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蕾和張晗君外出見作者的同時,趙國鑫和王萌也在公司接待兩個圖書版權 代理人。這兩個代理人據說原來也做過幾年圖書編輯,雖然沒做過一本值得稱道 的書,但也在業內混了個臉熟。他們覺得中國應該效仿歐美,建立作家經紀人制 度,並認為這是未來的出版趨勢。與其見證歷史,不如創造歷史,二人索性辭職, 合夥創辦一家全版權代理公司,到處搜羅不知名的作者——當然也搜羅知名作者, 只是搜羅不到而已。
趙國鑫在某次編輯飯局上結識二人之中的王歡樂。出於禮貌加了微信,王歡 樂每次推薦的稿子他也都出於禮貌給點審讀意見後婉拒。也不是全都不行,20篇稿子里也能挑出一篇差強人意的,調整一下選題立意也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報一 下選題。
只是前總監王翰林總以各種理由否定編輯找的選題,如果否定不了就會直接 說「我說不行就不行,我說不能報就不能報」,幾次之後,趙國鑫也就不再有報 選題的興趣。
碼洋任務認領完後,孫蕾鼓勵大家多報選題,除了劇本、詩集和不知名作者 的純文學作品外,題材、內容都不限。趙國鑫更需要自力更生,很久沒有找選題 的他首先想到了適之文化,就約他們到公司來面談合作。
王歡樂畢業於北大醫學院,自稱十分敬仰北大校長鬍適,所以棄醫從文字編 輯,言必稱適之先生說或我們校長鬍適先生曰。創辦的公司名字就叫適之文化, 自稱是一家以「挖掘有品質的作品,培養有潛力的作者,提供高水平的閱讀」為己任的專業全版權經紀機構。
孫蕾曾經傳授過三個選題策劃經驗給編輯:一、主動投稿的最好不要簽;二、 最顯赫的身份是作協成員的作者最好也不要簽;三、如果作協成員主動投稿,請 參考以上兩條中的任意一條。其實代理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主動投稿或是代作者投 稿,但因為代理相對比較了解市場,所以他們投來的稿子也不都乏善可陳,有的 還可一試,甚或運氣好的話,從代理公司簽的稿子還能出暢銷書。所以當趙國鑫 說要跟代i公司談合作時,孫蕾並沒有否定,當然這也並不代表她以後不會否定。
王歡樂帶來八個選題——晏幾道詞傳、王陽明傳、徐志摩傳、李叔同傳、林 徽因傳、陸小曼傳、普京傳和朴槿惠傳。作者全是籍籍無名之輩,當然難免也有 縣城作協成員。
以前這些稿子最容易通過選題,因為老闆最喜歡人物傳記,尤其喜歡稿費低、 最好可以買斷的人物傳記。幾年前公司曾經買斷過一本納蘭性德傳,稿費極低, 但銷量高達十多萬冊,利潤巨大。他曾多次在全體編輯會議上大談特談這本書給 他的感悟,教導編輯要時刻牢記給公司爭取利益。選題不必非得是名家名作,只 要把封面做得漂亮點,文案寫得文藝點,誰在乎作者是誰,反正買書的人大都是 附庸風雅之輩,賣十萬冊能有一萬冊被讀過就不錯了。
之後編輯們簽了很多質次價廉的稿子,做了很多漂亮的封面,寫了很多文藝 的文案,但因為作者毫無名氣,內容是編校版的百度百科,銷量大都慘到極點, 退貨率都高於30%,有的甚至高達50%,造成極大虧損。老闆苦不堪言,又責怪 編輯亂簽爛稿貪小便宜吃大虧,編輯不敢怒更不敢言。
鑒於此,郁震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無限期延遲此類稿件出版,質量特別 好的,能迎合社會熱點的除外,但每個編輯部一年不得出版超過五本普通作者寫 的普通名人傳記,尤其是作家、藝術家傳記。
為防編輯「無理爭三分」,郁震還拿自己非常喜歡的作家傳記舉反例。一是 經歷豐富、譽滿全球的作家毛姆,他最有名的傳記《毛姆傳:毛姆的秘密生活》銷售數據才4000冊。二是《發條橙》作者安東尼•伯吉斯寫的《莎士比亞》, 雖然是英國首相丘吉爾所說的「寧可失去一個印度,也不願失去」的莎士比亞之 傳記,銷售數據也不過兩三千冊。如山鐵證堵住了眾編輯悠悠之口。
所以王歡樂雖然帶來8個選題,即使能簽估計最多也只有兩個,但為保證能 過兩個選題從概率上來講,就至少得報四個,最終趙國鑫和王萌商量後選定了王 陽明傳、林徽因傳、普京傳和朴槿惠傳。
晏幾道除了是個詞人之外並無可陳之處,也沒有多少史料記載,根本無從寫 起,自然難以引起讀者興趣。塗志摩除了是個早死的風流詩人之外,雖然也寫過 幾篇意識流小說,還翻譯過《歌》等幾首外國詩歌,除此之外似乎也無可稱道之處。 至於李叔同,與其出他的傳記,還不如出他寫的書。雖然現在佛里佛氣的人非常多, 但他們更願意看的是李叔同的佛學理論,並非傳記。
趙國鑫給出以上意見後,自認為非常懂圖書市場的王歡樂以一種前輩的姿態 說:「王歡樂也做過多年圖書策劃編輯,他策劃的選題怎麼可能不暢銷,即使不 暢銷,也不會賣得太差。我司這幾個選題都是我們深人市場調查、反覆研究論證 後挑選的人物,然後找最合適的作者撰寫。我司的每一個作者都非常有水平,其 中不乏北大中文系畢業生,也有北大歷史系高才生,還有北大中文和歷史雙學位 的作者^ 」
趙國鑫雖然沒有太多編輯經k,但人生經驗還是有一些,起碼他懂得一點, 一個人的學歷跟水平並沒有太大關係,如果有那就是容易讓一些膚淺的貨色自大 起來,比如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比如用「王歡樂」代替「我」,比如明明不過 是一個還沒有註冊的工作室卻口口聲聲「我司」。
對付裝腔作勢者最管用的方法就是比對方更加裝腔作勢,當然前提是你貴 為占絕對優勢的甲方。趙國鑫拿起了甲方的腔調:「一本人物傳記會不會有人 買,首先當然得是這個人物有一定的知名度,其次是這個人物的人生經歷豐富 有趣。晏幾道、徐志摩、李叔同人生經歷不能說不豐富,但也只是比普通人豐富,
並沒有豐富到很多人會專門去買他們的傳記的地步。至於陸小曼,在大眾眼裡, 她不過是徐志摩的老婆而已。我們要做的是暢銷書,不是滿足少數讀者的庫存 書。我們作為出版方肯定有我們的選題標準,也有我們的預判。這幾個人物確 實是名人,但你知道毛姆吧?他的個人經歷不可謂不豐富,名氣不可謂不大, 但他最有名的傳記《毛姆傳:毛姆的秘密生活》,雖然寫得非常好,但銷量比 較慘淡。」
王萌聽到最後愣了一下,趙國鑫竟然把郁震的話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他差 點憋不住笑,趕緊有樣學樣附和:「是啊,我很喜歡莎士比亞的《麥克白》《李 爾王》和《仲夏夜之夢》,但是我對理想國出的《莎士比亞》一點興趣也沒有, 最多看看他戲劇選導讀里的生平簡述。」
為讓自己顯得更專業,也不止會拾人牙慧,趙國鑫馬上附和王萌的附和:「對 啊對啊,雖然我很喜歡《大河灣》《米格爾街》和《印度三部曲》,但我對《世 事如斯:奈保爾傳》完全沒有興趣,在單向街書店偏僻角落裡看到過一本,拿起 來看了看封面又放下了。」
王歡樂一聽對方竟然比他還能裝腔作勢,再想到自己是乙方,過度裝腔作勢 可能會得不償失。雖然這倆編輯在他眼裡什麼也不是,但這兩個「什麼也不是」 的編輯恰恰是目前這家公司唯二願意接待自己的。他們不重要,但他們要不要自 己的選題很重要,所以他不再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也不再張嘴閉嘴「我司」, 而是小心翼翼地亂用敬語:「那您們覺得,我們工作室的這幾個選題,有沒有可 以試試的呢?」
趙國蠡繼續裝腔作勢:「嗯,我覺得王陽明傳、普京傳和朴槿惠傳可以試試,
王萌你覺得呢?」
王萌說:「我倒覺得林徽因傳比較有暢銷潛力,我個人也比較喜歡林徽因, 就想看看這個稿子,其他的我興趣不大,但林徽因傳的問題就是同類書太多了。」
王歡樂一聽他們相中四個選題,瞬間又飄飄然起來:「英國作家西里爾•康諾利曾經說過一句話:『沒有兩本傳記是相同的,因為作者在每一本中都會注人 些必定始終不同的自傳因素。』王歡樂贊同前半句:『沒有兩本傳記是相同的。』 確實如此,因為寫作者不同,選取的材料不同,同一個傳主的傳記也會大為不同。」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期待趙國鑫或者王萌附和,但他們沒興趣捧哏。王歡 樂只好繼續編下去:「至於作者是否注人自傳因素,王歡樂則認為因人而異, 但無論如何你們選的這四個選題也是我司本來要重點推薦的。雖然這幾個人的 傳記汗牛充棟,但因為他們經歷傳奇,知名度大,新的傳記出版還是會有不少 人買的。況且適之文化的作者都對歷史人物有自己獨特的認知,有自己專業的 解讀。」
人物傳記是一種怕雷同但不怕相同的選題類型。在同一時間出兩本內容完全 雷同或者差別不大的人物傳記勢必有一本賣不動,但如果出兩本人物相同但從內 容到包裝都不同的傳記則有可能兩本都暢銷,如果是不在同一時間出版那就更好。 比如克羅澤的《蔣介石傳》十分暢銷,陶涵的《蔣介石與現代中國》依然很暢銷, 購買前者的人大都購買了後者,就是因為雖然傳主相同,但作者世界觀、價值觀 和歷史觀大為不同,選取的材料不同,寫作的角度不同,內容也大相徑庭,所以 都十分具有閱讀價值,自然也就都暢銷。
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的人要麼富可敵國如唐納德•特朗普,要麼聰明絕頂如 赫爾克里•波洛,但他們無一例外都自戀無比,不信看看特朗普的髮型和波洛的 鬍子。
趙國鑫煩透了王歡樂一口一個「王歡樂」,但又不得不繼續,因為他們還有 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沒有談——稿費。他沒有附和王歡樂,而是選擇速戰速決:「那 你們這幾個選題的版稅標準大概是多少?」
錢這種東西要麼增進感情,要麼傷害感情,當一個選題到談錢時說明離合作 近了一步,屬於增進感情的範疇,但如果雙方因為版稅高低談不攏就不僅會傷感 情更會傷感情維繫的根本一金錢。
王歡樂冠冕堂皇地說:「我們是第一次合作,也希望不是唯一一次合作,適 之文化從不漫天要價,這四個選題我司的版稅要求統一是首印15000千冊,10個 點的版稅率,每本書定價不低於45元。」
趙國鑫和王萌聽到「不漫天要價」的價格沉默無言,四個沒有任何名氣、 微博粉絲兩位數、藤蘿粉絲兩位數、沒有公眾號的作者第一次出書竟然要首印 15000冊,見所未見,竟然要10個點的版稅率,聞所未聞,竟然還規定比較高的 定價,不可理喻。他們確實很需要選題,這幾個選題也可能會出一本暢銷書,畢 竟這四個人物的號召力非同一般,他們之前的傳記確實出過十萬乃至百萬的暢銷 書,但也有很多他們的傳記佔滿了出版社、圖書公司的庫房。
趙國鑫說:「兩位都做過編輯,想必知道定價取決於印張,印張一般取決於 字數,所以這不是我們的問題。如果作者只寫了十萬字,貴司總不能要求我們也 定價45塊吧?」
王歡樂說:「定價我們也只是按行規提出的。如您所言,定價由印張決定, 但也不是絕對的,隨便提高几塊錢也不是難事兒不是?至於字數嘛,我們保證不 會低於十六七萬。」
趙國鑫說:「定價其實是個小問題,本著定價越高碼洋越高的原則,我們也 不會往低了定。但新作者要求首印15000千冊、版稅10個點,即使我們同意, 我們總監也不同意。即使我們總監同意,我們老闆也不會同意。」
王萌接過話茬:「就算報上去,這樣的作者這樣的選題,條件這麼高,通過 的可能性也幾近於零。」
王歡樂深知趙、王二人所說句句屬實,但並不代表他就會主動降低條件,還 是堅持忽悠:「我以前做編輯的時候就曾經以這樣的價格簽了一個沒有任何名氣 的作者,那本書是一本日本史,後來賣了五六萬冊。我覺得我們應該看到作者的 預期,而不是眼前,作者沒有名氣有時候對我們來說反而是好事,可以包裝策劃, 把他打造成暢銷書作家,這豈不是更有成就感?」
趙國鑫才不信這套鬼話,笑了笑說:「我們今年的第一任務是完成碼洋數, 根本沒時間打造作者,如果您是想通過我們來打造您的作者,我想我們愛莫能助。 至於您說的看到作者的預期,我們每做一本書都『預期』這本書會暢銷啊!」
「對對對,我們適之文化也是要做暢銷書。」王歡樂趕緊附和=
趙國鑫繼續微笑:「但我們同時也要將風險降到最低不是?所以,對於一個 毫無名氣的作者,我們不可能給出15000千冊首印、10%的版稅。其他公司可能 會給,但是抱歉,我們給不了。」
王歡樂訕訕一笑:「那,您覺得這幾個您認為有暢銷潛質的選題條件多少合 適呢?」
趙國鑫又淡然一笑:「就我個人了解,我們公司給這種量級的作者開出的一 般不是版稅,而是買斷。大概的標準是8000冊7%定價30元的價錢。」
王歡樂笑不出來了: 「買斷? 8000冊? 7%?你是說攢的稿子吧,我們這稿 子可是寫的,不是複製、粘貼的啊?! 」
趙國鑫依舊笑看王歡樂,但笑得更淺:「你們這稿子我還沒細看,是寫是攢 無法判斷,但我們公司8000冊首印標準買斷的稿子不是攢的。當然也出過那樣的, 但那種不是8000冊,而是8000塊一本。」
王萌又幫腔道:「也不是都8000,還有的6000塊,有一本《中國抗日名將錄》, 因為攢得太差,據說扣了一半的錢,最後稿費只給了 3000。」
王歡樂才發現,自己面對的不是新編輯,而是兩個殺價不眨眼的老油條,暢 銷書一本沒做過,倒是懂不少貶低作者、壓榨代理的伎倆。他雖不想示菊,但無 奈身為乙方,只能賠笑爭取:「我知道很多工作室的稿子都是攢的,但我們在做 工作室之初就堅決反對攢稿。適之文化工作室的企業文化是:尊重、真誠——尊 重每一位作者的勞動成果,真誠面對作者的每一個需求。尊重每一家圖書公司的 出版理念,真誠面對出版方的每一個需求。我們的出版理念是:才華就是事業—— 不僅僅提供專業的出版服務,更致力於釋放作者的創作能量。適之文化是真正的創作,堅決拒絕攢稿,哪怕銷量再好也拒絕。我向你們保證,這四部稿子絕對是 作者一字一句寫的,不會有任何複製粘貼的痕迹。」
王歡樂陶醉地吹起自己的企業文化。當一個人大談特談企業文化時,就可以在他腦門上蓋一個「已確診精神不正常」的章。趙國鑫趕緊把他從「精神病院」拉回來:「我不是針對你,不是說你們的稿子是攢的。我還沒看過,只是說以目前的作者名氣來看,我們公司確實只能給到8000冊、7%、定價30元的買斷價格。
王歡樂的同伴,打完招呼後一直一語不發的鄧立軒不忍王歡樂孤軍奮戰,加 人戰團:「作為適之文化的合伙人,我有一個提議:我們可不可以取中間價?我 們要求放低一些,你們給出的價格也稍微高一些?畢竟我們都已經坐下來面談了, 肯定都拿出了合作的誠意不是?」
趙國鑫剛要拆招,王歡樂再出一招:「我希望我們的滿滿誠意能賣個好價錢。」
趙國鑫現在非常不喜歡王歡樂,甚至對他產生生理上的厭惡,更覺得為幾個 無足輕重的選題浪費這麼多時間實在不值:「我們的滿滿誠意只希望能得到一個 誠意價,不敢奢求好價錢。稿費當然有可商量的餘地,但不會太大,我也沒有太 大的許可權。如果你們覺得可以合作就留下選題,如果覺得沒有可商量的餘地,那 我們就各把誠意留給其他合作方吧。」
甲方永遠可以隨時拋棄可有可無的乙方,乙方則不敢得罪任何比較重要的甲 方,就算一次合作不成,也不能封死以後可能合作的門路。王歡樂不想放棄合作, 更不希望談崩:「我們本著合作的目的而來,你們的條件我們會考慮,我們的條 件也希望你們能慎重考慮。我們肯定是要合作的!所以雙方先擱置爭議,適之文 化商量一下,你們也商量一下,過幾天再定,可以嗎?」
趙國鑫站起來說:「可以,當然可以,你們把內容簡介、作者簡介、目錄和 樣章等選題所需的基本資料發到我的郵箱,我們拜讀後再開選題會討論討論,最 終確定合作與否。」
王歡樂也站起來收拾東西:「那我們就不必酒桌再談了,等你們討論後再定,
今天就打擾到這裡。」
趙國鑫二人把王歡樂二人送進電梯後,去了樓東側的小陽台抽煙。
剛到陽台趙國鑫就開始了模仿秀:「趙國鑫以前沒有發現王歡樂喜歡用第三 人稱稱呼自己。他以為只有悟撒這樣的政治人物才會如此,沒想到一個小破編輯, 即使將來做大了也不過是個圖書公司創始人,也敢一口一個『王歡樂』,還真是 精神病人歡樂多。”
王萌也忍不住戲仿:「王萌剛才一直想笑,他以為這種人物只會在書中、網 絡上見到。大城市就是好,小小的圖書行業都能見到形形色色的極品。前幾天我 還看到一篇好多人都在轉的前同事文章,一個顧影自憐的女編輯,化身自己的朋 友來誇自己,把自己塑造成女神,但據我了解她應該也是個女神經病。」
趙國鑫還在回味王歡樂的歡樂,對王萌扯出的新話題沒多大興趣:「女神經 病還少嗎?或者說不是神經病的人多嗎?」
王萌說:「我是說,我們平常罵一個人是神經病可能只是因為此人行為乖張, 但說她是神經病就不是罵,而是客觀評價,她是真•神經病^ 」
趙國鑫眼前一亮:「你剛才說這個女神經病的文章有不少人轉?你說我們聯 系一下她的朋友,也就是她,出版成雞湯書可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我們偶爾還是要考慮一下節操,書上會印我們的名字呢。而 且,她三五千字就把該誇不該誇的全誇完了,估計不會有第二篇。當然她朋友多 也許另說,但就我了解她只有一個朋友,那就是她自己。」
趙國鑫轉回正題:「你真的覺得林徽因傳可以做嗎?市面上有太多太多了, 會不會有過於飽和的問題呢?」
王萌說:「確實有很多版本,但仔細看看賣起來的並不多,賣得好的水平也 都相當一般。所以我覺得這本內容如果過得去,好好策劃包裝一下還是可以一試 的,你覺得呢?」
趙國鑫不置可否:「女性題材、女性人物傳記以及女性讀者的閱讀喜好,我
還真不了解,不好判斷。既然你覺得可以,那就試試唄。」
王萌一直在關注外版書,但因為外版書周期太長,孫蕾不建議做,所以他幾 乎無選題來源:「這是你的作者資源,我能撿到一個已經不錯了。希望能過,也 希望能多賣點,不然我們的碼洋任務真夠嗆能完成。」
趙國鑫安慰他說:「但願吧,不過孫總應該還會給我們選題吧?」
「指望上司,比指望天上掉焰餅還難。」王萌剛要回答,背後傳來一個冷冷 的聲音。’
兩人不用回頭就能確認不是上司孫蕾,因為是個男聲,但雖非背後吐槽上司 被外人聽到依然倍感擔心。兩人回頭看到的是負責叮叮網的發行總監丁琰。
趙國鑫熟練地掏出煙遞給丁琰,迅速給他點上後說:「丁總怎麼也上這兒來了?」
「聽其他編輯說你們這一層有個小陽台可以抽煙,我在樓道被人事抓了三次, 罰了我三百呢!」
趙國鑫瞪眼說:「真罰啊?!我以為是嚇唬人呢!」
丁琰深吸一口煙,陶醉地從鼻孔呼出後說:「何止是罰,五層公告欄還貼了 通知,說什麼殺雞儆猴呢!」
趙國鑫笑說:「對您,不能夠,就算是,也是殺猴儆雞。」
「哈哈,這都是小事,真正被殺雞儆猴,或者殺猴儆雞的,是你們部門。」 「我們部門? 」趙國鑫和王萌齊聲問道。
「董事長臨出國前給發行部開了個會,原本是布置發行任務,開到最後把郁 震批評了一番。,』
王萌問道:「那跟我們部門有什麼關係?」
趙國鑫猜測:「跟我們的碼洋任務有關?」
「對啊,郁震給你們降了 1000萬碼洋,有發行也要求降任務,董事長當場就 怒了,把他們罵了一通,然後又把郁震批評了一番,還說讓他盯好你們部門,完 不成任務就嚴肅處理。」
趙國鑫吃虧地說:「那,那我們怎麼辦?」
丁琰事不關己,輕鬆答道:「好辦,多找選題,多做書,爭取完成任務!」 趙國鑫說:「哪那麼容易啊。我選題能力一般,找不到啊。」
王萌也說:「我以前主要做外版書,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可以馬上操作 的。」
丁琰掃了他們倆一眼:「那也得找啊,別指望你們總監給,給也給不了多少。」 王萌疑惑:「丁總了解我們總監?」
丁琰掐滅煙頭:「沒有共事過,不了解。但你們任務重,選題少,總監一個 人肯定找不到足夠的選題,只能你們自己多找。」
趙國鑫和王萌各自思索,丁琰見他們沒回應,接著說:「你們倆要把這件事 想像成好事,可以有機會多自主策劃選題。我做編輯的時候,三年才得到策劃選 題的機會。」
趙國鑫跟丁琰是煙友,所以知道他的工作經歷,但王萌並不知道,驚訝地問: 「丁總做過編輯?圖書編輯?」
「當然,當然是圖書編輯,還做了六年呢! 」丁琰言語中透著前輩般的自豪。 王萌也趕緊敬給丁琰一根煙:「真正的前輩,以後請您多指教、多幫忙!」 丁琰擺手拒絕:「謝謝,今天抽得夠了。放心,在選題水平相同的情況下, 我肯定會儘力幫你們。」
王萌訕訕地將煙放回煙盒:「謝謝丁總,有勞了。」 ,
丁淡又說:「壓力出奇蹟!從短期來看,你們多找選題是為了完成碼洋任務; 長期來看,做一本暢銷書也好在行業里站穩腳跟啊!」
趙國鑫想起了「我說不行就不行」的王翰林,頻頻點頭:「對對對,丁總說 得對,這確實是個機會,不是所有部門總監都放任編輯找選題,我們確實得抓緊 多找選題。」
丁琰對他的贊同表示贊同:「我相信你們,只要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穫。當然 有時收穫的是種子,也有時收穫的是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