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學鈴聲一響,程樂樂屁股跟放了鞭炮似的,猛地就站了起來,腳踩風火輪闖去了隔壁:「小哥——」
陳安身邊圍著好幾個女同學問題目,把程樂樂給急得呀,像一隻急著去野外的小狗。她鑽進包圍圈,幫著陳安收拾書包,嘴裡嚷嚷著:「明兒再問,不著急,離中考還有五六百天呢。」
「程樂樂你趕著去投胎呀。」
「趕著去約會,快快快!」
陳安拎著書包推了推程樂樂的腦袋:「瞧你這點出息。」嘴角勾著好看的弧度,眼底是掩不住的溫柔。
看電影自然是去泰溪劇院。賣票的地方是一個沿路設置的小窗口,跟賣火車票似的。陳安問最近的場次是什麼,售票員哈欠連天地說:「色戒。」
陳安對電影的了解程度幾近空白,問:「誰演的?」
「梁朝偉湯唯。」
陳安知道梁朝偉,在cctv6里看過他演的《無間道》,聽上去應該是個港匪片,就掏了錢買了兩張。
上次過來,陳安和程樂樂還是幼兒園小朋友呢,那時看什麼都帶著點怯生生的味道。這會兒兩人長得初具規模了,現在再進去,完全沒有小時候想像中古堡的感覺。大堂一角放著一排賣零食的櫃檯。陳安帶著程樂樂隨便挑了點吃的喝的,就進去看電影了。
這是工作日下午五點鐘的場次,偌大一個放映廳,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對情侶。程樂樂一進去,關於兒時密閉空間的記憶突然從腦海里張牙舞爪地翻騰出來。她一把攫住了陳安的手,陳安借著燈光仔細察看她煞白的臉色,不確定地問:「要不別看了?」
程樂樂反過來寬慰他:「一會兒就好了。」
陳安心裡難受得緊,握緊程樂樂的手,說:「別怕,小哥在。」
「嗯。」程樂樂笑了笑,任由陳安牽著,找了座位坐了下來。
沒多久,四周暗了下來。程樂樂的注意力很快被劇情吸引,原先的那點恐懼被拋到了腦後。她從來不知道畫面原來可以放大到那麼大幅度,演員的細微表情纖毫畢現。聲音也是如此的立體真實,每一發子彈彷彿是從身邊掠過。她好像就身在那個壓抑的汪偽政府統治下的上海。
陳安見程樂樂這麼目不錯珠地看電影,不免感到有點新鮮。程樂樂專註起來的樣子還挺好看的,透著一種雨後翠竹的清新感。早知道她這麼喜歡,就早帶她過來了。
只是看著看著畫風變得不大對勁。梁朝偉開始撕湯唯衣服了,動作挺不雅的,還露了個屁股,在海大的銀幕上起起伏伏,顯得格外扎眼。
程樂樂不動了,陳安也不動了。兩人跟雕塑一樣,這——這是三級片呀?
誰讓國內電影沒有分級制呢,小地方劇院哪管你幾歲,反正你花錢買,我就收錢賣。兩個未成年少男少女進了影廳,看著一男一女赤身裸體地卷在一起做不可描述的運動,嚇得下巴都快掉了。
陳安反應快,立馬一手擋住了程樂樂的眼睛:「走走走,回家了。」
程樂樂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這類片兒,連生理衛生課都是靠自習糊裡糊塗過來的,平時看電視頂多就看個親嘴兒,這會兒誤打誤撞地大開眼界了。她毫無羞恥心地扒拉下陳安的手:「不回去,還沒看完呢。」
陳安的手又蓋了上去,咬牙切齒地道:「小姑娘家家的,你怎麼一點都不害臊?」
「拍出來不就是為了讓大家看的,演員都沒害臊,我害臊什麼?」
兩人一個遮一個躲,總之程樂樂是咬定青山不放鬆。
陳安被氣得使出了力氣,勾著程樂樂的腦袋一把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程樂樂還要掙紮起來看,陳安一巴掌劈在她後腦勺上,餘力揪著她脖子往懷裡塞:「等會兒再看!」
熱乎乎的氣流吹著他的腹部,鼻尖能聞到淺淡的奶香,眼前是又黃又暴力的畫面,陳安突然心旌搖晃,感覺懷裡的人有點燙手。
程樂樂還在負隅頑抗:「憑什麼你能看我不能看?」
「我也沒看。」陳安真沒看了,他覺得哪裡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裡怪。肯定是這三級片的緣故!
「屁!」
程樂樂擲地有聲地回擊。她趁陳安發愣,扭動著腰肢轉過身,穿過前面兩條椅子縫,又看到了少兒不宜的畫面——前面有對情侶,上演的畫面比銀幕上更活色生香。
電影院可真是個好地方!
她拉了拉陳安的手,見陳安沒動靜,索性勾起了背,環住陳安的脖子往下按。
陳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順勢低下頭彎下腰,隨著程樂樂手指與她並頭往前看。
哎呀那個男的手摸進女的衣服裡面了,女的手摸進男的褲襠了。兩人快要躺下了!
陳安這下幾乎是拎著程樂樂出了影廳。
陳安平時挺淡定的,但畢竟還不經人事,全身上下的血液全往臉上涌。程樂樂咽著口水說:「城裡人可真會玩。」
陳安一邊往停自行車的方向走,一邊道:「以後不許來,知道沒?」
「你這叫因噎廢食。」
「呵,會用這麼高級的成語了。」
程樂樂不以為意,腿長在自己身上,小哥能管得了么?下次和小姐妹們一起來。
她打定了主意,沒理陳安的警告。除去那些風光旖旎的畫面,她對大屏幕電影心生了嚮往。打從出生就胸無大志的她突然對未來有了個新想法。
她要開一家電影院!
是的,既不是做導演,也不是做編劇,更不是做演員,而是開一家電影院!
程樂樂小時候的理想是開一家永遠吃不完的冰淇淋店,再大一點理想升級成開一家布靈布靈的首飾店,現在她的目標是,開一家電影院,每天可以身臨其境地免費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