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旋舞
寂寞清唱
緊握的十指點亮魔法
驅趕開噩夢
因為不想出去和尹正赫他們裝個正著,所以我選擇了走教學樓另一側較為冷清一點的樓梯。走到樓道轉角的一個儲物間門口時,我聽到門虛掩著的儲物間裡面似乎有細碎的聲音傳出來。
有人在裡面嗎?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都回家準備迎接考試了,還有誰會跑到這裡面來呢?
受好奇心的驅使,我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儲物間,卻驚訝地發現早該回家的韓亞依像一隻受驚的貓咪似的窩在一堆拖把下,雙手抱著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個團,彷彿遇見了什麼十分恐怖的事情。
「亞依,你怎麼了?」
我詢問著走過去,而韓亞依卻像溺水的人抓到一片浮萍,一把將我死死摟住。
「怎麼了?亞依,發生什麼事了嗎?可以說給我聽聽嗎?也許我能幫忙…」我嚇了一跳,但是隨即整理好情緒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遇見老鼠了嗎?還是蟑螂?沒關係啦,老鼠蟑螂我通通不怕……」
「彩希……嗚嗚嗚,我不要考試……考試好可怕……我要躲起來,只要躲起來就不會被人發現了是不是?就不用考試了……嗚嗚嗚……」
說著說著他竟然哭起來,頭深深地埋在我的懷裡,不停的顫抖:「為什麼要考試……為什麼……哥哥……你不要丟下我……我好害怕……求你……不要丟下我……」
亞依的聲音含糊不清又帶著哭腔,我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她是在害怕考試嗎?可是她平時學習很努力,說起考試時的神態也很正常,怎麼會臨到考試就害怕成這個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韓亞依慌亂的樣子,我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沒有追問原因,只要靜靜的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努力安撫她:「不要怕,我在這裡,不要害怕……」
漸漸地,韓亞依的情緒平復下來,淺淺細細的呼吸聲開始變得均勻,可是等我低頭看時,她竟然已經睡著了。
為了不吵醒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韓亞依,我只能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抱著她。
外面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周圍也越來越安靜,我知道時間已經很晚了,可是韓亞依躺在我的懷裡,枕著我的一條胳膊,我無法動彈。慢慢地,被枕著的胳膊失去了知覺,腿也酸得好難受,我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可是聽到懷裡淺淺的呼吸聲,又實在不忍心吵醒她。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腿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韓亞依這才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彩希……」韓亞依抬起了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我,奇怪的問,「你怎麼在這裡?呃?我怎麼睡著了?」
看來他已經沒事了,我不由得鬆了口氣,揉了揉麻木的雙腿和胳膊站起身:「其實我也不太明白真正的原因啦……哈,現在好像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還是趕快回家吧。」
因為對韓亞依剛才的反常有點在意,我決定先把韓亞依送到家後自己再回家。
一路上,韓亞依都很安靜地沒有說話,我卻一直在心中猜測著她反常的原因,腦袋被無數個猜想折磨得快要爆炸,最後只好試探地問:「亞依,你害怕考試嗎?」
聽到「考試」兩個字,我明顯地感覺到韓亞依挽著我的手抖了一下,瞳孔在一瞬間擴大,但是隨後她又使勁搖了搖頭,強裝出一抹笑容:「沒……沒有……沒……」
雖然這麼說,可是她那奇怪的表現,已經清楚地給了我答案。
之前我還很納悶像韓亞依這樣乖巧的學生為什麼也會被分到三年二組,現在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她有考試恐懼症。
我伸手握住韓亞依還在顫抖的手,盡量讓自己笑得溫和一些:「其實害怕考試沒有什麼好丟人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別屬性嘛,就像我,大家都叫我『十萬個為什麼小姐』,我也沒有很不開心啊,我本來就是愛問問題嘛……還比如,亞依同學,你為什麼這麼可愛呢?亞依同學,你的手為什麼這麼涼呢?亞依同學,你的眼睛很漂亮,為什麼呢?亞依同學,你害怕考試嗎?」
韓亞依終於笑了起來,低下頭,很輕地點了點頭:「有……有一點兒害怕……臨近考試的日子會特別緊張……會什麼都不記得……」
「最為學生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情況,沒什麼好在意的。」我拍了拍韓亞依的肩膀,饒了繞頭傻笑,「啊哈,你別看我這個樣子,其實啊,我心裡也很害怕明天的考試,我們又不是金淳熙那樣的天才,怎麼會不害怕考試呢?對吧?」
「嗯。」韓亞依點了點頭,終於不那麼害怕了。
韓亞依的家離學校也不算很遠,穿過三四條街便到了,是一個很普通的住宅小區。
「彩希,你能在這裡陪我嗎?」韓亞依走到門口掏出鑰匙開門,但是猶豫了半天都沒將鑰匙插進鎖孔里,她低著頭小聲請求我,然後抬頭瞄了一眼漆黑的窗戶,「媽媽每天很早就要上班,所以天一黑就會睡覺……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害怕……」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幾乎將頭低到塵埃里,我實在不忍心,便點點頭笑著同意了:「當然可以啦,而且這麼晚我一個人回家也會害怕,能在這裡配亞依是一舉兩得的事,我很開心。」
「真的嗎?」聽我這麼說,韓亞依抬起頭,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將還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努力收回去,開心地打開家門,「謝謝你,彩希。」
「那麼……當然嘍。」我學著漫畫里女主角的口氣說著,跟隨韓亞依的腳步走進門。
她的家布置得還算溫馨,客廳里是暖暖的橘黃色調,貼了可愛的花朵壁紙,一看就是曾經被用心布置過的樣子。穿過客廳左手邊便是韓亞依的房間,旁邊放置著一張書桌,上面放著電腦和一些學慣用品,再旁邊是是一排小書櫃,裡面擺滿了書,如果真要說特別的,就是她的電腦旁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韓亞依看起來比現在要開朗活潑很多,正雙手舉成「V」字形靠在一個男生身上開心地笑著。
那個男生……
我走過去將照片拿起來,近看才發現那個男生有著一張和韓亞依七分相像的面孔,大大的雙眼很有神,笑起來臉頰上會浮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帥氣中透著可愛。
照片上有一行秀氣的字,應該是韓亞依寫上去的:亞依和哥哥最開心的一天。
哥哥?
韓亞依還有個哥哥?
為什麼從來沒聽她提起過,也從來沒見過?
「亞依……這個男生是?」我轉身好奇地問端水進來的韓亞依。
韓亞依看見我拿著照片,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一把將照片搶過去慌亂地收進抽屜。
「沒……沒有……那個……我困了,想睡覺了。」
她的反應好奇怪,有哥哥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要遮遮藏藏的呢?
我看著韓亞依,她還是一臉慌亂的樣子,我怕問下去她又會情緒激動,只好拿出電話吵她笑了笑:「我先去給爸爸媽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在這裡留宿,不然以他們大驚小怪的性格,一定會去**局報案,還會將**局鬧得雞犬不寧,到時候要我去**局領人就太糟糕了,呵呵……」
「嗯。」韓亞依勉強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脫下制服外套爬上床,靜靜地躺在被窩裡,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打完電話回來時,韓亞依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我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也脫了制服躺在她旁邊。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會發出低聲的嗚咽,像是被很可怕的噩夢困擾著,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抓緊她的手,默默給她力量,不知過了多久,我也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我們兩個一覺醒來時,天已經大亮,韓亞依的小鴨子鬧鐘上顯示著一個讓我們忍不住都想尖叫的時間——七點五十分!
「天哪,要遲到了!」我從床上跳起來,抓起外套胡亂穿在身上,「今天是考試的日子啊,亞依,我們必須快一點兒!」
「哦哦,對不起,我睡得太沉了,害的彩希也要遲到了……」韓亞依也慌亂地從床上爬起來,穿上外套,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髮。
一凡慘烈得無與倫比的狂奔之後,我和韓亞依終於在上課鈴敲響前的最後一刻跑進考場。
坐在座位上,我轉頭看向旁邊的韓亞依,也許是剛才太過慌亂,她還來不及緊張,所以情緒看起來好,至少比昨天放鬆多了。這樣就好,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考試開始了。按照學校的規定,老師不能到任課班級監考,所以今天來我們班監考的老師是一個我從來沒見過女老師,胖胖的,穿了一套粉紅色的裙裝,讓我忍不住想起麥兜……汗!
發考卷時,「麥兜老師」抱著一大堆考卷從講台上走下來,卻不小心碰掉了講桌上的黑板擦,木質的黑板擦從講台上掉下來,接觸地面時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咚。
「啊——」幾乎是下一秒,教室里就響起了一個足以貫穿人耳膜的尖叫聲。
②
我轉頭,只見剛才還安穩地坐著的韓亞依突然從座位上滑下去,蹲在桌子底下,雙手抱頭很痛苦地尖叫起來,渾身還在不停的顫抖。
「亞依,你怎麼了?亞依……」
離她最近的我慌忙蹲下身想要安慰她,沒想到她卻一把推開我,不准我靠近。
「這位同學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吃糖?」「麥兜老師」放下試捲走過來,蹲下身隔著桌子察看韓亞依的狀況,「同學,出來,不要叫了,老師給你糖吃。」
喂喂,老師,您這是在哄幼稚園的小朋友嗎?我們已經是高中生了,這種哄法怎麼可能有用?
而且……我擔心地看著韓亞依,她從昨天到今天都很反常,究竟是怎麼回事?真的只是考試恐懼症嗎?
「亞依……」
我想再次上前抱住她,卻見一隻白皙纖細的手出現在我面前,指尖嗨捏著一支嬌艷的紅色玫瑰花。
「你吵到他了哦。」落線纖細的嗓音彷彿從玫瑰花瓣上滾落得晨露,有著蜜一般清甜的滋味。我突然間有了一種錯覺,這個突然出現的玫瑰少年的聲音,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
我仰起頭想看清來人的面孔,可是玫瑰少年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龐,我看不到他的樣子,只是,他這身衣服穿得可真……粉嫩……
「我……」韓亞依聽到這個聲音竟然奇蹟般地停止了顫抖,她慢慢地抬起頭來,獃獃的看著面前手執玫瑰花的少年。
「看來你很喜歡,那麼這支玫瑰就送給你了。」玫瑰少年將玫瑰遞到韓亞依手裡,而韓亞依握緊了那支玫瑰,身體竟然開始搖晃,我趕緊上前扶住了她。
「沒事,我沒事了,彩希。」亞依小聲說著,將臉埋在我的肩膀上,一片緋色的雲朵呼啦一下爬上了她的臉頰。
我鬆了一口氣,她總算又變回以前那個靦腆膽小的韓亞依了。
「呵。」伴隨著一聲輕笑,玫瑰少年瀟洒地站起來,轉身走向教師後方池野良旁邊空著的座位。
我凝視著他的背影,全身被一種不可名狀的熟悉感籠罩。
他也是三年二組的學生?怎麼我以前從來么見過?算了,現在不是像這個的時候,亞依已經恢復常態了,我還是把注意力轉回到考試上吧。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場考試,我再次將疑惑的目光投降剛才的玫瑰少年。他正背對著我站在講台前交卷,然後很快地跟在池野良走出了教室。
就像他神秘又突然地出現一樣,他的離開迅速得像一場午後的陣雨。
遺憾的是,我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他的樣貌。
只是他的聲音真的像在哪裡聽過,奇怪……
我收回視線,發現韓亞依從考完試就一直握著那隻玫瑰花坐在座位上發獃。我擔憂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問:「亞依,你沒事吧?」
「沒……沒事。」韓亞依終於動了,回頭勉強朝我笑了一下。
可是她的神情明明就是心事重重……
「亞依,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說出來也許會開心一點兒,書上不是說過嗎,不開心的事兩個人分擔就會變成一半的不開心,開始的事兩個人分享就會變成雙份的開心哦。」我笑著說。
「真的沒事……沒事……我先回家了……」韓亞依迴避著我的問題,握著玫瑰花背起書包跑出了教室。
金光閃閃的森永高中校門外,一位彷彿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短髮可愛少女手握著一枝嬌艷的玫瑰花在人行道上急匆匆地走著。中午的陽光很刺眼,照耀在她的身上,暈開一片玫瑰是的光圈。
在她的前方,一位打扮得很粉嫩的纖細的少年正急急地追趕著一位滿身潮牌的時尚少年。
「嘿,阿良,你走這麼快乾什麼?時間還有很多的!」
「時間的確很多,但是我希望你纏著我的時間越少越好。」
「阿良,你不想我來嗎?你不希望看到我嗎?我只是想見見你,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想你立刻遠離我的視線。」
「阿良」
類似的對話持續了一路,斷斷續續地隨著風飄進路人的耳中。少女最緊了玫瑰花,如同著了魔一般跟在他們身後。玫瑰的刺狠狠地扎進她的掌心。她卻渾然不覺。
直到走到一片種植著玫瑰花的美麗花圃,時尚少年似乎終於忍受不了身後纖細少年的「真心告白」,擰著眉頭猛地轉身,兩人的視線終於砰地撞到了一起。
纖細少年的臉上浮起一絲驚喜,他激動地伸手想要拉住時尚少年的手,卻被毫不留情地狠狠甩開。剎那間,憂傷如藤蔓一樣蜿蜒著爬滿了他吃驚的臉龎。
「雲翔太,我警告過你,我池野良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再跟著我,你知道後果!」
「阿良,我」纖細少年還想狡辯,但想了想,咬住嘴角將涌到嘴邊的話逼了回去,「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等會兒再去找你。」
目送時尚少年的背影越來越遠,身影越來越淡,纖細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過身體的瞬間,神情變得比冰川還要寒冷。
「你幹嗎一直跟著我們?」他斜著眼睛打量著這個手握玫瑰的少女。
那支玫瑰正是他早上走進考場時,隨手遞給她要她閉嘴的道具。
但是,似乎給自己招惹來了麻煩。
「那個我」少年似乎沒有料到跟蹤的對象會突然轉身與自己直面以對,紅著臉糾結了半天,終於擠出一句驚天動地的——「我喜歡你!」
少年向著天空閉上眼睛,唇角輕蔑地上揚。
呵呵,沒有猜錯,麻煩來了,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麻煩!
由於是第一次高三年級的模擬考試,校方為了不讓學生過於緊張,只安排了上午一場考試,下午放假休息。
我一個人回到家裡,爸爸和媽媽還在上班,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享受著這難得的安靜,給自己做了個小點心,沖了杯紅茶,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總是不斷地重放著韓亞依從昨天到今天的所有反常舉動——
一個人躲在儲物間里害怕地發抖
抱住我哭著睡著,睡醒後卻好像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
慌張地收取哥哥的照片
彷彿被夢魘困揺得不安穩的睡眠
聽到黑板擦掉到地上的聲音失控地尖叫
考完試後一直緊握著玫瑰花發獃
有問題!亞依肯定對我隱瞞了什麼事情,而且那件事一定跟考試有很大的關係。
會是什麼事情呢?
正胡亂猜測著,手機突然想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按下接聽鍵,裡面傳出一個陌生的女聲:
「請問是元彩希同學嗎?我是韓亞依的媽媽。」
竟然是亞依,真是意外,不過她媽媽為什麼突然打電話給我呢?
「阿姨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突然打電話給你,真是抱歉。不過我也只能給打電話給你,因為亞依的電話薄上只有你一個人的電話號碼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跟我們家亞依在一起?今天下午應該是沒有考試的不,可是亞依到現在還沒有回家。」
「我現在在自己家裡,沒跟亞依在一起。不過,阿姨你不用擔心啦,現在時間還早,又是白天」
說到這裡,我遲疑了一下,亞依平時很乖巧,不像是會到處亂跑的女生,而且她離開教室的時候說要回家的,現在還沒到家,會跑去哪裡了呢?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亞依的狀況不同唉」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沉悶的嘆息聲,「打她手機也不接,如果是平常我倒不會很擔心,可是現在是考試時期每到這個時候,實在無法讓人放心」
說著電話竟然掛斷了,肯能是憂心忡忡的亞依媽媽不小心按了掛斷鍵。我等了一會兒,見電話沒有再打來,便決定出門去找韓亞依。
韓亞依是個靦腆膽小的女生,除了班上同學,從來沒有見過她有其他朋友。她這兩天這麼反常,剛才她媽媽也提到「考試時期」這樣的字眼,看來真的跟我猜測的差不多——她的那些古怪舉動都與考試有著莫大聯繫。這樣的她一個人在外面,我真的無法放心。
我脫下學校制服,換上簡單輕便的休閑裝走出家門,從離學校最近的一條街開始找。
中午的街道上行人不多,我沿著一條條大街走下去,始終沒看到那個留著短髮靦腆少女的身影。
「究竟去哪裡了呢?」我站在一棟看上去很高級的寫字樓樓下,努力回想和亞依聊天時亞依曾經提到的她愛去地方,可是想了很久都想不起亞依曾經說過這樣的地方。
就在這時
嘩啦——
頭頂上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我好奇地抬起頭,只見在一片正午的刺眼陽光中,奢華大樓的玻璃折射著一片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的光芒,突然一片光芒碎裂開來,似乎被誰從裡面重重地砸開了,大片的玻璃嘩啦啦脆響著朝我直撲過來
天哪,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可是來不及去想了,我抱著頭尖叫起來,兩腿軟軟的,完全忘記了要躲開
救命啊!
一片空白的腦子只剩下這三個和一串驚恐的驚嘆號,我閉上眼睛等待著那些折射著猙獰光芒的玻璃碎片劃破我可憐的皮膚。
忽然,我的身體猛地一晃,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拽著向前跑了幾步,然後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稀里嘩啦——
乒乒乓乓——
一片玻璃落地的清脆卻令人心驚的聲音,似乎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響起。
得救了嗎?我本能地想要伸頭去看,腦袋卻被一隻寬大的手掌按住,只能埋頭在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中,等待那些可怕的聲音完全靜止。
鼻子里昵漫著一種很好聞的清爽乾淨的香味,那種2彷彿渾然天成的,連最昂貴的香水都無法比擬的香氣,讓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只想一直在這樣的懷抱中躲下去,多麼安全,多麼溫暖。
「你沒事吧,元彩希同學。」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沒、沒事謝謝你救」我這才慢慢地回過神來,尷尬地抬起頭來答話,可是當我的目光接觸到那個人的臉時,頓時驚訝地大叫起來,「李言攸,怎麼是你?」
對,眼前這個有溫和好看的臉龐和像大哥哥一樣讓人安心沉穩的氣質的人,彷彿在雜亂的事情在他手上都會變得井井有條,再危險的地方只要有他在就會變得讓人安心的人,這樣厲害卻又謙遜得要命,從來都不張揚的人,除了李言攸還會有誰?
「失禮了。」李言攸溫和謙遜地笑著點點頭,放開了我。
然而我和他還是成為了整條街的焦點。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了一圈人,看著面對面站著的我們議論紛紛:
「好浪漫哦!這是英雄救美嗎?」
「好快的動作,那個男生好帥」
「臉蛋也不錯他們兩個好像漫畫里的人」
「話說那塊玻璃是怎樣碎掉的?幸虧他們躲過了!」
「嘖嘖,真浪漫」
李言攸看著我,聽到「英雄救美」四個字時,臉突然紅了起來,強裝鎮定地咳嗽兩聲:「咳咳我是怕玻璃劃傷你,所以才把你的臉按進我懷裡我沒想過浪漫"
他這麼解釋著,目光與我相碰撞時,臉紅得跟厲害了。
他臉一紅,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慌忙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擺擺手,傻笑著說:「我不在意啦,你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呵呵,呵呵」
呃,這麼一笑,我的臉也紅了,,氣氛粉紅得幾乎要冒泡泡。
如果現在是在拍電影,那麼把鏡頭拉遠就可以看到,在高樓林立的繁華街道上,人群圍成一圈,中間有位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和剛剛救下的女生面對面站著,兩個人都紅著臉誰都不敢看對方,在陽光下形成一幅很美好的畫面
喂喂,胡說什麼!才不美好,我已經尷尬得快要發燒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直到耳邊突然傳了一個很嚴肅的聲音:「站住!」
我好奇地回過頭,只見一個銀髮的帥氣少年怒氣沖沖地從大樓衝出來,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身穿正裝面容嚴肅的男人。
銀髮少年抬起頭,寶藍色的眸子理清楚地印出我和李言攸打著傘站在人行道中間的身影,愣了一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爽地嚷道:「你們兩個搞什麼鬼?」
「尹正赫?」
我納悶地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能碰到他。
李言攸看見尹正赫,連忙恭敬地走到尹正赫身邊,問:「少爺,怎麼了?」
尹正赫沒有回答,轉過身對追上來的男人大孔:「你們忙你們自己的事就好,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們管。」
那個男人有著和尹正赫一樣的寶藍色眸子,五官輪廓也很相像,只不過他的臉太過嚴肅和古板,看到就會讓人心生緊張。他正視尹正赫,聲音不是很大,卻氣勢十足:「除非你不再姓尹,否則就必須按照尹家的生存方式活下去。你現在逃走,只能證明——你就是個應該被分在廢物班裡的廢物。」
廢物班?
他是在說三年二組嗎?
聽到這句話,我的眉頭立刻很不爽地皺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勇氣和衝動,徑直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很認真地看著他,反駁道:「尹伯伯,三年二組不是廢物班,我們也不是廢物,請您尊重我們一點好嗎?」
本來就是這樣,三年二組雖然是隔離班,但絕對不是廢物班,我們也不是廢物,只不過比普通學生特別一點兒的學生,憑什麼說我們是廢物?
哼!
可是我這句話一說完,現場的氣氛立刻變了,跟在尹正赫的爸爸身後跑出的幾個秘書一樣的男人像被施了定身術,一個個愣在那裡,看看我,又看看尹正赫的爸爸,臉上的表情像走馬燈一樣變來變去。
而剛才還怒氣沖沖的尹正赫也變得神情異常古怪,寶藍色的眸子里光芒一閃一閃,好像想跟我說什麼,但我等了半天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真是奇怪,他們都是怎麼了?
尹正赫的爸爸似乎也被我的話鎮住了,半天都沒有說話,只是嘴角開始不自覺地抽搐。
怎麼?生氣了嗎?
可是就算他生氣我也要說,誰讓他說三年二組是廢物班,說尹正赫是廢物?世界上哪有在大街說自己兒子是廢物的爸爸?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我知道作為晚輩這樣說話很沒有禮貌,但是我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錯,但是我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錯,尹伯伯。」我看著尹正赫爸爸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又加了一句。
「撲哧」
身旁的尹正赫好像聽到什麼十分好笑的笑話,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眸子里星光閃爍,十分耀眼:「元彩希,你真是太有眼力了!哈哈」
隨後,他把挑釁的目光轉向一旁臉色變得鐵青的男人,戲謔地問:「是不是啊?大——叔?」
李言攸斂了斂眉走到我面前,小聲對我說:「他是正赫少爺的大哥,不是爸爸。」
「啊」聽到他的話,我立刻驚叫起來,終於明白尹正赫的爸爸,哦,不,是哥哥,為什麼嘴角會抽搐,那些秘書為什麼會愣住,尹正赫為什麼會笑了。嗚嗚嗚,弄錯身份了,好尷尬。
「那個對不起啊,我覺得尹大哥你比較老啊,不對不對,不是老,是滄桑啦啊,也不對反正對不起啦」我絞著衣角向尹正赫的大哥解釋,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越解釋,他的臉色越難看,最後好像要吃了我一樣,我只好閉嘴。
「正赫,你真是越來越沒有家教了!你難道不知道長輩沒有允許就中途打斷談話自己離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正當氣氛無比尷尬時,大樓里走出來幾個黑衣保鏢,保鏢們篵擁著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婦女朝這邊走過來。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當看清楚中年婦女的模樣時,差點失聲尖叫起來。
這種情勢華美的樣子根本就是漫畫里花沐學長那個強勢的媽媽!而眼前這個真實版的強勢媽媽不會是尹正赫的媽媽吧?
呃?或者是姐姐?
我回頭看尹正赫,尹正赫的臉色在美婦人走出大樓的那一刻立刻陰沉下來,寶藍色的眸子中那些閃閃的星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足以遮蓋一切的濃厚烏雲。
「樓上被弄得一團糟,玻璃也被打碎了,言攸,你去處理一下。」美婦人走過來對李言攸發號施令,這一刻她真像一位君臨天下的女王。
說完,她側了側頭看站在我旁邊倔強地板著臉的尹正赫:「正赫的手受傷了,我要帶他去醫院。」
「是的,夫人。」李言攸恭敬地答著話,擔憂地看了尹正赫一眼,便上樓去了。
夫人啊,那肯定是尹正赫的媽媽沒錯。李言攸是尹正赫的專屬管家,被他叫做夫人的人,一定是尹正赫的媽媽。
難怪他的手會受傷流血,難道他不覺得疼嗎?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他氣憤成那個樣子甚至衝動到不惜傷害自己來發泄?
我看著尹正赫,他閃耀著寶藍色的瞳孔深處,那抹彷彿月光一樣輕薄卻常繞在心間,無論何時都揮之不去的淡淡孤單和寂寞,在此時似乎越來越深重了在自己的大哥和母親面前
「我的傷不用你管。」尹正赫朝美婦人冷笑一聲,「你們不是一直都覺得我是廢物嗎?既然是廢物,流血死了又有什麼關係?」
他說著,想要舉起手來彰顯自己的不在意,我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暈血,要是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一定會暈倒的!
我慌忙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舉手的動作,同時騰出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別看!你忘了你暈血嗎?」
「誰讓你多管閑事!白痴。」尹正赫沒好氣地沖我抱怨,卻沒有推開我,任由我捂著他的眼睛,頓了一下,才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撥開我的手,「我沒有那麼脆弱。」
「這位是?」尹正赫的媽媽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轉頭問尹正赫,精緻的眉毛微微撅起,顯然很不滿意我抓著尹正赫的胳膊。
「伯母你好,我叫元彩希,是尹正赫的同學,剛才碰巧從這裡路過,被頭頂掉下來的玻璃嚇了一跳,才在這裡耽擱了一會兒」
我禮貌地對尹正赫的媽媽介紹自己,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尹正赫的媽媽強硬地打斷:「玻璃是正赫打壞的,既然嚇到了你,那麼」她說著,將頭轉向尹正赫的大哥,「正賢,開張十萬元的支票給這位小姐,作為她受到驚嚇的補償。」
什麼
十萬元的支票,給我嗎?
我只是在做自我介紹,雖然介紹的詳細了一點,但是說經過這裡的過程也是為了解釋自己是有原因才停留在這裡的,她為什麼突然要尹正赫的大哥開張支票給我?什麼叫做驚嚇的補償?難道她以為我是為了要錢才故意這麼說的嗎?
「伯母,我想您誤會了,我並不是想要什麼補償」
我慌忙擺手拒絕支票,並且想要解釋清楚,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尹正赫拉到身後。
「媽,你這是什麼意思?在你眼裡什麼都是可以用錢來擬補嗎?就算能擬補,元彩希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貪錢的女孩,你這種行為是對她的侮辱。」
尹正赫的聲音很激動,顯然很生氣自己媽媽的行為,不過我總覺得他說的話里有更深的意思——「在你眼裡什麼都是用錢來擬補的嗎」——我突然想起尹正赫給我看的那些丟棄在樹洞里的「生日禮物」,那就是他媽媽用錢對他所做的擬補嗎?這樣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愛意的擬補
我站在尹正赫的背後,他修長的身影擋去了我頭頂那片炙熱的陽光,在我的眼前投下一片陰影,那片陰影從我的眼裡一直蔓延到他的背影,看起來是一片黯然的寂寞。
「我的手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處理。」
最後丟下一句,尹正赫拉起我的手,推開圍過來的保鏢,轉頭朝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