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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體育頭條

所屬書籍: 你好神槍手

  第五章體育頭條

  ——這段往事像一罐蜜糖,讓她每每想起那個畫面,心裡都甜滋滋的。這甜蜜麻醉著她的心,讓她生出了小小的希望,認為那個人也是喜歡自己的。

  唐心在計程車上抹了一路眼淚,回到賓館時已經是下半夜。她疲倦至極,倒頭就睡。

  第二天,她是被一通電話喊醒的。來電是周祖光,劈頭就問:「小唐,基地昨天出大新聞了,你怎麼沒跟我說?」

  唐心有些無語,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當時事發緊急,而且關乎一個孩子的前途,就沒來得及和你說……周主任,我們就別報道了吧,希望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說什麼呢?」周祖光在手機對面奇怪地問,「報道不是你寫的嗎?」

  「什麼?」唐心一頭霧水。

  「你去看看各大平台的體育頭版頭條,那篇報道明明就署著你的名字。我還在奇怪你怎麼不和我商量一下呢!」周祖光說。

  唐心顧不上寒暄,忙掛了電話,打開了網路平台的APP。果不其然,各大頭版頭條都顯示了一篇報道,Q大射擊隊運動員傷人事件,還配上了一張訓練場的照片,而那篇報道的通訊員署名是她。更糟糕的是,報道中的陳海是一個桀驁的不良少年,從來都不服從射擊隊的管理,對冬訓各項規定也熟視無睹。報道的結尾有意無意地提及,前幾年有運動員因為消極參賽而被禁賽的事件。整個報道內容意味深長,無非是想要暗示,陳海這種行徑已經夠得上禁賽的程度了。

  「不是我,這不是我!」唐心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穿戴整齊後趕往醫院。

  到了醫院,杜凌楓已經轉院,走廊里只站著幾名記者模樣的男人。唐心迅速辨認了一下,都是同行。

  唐心找了一個拐角,撥通了沈清源的電話,「你們現在在哪裡?」

  「還想要報道更多嗎?」沈清源的聲音里充滿了深深的疲憊,「唐心,如果你是因為我昨天的語氣,那我道歉。如果你是為了懲一時之快,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陳海的前途,Q大射擊隊的榮譽。」

  「不是我寫的!」唐心激動起來。

  手機里,沈清源沉默了一下才說:「我也不想相信那是你,可是很多細節只有在場的人才知道。」

  唐心猛然想起,那篇報道雖然出現迅速,但大致的細節一個都不錯,指向明確。她確實是最可能撰寫報道的人。

  「是我寫的,你打算拿我怎麼辦?」唐心苦笑一聲問。

  「你!」手機那邊,沈清源心頭頓沉,咬字極重,「唐心,我真是看錯了你!」

  唐心笑得更加落寞,「看錯我了?這麼說,在這篇報道之前你並不覺得我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而是個正義之士了?可是沈清源,無論是看錯還是看對,你對我的態度都是從惡劣到更惡劣!」她不再克制,對著手機發泄了一通。只要不看見沈清源那張臉,她就還是那個自信的唐心。

  唐心說夠了,也不等沈清源回話,迅速掛斷了手機。她想了一想,撥通了徐典的號碼。可是嘟音響了很久,都沒有被接聽。唐心氣結,又打了唐立奇的電話。一直響了兩遍,那邊才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姐?」

  「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說的?」唐心聲色俱厲。

  唐立奇嚇得結結巴巴起來,「說什麼?」

  「昨天射擊館裡出的事。」

  「那個啊……姐,是你讓同事找我提供的內容,我還在奇怪你怎麼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呢?」唐立奇語氣無辜。

  唐心頭皮一麻,「是個高瘦的女人,大概二十多歲?」

  「對啊。」

  看著描述,確定是徐典無疑了。可她添油加醋地寫了一些空穴來風的事,還署上了她的名。

  唐心再打徐典的電話,這次總算是接通了。徐典語速飛快地說:「有事快說,我現在在照顧杜凌楓,沒空和你閑聊。」

  「你為什麼以我的名義發新聞稿?」唐心質問。

  徐典呵呵了兩聲,「你不是在冬訓基地那邊錄製節目嗎?以你的名義發稿件順理成章呀。」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知道我不希望這件事鬧大。」

  「那我就把話明說了吧,杜凌楓希望把這件事鬧大,我樂意幫他。但是我認為用你的名義更好。唐心,你做任何事,在杜凌楓眼裡都跟仙女似的,所以用你的名義不是更好嗎?皆大歡喜。」徐典明顯一股滔天醋意。

  唐心想要辯解,電話里傳出了杜凌楓的聲音,「在這兒偷偷跟誰講話呢?」

  徐典的聲音聽起來很慌亂,「沒,沒誰。凌楓,你怎麼不好好躺著,起來做什麼?」

  「傷的是肩膀,又不是腿,自己起來怎麼了?」杜凌楓的語氣依舊很拽。唐心猛然聽到他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唐心,是你吧?」

  唐心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銳,「是我。我來醫院,發現你已經轉院了。」

  「從小到大,我就沒住過這麼差的房間。」杜凌楓利索地報上自己所在的醫院名稱,「我在這兒等你,你不來,我不跟沈清源談任何事情。」

  唐心想說什麼,電話已經被掛斷了。她拿著手機看了半天,氣得胸口隱隱約約地疼。說到底,這件事跟她有什麼關係?當時意氣衝動讓她跳上了救護車,結果落了個裡外不討好。基地那邊的節目還要錄製,她只能出來一上午。只是那個報道署上了她的名字,不知道張教練那些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

  唐心打算就此下樓,忽然聽到身後護士站傳來焦急的聲音,「求求你們,你告訴我杜先生轉院去了哪裡啊?」

  她太陽穴一緊,循聲望去,只見陳寧提著一箱子盒裝牛奶,正央求著那些護士。護士們搖頭擺手,表示不知。陳寧還不肯放棄,聲音里已經有了哭腔。眼看同行記者就要圍上去,唐心疾步上前,一把抓住陳寧,拽著她走進一個拐角,進了女衛生間。

  「你,你是……」陳寧怯生生地望著唐心。那是來基地採訪的記者,她依稀有印象。

  唐心看了看陳寧手裡的盒裝牛奶,哭笑不得,「叫我唐姐吧。我說,你這是幹什麼呢?」

  「我想來看看杜先生,讓他放過我弟弟。」陳寧說到這裡,哭了起來,「上午,陳海已經沒在訓練了。」

  「以杜凌楓的身份,你送他盒裝牛奶就是在羞辱他,會把事情變得更糟糕。他現在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而是為難沈清源。明白嗎?」唐心抬了抬下巴,「你把牛奶拿回去吧,別花這些錢了。」

  陳寧站著沒動,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裡慢慢沁出了淚水,「唐姐,我不明白。這盒裝牛奶一百二十塊,夠我全家吃一個月,怎麼就是羞辱他了?他不要錢也不要道歉,非要我弟弟的前途,到底是為什麼?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講講,這都是為什麼?」

  唐心打量了一下陳寧身上的羽絨服,還是前幾年過時的款式。她試探地問:「你們家是農村的?」

  陳寧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違反規定呢?」唐心放軟了語氣。

  陳寧頓了頓才說:「唐姐,我太喜歡射擊了,可是家裡說,只有弟弟才能繼續上學……」

  從陳寧的講述中,唐心得知,她和陳海都很爭氣,在市體校里名列前茅,一起練習射擊。可是市體校經費有限,去外地參加射擊比賽,需要學生自己承擔一部分差旅費。所以陳寧除了一個市運會的金牌,一個全國性青少年射擊比賽的銀牌,就再也沒拿過名次和獎牌了,自然也就無法進入省隊的視線。初中畢業之後,家裡以農活忙就不讓陳寧上學了。陳寧不肯留在那個面朝黃土的地方,想盡各種辦法來到城市打工,陰差陽錯地進入到Q大食堂里打工。這次冬訓,她也跟著過來了。閑暇的時候,他們兩姐弟就聚到一起。陳海給她講述各種學到的射擊技能,陳寧聽得如痴如醉。看姐姐還沒有放下射擊夢,陳海就偷偷讓她進入訓練場。反正兩人是雙胞胎,身高個頭相貌都很相似。

  「唐姐,為什麼我是女孩子,就註定是放棄學業的那一個?」陳寧認真地問,「明明我的射擊成績不比弟弟的差,可是家裡都說,女孩子干不出什麼大事來,還不如趁早輟學掙錢。」

  唐心一陣心疼,輕輕抱住陳寧的肩膀,「他們都說錯了。女孩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事業,也可以追求夢想。」

  陳寧眼神迷茫,「可是,也就你這樣說,他們還是會那樣認為呀。」

  「我會大聲告訴他們,他們錯了。」唐心眸深如潭,一字一字地說。

  一個小時後,唐心安撫好陳寧,送她上了公交車,然後就打車趕到了杜凌楓所在的醫院。不愧是本市數一數二的貴賓房,整個走廊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走廊盡頭的休息椅上,沈清源一個人坐在那裡,兩手插在褲兜里,正想著什麼心事。昨晚他應該沒有睡好,眼角有血絲,頭髮微微蓬亂。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損去半分氣度風華,彷彿他天生就該是如此從容淡然。

  唐心只看了他一眼,就停步不前了。沈清源扭頭看到是她,身體微微一僵,迅速走過來,「你怎麼來了?」

  唐心沒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從挎包里掏出手機遞給他,「這是我在計程車上寫的。」

  沈清源疑惑地接過手機,低頭看起來。在記事本app上,唐心列了一個新聞稿的草稿,主題是講述陳家姐弟艱辛悲涼的射擊夢想之路。沈清源認真看完,有些觸動。

  「那篇報道真的不是你寫的?」沈清源問。

  唐心將手機接過來,望向別處,悲哀一笑,「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用這個新聞稿來為自己辯解的嗎?」陳寧的故事讓她不想沉默。她想要出一份新聞稿,寫一寫性別與機遇,夢想和追求。

  「陳寧有射擊天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請求你幫一幫她,跟張教練提出有沒有可能加入射擊隊。」

  沈清源頓了頓,「她早就不是市體校的人了,而且畢業這幾年也沒有進行過正規訓練……」

  「按照社會上潛在的規則,陳寧的人生已經定下了,她就該平庸過一輩子,結婚生子打工。可是人生充滿了變數才刺激,不是嗎?」唐心反問。

  沈清源有些動容,「好,我試試。」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忽然開了,杜凌楓穿著病號服站在門口,目光放肆地看了一眼唐心,笑著問:「很好,有你在,我才願意見沈清源。」

  唐心不得不承認,杜凌楓這個二世祖居然能將藍白條紋病號服穿出鉚釘皮馬甲的氣質。

  病房裡,徐典靠牆站著,憤憤不平地瞪了唐心一眼。

  「給我杯酒。」杜凌楓對徐典說。徐典欲言又止,卻還是拿起柜子上的高腳杯和紅酒瓶,倒了一杯酒遞給杜凌楓。

  唐心吃驚,「杜凌楓,你有傷在身,不能喝酒。」

  「我知道,喝酒對我的傷口有害處。可是我傷得越厲害,你們越是擔憂。看你們揪心,我高興。」杜凌楓邪邪一笑。

  「杜凌楓,你也是射擊手,知道走這條路有多艱辛,能不能給陳海一個機會?」沈清源知道他是故意刁難。

  杜凌楓將酒水一飲而盡,「別急,我也是射擊手,知道要走這條路就得有耐心。耐心點,好嗎?」

  唐心忍了一忍,強迫自己語氣平靜地問:「那你到底想要怎樣呢?」

  杜凌楓看著唐心,笑而不語。沈清源不動聲色,往前站了一步,正好將唐心擋住。

  「說吧,你的條件。」沈清源面上冷若冰霜,「我希望你別考驗我的耐心,畢竟要被開除的人不是我。我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仁至義盡。必要的時候,我會放棄和你談判,你愛怎麼作妖就怎麼作。」

  杜凌楓仰頭哈哈一笑,「以我對你的了解,如果陳海真的被開除,那你會內疚一輩子。我是不能拿你怎樣,可是讓你一輩子不痛快,我也值了。」

  唐心看到沈清源肩膀微微一抖,知道杜凌楓說對了。她心口湧起一股憤怒,「杜凌楓,你別太過分!」

  杜凌楓扯了扯衣領,意有所指地說:「唐心,我一點都不過分。我都沒告訴家裡人受傷的事情,如果我告訴我爸,那肯定不只是體育頭條,陳海想在射擊隊里留下去?做夢!」

  唐心臉色一變,明白了杜凌楓的意思。

  「你看,我沒告訴家裡人這件事,現在害得我都沒人陪護。」杜凌楓仰頭嘆氣。

  沈清源上前一步,「你要做什麼,我來幫你。」

  「我要做的事多了,換衣服、洗澡洗頭、吹頭髮,還有換藥……」杜凌楓一邊如數家珍,一邊眼神曖昧地看著唐心。

  沈清源一把揪住杜凌楓的衣領,將他往更衣間那邊領。進了更衣室,他將門一關,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你幹嗎?我警告你別亂來。」杜凌楓誇張地抱住左胳膊,「我可是直的。」

  沈清源語氣中壓抑著怒氣,「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別打唐心的歪主意。」他怒火中燒,如果不是尚存一絲理智,整個人差點要撲上去。

  「吃醋了?看來你只是裝裝樣子嘛,還是在意你的小美人的。」

  「別打太極,我的耐心有限。」沈清源眸深似海。

  杜凌楓呵呵一笑,點了點頭,「好,我的條件是——你必須和我比試一次射擊,輸的那個人不僅要把那塊金牌奉上,還要永遠放棄射擊。」

  沈清源一怔。

  「怎麼,害怕了?」杜凌楓靠近他,鼻尖幾乎觸碰到他的鼻子,「你覺得自己會輸掉一切,怕了?」

  「不是我不敢賭,而是沒想到你逼我拿出金牌也就算了,居然拿自己最愛的射擊事業去賭。」

  杜凌楓一笑,「你錯了,我最愛的是小辭。」

  「好,我答應你,等你傷好之後,我隨時奉陪。」

  「那就一言為定。」杜凌楓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火焰,「終於可以和你一較高下,這次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兩人冷冷地對視,彼此眼眸里都安靜地燃燒著憤怒。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人擂響了,唐心的聲音傳來,「喂,裡面怎麼沒動靜了?再不出聲我闖進去了啊。」

  徐典的聲音驚慌失措,「唐心你想幹什麼?別撞門,危險!」

  杜凌楓呵呵一笑,瞄了一眼沈清源,「你的小美人為你著急上火了。真讓人嫉妒,郎有情妾有意。」

  他握住門把手,想要開門。沈清源卻眼疾手快地將他衣服拉好,淡淡地道:「以後再敢在她面前衣冠不整,我給你好看。」

  這句話醋意衝天,酸得杜凌楓直瞪眼睛。沈清源撥開他的手,一把拉開房門。唐心此時正好撞門,一個不留神就撲到了沈清源懷裡。軟玉溫香猛然在懷,沈清源有些懵了。

  唐心趕緊推開沈清源,面紅耳赤地後退。沈清源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說:「你不用撞,門其實沒鎖。」

  「唐心你夠了啊!從你來到這兒就把這兒弄得亂七八糟,你給我走!別打擾凌楓養病!」徐典往外趕唐心。杜凌楓丟過來一記冷厲的眼神,徐典嚇得頓時停住了動作。

  唐心怏怏地說:「我以為你們在裡面起了衝突呢……」

  「沒衝突,已經談妥了。」沈清源轉過身盯著杜凌楓,「我希望你能夠保守信用。」

  說完,他徑直往門口走去。唐心站在原地愣了一愣,突然看到沈清源轉過身,催促,「還不走?」

  她趕緊追了上去。杜凌楓在她身後囂張地喊:「小美人,別忘了我,下次再見哦!」

  唐心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杜凌楓立即捂住胸口,誇張地往後倒去,靠在門板上的時候還不忘貧嘴,「小美人,你一記眼神殺好厲害!」

  唐心氣得直瞪眼,卻也無可奈何。這一幕落在杜凌楓眼中,她活像一隻被激怒卻無法伸爪的小貓。

  有趣,越來越有趣了。他正高興著,忽然周身一冷,接著就注意到沈清源此時回頭盯向自己,目光冷得如冰。那冰不是一般的冷,是四九寒天里,屋檐垂掛的冰刃,帶著鋒刃和亮光,讓人膽寒。

  杜凌楓打了個寒戰,又打了個噴嚏。「喂,你……」杜凌楓想開個玩笑,面對沈清源那張臉,卻怎麼都開不起來。他被看得發毛,怏怏地收起笑容,扭頭回了病房。

  沈清源這才轉身,快步走到電梯前按下按鈕。電梯門開了,他回頭看唐心,「你先進。」

  唐心臉一紅,低頭走進電梯。可是沈清源並沒有跟著進去,而是轉身往樓梯通道走去。

  「沈清源!」唐心喊他,可是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樓梯口。電梯門徐徐關上,掩蓋住了那個決然的身影。

  唐心怔怔地站在電梯轎廂里,心頭五味雜陳。他就這麼討厭自己?連同乘電梯,都不肯?

  一段風波就此終結。

  陳海受了處分,並向射擊隊作了深刻檢討。關於他是否有資格參加後續的國際性比賽,隊里還沒有最後確定。不過,這種結果比起直接除名要好得多。

  唐心將陳寧的故事寫成了一篇新聞稿,通過熟識的主編髮布到某網站的體育頻道。原本她以為主角是一個沒有獲得過有分量獎牌的人,不會受到太多關注,沒想到在網路上的點擊率卻節節攀升。

  男女平等一直都是網路熱門話題,很多網友在報道下面評論,還有人爭得不亦樂乎。

  「又是一個姐姐將自己的教育機會讓給弟弟的故事,怎麼這樣的事例這樣多?」

  「呵呵,掃了一眼關鍵詞,重男輕女的大省。」

  「喂喂,樓上好好說話,別地圖炮。這種事在哪裡都有!不過說實話,這個弟弟還算有些良心,知道對姐姐感恩,和其他的米蟲不一樣。」

  ……

  下班後,唐心坐在電腦前瀏覽評論,看網友們有的團結,有的互懟,看到有趣的段子還會心一笑。正看得不亦樂乎,陳寧打來了電話。

  唐心很意外,「陳寧,最近過得怎麼樣?」

  「唐姐姐,教練答應給我機會了,如果我能通過冬訓的考核賽,就能加入射擊隊!」陳寧的聲音透著興奮,「你知道嗎?這是沈清源幫我爭取的,當初還是你說服了他幫我呢,我要好好謝謝你。」

  唐心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真的?恭喜你!」

  「不過,我沒有資格參加冬訓,也沒有教練員做指導。唐姐姐,你能來這裡教我嗎?」

  「這……」唐心猶豫。

  「唐姐姐,冬訓的考核是要跟那些運動員們一起進行的,我怕我的成績太慘烈……」陳寧的聲音越來越低。

  「讓陳海給你指導呢?」

  「他現在的訓練強度比以前大很多,訓練結束還要去隊醫那邊按摩,顧不上我。唐姐姐,如果你沒時間的話,那就算了……」

  「好吧好吧,我答應你。」唐心答應下來,「反正我下班後也沒事,就去基地幫你指導好了。」

  陳寧的聲音立即高昂起來,「謝謝姐姐!」

  掛上電話,陳寧轉過身,和陳海、江一天擊掌。

  陳海一臉不屑,「我說江一天,你指使的這個主意行嗎?我看隊長跟gay一樣,對女人根本沒興趣。」

  「別胡說!」江一天瞪眼,「隊長怎麼可能是gay呢?隊長別提有多直了,咱們射擊隊里最直的!」

  身後,沈清源拿著臉盤從洗漱間里出來,正好走到江一天和陳海身後。陳寧看到沈清源,倒抽一口冷氣,趕緊向江一天擠眼睛。

  江一天沒有察覺,依然滔滔不絕,「你們不知道,有一次我和隊長一起去洗澡,沐浴露忘帶了,就隔著擋板跟隊長說,隊長大人,借點沐浴露哈!你們猜隊長怎麼說?隊長如臨大敵,緊張萬分跟我說,你小子敢過來一步試試!給我穿好衣服再過來拿肥皂!」

  沈清源停住腳步,表情複雜。

  陳海仍然沒發覺異常,附和著說:「江一天,你發現沒有,在更衣室里就數咱隊長換衣服最快!一愣神工夫,他就穿戴整齊了。這說明啥?咱隊長的觀念還是挺傳統的。」

  陳寧絕望地閉上眼睛。

  「我說你們——有八卦的時間,還不如去睡覺。」沈清源淡淡地說。

  陳海和江一天不約而同地捂住嘴巴,慢慢轉過身,看到了滿臉冰霜的沈清源。江一天臉皮比較厚,嘿嘿笑著說:「隊長,你就穿這麼一點,不冷啊?」

  沈清源只是冷眼看他,沒回答。

  江一天尷尬萬分,忽然扭頭看陳海,「你穿這麼一點,不冷啊?」

  「不冷啊。」陳海感覺莫名其妙。

  「冷,特別冷!趕緊回房間,要是感冒了不得影響冬訓嗎?」江一天拉著陳海,一溜煙跑了。

  走廊里一時間只剩陳寧和沈清源兩個人。沈清源皺了皺眉頭,「怎麼又是你?就算你是基地的工作人員,也不能隨意進出宿舍吧?」

  陳寧小聲回答:「我,我還沒跟你說聲『謝謝』呢!這次你幫我爭取了機會,還要空出自己的休息時間來指導我……」

  「我和陳海是兄弟,你不用這樣客氣。」

  「但是,當面和你說『謝謝』,是我的心意。」陳寧加重了語氣。

  沈清源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忽然拐回來,伸出手在陳寧脊背上一拍。陳寧下意識地直起腰,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你不夠自信。」沈清源言簡意賅地說,「任何一項運動,首先要建立的心理要素就是自信。第一步你要做到的,就是腰背挺直,說話看著別人的眼睛。」

  陳寧依言,看向沈清源。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長得像女孩子,眼珠很黑很亮,像一汪水,可以盛滿星光。陳寧不自覺地就看呆了。

  「記住,要自信。」沈清源收回手,扭頭就走,「拜拜,晚安。」

  陳寧頓時覺得後背空落落的,少了許多溫暖。她獃獃地看著那個孤冷疏離的身影走向走廊盡頭,木木地伸出手,「晚安,沈清源。」

  第二天下午,唐心以記者的身份來到冬訓基地。

  她隨意採訪了一些教練員,打算寫點新聞稿發布到體育頻道。做完採訪,已經是晚上八點,夜間集訓也結束了。

  陳寧和她約定的地點是射擊館。天已黑透,館內還亮著燈光。唐心走進去,看到陳寧正在清理場地。

  看到她進來,陳寧興奮地迎上去,「唐姐姐,你來了,吃飯了沒有?」

  「這幾天減肥,晚飯免了。」唐心打量了一下場地,「我們開始吧,你已經熱身了?」

  「嗯!張教練特批的,我練習女子小口徑手槍,練習完了會讓管理員收回。」陳寧說。

  唐心注意到一名管理員站在場館的遠處,心裡不由得驚嘆沈清源的面子果然夠大。讓陳寧加練射擊,並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而是牽涉到槍支、場館的一系列管理。

  「那我們先練習據槍,再實彈練習吧。」唐心提議。

  陳寧點頭答應,眼珠子卻往門口張望。當看到一個黑色身影時,她笑著打招呼,「隊長!」

  唐心全身都僵住了。她屏氣息聲,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下意識地想要逃,卻挪不開腳步。

  沈清源走到唐心正面,有些意外,問陳寧,「你們這是?」

  「唐姐熱心幫忙,要指導我練習。」

  「哦,那我走了。」沈清源扭頭就走。

  陳寧趕緊追上去,攔住沈清源,「隊長,你別走啊,你和唐姐一起指導我,不好嗎?」

  她眼神哀求,像是無助的小鹿。沈清源說不清是心軟,還是真的想留下來,不由自主地將背包放了下來。

  「唐姐,隊長,請多指教。」陳寧對著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清源示意她拿槍,「別廢話了,快開始吧,我要看看你的據槍動作。」

  陳寧做了一系列的準備動作之後,深呼吸一口氣,舉起了手槍。幾秒鐘後,她射出了第一槍。

  之後,她再次舉槍,射出了第二槍、第三槍。這幾槍的靶數都還不錯,只是後面兩槍的成績都不如第一槍。

  第四槍,脫靶。

  陳寧傻眼了,但沒有停止射擊。她垂下手臂,深呼一口氣之後,再次舉槍射擊。這一次,成績更糟了。

  唐心眯了眯眼睛,目光不小心和沈清源對視。她像被燙了一下,趕緊移開目光。

  沈清源不滿地挑了挑眉。從他進入射擊館的那一刻起,唐心一個字都沒有說。以前那個用熱烈的目光追尋他的唐心,不見了。一想到這個,沈清源的心頭酸酸的。

  「停。」他說。

  陳寧扭頭看他,委屈地問:「隊長,我是不是很差?」

  沈清源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向唐心,「讓她說,她的看法應該和我一樣。」

  「嗯?」陳寧看向唐心。

  唐心頓時緊張起來,感覺第一個字是那樣難以出口。她轉過身,讓沈清源離開自己的視野,才說:「陳寧,你需要進行力量專項訓練。可能離開體校的這些年,訓練跟不上,你的體能不是很好,尤其是臂力。」就在剛才,陳寧打完第一槍之後,唐心注意到她的手臂並沒有將手槍完全帶回到原來的瞄準線。所以,後面的成績出現了下滑。

  「射擊很多時候靠的是感覺。」唐心繼續說,「至少要有3000次以上的準確練習,才能讓肌肉記住那種精準射擊的感覺。」

  陳寧瞪圓眼睛,想了想,默默地低下頭。

  「不用沮喪,先進行體能專項訓練。今天的練習就當試射了,找找感覺。」沈清源示意工作人員收槍。

  陳寧有些沮喪,「對不起,隊長,唐姐,我浪費了你們的時間,也讓你們失望了。」

  「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啊?陳寧,你不用在意。」唐心趕緊安慰她。

  陳寧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

  他們離開射擊場,到了室內運動場。

  沈清源讓陳寧做了深蹲、跨欄步、深腿蹲等動作,接著拿出一張表格進行記錄。他一邊寫,一邊說:「FMS的評測結果還可以,現在再做幾個動作,進行SFMA評測。」

  SFMA是選擇性功能動作評價,使用動作來激發各種癥狀和功能不良,以及存在與某種動作模式缺陷的信息。

  測試完後,陳寧的結果是,她的腰椎和肩關節有一些潛在的傷病。

  「你需要進行一段時間的矯正訓練,等到你的這些慢性損傷好一些了,才能全身心投入到訓練當中。」沈清源下了結論。

  陳寧當時就紅了眼眶,喃喃地說:「隊長,我能忍!時間不多了,我能全力以赴練習射擊嗎?」

  「陳寧,欲速則不達!那些技巧的東西你遲早能掌握,但身體的傷害一旦造成,就是不可逆的。」唐心勸說。

  「這不是你能不能忍耐的問題!在健康的狀態下進行訓練,能延長你的運動壽命,也是對你的保護。」沈清源耐心解釋,伸手按了幾下陳寧的腰椎,「就拿你腰這塊,剛才做動作的時候有痛感,這很影響運動功能的。一個射擊手,腰椎必須要健康,懂嗎?」

  陳寧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像一隻熟透的蝦。

  沈清源卻還不自知,又捏著她的肩膀,「還有你的肩膀,這也決定著射擊的成績。別任性,先矯正訓練!」

  陳寧脖子都紅了,頭恨不得埋到地縫裡。在少女的心裡,他的手指像有魔力,每一次按壓都撩出一串火花。

  唐心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心頭的小火苗「呼」的一聲蔓延成了漫山遍野的大火。好嘛!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啊!

  她氣得胸口發悶,沈清源卻毫不知情,還在跟陳寧做一些肩關節的矯正訓練。等到陳寧上了泡沫袖,沈清源才站起來鬆了一口氣。

  唐心靠在牆邊,怒瞪牆角的一隻瑞士球。

  沈清源走過去,遞給她一瓶純凈水,「你知道,剛才你說陳寧的缺點時,我為什麼要打斷你的話嗎?」

  唐心沒回答,狠狠地擰開瓶蓋。

  「因為她目前的自信心不夠,一定要幫助她重建信心,心態對射擊的影響太關鍵了。」沈清源一邊望著陳寧,一邊說。

  唐心更加怒了,舉起純凈水,咕嘟嘟喝了個乾淨。

  沈清源一直看著她,等她回話。

  「不知道!」唐心將純凈水瓶一甩,氣呼呼地往外衝去。走出運動場,涼風撲面而來,讓她發熱的頭腦頓時冷靜下來。

  她居然發火了。可是她有什麼理由發火呢?沈清源對於陳寧來說,他的身份相當於教練員。教練員指導學員,有一些身體上的接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可是……

  唐心莫名就記起了五年前的那個夏天,當時她被各種訓練累得半死不活。肌肉酸痛是常有的事,可是他們學校不是專業的體校,隊醫資源緊缺,不是每一位運動員都能被隊醫按摩。為了緩解肌肉壓力,於是很多體育生互相按摩。唐心想要找沈清源為自己按摩,可是心情太過緊張,怎麼都開不了口。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在體育館裡,他就坐在十步開外的長凳上,低頭整理著護腕。她向他走過去,心跳如雷。就在她打腹稿的時候,沈清源抬頭。唐心嚇了一跳,腳下踩到了一隻壘球,一下子跌倒在地。

  他跑過來,將她扶起來,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唐心痛得快哭了,委屈地說,訓練強度太大,腿軟。

  他很自然地說,我幫你按摩一下,酸脹感很快就能緩解的。唐心求不得,趕緊說,作為報答,等會兒我也幫你按摩吧。

  沈清源笑了一下,算是默認。

  他的手指修長而乾燥,按在她的皮膚上,每一下都是一簇小火苗,讓她心裡堆積的煙花一一綻放。她偷偷地看他,看他秀挺的長眉,看他低垂的眼睛,怎麼都看不夠。

  這段往事像一罐蜜糖,讓她每每想起那個畫面,心裡都甜滋滋的。這甜蜜麻醉著她的心,讓她生出了小小的希望,認為那個人也是喜歡自己的。

  「唐姐,你怎麼了?」陳寧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唐心猛然回神,轉過身就看到陳寧站在身後,滿臉的忐忑不安。她有些心疼,連忙道歉,「陳寧,抱歉,我有些累。」

  「我才應該說『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陳寧內疚極了,「唐姐,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費心來教我了。」

  「你別放在心上,我會繼續來這裡的。」唐心抱住陳寧的肩膀,「走,進去吧。」

  她和陳寧肩並肩走進運動場,沈清源皺著眉頭說:「陳寧,趕緊把矯正訓練做完,之後還有其他的訓練。」

  陳寧趕緊依言照做。

  唐心看沈清源,發現他的目光很淡,並沒有在她身上有過多停留。她在心裡冷笑一聲。終究是她自作多情了。

  五年前,她以為他主動為自己按摩,是有些喜歡自己。可事實說明,這並不是她的特權。

  「陳寧,這個動作你做得不夠到位。」

  陳寧在做肩胛骨俯卧撐,這個動作可以激活軀幹的肌肉力量,只是她此時的腰部位置略高。沈清源走上前去,想要伸手糾正,唐心卻搶先將陳寧的腰往下按了一按。

  「我來比較好。」唐心說。

  沈清源收回手,心裡卻有些異樣。他疑惑地觀察唐心,可她做得滴水不漏,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等所有的訓練結束,沈清源提議,「陳寧,我幫你按摩吧。」

  陳寧趕緊擺手,「不了,隊長,你已經夠辛苦了。」

  「我明天再來。」唐心向陳寧告別。

  「我送你。」沈清源不由分說就拽著唐心走出了運動場。剛離開陳寧的視線,唐心就冷冷地甩開沈清源的手。

  「放開我。」

  「你到底怎麼回事?」沈清源緊緊盯著唐心,「你今天到底發什麼無名火?我究竟哪裡做得不對?還是你根本就是在生陳寧的氣?」

  唐心心虛,「我,我沒有生氣。」

  那雙眼睛俊秀清澈,倒映出他的身影。沈清源突然一陣心慌意亂。五年前,同樣的一雙眼睛看著他,他特別喜歡自己溺在那一片秋水中。可是如今,他無比慌亂,卻還要掩飾太平。沈清源只覺得心頭痒痒的,像是幾萬隻螞蟻在爬,幾乎就要軟成一攤。他狠了狠心,繼續說:「得了吧,唐心,你這副樣子就是在生氣。我不是說了嗎?陳寧現在需要建立自信,我希望你不要干擾她的情緒。」

  唐心一怔,心頭更是怒火熊熊。她狠狠捶了一下沈清源的肩膀,吼道:「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扭過頭飛奔離開。

  夜風習習,沈清源皺著眉頭看唐心越走越遠。他微微嘆氣,掏出正在震動的手機,「喂,什麼事?」

  「隊長,回來吧,宿舍馬上要熄燈了。」江一天說。

  沈清源「嗯」了一聲,卻想起了什麼,又問:「你說,如果女孩子莫名其妙對你生氣,這說明了什麼?」話音剛落,手機里就傳來了一聲沉悶的聲音。沈清源嚇了一跳,「什麼聲音?」

  江一天蹲在上鋪,齜牙咧嘴地揉著腦袋。

  陳海拿著牙刷走進來,打趣說:「一天兄,這天花板都被你這個竄天猴給磕裂了!」

  江一天顧不上理睬他,對著手機說:「隊長,恭喜!有女孩子為你吃醋了!當務之急,就是要想方設法地證明你是個直男!直到不行!」

  「我們練射擊的,站得最直,還用證明嗎?」沈清源覺得很好笑。

  「隊長我說的『直』不是字面意思……」

  「別羅唆了,總之你的觀點是,她喜歡我?」

  江一天壞笑,「我比較好奇是誰。」

  「是誰不重要,反正不是你。」

  「是我也沒關係啊……」江一天哼哼。

  沈清源後背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咬牙切齒地說了一聲,「變態。」很利索地將手機掛掉。

  江一天發現他掛了電話,頓時傻了眼,「完了,我開玩笑的,隊長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他吧?」

  陳海正往衣架上晾曬毛巾,聞言白了江一天一眼,「誤會了又能怎樣?矯情!」

  「隊長答應我怎麼辦?我是直的,練射擊的站得最直啊!」江一天一本正經地回答。

  那邊,夜風清涼。

  沈清源將手機揣進褲兜,莫名覺得開心,唇角忍不住上揚起來,怎麼都按捺不住笑紋。不過,他很快就嚴肅起來,望向蒼茫的夜色,怔然無語。

  第二天,唐心請了假。她帶著丁芳的名片,遲疑地來到醫院,在挂號窗口前徘徊了很久,還是沒有上前。

  電梯門開了,唐心走進去,大量人群蜂擁著進入電梯,立即塞滿了這個狹小的空間。

  電梯門開了,人群往外涌去,唐心依然失了魂一般地站在角落裡,沒有邁出一步。

  不知道電梯里來來回回了多少撥人,電梯門開開合合了多少次,唐心站到腿腳發麻,才慢慢往外面走去。

  剛走出電梯,就有人問她,「唐心?」

  丁芳穿著白大褂站在電梯旁,好奇地看著她,「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學姐……」唐心抽了抽鼻子,哽咽著抱住了丁芳。丁芳趕緊安慰她,「這會兒我正好沒病人。走,到我辦公室說。」

  唐心擦了擦眼睛,點頭。

  對面的住院部,杜凌楓正把玩著新買的瞄準鏡。他試著將瞄準鏡對準窗戶外面,忽然被鏡頭裡的人吸引去了注意力。他看到唐心走進醫師辦公室,正在向一名醫生模樣的女子說著什麼。

  「老七,給我進來。」杜凌楓打電話。

  門外立即衝進一名小嘍羅模樣的人,對著杜凌楓彎腰哈背,「杜老大,有什麼吩咐?」

  「對面門診樓五樓,是哪個科室?」杜凌楓隨手一指。

  老七懵懵地說:「好像是婦產科……」

  還沒說完,杜凌楓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什麼科?舌頭捋直了,你給我說什麼科?」

  老七嚇得結結巴巴,「杜老大,你你你別急,我這就去查、查。」

  杜凌楓往病床上狠狠一坐,將瞄準器扔到一邊。他懊惱地望著唐心的方向,眉頭緊鎖。

  幾分鐘後,老七回來了,「杜老大,問清楚了,對面五樓是心理建康科。」

  杜凌楓頓時鬆懈下來,可很快又跳了起來,「她去心理科幹嗎?」

  「她……誰?」老七一頭霧水。

  「老七,去門診一樓,給我掛個心理科,我要看心理醫生。」杜凌楓露出一口白牙,「哦,別忘了,我要看女、醫、生。」

  那一瞬間,老七確定自家主子除了傷了胳膊,還可能傷了腦袋。

  在醫師辦公室里,唐心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被窺探。她口若懸河,將沈清源冷血無情的模樣刻畫得入木三分。

  丁芳一邊聽一邊笑,「所以你就嫉妒了?」

  「我沒有!學姐,我怎麼是這樣小心眼的人呢?陳寧很可憐,我對她沒有任何意見啊。」

  「愛情本來就具有排他性,你對陳寧沒有意見,但你內心不願意沈清源接觸任何女孩子。」

  「什麼愛情啊……」唐心臉上灰灰的,目光移往旁邊。

  丁芳若有所思,「不過說起來,這個沈清源還真的是大冰山啊。」

  「就是!他還欠我一個單反鏡頭呢,就沒見過債務人也有這麼拽的!」唐心憤慨。

  「那你見到他就口吃的癥狀還沒有緩解,是嗎?」丁芳冷不丁地說。

  唐心一怔,慢慢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是的,學姐,我可能……可能沒辦法擺脫他帶來的影響了。」

  「再這樣發展下去,會影響到你的工作。」

  唐心難過極了,「我知道,我只能盡量不讓別人發現我的秘密。」

  「別將這個當成秘密,你會更有壓力。」丁芳隨手打開電腦,開始補充唐心的情況。她有記錄每一位心理病人情況的習慣。

  「那我該怎麼做呢?」唐心苦著臉問,「我會不會一輩子無法痊癒呀?」

  丁芳笑了笑,「你說的那種口吃病患,大部分是生理疾病,是中樞神經出了差錯。像你這種就是心理上的壓力導致的。唐心,你知道口吃患者在唱歌的時候,是不會口吃的嗎?」

  「啊?」唐心搖頭,「不知道。」

  「如果你無法用平常心去面對沈清源,不如試試用唱歌的方式,任何形式都可以。」丁芳提議。

  唐心想了想,低聲說:「我知道了。」

  正說著,丁芳的電腦發出了提示音。她掃了一眼,有些意外,「唐心,有個病人挂號。我得工作,不能和你聊了。」

  唐心禮貌地向丁芳告別,結果剛關上門,一轉身,就看到杜凌楓站在門口。

  「是你?」唐心一挑眉毛。

  杜凌楓咧嘴一笑,「小美人,咱倆真有緣分,又見面了。」

  「你來這裡幹嗎?」

  「當然看病啊。」

  「沒想到你也知道你有病,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有自知之明呢。」唐心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走,肩膀故意狠狠地撞了杜凌楓一下。

  杜凌楓頓時疼得冷汗都下來了。他捂住肩膀,盯著唐心的背影,卻勾唇一笑,「夠味道啊,小辣貓。」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意味深長地自言自語,「哼,有了這個,我很快就能知道你到底有什麼秘密。」

  「喂,你是挂號的病人嗎?在門口站著幹什麼?」一個女聲拉回了杜凌楓的思緒。

  杜凌楓趕緊將那個U盤藏在手心裡,對丁芳畢恭畢敬,「美女醫生好,我看病。」

  「美女兩個字去掉,叫我丁醫生。」

  杜凌楓趕緊走進病房,在丁芳的桌子對面坐下。丁芳掃了他一眼,「都是什麼狀況?」

  「啊,是這樣的。我失眠、健忘、頭疼、暴躁……」杜凌楓可憐兮兮,「丁醫生,你可要救救我。」

  「初步懷疑抑鬱症,做一套題目。」丁芳遞給他一張試題。杜凌楓答應一聲,埋頭做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清脆的響聲。

  丁芳皺了皺眉頭,起身走出病房。杜凌楓趁這個機會,眼疾手快地將U盤插到丁芳的USB插口上。電腦屏幕上立即出現了一個進度條,很快就消失了。

  「搞定。」杜凌楓拔下U盤。

  丁芳毫不知情,只看到老七正在病房外面,醉醺醺地砸著休息座椅。護士上前阻攔,「這位先生,你喝醉了,請來這邊。」

  「這裡不允許醉漢進入,趕快把他弄走。」丁芳皺眉。

  老七卻撥開護士,往丁芳走過來,「美、美女……」他口吃不清地說著胡話,往丁芳這邊伸出手來。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剎那。丁芳只覺得眼前划過一道閃電,接著老七便飛了起來,重重地栽在地上。她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才看清楚周祖光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

  周祖光蹲下來,面色嚴肅,「喝醉了是吧?那我給你醒醒酒。」說著,他又要動手。

  「這裡是醫院,你別衝動!」丁芳喊。

  周祖光這才停了手,沒好氣地站到一旁。丁芳有些恍惚,眼前依稀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在跟幾個小流氓搏鬥的場景。小流氓被他打得滿地找牙,操著髒話逃走了。當時她抱住他,哭著讓他別追了。那名年輕男子和眼前的周祖光的形象漸漸重合,居然沒有任何違和感。丁芳愣住了,她以為這兩者之間隔著重重歲月,可事實上他們從來都沒有任何區別。

  「謝謝你。」丁芳盡量讓聲音不含感情。

  周祖光聳了聳肩膀,「哦,不客氣,我……路過。」

  病房裡,杜凌楓聽到了騷動聲,趕緊衝出去,將試卷往丁芳手裡一塞,「丁醫生,謝謝你,我感覺我的病好多了,再見。」

  周祖光覺得杜凌楓有些眼熟,「我見過你,你好像是徐典的……」

  「我跟她沒關係!」杜凌楓上前讓老七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老七低聲說:「老大,晚上得給我加雞腿。」

  「不加,你活該,誰讓你亂給自己加戲。」杜凌楓哼哼。

  丁芳低頭看了一眼做得歪七扭八的試卷,哭笑不得,「你等一下,我還沒下診斷呢。」

  「啊,要診斷什麼?」杜凌楓轉過身。

  丁芳微微一笑,「從試卷的表現來看,你沒有抑鬱症,就是有『巨熊症』!」

  「巨……巨什麼?」

  「巨熊症,」丁芳認真地解釋,「巨大的熊孩子。」

  杜凌楓一瞪眼,剛想理論,隨即想起了手裡的U盤。他哼了一聲,「巨熊怎麼了?我樂意!」他轉身,大搖大擺地離開。

  丁芳輕蔑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將試卷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同時,她還痛批了一句,「蛀蟲,佔用國家醫療資源。」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有趣。」周祖光忍不住笑了起來,「丁芳,你沒變。」

  「我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說吧,找我什麼事,我可不信你是路過。因為你剛才說話的時候,稍微停頓了半秒鐘。」丁芳犀利分析。

  周祖光無奈地點了點頭,「唐心最近不太對勁,我就是想了解她到底是怎麼了?」

  丁芳一怔,隨即回答:「我的醫術和職業道德,一直是業內的高嶺之花,所以我不會對任何人泄露病人的隱私。」她補充了一句,「尤其是對我的,前夫。」

  「那,那就算了。」周祖光尷尬地向她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丁芳臉上所有的冷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傷痛。他們曾經親密無間,如今只能形同陌路。

  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只要成為過去式,都會變得那樣不堪。

無憂書城 > 青春文學 > 你好神槍手 > 第五章 體育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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