻後緩緩走過來,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孩子,你還年輕,將來會明白的,公司和人一樣,唯有生存下來,才有資格談面子問題。」
「給我兩個周,我盡量提高成功率……」
「不要給自己找無謂的麻煩,必要時候就得狠下心,快刀斬亂麻。」費雲平微笑,「相信我,我跟你一樣,都是為了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