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的話讓我們覺得,這個看錄像的地方應該在地下比較深的地方。沒有想到,一凡帶領我們到一條小弄堂裡面,然後往天上一指,說,上去。
我和老槍往上看,在一個很破的樓的三層,燈火通明。此燈絕不是等閑之燈,照得整條弄堂帶著光明。一凡覺得這就是象徵那些導演的力量,光明普照大地,在這黑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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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過破舊的樓梯,那梯子是用鐵燒的,顯然是導演考慮到來他這看東西的人都比較窮苦,胖不了,所以為節省起見,就用鐵叫人燒了一個。來個局長大家就都完了。
在那幾十平方的大房子里,放一個34英寸的國產彩電,不打幾下不出影像,還屬於半自動的那範疇里。然後邊上是兩音響,牌子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和老槍懷疑是世界頂級的東西,類似法拉利F50那種東西,得去定做才能有。
一凡一拍那傢伙,說,法拉利,拉你個頭。這東西就我媽廠里做的,兩個音響加一個低音炮,兩個環繞,一個中置,一個功放,你猜多少?說著突然躥出一隻手,張開五個手指,說,五百。
那個身價五百的東西先是在放伍佰的《挪威的森林》,果然是兩者相配,音質絕佳。我和老槍拍一凡的肩膀說,你媽好手藝。伍佰的音樂屬於那種比較吵鬧的像是破痰盂舊臉盆都在敲的東西,所以反正噼里啪啦的沒聽出什麼來。然後是張洪量的一首叫《整個給你》的歌,此歌極其像黃色歌曲。老槍對張洪量聲音的評價是,縱慾過度的嗓子唱出來的,聽得我和一凡十分驚嘆,好傢夥,光聽聲音就能聽出那人縱慾過度。然後我們問老槍:你小子怎麼聽出來的啊?
這時,張洪量唱道,我整個給你,我那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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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街道上大媽等閑雜人等的檢查,先放了一個港台的片子。此時已經到了十來號人,一個個都披頭散髮,神情似鬼,嘴裡叼煙,目中無光。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恐怖,於是想起念書的時候一個老傢伙說的話。當時正上語文課,那老傢伙沒收了一本所謂新生代的人寫的東西,此人想必一直看那些書,我看見他的嘴臉就可以想像出情節。
這傢伙沒收那書以後,估計會佔為己有,然後好好研究。但是,作為一個老師,不得不裝模作樣地說:
同學們,老師活了半個多世紀了,最後想告訴大家,一個人,在社會上,可以活得墮落,可以活得自私,可以活得放縱,就是不可以活得麻木。
此人說此話時神采飛揚,還把手裡的書揚了揚。此話出自他口雖然虛偽,但是這卻是我們至今為止聽到的從這老傢伙嘴裡冒出來的最讓人感動的話。這話曾經使我相當一段時間裡勤儉節約,不抽煙不喝酒,積極向上。
這傢伙說這話的時候莫名其妙加了一個「最後」,使這話蒙上了一種偉大人士臨死遺言的氣息。結果這傢伙的最後變成現實,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橫穿馬路被卡車撞死。我們的學校,對此表現出興奮,因為又多了一個教育學生不要亂穿馬路的例子,而且極具說服力。
我們班級也為此興奮良久,想這老傢伙終於死了。然後是班會上,校長強調:我們每個人,在離開自己母校的時候,應該充滿感情,見到自己老師的時候,應該充滿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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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放的是一個叫《疾速傳說2》的片子,是一個講飆車的。開場的女主角十分漂亮,表演到位,聲音甜美——或者說是配音甜美。此人講話的腔調使我想起我以前一個女朋友,這個女的講話非常緩慢,自成一格,如果閑來無事,聽她說話如同音樂繞樑,全身舒爽,倘若趕時間有急事,恨不能用槍頂著她叫她說快點兒。最後電影里的女人死於翻車,她死去的時候,我借故去了次洗手間,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想像此女現在正坐在誰的車裡,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此司機必然容易出交通事故。然後很小資情調地嘆了幾口氣,回到播映大廳,翻車死掉的女人的屍體正從車裡拖出,我在想,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可惜了這樣的美貌、這樣的聲音。
然後是張柏芝出場。張柏芝的表演顯然做作,聲音難聽——或者配音難聽。先前張柏芝出道的時候,我們都對她抱有好感,後來聽說這個女人覺得自己名字難聽,聽著像張白痴,所以想改名字。
對此我和老槍很是贊同。結果張柏芝說希望能改成張發財、張有錢的時候,我和老槍同時昏厥,對這人的好感頓時消滅,覺得這女人還是叫張白痴好。
後來我們意識到改這個名字最適合不過她了,因為她有錢,她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