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那之後,鹿小嫻和向飛白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
雖然他很忙碌,沒有多少時間陪她,但是鹿小嫻會主動去他的公司,哪怕只是看著他的背影,盯著他吃下一碗粥,為他通紅的雙眼遞上一隻熱敷眼罩,她也覺得甜到心裡。
陸曼聽說後,嗤之以鼻:「你這算什麼甜,都沒有約會好不好?」
鹿小嫻不以為然:「甜不是以約會次數為計算,而是以濃度為準的。」
他一個微笑,一個關切的眼神,都會讓她覺得心花怒放。鹿小嫻確定,她現在百分之百地戀愛了。
陸曼發出了一聲哀嚎:「我只想送出我的祝福。」
「什麼?」
「祝福向飛白的公司趕緊走上正軌,畢竟我好久都沒見到樂文櫟了。」
最近寰風科技處於資金緊張的階段,而新產品亟待完善發布,所以樂文櫟自然也在公司里拚命加班忙碌。陸曼的抱怨,也讓人有些心酸。
鹿小嫻問:「那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找他?」
「算了,樂文櫟說外人多了不太好,再說他也不能分神。」陸曼聳了聳肩膀,「再說,我也不願意上趕著……哎,我沒說你啊,我只是說我自己。」
鹿小嫻白了陸曼一眼:「我才沒有上趕著。」
「行行行,是向飛白求著你上趕著對他好,行了吧?」陸曼摟住她的肩膀,半是認真半是打趣地說,「但是我奉勸你,你最近也少在向飛白面前晃蕩。現在是他的事業關鍵期,在他心裡,一定想要對你和他的未來負責。這樣,一旦他看到你,就會更有壓力。」
鹿小嫻頓了頓:「真的?」
「當然了。」陸曼翻了個白眼,隨手在水池裡洗著水果,然後將一顆葡萄塞到鹿小嫻的嘴裡。
鹿小嫻咬著葡萄,含糊地說:「那我,再也不去找他了。」
見她情緒低落,陸曼又有些不忍:「你想他就去找他,當我沒說,反正他們公司有新的投資進來了,你不用太擔心。」
「有新投資?我怎麼不知道?」鹿小嫻驚訝。
陸曼頭也沒抬:「可能他還沒找到的機會跟你說吧。」
鹿小嫻默默地從陸曼手裡的水果籃里又拿了一顆葡萄,放進口中,慢慢地咀嚼著。
雖然陸曼說得有道理,但是她和樂文櫟是不常見面的,都知道新投資的事情。而她和向飛白天天見面,卻一無所知。
女人都是很小氣的,喜歡的人對自己有所保留,會讓她們難過很久很久。
2。
夜已深。
路燈將影子拉得修長,在這個初秋的夜晚里,顯得格外寂寥。鹿小嫻仰頭,望著寫字樓上的燈光,感覺有些恍惚。
她猶豫了一天,都無法決定要不要上去。陸曼的一番話讓她覺得,自己對於向飛白來說,好像是一個局外人。
這種感覺很糟糕,讓她覺得被全世界都拋棄了。
「一、二、三……」鹿小嫻蹲在路邊,用手指點著寫字樓的方向,小聲地數著。數到向飛白的辦公室的時候,她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十一……零!」鹿小嫻咬牙切齒地說。
就在這時,那盞辦公室的燈忽然滅了。
鹿小嫻驚訝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望著那個黑乎乎的窗口,心裡也空落落的。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直到手機響起,她才回過神來,接聽電話:「喂?」
向飛白的聲音柔柔地傳來:「今天怎麼沒來找我?」
鹿小嫻依然望著寫字樓的方向,悶悶地答:「今天一天都在忙,很忙很忙,忙到不行。」
「怎麼會這樣忙?」
因為忙著想你。
但是話到嘴邊,她說出的卻是:「樂園現在是旺季嘛,引進了一套新設備,要調試。你呢?下班了嗎?」
向飛白頓了頓:「還沒下班。」
鹿小嫻看著那扇黑乎乎的窗口,忽然感到心上一陣悲涼,這算不算他們之間的第一個謊言?
「那你注意身體。」她只能如此說。
「你現在做什麼呢?」向飛白輕聲問。
鹿小嫻仰頭望著天空,又問出了那個中二的問題:「我在想,天上為什麼還不下冰雹?」
過了很久很久,向飛白的聲音都沒有再次傳來。鹿小嫻詫異,將手機放下才發現,他居然已經掛了電話。
她看著黑屏的手機發獃,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身後忽然響起向飛白的聲音。
「我也挺好奇的,天上為什麼不下冰雹?」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有力,頗具穿透力。
鹿小嫻回過頭,意外地發現向飛白就站在他身後五米處。他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外套,正微笑著看著她,而她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你不是說,你還沒下班嗎?」鹿小嫻慌不擇言。
向飛白一臉理所當然:「我的下班不是按指紋打卡,而是你。只要沒看到你出現,我就沒下班。」
鹿小嫻忍不住捂嘴偷笑。
「那你呢?還在想天上什麼時候下冰雹嗎?」他煞有介事地抬頭看天,「天氣是有點涼了,心裡拔涼拔涼的。」
鹿小嫻繼續看天。
向飛白將自己的毛衣外套脫下來,給鹿小嫻披上:「現在呢?還在想冰雹下不下嗎?」
「改成下雨了。」鹿小嫻將頭靠在向飛白肩膀上,裹緊身上的毛衣外套,「冰雹都被你暖化了。」
向飛白嘿嘿地笑,伸手颳了下她的鼻子:「剛才在樓上的時候,我就望見你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以後別矯情,別亂想,你只要確定一件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哪裡都不去。」
鹿小嫻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亂講,距離那麼遠,你怎麼可能認得出是我?」
向飛白笑了笑,沒說話。
她不會知道,貝貝已經提醒過他很多次,不要盯著她的照片看那麼久,對眼睛不好,心臟心率也有點不正常。
他,早已把她的身影刻在腦海里了。
「我一直沒告訴你,公司下個月會發布新品。因為有寧一南從中作梗,所以我們決定先推出一款家用醫療輔助機器人,先走保守路線。」向飛白說,「我們一直都有Plan B。」
鹿小嫻扭頭看他:「有新的資本注入了,是嗎?」
「是的,新資本風格保守,這也是權宜之計。等到產品獲得市場認可,我相信會吸引來其他的資本,到時候我一定會實現真正的醫療機器人。」向飛白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有光,「我一直想要做感知冷暖,真正的醫療機器人。」
鹿小嫻微微一笑,繼續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順勢拉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一定會實現的!你放心,我會保守這個秘密。」
「保守?」他微微挑眉。
「對啊,現在不能讓寧一南知道有新投資的事,所以下次再見到寧一南,我會賣慘,越慘越好,這樣她就以為自己大仇得報,不會繼續搞破壞了。」鹿小嫻說。
向飛白頓了頓,伸手點了點鹿小嫻的鼻子:「你的意思是,你要夾著尾巴做人?」
「對啊。」
「不行,」他皺起眉頭,「我的女人,必須揚眉吐氣。下次你見到寧一南,一定要拿出女王氣場,告訴她就算沒有她,寰風科技也照樣是無人能及的獨角獸企業。」
獨角獸企業,就是指那些創立不足十年,估值超過十億的創業企業。這樣的企業,一般潛力巨大。
鹿小嫻歪著腦袋:「那樣做,會不會太高調了?」
「不能慫,從現在開始你要向孔雀學習,一直驕傲下去,這也是一種策略。」向飛白加重了語氣。
鹿小嫻翻了翻眼皮:「向孔雀學習?」
向飛白摟住她的肩膀:「在我面前,要像貓。」
鹿小嫻伸出兩隻小拳頭,乖乖地「喵嗚」了一聲。
3。
向孔雀學習高調,鹿小嫻總覺得這只是一句戲言。她沒想到,很快就派上了用場。
周一,鹿小嫻剛到樂園,就接到了一個通知:新董事要來遊樂園進行視察。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通知,私底下的八卦是,新董事會對樂園作一些人員職位調整。
鹿小嫻看著郵件里「寧一南」三個字,開始發獃。
什麼情況?
寧一南居然真的成了南瓜樂園的新董事?
「鹿姐,寧一南……」油條氣喘吁吁地跑進辦公室。
鹿小嫻眼疾手快地扔過去一隻墊腰的抱枕:「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告訴我第二遍。」
「你怎麼能這麼冷靜呢?她是你的情敵啊!」油條臉都白了,「她不會要辭退你吧?」
鹿小嫻一拍桌子:「憑你師父的本事,被辭了還怕沒飯吃?」然後底氣一秒泄露,「但是我覺得,她會把我調到她身邊當個茶水小妹。」
油條崩潰地抓住頭髮:「這麼陰險?」
「差不多吧……」鹿小嫻站起身,拍了拍油條的肩膀,「油條,我走了之後,希望你能夠獨當一面。其實你技術蠻不錯的,你就是對自己沒自信,相信你以後多實踐就會有底氣。」
油條恨不得當場落淚:「師父,你別嚇唬我,誰也趕不走你。」
鹿小嫻咬了咬下唇,沒有說話。事到如今,她走不走也由不得她了。根據她對寧一南的了解,這場風波肯定小不了。
只是此時,向飛白的一番話回蕩在她腦海中:「向孔雀學習,一直驕傲下去,也是一種策略。」
也是,既然註定要被敵人打敗,那何必輸得難看?
「準備一下,新董事馬上要來了。」小助理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油條趕緊力爭站直,突然又想起什麼,彎腰去收拾凌亂的桌面。鹿小嫻倒是鎮定了不少,把腳邊的工具箱往桌子裡面踢了踢。這就是她面對寧一南的視察,全部的準備工作。
兩分鐘後,鹿小嫻十分鎮定地看著寧一南和幾名陪同的高層走進辦公室,嘴角露出微笑。
作為一名董事,她不去視察那些重點遊樂項目,反而來她這個不起眼的辦公室,擺明了是沖著她來的。
戰鬥的號角,已然吹響。
「這位就是鹿工,是吧?聽說你在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很是敬業啊。」寧一南露出職業性的假笑。
高層根本對鹿小嫻沒印象,此時也只能附和:「對對,南瓜樂園多虧了鹿工這樣的工程師,才能承載那麼遊客,還不出岔子。」
「過獎了。」鹿小嫻也露出職業性的假笑。
寧一南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笑意更深:「那就讓鹿工做個總工程師吧,我相信她對機械這塊的專業是最優秀的。」
鹿小嫻心頭閃過三個巨大的驚嘆號。
什麼情況?
不降反升?
「不用了,寧董,我在這個崗位上做得挺好的,你讓我做總工程師,我反而進入不來狀態。」鹿小嫻趕緊推辭。
寧一南往前走了一步,伸手為鹿小嫻整理了下襯衫領子:「你怕什麼,以後還會有更好的職位等著你。」
她回過頭看著幾名高層,聲線嫵媚:「就這麼定了?」
高層不知道寧一南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覺得這也不是能動搖集團利益的人員調整,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鹿小嫻怔了怔,默默地拿出手機,做了一番操作。
「怎麼,你不高興?」寧一南歪頭看她。
鹿小嫻抬起頭,鄭重其事地說:「抱歉,我剛才發了一封辭職郵件給管理層。如果沒有什麼事,我這兩天就收拾東西走人了。」
「鹿姐!」油條震驚了。
高層們面面相覷,不明白鹿小嫻到底發什麼神經。寧一南擺了擺手:「我想跟鹿小姐單獨談談。」
眾人知趣,紛紛散去。等到四下無人,寧一南才幽幽嘆氣:「小嫻,你怎麼了?我本來還想給你翻一倍的工資的。」
「沒怎樣,就是覺得無功不受祿。」鹿小嫻覺得這個話題真是詭異。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跟你和好,畢竟之前和向飛白鬧得很不愉快,大家都不高興。這次給你升職,就是我的誠意。」寧一南垂下眼睫,「你能幫我跟向飛白說一聲抱歉嗎?以前是我不懂事,現在的我不會了。我真的很怕他一敗塗地,所以我決定放手,並且用這種方式慢慢彌補我們關係的裂痕。」
鹿小嫻耐著性子聽她說完,微微一笑:「寧小姐,你這不是在彌補我們,這種手段叫,捧殺。」
寧一南神色頓冷。
「我不是那種缺愛到別人對我示好,我就會把別人奉為大善人的類型。」鹿小嫻毫不客氣地說,「你給我恩惠,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分裂我和向飛白的關係。你想讓用這種方式來調動我的野心,利用我的貪心來控制我。另一方面,我資歷尚淺,坐上總工程師的位子,這叫德不配位。到我沒用的時候,肯定有不少人反對我,趕走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你想多了,我如果針對你,辭掉你就好了……」
「辭掉我,讓向飛白更討厭你,也讓我找向飛白作依靠?不,你不會這麼簡單。」
寧一南笑著搖頭:「你還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小人還是君子,都無所謂了,我只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鹿小嫻聳了聳肩膀,忽然感到一陣輕鬆。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的場景,真的發生了,她反而沒有什麼壓力。
寧一南忍不住了,對著她的背影喊:「你就這麼走了?難道就真的不為向飛白著想嗎?」
鹿小嫻回頭看她:「向飛白已經挺過來了。」
寧一南嘲諷一笑:「你是說他下個月要發布的新品?不過,你怎麼那麼確定他能成功呢?」
「因為,相信他。」鹿小嫻淡淡地說。
「有投資了?從寰風推出新產品我就覺得不對勁。」寧一南眸光漸漸銳利,「難怪對我可以端著架子。」
鹿小嫻不想再說,把工具箱背上,就走出了辦公室。
寧一南面色陰沉地看著鹿小嫻走出辦公室,狠狠地迸出一句話:「你會後悔的!我會讓向飛白,乖乖地回來求我。」
4。
辭職手續辦理完畢之後,鹿小嫻才感受到了另一份壓力。
倒不是經濟壓力,她這麼多年的積蓄,足夠她好吃好喝四五年。關鍵是老鹿和向飛白那邊,她該怎麼瞞過去。
為了營造自己還在樂園工作的假象,鹿小嫻和往常一樣,早早起床做飯,然後和老鹿一起吃飯,飯後準時出門。出門後,她把以前想看的電影都看了,以前沒逛的街也都踏遍,才發現——
一個無業游民,兩三天就對生活膩味了。
為了不引起向飛白的懷疑,她不能在工作時間去找他。但是繼續在外頭閑逛下去,鹿小嫻也興趣缺缺了。唯一讓她感興趣的,就是睡懶覺。
終於,鹿小嫻在第四天的早飯時分,小心翼翼地問老鹿:「爸,我找你商量個事。」
老鹿正在剝一隻雞蛋,眼皮都沒抬:「什麼事?」
「我最近上班挺忙的,住家裡太費時間了,我想搬出去住。」鹿小嫻說完,心頭一震竊喜。只要她租好房子,沒了老鹿的盯梢,她還不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啊?
老鹿冷笑一聲:「你想都不要想。」
「啊?為什麼?」
老鹿把剝好的雞蛋塞到鹿小嫻嘴裡,語重心長地說:「雖然爸爸也很喜歡向飛白那個孩子,但是你不能……對吧?絕對不能!」
「不能什麼?這跟他有什麼關係?」鹿小嫻邊咀嚼邊問。
老鹿無奈,猶豫了一下才說:「你不能……弄未婚先孕那一套。」
鹿小嫻差點被雞蛋當場噎死:「……」
老鹿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很淡定地繼續開始教育:「我本來想委婉一點的,但是我怕你聽不懂。你這孩子,太單純。」
「我聽得懂!爸,你想哪裡去了!我租房子只是想睡個覺而已!」鹿小嫻咆哮。
老鹿訝然,瞪了鹿小嫻一眼:「這還不是一個意思?我知道年輕人血氣方剛,但你是女孩子,要矜持。」
鹿小嫻趕緊辯解:「不是,我說的意思就是休息,睡覺而已!我保證不讓向飛白踏進我出租屋半步。」
「那你租個房子,就為了睡覺?」老鹿嗤之以鼻,「你說,咱家到南瓜樂園就40分鐘的腳程,20分鐘的車程,你去哪兒租房子?能節省你多少時間?」
鹿小嫻陷入了糾結狀態,在思考要不要向老鹿坦白,她辭職的事情。如果坦白,雖然挨頓罵,但是不用租房子,可以在家光明正大睡懶覺了……
她還在猶豫,老鹿已經用鼻子哼了一聲:「說不上來了吧?就說你們這對小情侶黏黏糊糊,像提前偷嘗禁果。告訴你,咱們老鹿家家世清白,你不許給我搞這套小動作!」
鹿小嫻目瞪口呆地看著老鹿端著粥碗,轉身回卧室里了。她大腦死機一秒,才猛然驚醒過來:「爸,你別誤會啊你?我真的沒其他想法!老鹿,老鹿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老鹿的卧室房門緊閉,靜悄悄的。
鹿小嫻欲哭無淚,這下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拿起手機,想給向飛白打個電話,卻在通訊錄里看到他名字的瞬間,面熱心跳。
什麼情況?
鹿小嫻驚恐地發現,只要看到向飛白三個字,她腦海里立即浮現出老鹿剛才三令五申要求禁止的敏感場景。剛才那一番談話,就像是伊甸園裡掉下的蘋果,也像是潘多拉打開了匣子,她居然……對向飛白有了邪念?
「我的天……」鹿小嫻絕望地將手機關掉,靠著牆蹲了下來。
這事,得怪老鹿。
要不是他提起這茬,她還真想不到她和向飛白的小生活。
5。
鹿小嫻繼續頂著一個無業游民的身份,去步行街逛盪了一上午。午飯是在必勝客吃的,她正享用著一隻披薩,旁邊經過的一名客人提醒她:「姑娘,你手機有電話進來。」
鹿小嫻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開了靜音,忘記設定回來。她拿起手機,發現是老鹿的電話,趕緊接聽。
「什麼事?在上班。」鹿小嫻懶洋洋地問。
老鹿在手機那頭,滿腹疑惑地問:「那向飛白去樂園找你,怎麼沒找到你?你去哪兒了?」
鹿小嫻一個激靈,翻看手機才發現,向飛白居然給自己打了好幾個電話。她解釋:「我手機開靜音了。」
「你在哪兒?」老鹿語氣不善。
鹿小嫻撓著臉頰,囁喏:「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請假了。」
「回來。」老鹿掛了電話。
鹿小嫻生怕自己辭職的事情暴露,趕緊咬著披薩離店,打了輛車回家。一進家門,她就看到向飛白和老鹿面對面地坐著。
老鹿神情莫測,向飛白略微尷尬,氣氛有些不對勁。
鹿小嫻更是尷尬,一看到向飛白,腦海里立即自動播放起不良主題的小電影。她使勁把「小電影」關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玄關處換鞋:「不好意思,我今天忘接電話了。中午在這吃飯吧,我給你們做。」
「不用了,你們出去吃,我在家應付下。」老鹿拿著報紙,從沙發上站起來。
鹿小嫻皺了皺眉頭:「那怎麼行?」
老鹿很執拗:「你們還有事情要商量,當然要出去吃,我就在家裡吃就可以了。」
鹿小嫻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從家裡出來之後,鹿小嫻問向飛白:「我爸說我們有事要商量,我們要商量什麼?莫名其妙的。」
向飛白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說:「叔叔告訴我,我們至少要訂婚之後,才能住到一起。」
「……」鹿小嫻石化。
他低下頭,語氣很無辜:「我從來沒有逾距,也沒有表示過什麼,叔叔怎麼會突然談到這個話題?」
鹿小嫻想死的心都有了,扭頭看小區綠化帶。嗯,綠化帶的灌木叢又茂盛了……
「嗯?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讓她分神,追著問。
鹿小嫻怎麼可能說出不良主題小電影的事,面紅耳赤地反身打了他一拳:「字面意思,我也不知道,問那麼多幹嘛?」
向飛白「哦」了一聲,然後笑得十分曖昧:「那我能問一句,明天就訂婚可以嗎?」
他眼睛本來就有幾分桃花眼的感覺,現在笑起來,晶亮亮的,讓人臉熱心跳。鹿小嫻更加窘迫,扭頭就往外走:「明天怎麼來得及啊?」
「來得及,只要你想。」
鹿小嫻停住腳步,回頭瞪他。向飛白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只要你想,我可以隨時候命。」
她心頭頓時流過一股暖流,但最終還是矜持佔了上風:「等寰風推出新產品吧。話說,你這麼忙,怎麼還能來找我?」
「因為給你打電話,你總是不接,我還以為又發生什麼事了。」向飛白仰天嘆了口氣,「談戀愛是有點麻煩的。」
鹿小嫻咬住下唇:「那怎麼辦?要不我們冷靜幾天……」
「不行。」向飛白打斷了她的話,「反正都這麼麻煩了,不如再麻煩一點,我們去吃飯。」
「……」鹿小嫻翻了個白眼。
他們選了一家附近的餐廳,開開心心地涮起了火鍋。等到點完菜,服務生把賬單遞給向飛白,他動作自然地接過,然後壓到錢包底下。
鹿小嫻想拿過賬單,他眼疾手快地把筷子遞過去:「怎麼了?」
「我想看看這頓多少錢。」鹿小嫻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會想和我AA吧?」
「也不是完全AA,但是我也不能全部花你的錢。」鹿小嫻很認真地說。
向飛白眯了眯眼睛:「在女朋友失業期間,男朋友的責任是盯著她吃下每一口飯。」
「你知道了?」
「我去樂園找你,油條全都告訴我了。」向飛白很是淡定地給火鍋加溫度,「而且你辭職的事是因為我,我更要負責。」
鹿小嫻在內心吐槽油條三遍大嘴巴之後,趕緊擺手:「不,我辭職不是為了你,是我早就想辭職歇一歇。」
向飛白笑了笑:「我請客也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
「嗯?」
「是為了表達我對你的喜歡。」他撈起一塊午餐肉,輕輕地放到她的碗里,「吃吧。」
鹿小嫻夾起午餐肉放到嘴裡,嘀咕了一聲:「感覺像在喂寵物。」
「不是,是喂我的小鹿小姐。」
她想起向飛白說過的「我姓向,鹿老師姓鹿,象和鹿的諧音是吉祥和福祿,我和鹿老師的組合就是吉祥物」的話,不由得笑出來,撈了兩隻魚丸給他:「那這個,就是我在喂我的大象先生。」
他笑起來,吹了吹魚丸,蘸料之後放入口中。
鄰座有一對小情侶,女生突然開始對男朋友發脾氣:「你看,他們就能這樣甜蜜,你怎麼就跟塊木頭似的。」
男生很不服氣,把勺子往火鍋里攪了攪:「不就是甜言蜜語嗎?那都是騙小姑娘的把戲,成熟點的誰理睬這一套啊?」
鹿小嫻有些尷尬,趕緊埋頭吃飯。向飛白居然還提醒她:「哎,他們說你是小姑娘。」
「長得嫩,沒辦法。」鹿小嫻得意地摸了摸臉,忽然想起了什麼,「喂,大象先生,為了社會的和諧,咱們是不是要低調一點。」
「那不行,我喜歡的人,我想怎麼寵就怎麼寵。」向飛白繼續撈火鍋,「羊肉要熟了。」
鹿小嫻厚著臉皮把自己的碗遞了過去。她用餘光看到,鄰座的男生臉都氣綠了。
女生突然把筷子一放,站起身就往外走。男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站起來,只是坐在座位上抱怨了一句:「慣的。」
他說完,扭頭瞪了一眼向飛白:「喂,你這樣秀恩愛,不膩味嗎?」
鹿小嫻立即嗅到了一股緊張氣氛。這個男生不會要打架吧?這到處都是滾燙的火鍋,殺傷力巨大啊……
向飛白倒是沒緊張,只是淡淡地問:「你不愛你女朋友?」
男生黯然:「我當然愛她啊,都帶她出來吃火鍋了,整天忙前忙後的,但是她也太過分了吧?小脾氣一堆,我伺候不起!」
向飛白儒雅一笑,禮貌地回答:「其實,我做的一切不是秀恩愛,而是給我的女朋友提供情緒價值。你太古板,這也是你女朋友生你氣的點。」
「什麼意思?」
「在一段戀愛中,你除了提供個人價值,還要提供情緒價值,不然,誰願意不快樂地談戀愛呢?既然你女朋友要的是你的關心,那你就關心她,她還能那麼患得患失嗎?沒錯,她是被你慣的,是被你笨拙的表達方式給慣出了小脾氣。」
「但是我關心過她啊,她還這麼作!」
向飛白反問:「如果你是像完成遊戲里每日任務那樣地關心她,那你的關心還不如沒有。」
男生愣了兩秒鐘,欲言又止,最後突然對向飛白說了一句「謝謝」,起身跑了出去。
「這是去追女朋友了。」鹿小嫻鬆了口氣。她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問:「你的戀商怎麼突然這麼高?是不是和女孩子練習出來的?」
向飛白點頭:「對。」
鹿小嫻立即收起笑容。
「第一個女朋友是索菲亞,第二個女朋友是鹿小嫻。」他說完,才開始吃煮好的海帶,吃飯的樣子又精緻又好看。
鹿小嫻想起索菲亞只是一台陪練機器人,瞪了他一眼,卻隨即忍不住偷笑起來。
這種感覺真的好甜蜜。
她和他在一起,就是祥祿組合,永不分開。
6。
說來也奇怪,自從吃了這頓火鍋,鹿小嫻就長了不少勇氣,以至於她直接把自己辭職的事情向老鹿坦白了。
老鹿氣得吹鬍子瞪眼,把鹿小嫻臭罵了一頓,並強調,她絕對不能讓向飛白養活,不然遲早得分手。
他舉了不少例子,什麼無業少女慘被拋棄,家庭主婦被戴綠帽,啃夫的妻子被迫離婚……總之,老鹿認為,女孩子必須要有一份收入來源,這樣的人生才算有了保障。
鹿小嫻只好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自己會去找工作,現在的她只是想每天睡懶覺而已。等睡夠懶覺,她一定會出去找工作,不找到不回家。老鹿拿了她的保證書,這才善罷甘休。
於是,鹿小嫻終於過上了可以睡懶覺的日子。她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後給向飛白髮簡訊,收到回復後就會有一整天的好心情。因為最近有新產品發布,所以他要開董事會和商業戰略會,所以她也不急他什麼時候回復。
只是今天早晨,她決定懂事一點,不去叨擾向飛白。
鹿小嫻懶洋洋地起床,一邊刷牙一邊給樂文櫟發簡訊:「你們老大在忙什麼?今天公司怎麼樣?」
剛發完簡訊一分鐘,樂文櫟的電話立即撥打進來。鹿小嫻很是意外,但還是接聽:「樂文櫟,什麼事啊?」
「出事了。」樂文櫟的聲音很低沉,「有個核心技術人員鄭偉突然辭職,然後寧一南宣布她投資了一家人工智慧創業公司,叫凌封。」
核心技術人員突然辭職,並去了對手的公司,這擺明了是帶著一部分技術成果出逃。
……
五分鐘後,鹿小嫻走出衛生間,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老鹿剛從外面回來,見她這樣匆忙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幹嘛去?吃了早飯再走吧。」
「我有事,有個面試要參加……」鹿小嫻解釋。
老鹿把手裡的豆漿往她手裡一塞:「趕緊去,別耽誤你面試,這豆漿你記得喝啊。」
鹿小嫻滿懷愧疚地出了門,打了輛計程車直奔凌封。到了凌封,她向前台遞上自己的簡歷,前台很禮貌地收下:「謝謝你,如果通過初審我們會給你打電話,通知你來面試的。」
「那要多久?」
「大概三天左右。」
「你們招一名清潔工,還需要這麼久?」鹿小嫻直截了當地說,「你別誤會,我不是應聘工程師職位的。」
前台驚得睜大了眼睛:「可是小姐,你是名牌大學畢業,專業也對口,你來應聘清潔工?」
「是的。」鹿小嫻早就料定,應聘工程師不會讓你那麼快入職,就算很快給自己offer,那也要先體檢,辦理入職手續……那還不如直接應聘清潔工,她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凌封。
她要儘快見到那個叫鄭偉的技術人員……
前台猶豫了一下,低頭打了個座機電話,然後笑著說:「小姐,抱歉,我們不能錄用您。」
「為什麼?」
「因為……」前台欲言又止。
鹿小嫻身後響起了寧一南的聲音:「因為我今天恰好在這裡。」
寧一南走上前來,一身白色名媛風的西裝襯得她明艷動人。她仰著下巴看鹿小嫻,勾唇一笑:「我相信,你不會是真心要做一名清潔工的。」
鹿小嫻不想多說,拿了自己的資料就要往外走。寧一南攔住她,語氣里有按捺不住的得意:「怎麼樣?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一意孤行,否則會毀掉向飛白的事業?」
「你卑鄙。」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寧一南得意地說。
鹿小嫻忍了忍,問:「我剛剛接到消息,向飛白公司有一個辭職的核心技術人員,名叫鄭偉,去了這家凌封公司就職。」
「對,不過這跟我有關係嗎?」
「我想找他談談,他的行為已經涉嫌泄露商業機密。」鹿小嫻冷冷地說,「他帶走了寰風研發成果的產品數據。」
「看來,你是懷疑我和他裡應外合。可是你有證據嗎?」寧一南挑了挑眉毛,目露嘲諷。
鹿小嫻表情沉靜下來:「證據當然是有的,如果你不收手,我們會起訴。」
「那就起訴吧,我相信在訴訟期內,寰風會比凌封先死掉。」寧一南毫不在乎。
這的確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寰風拼盡全力要來的公平,並不能挽救他們要面臨的市場。
鹿小嫻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離開兩步後,忽然回過身,重新走到寧一南面前:「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放手?」
「晚了,我現在說什麼也不會停止。」寧一南呵呵冷笑,「你就好好地看著向飛白一敗塗地吧,這就是你們的命運。」
鹿小嫻呵呵一笑:「我想你可能誤會了。」
「嗯?」
「我讓你收手,不是求你放過我們,而是奉勸你懸崖勒馬。寧總需要加強一下理解能力,這樣下次不會誤解我的意思了。」鹿小嫻毫不相讓。
寧一南眯了眯眼睛,拋出兩個字「嘴硬」,然後轉過身離開,目光瞬間變得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