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張晨光,河馬皺緊眉頭,「這個姓張的嘴巴很緊,要知道,在暗網上買賣的人,IP沒有那麼容易查,我們一直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來指證他和宋凡參與『鉤子』生意,而且這些人非常狡猾,洗錢手段很多,甚至有時不惜利用民間借貸、藝術品交易,甚至是賭博來作為資金流轉的幌子。加上他們交易的手段有一套固定的程序,也從不通過互聯網發送資料,要取證很難。我們在玉珠峰把張晨光逮住,但他咬死不說。」
巴雲野握拳,「那就打到他說為止!」
河馬汗顏,「巴爺,你早期的港片看多了,我們不能虐待嫌疑人……」
相比於巴雲野的插科打諢,刁琢冷靜許多,「所以你才冒險拿走張晨光的保溫壺?」
河馬點點頭,「沒錯,放在你們手裡,恐怕會給你倆帶來很大危險。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們,利用聰明才智幫我找到這麼重要的東西。」
「保溫壺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巴雲野好奇地問。
「跟龍哥這次拿走的東西一樣,是一塊記憶晶元,裡面是一些統計資料,具體什麼不方便說,但一旦流到那些外國買家手中,他們幾個倒手,再賣給一些別有用心的組織或者國家,人家就可以根據這些資料來分析我國的一些情況。資料設有密碼,這為了確保交易之人的生命安全,萬一對方拿走東西起殺心,不但拿不到錢,連命都沒了。」河馬說著,非常欣慰地握拳,抿唇一笑,「我們在保溫壺內側和晶元上取到張晨光的指紋,他想不認都難。」
刁琢抬眼看住河馬,「他認了嗎?」
「認了,但是只說自己的事,不肯供出上線。」河馬聳聳肩,輕描淡寫,「他不說我們也知道,是何政韌。」
「何政韌靠這個賺錢?」刁琢再次確認,「他手中掌握的一些資料,確實很有價值。」
「何政韌是國內『鉤子』集團的代理人,底下的下線不知道有多少,層層買賣,很多資料都是通過他直接賣給外國人,那個紅鬍子,就是他合作夥伴的『亞洲區』代理,僱傭兵出身。」河馬說,「你知道嗎,他加入北斗救援的這些年,利用你們探路的資料,尤其是那些無人區的路線路、照片和水文資料圖,賣了多少給別人?他沒退休前參與的那些項目,也被他一個不落換成錢了。」
刁琢能想到何政韌的錢來路不明,但這麼沒下限的攬財手段讓他大跌眼鏡,「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只能說,金錢是魔鬼。」河馬嘆口氣。
「武警能順利解救我們,是你一路留下他們能看得懂的記號?」刁琢看他。
「必須的,凡事留個後路。」河馬笑笑的。
「我大姐他們的車禍,到底跟何政韌有沒有關係?」巴雲野急吼吼地追問。
「有。」河馬簡單一個字,猶如千斤重擔一般,壓在每個人身上,大家都停下手裡的工作,朝他看去,只見河馬有些動容,小心翼翼地說:「你大姐他們……說是民族英雄,一點不為過。」
巴雲野心頭一緊,只覺得所有血液都往頭部涌去,幾乎無法呼吸,不怎麼愛哭的她,在聽到「民族英雄」四個字的時候,兩行熱淚湧出,幾乎無法控制接下來砸落的淚。刁琢握住她一隻手,她趕忙用另外一隻手抹去眼淚,「呃……風大,沙子迷眼了……」
帳篷里哪來的沙子,大家誰都沒有戳穿。
河馬接著說:「當時何政韌剛『下水』,他們輾轉從何政韌那裡打聽出另一支考察隊伍的研究課題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於是宋凡帶著槍上車,逼專家們交出資料,並且要說出所有資料的儲存地。饒教授中計,去後一輛車上查看情況後,張晨光就在前頭負責干擾後車,宋凡再次威脅,但都沒得逞,專家們誰都不肯交出資料。當時的情況加上路況,巴爺你應該最清楚,天路72拐,經不起張晨光和宋凡這麼鬧,司機終於沒能控制好車子,於是就翻了下去。車子中途卡住,搖搖欲墜,宋凡還活著,他就往外爬……」
「其他人呢?」巴雲野問,「我大姐呢?刁琢他爸爸呢?」
「宋凡事後跟張晨光說過,車裡頭好幾個人還活著,但刁琢的父親雙腿被壓住動不了,饒教授受重傷,只有你大姐傷得比較輕,有可能爬出去。」
巴雲野光是聽這段話,都覺得背脊汗津津的,更不用說身臨其境的那些專家們。
「車子隨時可能繼續墜落,而你大姐做出的選擇是把饒教授推出車外,再去救刁琢的父親和其他同事。宋凡做賊心虛,怕事情敗露,就夥同上頭的張晨光一起朝車子上扔東西,有什麼扔什麼,最後車子的平衡點沒了,再次翻下去,車上的人全部……所以當時生還的只有宋凡和饒教授,不過,饒教授傷情太重,沒有指證他們的能力,加上隊伍中可能有一些人跟胖猴一樣是鉤子的同僚,這件事一直都被當成意外事故。巴爺,你大姐為了救刁琢的父親,可能曾大喊過他的名字,而刁軍可能不願你大姐留下救他,勸她自己逃生,但你大姐沒走。這些被宋凡聽去,他就造謠說他倆有婚外情,引起內訌導致車禍。因為這件事,何政韌徹底被張宋二人拖下水,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從他倆的下家做到他倆的領導,也算喪心病狂。令人感動的是,所有專家在生命最後一刻,都沒有想過把資料交出去,張晨光直到被抓都不知道他們到底研究什麼課題……」
「沒有婚外戀,也沒有內訌……」巴雲野喃喃重複著。
刁琢怔怔虛望著前方,緊蹙的眉心壓抑著內心巨大的悲傷和感動,他彷彿看見父親從黑暗中走來,對他微微一笑,又轉身回到黑暗中,再漸漸走向光明。
「怪不得我大姐的三張照片來自於一個男人的錢包,裡頭除了那些照片外,還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可能是刁琢的爸爸希望我大姐能爬出去,把信息帶出去,就把錢包塞給她,只是沒想到宋凡和張晨光這麼無恥,我大姐沒來得及出去。」
「你大姐……是個非常勇敢的人,是個女英雄!」河馬拍拍她的肩膀,「巴爺,你也是。如果你不追查三張照片的事,我們不會懷疑張晨光多次攀登玉珠峰的動機,如果不是你倆找到張晨光的保溫壺,他不會認罪,也不會為了立功而說出當年車禍的真相。可惜,我不能及時告訴你們。」
巴雲野擺擺手,「罷了,原來你一直在調查何政韌,說明國家並沒有遺忘我大姐他們。」
「張晨光的供述,我們會等何政韌蘇醒後再與他核對一遍,之後的新聞一定會澄清什麼婚外戀傳言,你放心。」河馬向她保證道。
向桉遞來一盒煮好的泡麵,巴雲野掀開蓋子,香氣撲面而來,她卻已經不感覺餓,追問道:「龍哥呢?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既然何政韌沒死,他跑什麼?」
「一個人死沒死不是你看一兩眼就能發現的。」河馬笑,「你剛剛不也以為刁琢死了嗎?」
巴雲野指著熱騰騰的泡麵,「信不信我潑你臉上?」
河馬投降,說:「我們推斷,何政韌有潛逃美國的念頭,但走之前想最後大賺一筆,於是聯繫紅鬍子等人在中緬邊境交易,然後偷渡緬甸,從緬甸去美國。但厲豪彰愚蠢地以為自己能取而代之,中途『截貨』,想把何政韌做掉。他這種小混混思維反而打亂我們收網的計劃,沒想到這時龍哥出來,搶走記憶晶元,劍走偏鋒地從原始森林逃跑。因為紅鬍子還沒出現,我們決定暫時不收網,放假消息說何政韌被殺,龍哥是嫌疑人,終於引得紅鬍子怕龍哥被警察抓到,交出證據,忍不住親自出馬。」
巴雲野擔憂地問:「龍哥會坐牢嗎?」
河馬有點為難,「這個沒辦法回答你,畢竟我只負責何政韌這件事,龍哥的一系列行為怎麼界定,得看公安和法院。但如果龍哥搶走的晶元里證實是重要證據和資料,他算是保護資料不被倒賣,說不定能被認定為立功。」
巴雲野的肚子終於又覺得餓,她豎起一根手指,「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女人就是話多。」河馬翻個白眼。
「你到底有沒有老婆孩子?」
這個問題讓河馬一時愣住,嘴張了張,又緊緊抿住。
刁琢長長舒一口氣,一手拍拍河馬的肩膀,一手摟住巴雲野,「來日方長,今天各位都累了,不必聊這麼多。而且河馬說的這些事,我們也需要消化。」
看來刁琢是個明白人,河馬重重點點頭。
「來,刁隊。」向桉把一盒泡麵捧過去。
大家都埋頭吃面,刁琢偏頭看看吃得稀里嘩啦的河馬,這麼熟悉又這麼陌生。眼前這人既不是河馬也不是馬河,他到底是誰,有沒有老婆孩子,誰也不會知道。也許下次見面,他就是另外一個人,也許,他們再不會有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