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打電話詢問,聽說幾個客人是到達包頭後才失聯的,微微嘆一口氣。「這事給我們長個教訓,以後送客人走,一定要問清楚目的地,回家、還是到其他地方接著旅遊。」
「知道了。」巴雲野鬱悶地答。
「怎麼,不服氣?」龍哥問。
「哪敢不服……對不起啊,龍哥。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我們俱樂部的生意。」
那邊沉默一陣,「也不能怪你,畢竟你把他們平平安安帶到了約定的終點烏市。」
當晚,巴雲野的信息幾乎要炸,跟過她車的驢友一看那什麼自駕拼車團的巴師傅,都猜中是她。
對方正在輸入中:今天那個大學生失蹤的新聞里,接受採訪的是你吧?
辣條公主小魚魚:巴爺,你紅了。
慢吞吞:巴師傅肯定是你,妥妥的。
午時吖:巴爺,看到新聞,想你啦!明年抽時間跟你走阿里。
雲胡不喜:火鉗劉明,那些年咱們認識過的巴師傅。
孤嶼:我領證了,正想跟你說這個月或下個月什麼時候包車蜜月呢。你現在這麼紅,怕是預定不上?
看著一個個或詢問具體情況,或調侃她的消息,巴雲野哭笑不得,同時又感嘆自己跑車多年來積攢的人氣,平時都不知道這麼多人關注自己。
巴雲野剛收了孤嶼的訂金,一個電話進來,居然是刁琢。
「巴師傅,別來無恙?」
巴雲野哭笑不得,翻個身趴在床上,「你一救援隊長不關心失聯大學生,居然也嘲笑我,厚不厚道?信不信把你裸照髮網上去,讓你也一炮而紅?」
「你還有我的裸照?」他語氣平靜。
「當然。」
「我不信你有那個力氣。」
巴雲野「嘖」一聲表示不屑。
刁琢言歸正傳,「我這兒有個消息,對你或許是個安慰,他們三個失聯,跟你的車隊毫無關係。」
巴雲野不等他說完,「我知道他們飛去包頭了……」
刁琢則告訴她一個更加勁爆的消息——「他們要徒步穿越巴丹吉林大沙漠。」
「什麼?」她猛地爬起來,激動地問:「就他們仨?徒步巴丹吉林?不行!快叫他們回來!尤其那個女的!根本不是那塊料!」
「他們至少徒步3天。」
「3天……還有機會叫回來!」
「無論他們是否遇到危險,因為家屬報警,必須找回,何況其中兩人沒有徒步經驗。」刁琢說,「總隊發布緊急救援任務,急招內蒙和其他熟悉沙漠的志願者配合當地公安展開搜救。現在國慶假期已過,符合要求的志願者比較少。我正在休假,去不去,你一句話。」
刁琢最後幾個字十分乾脆,也十分忽然。
巴雲野一怔。
巴丹吉林沙漠,與孟小愛之前想像得完全不一樣。
3天前,他們從額濟納旗的古日乃鎮開啟穿越沙漠之旅。道路兩旁是茫茫戈壁,聽說戈壁里能撿著瑪瑙,小愛真是期待極了,但張天恩一心放在穿越上,對瑪瑙什麼的興趣缺缺。
他們並未在古日乃停留,幾乎是馬不停蹄殺進沙漠。
「你們知道嗎?這回咱們雖然去了新疆,但並沒真的穿越塔克拉瑪干。如果沿著沙漠公路走,會看到一行字……」張天恩表現得比前幾天興奮,大概是來到實現夢想之地,話也漸漸多起來,「沒有荒涼的沙漠,只有荒涼的人生!」
哲明似乎很受這句話的影響,一手牽起小愛,一手牽起張天恩,忽然放聲大喊:「丹巴吉林,我們來了!!」
「是巴丹吉林。」張天恩冷冷提醒,有過上次徒步虎跳峽的經歷,他已然把自己當成三個人之中的領袖,連語氣都帶著一絲威嚴。
他們的豪情壯志很快就被送他們來的的士司機幾句話澆滅,只聽那個大漢說:「娃娃們,大叔就在這裡等你們,走過去看看就回來啊,兩個小時夠不夠?拉回去一樣價,童叟無欺。」
哲明擺擺手,「大叔,你回去吧,我們要徒步穿越,不跟你回去。」
大漢滿不在乎,「別吹牛了,還徒步穿越……你們可想好了,這邊的車難叫,價格也比……」
「走吧。」張天恩懶得跟他廢話,招呼著大家。
也就是這名司機認出新聞中三名大學生的相貌,告訴警方他們的去向。
萬平方公里,無人區的範圍大約在1萬平方公里,它位於內蒙古西部,是阿拉善沙漠的主體,也是我國第三大沙漠。古日乃位於巴丹吉林沙漠西北方,是眾多巴丹吉林沙漠穿越者的起點。
小愛在聽張天恩的規劃路線時,聽他說終點正是號稱「沙海珠穆朗瑪」的必魯圖峰。
第一天,大家走得挺開心,一邊用手機公放著《沙漠駱駝》,一邊欣賞沙海曲線。在黃沙漫漫中,哼唱契合美景和心情的歌,簡直不能再爽,每個人的心情都如同天地一般開闊起來,每一步都走得鏗鏘有力,撒野嘶吼般的歌聲簡直響徹雲霄——
「什麼鬼魅傳說!什麼魑魅魍魎妖魔!」
「只有那鷺鷹在幽幽地高歌!」
「漫天黃沙掠過!走遍每個角落!」
「行走在無盡的蒼茫星河!」
原本應該白天休息,夜晚趕路,可一時沒能調過來,張天恩也就先留出一兩天的時間讓大家適應適應。小愛和哲明從來沒見過真實的沙漠,如今正踏在沙海里,格外興奮。小愛之前以為沙漠跟海灘一樣綿軟,踩上去一腳深一腳淺,沒想到沙漠的腳感其實很硬。
開始的路還算好走,沒有巨大的沙山需要攀越。放眼望去是一片沙黃,遠處的沙山是淡藍色的,層層疊疊,好似畫中美景,光看著就是一種享受。
正埋首在公務員考試行測練習題和徘徊於大型招聘會的同學們一定想不到,咱們三個正在茫茫大漠里英姿颯爽地徒步穿越!哲明得意地想,心中頓時升起四年來不曾有過的優越感。
他倆懷著激動和新奇,跟在張天恩後頭走,時不時叫他幫忙合個影,但看得出來,張天恩並不是很願意當他倆的攝影師。他倆也知道在單身狗面前大秀恩愛不太厚道,後面就用自拍桿,不過拍照挺浪費時間,張天恩一個勁兒催他們。
小愛覺得,開始徒步後,張天恩好像變了個人。
之前,他還是挺隨和的,真有點人淡如菊的樣子,可現在倒像個長輩,尤其像她老爸。可能是因為戶外經驗比較豐富的緣故,他喜歡板著臉嚴肅告誡他們,比如,一定要控制喝水量、別浪費時間在自拍上等等。
可控制水量,哪有那麼容易?
沙漠氣候乾燥,加上白天氣溫比較高,到了中午,表層的沙子都燙燙的,鞋底能感覺到那種溫度。背上的負擔重,走一會兒就會覺得口渴。小愛和哲明也試過忍住不喝,可這樣做的後果是喉嚨發癢,好像即將上火咳嗽,只有多喝水才能壓下去。
張天恩有過多次徒步經驗,自控能力比他們強,但見他倆兩天內喝掉7瓶水,心裡惴惴不安。自己克製得比較好,嚴格按照一天一瓶水進行。
上午在避風處紮營的時候,他見小愛跟哲明擠在一個帳篷里,時不時發出嬌笑嬉鬧的聲音,覺得挺不舒服。在他來看,穿越應該是嚴肅而悲壯的,而且他也沒告訴他倆,自己這次規劃的路線,是其它穿越者從來沒有試過的路線,一旦成功,他們仨在穿越巴丹吉林沙漠的歷史中就會猶如高峰一般存在。
因為沙漠深處沒有信號,幾個人連充電寶都沒帶,三人手機的電量都已經耗光,穿越沙漠的夜晚開始變得極其無聊。小情侶如膠似漆,單身狗只能仰望星空。
也就是在沙漠紮營時,小愛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哲明,兩個人都覺得,這是十分有意義的,也值得被終生銘記。
「小愛,即使以後,我說萬一,咱倆沒在一起,你也會記我一輩子。」事後,哲明摟著小愛,感嘆地說。
女孩子總是敏感些,小愛聽著有些失落。她以為,自己跟他有了更進一步的關係,他會立下山盟海誓,比如一輩子愛她、呵護她之類,沒想到他說這樣的話。
不一會兒,疲倦的哲明就睡著了,發出微微的鼾聲。小愛穿好衣服,走到外面。
張天恩還沒睡,用下午一路尋來的枯枝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他拿著登山杖,好像在沙地里寫字。
她走過去,抬頭仰望天空,沒想到,沙漠的夜晚這麼荒涼和美麗,居然還看見兩顆流星,她趕緊跪著許願,希望大家都能平安走出去。想到這裡,她又有點想哭。
張天恩語塞,不知該不該跟她說話,支支吾吾半天,擠出一句:「累不累?」
小愛一下子漲紅臉,簡直想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里。
「我看你下午一直揉肩膀,是不是背包太重了?」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小愛鬆口氣,活動活動筋骨,「不瞞你說,我肩膀酸極了,腰也有點疼。背那麼重的東西,背要很用力挺著,綳一天,晚上真是腰酸背痛。」
「徒步的時候,跟咱們平時走路不一樣。要勻速,即便休息,背上的行李最好也不解下來。走的時候,要像我這樣……」張天恩站起來,示範給她看,「你明天就照我這樣子走,別刻意挺著背,重心稍微往前……」
他都不知道,面對小愛一個人時,自己是這般溫柔誠懇。
「我記著了。」小愛點點頭,「天恩,還是你靠譜,給你點贊哦。」
張天恩的唇角往上揚一揚,別過頭去,掩飾抑制不住的心花怒放。
「對了,你剛才在沙子上練書法嗎?」小愛笑。
「亂寫點東西鼓勵自己。」
小愛走過去,見沙地上寫著「我心中已經聽到來自遠方的呼喚,再不需要回過頭關心身後的種種是非與議論。我已無暇顧及過去,我要向前走」。
「這是你這幾天的感觸?」小愛問。
「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里的句子,我很喜歡。」張天恩說。
「哇,你還是個文藝青年呢。」
張天恩自認心態比哲明成熟許多,想了想才答:「算不上,就是心中有許多激情,在路上我能釋放出來,也獲得更多的能量。」
遠處,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像有人在擂鼓。
「打雷?」小愛驚奇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鳴沙。」張天恩查過許多資料,淡定地說,「簡單來說,是沙子發出的響聲,它的成因還是一個謎,有種說法是風吹沙丘,沙子崩落時,沙子與沙子之間發出的摩擦聲。」
「太神奇了。」小愛讚歎,「這一趟來得真值。」
張天恩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