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後一次進擊

趙國鑫最後一次進擊徹底失敗，孫蕾發起她的最後一次進擊。她直接向董事 長提請辭職，條件是留下七部三個編輯。孫蕾失敗得更徹底，她發了一條長長的 微信，自信能說服董事長，但只得到六字回復——不同意，問張讓。

既然董事長不同意，孫蕾覺得就沒必要問張讓。她不問張讓，張讓卻來問她：

「聽說你要辭職，董事長讓我來勸一勸你。IP部效益很好，公司將正式進軍影視 製作，他很器重你，想讓你明年全面負責影視版塊。」

「感謝老闆的器重，可是我不能像張總您一樣接受老闆的器重。」

「為什麼，就因為七部被解散嗎？」

雖然孫蕾也認為七部毫無疑問會被解散，但依然不願意聽到別人這麼說：「七 部還沒解散，我馬上就回去！」

「你回去幹啥？就算七部被解散，也不是你的錯啊！」

「我回去等著被辭退啊！也許不是我的錯，但是因我而起。他們被辭退也是 因為我。」

「他們自願簽的保證書，你又沒拿槍逼他們。」

「我是沒拿槍逼他們，董事長也沒拿槍逼郁震，他不一樣給你——」

張讓清楚孫蕾沒說出口的是「讓位」二字，換作別人，他早已翻臉，面對孫蕾, 他只能忍讓：「成年人做每一個決定都應該是自願的，至少大部分是自願。他們 就算不是完全自願，也八九不離十，你沒有任何責任，以辭職為代價保他們是不 理智的。」

「對你來說，無論何時，自保都是第一位的，對吧？」

「自保有錯嗎？」

「沒錯，人人都求自保，但不能只求自保，還要有擔當，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 張讓知道孫蕾言外之意說的是導致兩人分手的事件。當初張讓鼓動不擅長做 勵志書的孫蕾重金競得一個自己看好的外版勵志選題，結果策劃失敗、營銷失誤， 銷量奇差，張讓隨後跳槽，留下孫蕾處理爛攤子，後來在張讓的勸說下，孫蕾也 將爛攤子留給他人。自此她就總覺得自己是個不負責的逃兵，直到重回七部。

「你還在怪我當時鼓動你簽那個選題_? 」

「你還以為我怪你鼓動我簽那個選題？」

「難道這不是我們分手的原因？」

「不是，從來不是，我們分手的原因是價值觀分歧太大！」

「分歧太大？人與人之間不可能沒有分歧，但我不懂你說的太大是指什麼。」 「你連我們的分歧是什麼都不知道，難道還不夠大嗎？」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明白地告訴我，我也好死心！」

「我認為回七部是正確的選擇，你覺得是錯誤的決定，這就是分歧點。」

「我還是不明白，求求你不要總寫潛台詞，給個明白痛快話可以嗎？」

「剛才不是說了嗎？就是你認為遇事先求自保.不管責任，但我認為責任是 第一位的，其次才是自保。這分歧難道不大嗎？」

「我明白了，你還是在怪我當年跳槽跑了，留下你承擔責任。」

「你這麼理解，我也不否認。但我當年也是沒有承擔到底，所以現在才要承擔。」

張讓半晌沒說話，孫蕾也閉嘴不語，但還是她率先打破沉默：「我想求你幫我最後一個忙，

張讓現在明白他與孫蕾確實價值觀相差很大，除了責任的問題，還有面對功 利的選擇時，他認為只要達到目的，手段可以不道德，孫蕾則會堅持道德高於功利，所以他們確實不會再有和好的可能，那就最後再為她做一件事吧：「你說吧， 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會儘力。」

「你暫時兼管IP部，把我調回七部。」

張讓知道孫蕾心意已決，多說無益，點頭答應，孫蕾道謝後離開。他送她到 辦公室門口，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心想以後也許還會是同事，但也只是同事。

新晉紅人張讓果然一言九鼎，12月下旬，孫蕾重回第七編輯部任總監，IP部 暫由張讓兼任。張晗君等三人既高興孫蕾沒有拋棄七部，又不忍安全著陸的她重 登沉船。

就在孫蕾回七部的第二天，發生了一件原本會發生在七部的壞事：潘迢造假 被揭發，所有書被勒令下架，剛上市的《新人職場不慌張：輕鬆搞定第一份工作》 首當其衝。前幾天還在朋友圈轉評贊公眾號上此書摘選的董事長大怒，嚴厲批評 了此書責任編輯和所屬編輯部總監，不僅扣發了他們當月工資，還要扣發年終獎。 王懋平悔不當初，也只能自認倒霉，感慨恪守職業道德有時候還是有好處的。

《莊子》曰：「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等待被辭退的張、王、 趙三人經常挖苦「有才姐」有沒有才未可知，無用卻盡人皆知。12月下旬的一件 意外之事註解了什麼是「無用之用」。

營銷編輯經常會給各種各樣的人寄送樣書，當然希望他們能夠寫書評推介， 但大多數人最多不過是拍個照發發微博、晒晒朋友圈，即使這樣也聊勝於無，好

在一本書的成本並不高。

擅長交際的「有才姐」每參與一本書的營銷都能拓展人脈，參與推廣《〈漫 長的輓歌〉主演手記》後，龐博經紀人史麥粒自然成為她長長的樣書贈送名單上

的又一個名字。

《哲學的問答：從蘇格拉底到愛因斯坦的40堂人生課》營銷也是「有才姐」 負責，她就寄了一本樣書給「好閨密」史麥粒。史麥粒探班時為打發飛行時間，順手將書塞進旅行箱帶到劇組。演高智商警察的龐博正在拍一場戲，情節是他在 閱讀。道具組準備的書竟然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導演怒斥道具組沒文化， 要求臨時換書，遍尋整個劇組都沒找到一本符合高智商人設的書，直到史麥粒拿 出「哲學的問答」。

史麥粒敏銳地發現龐博捧讀姿勢不錯，就在收工後給他擺拍了一套假裝讀書 的照片發到微博。舔屏粉絲不僅瘋狂轉發，還瘋狂購買偶像捧讀的書。最熟悉此 書內容的編輯趙國鑫推波助瀾，把書中諸如「人天生具備做泥瓦匠等各種職業的 素質，但不能安然地獨處卧室」類看似富含哲理實則毫無道理的話，轉發並評論 在龐博捧書閱讀的微博中，龐博為顯文化水平轉發他的轉發。粉絲更加瘋狂地購 買此書，路人跟風跟進，「哲學的問答」很快斷貨，經銷商反饋給重塑文化發行。 發行見識到流量明星的流量，親自發起一次2萬冊的加印。

當加印單走到編輯部時，孫蕾剛剛正式回七部上班，不敢相信表現一直平平 的「哲學的問答」竟然要加印2萬冊。她以為是有人在搞惡作劇，再三找發行確 認，發現屬實後迅速計算，《哲學的問答：從蘇格拉底到愛因斯坦的40堂人生 課》定價45元，加印兩萬冊，碼洋是90萬。趙國鑫拿到單子後，拍著桌子大喊： 「我們的碼洋任務完成了！ 『哲學的問答』加印2萬冊，碼洋90萬，加起來是 40097356,超額97356完成全年碼洋任務！」張晗君和王萌也興奮無比。

孫蕾強忍內心喜悅，冷靜指示趙國鑫：「你盯緊流程，今天務必下廠，明天 去印廠盯著，三天印完，兩天人庫，留一天緩衝，總共七天。離元旦還有八天， 勝敗在此一舉！」

張晗君、趙國鑫和王萌暗暗佩服孫蕾的冷靜沉著，他們光顧著慶祝完成碼洋, 絲毫沒有想到時間如此緊張，這2萬冊如果差一天人庫，就無法算人今年的碼洋 任務。

趙國鑫在印廠盯了三天，又跟了兩天車，直到29號下半夜，看著庫管將最 後一包書錄入系統並按慣例發送人庫郵件到公司全體員工郵箱。

至此，本年度碼洋任務全部完成！

12月30日，「最後一分鐘營救」成功的趙國鑫回到公司上班，親自把白板 上的碼洋數字改為40097356。

成功記錄在冊，當天又恰巧是元旦放假前最後一個工作日，下班後孫蕾就請 他們去一年前與郁震聚餐談判的地方吃慶功宴。這一次聚餐是氣氛最好的一次， 每個人都十分開心，也都敞開心扉，暢所欲言，暢想未來。既然碼洋任務完成， 就得抓緊準備下一年的工作。孫蕾掃興地安排起工作：趙國鑫元旦後完成《直面 死亡：一個癌症醫生的抗癌手記》的出版，張晗君和王萌抓緊找選題。

元旦假期間，營銷部總監張讓將升任副總編併兼任二中心主編的消息傳遍公 司，「有才姐」順位升為營銷部總監。1月2日上午，公司發布任命公告：

為適應公司戰略發展需要，經董事會決議，對張讓先生進行人事任命，具體公布如下：

張讓，原市場總監，現任命為重塑文化副總編輯兼第二編輯中心主編，全面 負責編輯中心管理事務，在公司董事會及董事長的領導下、總編輯唐養先生的監 督下，執行及監督公司各項日常事務。

同時任命丁琰為發行副總裁，主管公司發行業務，劉文明轉任西北區發行總監。

以上任命決定自本通知發布之日起開始執行。

特此公告！

重塑文化 2017年1月2日

公告一出，大多數員工又像當初對郁震的任命一樣公開嘩然。郁震通過酷炫 的PPT和過人的馬屁功夫勝出，張讓如何取而代之則眾說紛紜。

鑒於孫蕾與張讓的特殊關係，這個公告給七部暢想的明年蒙上一絲陰霾。但

這絲陰霾並沒有持續超過24小時，因為他們沒有必要，更沒有資格暢想明年。 第七編輯部將解散，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完成任務！

1月3日上午，趙國鑫早早到公司準備《直面死亡：一個癌症醫生的抗癌手記》 下廠事宜，剛打開電腦，公司郵箱就提示收到一封郵件，他以為是版權代理公司 群發的版權推薦。他已經很久沒讀取此類郵件，但想到現在得儲備選題，決定打 開看看。當他打開郵箱時才發現最新未讀不是版代郵件，而是財務部發的年度碼 洋任務統計表。

雖然趙國鑫並不了解公司所有編輯部，但也知道公司今年造貨碼洋不高，但 他沒料到表格顯示所有編輯部都沒完成任務！其他部門具體情況他不清楚，但很 清楚自己部門超額完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發現備註欄中碼 洋完成度為99.74%!趙國鑫親自計算過至少三次部門碼洋，每次結果都是超額 97356碼洋。為何財務部統計竟然未完成？！

在部門微信群里發截圖並說明原委後，他直奔財務室，到達時看到財務室里 里外外擠滿編輯，一片嘈雜，屋裡還傳來大聲爭吵。

「怎麼搞的啊，我們的碼洋怎麼弄錯了？」

「就是啊，我們部門的碼洋也錯了。」

「這麼簡單的數學問題都出錯，你們還是不是財務啊！」

「是不是你們計算公式有問題，還是輸錯了定價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鬧哄哄地你剛說完我繼續，看來算錯的不只是七部₃ 「人 多力量大」「人多勢眾」「法不責眾」，趙國鑫心裡胃出這幾個詞語，稍稍放心， 站在一旁聽其他編輯跟財務總監爭論。

財務總監無意跟他們爭論：「所有編輯聽著，我們元旦沒放假，加班加點算 了至少三遍，不會出錯！全部回去等郵件，我們馬上發一封郵件解釋！」

上訪的編輯安靜下來，雖然還是不服，也都退散。趙國鑫回去後，其他人也 已到公司。他們聽趙國鑫複述全過程後，也只能等財務部郵件。

財務部很快就發來郵件，內容如下：

各位領導、同事好，

非常抱歉，因為財務部的疏忽令各位編輯造成誤會，但財務部沒有計算錯碼 洋，也找到了與編輯自己計算的數字有偏差的原因。

從今年開始每本書首印時都多印88冊，各位編輯在統計碼洋時將這88冊也 計算在但這88冊為公司營銷推廣用書，故不能計入碼洋。

這是董事長的指示，請各位同事按此規定，每本書扣除88冊後重新計算碼洋， 如果依然有誤，請與財務部聯繫。

祝各位工作愉快，萬事順心！

財務部 2017年1月4日

七部三個編輯立刻開始重新計算各自碼洋，最終合計的結果與財務部統計數 字一致，七部共完成碼洋39993340,完成度為99.74%!趙國鑫不信88本書有這 么大的威力，親自把所有人的碼洋計算一遍，依然是39993340!

計算完的那一刻，他雙手直抖，憤怒、失望甚至絕望一起湧來，更多的是無 可奈何。孫蕾和其他人的反應雖然沒有如此強烈，但也難免氣憤、失望，更多的 當然也是無可奈何。本以為「柳暗花明又一村」，結果是往前走了 「又一寸」， 任務只完成一周，又變成「未完成」。

每本書有88冊不能計人碼洋對所有編輯都有影響，其他編輯部只是碼洋少了 一點點，第七編輯部卻會因為減少104016碼洋而被解散。

事到如今，大家在乎的不是這份工作，在乎的是這一年慢慢滋生的情誼。他 們不希望部門被解散，更多的是因為不捨得朝夕相處的同事。

張晗君抱著一絲幻想：「我們部門真會被解散嗎？我看了下財務報表，呃，是財務的統計報表，我們部門任務完成度是最高的啊！」

趙國鑫嘆氣說：「我以前也以為保證書就是個形式，碼洋完成得差不多，部 門就不會解散。但現在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張晗君說：「公司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決定88本書不計人碼洋？還樣書，我 們一本樣書也沒多給啊。既然印了就應該算碼洋啊！」

王萌說：「公司就是獨裁體制，成也獨裁，敗也獨裁，老闆說啥就是啥。你 可以不服，但要麼忍，要麼滾。」

張啥君說：「不看業績嗎？我們業績不算最好的，也是很好的，就因為少完 成6660碼洋就解散我們？」

趙國鑫說：「是啊，就因為少完成六千多碼洋。而且我們簽了保證書，好像 辭退都不用補一個月工資呢！」

張晗君說：「倒也對，誰讓我們簽了保證書呢，願賭服輸。」

真相無言以對，眾人陷入沉默時收到人事部回應：

關於第七編輯部解散和員工終止勞動合同通知

鑒於第七編輯部所有人員於2016年x月x日簽署了任務保證書，經 財務部統計，第七編輯部未能在期限內完成碼洋任務：>

現根據保證書約定解散第七編輯部，並與所有相關人員終止勞動合同。 公司將給予相關人員一個月的工資補貼。  *

請在1月10日前完成工作交接，辦理離職手續。

重塑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人事部 2017年1月6曰

七部解散原因眾口不一。有人說是因為今年公司業績不好，郁震失寵離職， 所有與他的實驗有關的人員都會遭到處理，可梁玉紫的部門並沒有被解散，梁玉 紫還調任IP部副總監。也有人說是張讓新官上任，一定會將前任「功績」消滅干 凈，順便將前任孫蕾清理掉。還有人說七部任務完成得太好，提成是很大一筆支 出，公司借保證書辭退所有人可以一分不付。結果已經註定，原因不再重要。對 七部來說，最重要的是接下來的打算。僅隔一周，孫蕾又請他們吃飯。僅隔一周， 吃完慶『宴又吃散夥飯。

「真有意思，我們來了三次都在這個包間。」坐下後張晗君說。

「簽任務在這裡，慶祝完成任務在這裡，因沒完成任務散夥也在這裡。」趙 國鑫也說。

王萌說：「你真覺得我們沒有完成任務？」

孫蕾、張晗君一臉不解地看著他，趙國蠢也一臉不解地回答：「99.74%確實 功虧一簣啊！」

王萌說：「也許吧，但我的個人任務完成了！」

王萌碼洋差得最多盡人皆知，張晗君脫口而出：「你明明還差一百萬碼洋呢！」

「所以，我說的是個人枉務，不是個人碼洋任務！」

張晗君剛要說話，孫蕾的電話突然響起，她接聽後打開免提放在桌子上，里 面傳出一個聲音：「大家好，我是張讓，沒打擾你們吧？」

張晗君剛要開口，又聽到張讓說：「打擾了也沒辦法，我剛才跟董事長通了 越洋電話^這幾天我和丁琰丁總一直在跟董事長溝通，你們部門任務完成得不錯， 每個人都很優秀，就算沒完成也應該全部留下，你們才是公司真正需要的編輯， 才是這個行業真正需要的編輯。從今年開始，公司碼洋考核要認真執行起來，所 有部門都要簽保證書。」

孫蕾答了一個「哦」，以示大家在聽。

張讓繼續滔滔不絕：「我下半年給董事長寫過企業發展計劃書，為公司規劃

了新的發展路線。重塑文化以出版為源頭，打通從版權孵化到影視作品，到遊戲， 到衍生品，再到主題樂園的全產業鏈條。董事長很認可，所以就讓我來主持公司 管理工作。

「圖書是產業鏈源頭，你們都是好編輯，我想說服董事長把你們留下。董事 長既同意也不同意。他不同意七部繼續存在，但同意你們重新人職，編輯人職其 他部門，孫蕾調任影視部。你們覺得怎麼樣？」

孫蕾沒說話，其他人沒敢說話。張讓又問了一遍：「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 機會，你們可不能就這麼放棄啊！」

張晗君問道：「還會有88本樣書的事兒嗎？」

張讓回答：「那個，這，我畢竟只是副總編輯，權力不足一百人之上，至少 五六人之下，所以我也不確定啊！」

孫蕾回了一句：「感謝張總為我們著想，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也不是小事， 我們商量一下，10號之前答覆您怎麼樣？」

張讓沉默幾秒後說：「好，那你們考慮考慮，儘快給我答覆，11號開年會， 我好公布消息。」

張讓掛斷電話後，孫蕾問他們：「你們覺得呢？」

幾人一陣沉默，他們對張讓的看法略有改觀。之後，從來都是最後一個回答 問題的王萌首先開口 ：   「我不考慮了！不瞞你們說，前幾天公布任務沒完成後，

我又去x x社面試了。昨天他們人事告訴我通過了！這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所以不管公司辭不辭我，我都要辭職。」                                                                *

孫蕾說：「祝賀你啊！終於如願以償，你確實完成了個人任務。」

王萌感激地跟她碰杯：「感謝孫總一年來的教導，我從您身上學到很多。我 相信這也是我一年前面試失敗，現在成功的原因。一年前我是個不合適的編輯， 現在看來是合格了！」

趙國鑫也舉杯敬王萌：「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面試都沒讓我知道，所以你 確定不留下？」

「我不告訴你是怕第二次面試再失敗太丟人了！無論如何我都走，你呢？」 「我？ 」趙國鑫想了想，「我不知道，我剛才確實想過要留下來，但如果你 們都走的話，我也不會留下來_D 」

孫蕾定定地看著他：「我建議你留下來。」

趙國鑫耗異地問：「為什麼？」

孫#說：「你要留下來重塑七部。」

趙國鑫非常疑惑：「重塑七部？」

「對，你去其他公司跟現在可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不如留下來，我會利用 我跟張讓的特殊關係，讓他舉薦你做七部主管。」她故意加重了「特殊關係」的 語氣說_。

面對孫蕾的認真建議與輕鬆自嘲，趙國鑫尷尬異常：「謝謝孫總的舉薦，我 覺得我不合格，一是弄丟了選題，二是冒充唐總簽字，三是沒出偽書，但偽書因 我而出。」

「人人都會犯錯，但也都有二次成長機會。我得先向你道歉，選題弄丟的責 任主要在我。冒充唐總簽字也是因為我逼你簽了保證書。至於偽書，確實因你而出， 但一、也是因為任務保證書，二、如果我還在七部，我可能也會同意換的。大概 這就註定我們完不成任務吧。」

「前科這麼多，公司就算同意我留下，也夠嗆讓我當七部負責人。」

「為什麼不嘗試一下，早晚你都要邁出這一步的不是嗎？」

「您離開七部的這段時間，我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不足，還想再學習學習。」 「為什麼不邊做邊學？只要你敢嘗試，大多數問題都能解決，向張晗君磨印 制學習學習。」

趙國鑫點頭默認，見孫蕾提到自己，張晗君說：「一年前我連CIP和ISBN 都分不清，現在我不僅會校稿、編稿、寫文案，還會策劃選題，這都要歸功於你們。

當然孫總對我的幫助，更應該說是教導最多。她給我選題，教我校稿，教我寫文案, 教我做封面，教我策劃選題，以及其他關於圖書的一切，不厭其煩地教我，還教 我樹立了正確的出版理念。」

張晗君一席話說得所有人都很感動，半晌後孫蕾也動容地說：「雖然我的年 齡不太適合用『成長』這個詞，但與你們共事這一年，我也學到很多，成為一個 比以前合格的圖書編輯，更希望成為一個得到你們認可的小主管。」

張晗君說：「何止認可，簡直拜服！這一年我不僅成長很多，收穫更多。沒 有孫總，沒有你們，就沒有我，一個即使被辭退依然很合格的圖書編輯。」

「別人三年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編輯，你一年就成為一個優秀的策劃編輯， 絕非教導所致，唯一的解釋是你是『天才的編輯』。」

張晗君說：「再天才的人也需要學習，我很幸運，人行遇到了最好的老師。」 王萌打斷她們的互相吹捧：「你到底要不要留下？」

「不留！ 」都以為問自己的孫蕾和張晗君異口同聲回答。

王萌看向孫蕾，她說：「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又看向張晗君，她搖搖頭。

孫蕾笑說：「看來只有趙國鑫還沒決定去留。我還是建議你留下。我們這一 行的人事，只看重經驗，你沒有管理經驗，去其他公司未必會有更好的機會。」 趙國鑫點點頭：「好，孫總，我考慮考慮。」停頓片刻，他又道：「有意思。 郁總讓我們簽完不成任務就地解散的保證書是在這裡，張總讓我們考慮留在重塑 文化也是在這裡。」  *

王萌說：「我聽說郁總去了張讓待的上一家公司做總編輯？」

趙國鑫：「倆人這也算是級別平調，職位互換啊。看來我們公司，不對，重 塑文化也快成『黃埔軍校』了啊。」

「准黃埔軍校x期生」張晗君感慨：「只是一年前我們是沒有編輯的編輯部， 現在我們是有編輯，但沒有編輯部。」停頓一下她又玩起文字遊戲，「好像也可 以說是『沒有編輯的編輯部』！ 」

「准黃埔軍校教官」孫蕾既像回答又像自言自語：「只要有編輯，有沒有編 輯部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