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喬晶晶有一瞬間的斷電……
好半晌，她才幹巴巴回答了句「沒有」，挪了下腿讓他走進去。
喬晶晶依稀感覺到他好像笑了一下，走進去在她旁邊坐下，灼熱的男子氣息忽然就無孔不入地侵入了她所有的感官。
電影開始好幾分鐘，喬晶晶才回過神。她不由有點懊惱，她剛剛算不算被撩了啊？然而她竟然沒撩回去？簡直丟盡了大娛樂圈的臉。
餘光懷疑地瞥了下於途，他正凝神地看著大屏幕，俊逸的側臉一派專註認真的樣子……
好吧……
喬晶晶收回了目光，也開始認真地看電影。才看了幾分鐘，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這目測是一個講主角如何在家人的阻擾下堅定地追求夢想的故事？
她想起那天於途說他要放棄星辰大海時落寞的眼神……
於途看這個心情會不會不太好？
電影很有趣，九十分鐘完全不枯燥，主角最後當然堅持了他的夢想，並且得到了家人支持。音樂聲中電影結束，觀眾們都心滿意足地離開。
喬晶晶和於途等到所有人走光了才起身。
「我送你回去。」
喬晶晶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於途有些沉默，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夜色下他的神色淡淡的，發現她看他，疑惑地朝她揚眉。
「呃，我不知道是這個劇情。」
「挺不錯。」於途說，「電影里是個幸運的夢想家。」
喬晶晶到底忍不住問了，「上次你說你要放棄了，為什麼？」
她想起他說高考的時候父母反對，「還是因為家裡人？可是你舅舅好像也是搞航天的？你父母為什麼會反對呢？」
於途怔了一下。
喬晶晶忽然反應過來，她知道的太多了！連忙抬頭看看天空。
可是於途居然不跳過話題，看著她，眼睛裡還有點笑意的樣子。
喬晶晶的視線只好從天上回來：「那個……佩佩……」
於途點點頭說：「我知道，她掌握全班的八卦。」
「……是這樣沒錯。」
喬晶晶趕緊轉移話題，「難道你父母還不同意嗎？」
「我考研的時候他們就答應了。」
「那為什麼？」
之前那淡淡的笑意已經徹底褪去，於途好一陣子才說，「前陣子我父母來上海了，卻沒有告訴我。還是小姨打電話給我，問我媽媽的情況怎麼樣，是不是良性，我才知道他們來看病。」
「我去找他們的時候，他們住在幾十塊一晚上的小旅館裡，房間里還有一些餅乾泡麵。」
喬晶晶想過很多原因，但是沒想到這個原因卻這麼常見，普通，以及，無解。她有點後悔如此刨根問底了。
「你媽媽沒事吧？」
「沒事，虛驚一場。」於途垂下眼睛，「但是我無法不去想，如果有事呢？我有沒有能力給她最好的醫療？」
他自嘲地自問自答，「我沒有。我明明可以有，但是我沒有。」
一瞬間喬晶晶差點想說，我可以幫你。但是她知道這話絕對不可以說。好了一會，她問：「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做什麼？」
「投行吧。」
不過到底他本科的專業也荒廢了很多年，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他笑了笑，聲音有些沉鬱和自嘲，「我從小自負聰明，結果人到三十，一事無成。」
喬晶晶停下腳步，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於途站了一會，說：「走吧，很晚了。」
夜闌靜。
於途靠坐在床上抽煙，思緒有些放空。他想他今天大概有些失態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對喬晶晶說那麼多，甚至暴露了心底最深處的挫敗。關於父母的事，他在老師面前都沒提起過。
枕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來，是喬晶晶發過來信息。
晶晶：我忽然想起一句話，很適合你。
於途：什麼？
晶晶：可是，你已經是看過最多星星的一隻兔子了。
於途怔了一下：玉兔號的微博？
晶晶：嗯。
然後她發了一段長長的語音過來。
「之前都被你帶暈了，你憑什麼說自己一事無成啊。就算你現在要放棄以前的事業，從頭再來，但是之前做過的事情就在那裡啊。雖然不知道你具體做了什麼，但是我想一定很有價值，所以就算以後你不做這份工作了，也不用否定以前吧。你起碼為了理想爭取奮鬥過啊，比從沒嘗試過就妥協，我覺得起碼這不是錯誤。」
晶晶：加油啊兔神！
於途摁滅了煙，片刻後，又把那段長長的話按住再聽了一遍，喬晶晶的聲音其實很好聽，他記得高中的時候，每次有文藝活動，她總會上台唱歌。
他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對他說這樣一番話。
——你已經是看過最多星星的一隻兔子了。
是啊，不論他以後會做什麼，過去這十年，他到底沒辜負自己，無論堅持還是放棄，起碼不應該覺得這是一個錯誤。
於途的手指按在微信的回復框，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一刻的心情如此的柔軟，以至於輸入文字的時候，打字的速度都那麼緩慢。
於途：謝謝。
於途：你該睡了。
於途：明天我們開始排位。
晶晶：……晚安！
於途笑了笑，放下手機，起身行至窗前。
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看不見丁點星光。他想起那天他去找父母，也是這樣漆黑的夜晚，他還記得推開旅館房門時心頭剎那的窒息。
曾經一切似乎都唾手可得，所以滿不在乎，以為自己可以解決一切,成長大概就是告訴自己，他並沒有那麼的無所不能。
他想，他已經成全過自己，不該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