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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許半夏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獃獃地看了老蘇一會兒,又看了童驍騎一下,決定不與童驍騎說出。心理壓力這東西,一個人背是背,兩個人背,每人肩上也不會少一分重量,何必叫童驍騎也一同不快活,他沒想到這上面去是最好。想到這兒,甩甩頭道:「我好像突然貧血似的。這樣吧,阿騎與野貓你們兩個先回家,車子阿騎你開回去,以後就你開著吧。小陳這兒來日方長,我這就去與他家人商量一下以後輪班看護的事,不會放過你們輪值。周茜先看她表現,以後再說。老蘇你跟我去病房,小陳家人有什麼問題,你實事求是地說。走吧,散會。」說完,自己先起身,大步朝外走。

    童驍騎感覺許半夏心裡一定有什麼事,但他深信,胖子不會惡意。只是看胖子的神情,一定不會是小事,心裡很想問個清楚,但又深知,胖子的脾氣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她要不說,還是不去問她為好。所以也扯了一下高辛夷,不讓她好奇發問。

    兩撥人分開後,許半夏這才似是若無其事地對身邊的老蘇開問:「老蘇,化學品污染裡面包不包括廢機油揮發出來的氣體污染?」

    老蘇想了想,道:「主要是苯及其衍生物,比如油漆、柴油、汽油之類的,還有一些藥品。我不知道機油的分子式是什麼,不過廢機油裡面什麼都有,又難說了。」

    許半夏不再吭聲,她熟悉機械,雖然不知道機油的分子式,但廢機油裡面有什麼,她大致清楚,要是從汽車裡面放出來的黑墨墨的機油,那還真是要柴油有柴油,要汽油有汽油,要苯有苯了。一直到小陳的病房,她都沒再說話。小陳的親屬該來的已經都到齊,大概是已經都聽了周茜的介紹,一個個女人都哭得淚人兒似的,周茜也與她們抱成一團痛哭。

    老蘇進去,當然是立刻被圍住詢問。許半夏站在小陳的床頭,看著小陳毫無血色的臉,心裡滿滿的負疚。雖然小陳的病主因是感染,而且也不能確切定論催發小陳病發的因素是不是真的是廢機油,但此刻她內心沉重,只有罪己。不過這一切,許半夏只想自己知道算數,誰都不會說,死也不會說。在許半夏想來,事已至此,說還有什麼用?小陳已經人事不知,如果說給小陳,小陳能打能罵她,那還有點花頭,跟別人說什麼,求得良心平安嗎?說了良心就能平安嗎?許半夏覺得,拿出實際行動才是大道理。

    不過,回到家裡,許半夏坐在陽台上,就著花生米牛肉乾,一個人悶聲不響喝了一瓶五糧液。然後又趴在馬桶上吐得翻江倒海。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是吐得難受還是心裡難受憋出來的,反正吐完,就有條不紊地洗澡睡覺,跟平日清醒的時候一樣。

    這一切,早就熟睡了的老保姆竟然都不知道。

    第二十章

    一切還是有條不紊地運作著。小陳已經醒來,精神卻是不佳。化驗加診斷出來的結果是慢性急變,如果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小陳的性命岌岌可危。找骨髓的工作落在老蘇頭上。而照顧小陳的工作由周茜和小陳的家人輪著來,既然周茜沒有任何怨言,許半夏也就加意籠絡,第三天就送了她一顆鑽石掛墜。此刻,小陳最需要周茜,這一點,許半夏無比清楚。

    老宋公司的貨物還沒靠岸,許半夏早就替他找好下家。貨一運到,便由許半夏安排著童驍騎運向四面八方。貨到付款,老宋一滴汗都沒出,他掌管的分公司便贏了個開門紅,貨款不到十天都盡入囊中,隨即劃入銀行作為開信用證的保證金。第二輪進口廢鋼操作熟門熟路地展開。

    而許半夏則是從幫老宋銷售的過程中賺取了每噸二十到八十元的差價,其中二十元的差價只特惠給馮遇一家。於是,許半夏終於走出困頓,手頭有了閑錢。小陳的醫藥費可以不用愁了,春節前典當的車子可以開回來了,高躍進那裡的欠款可以還了。雖然知道高躍進是最不急著要錢的主兒,但高躍進是許半夏目前最需高攀的人,最不能怠慢。

    隨著鋼材價格的飛速攀升,許半夏開始少量地有步驟地拋售手頭年前串材進來的鋼材。如今,「賠錢貨」已經成了昵稱。

    碼頭建造的申請工作非常艱難,許半夏動用了無數關係,最後只得曲線救國,以工廠自備碼頭的方式申請立項,這才得以勉強通過。不過前提是許半夏必須在原址配套建設相應的工廠。許半夏拿到批文就得意地在心裡想,我趁著春暖花開先造了碼頭再說,至於什麼配套的工廠,難道我不建你們還會來拆我的碼頭不成?

    批地不是太難,難的是怎麼壓下價格,怎麼談成一次買下,分期付款。為此,許半夏請了無數次的客,喝了不計其數的酒,什麼減肥早鍛煉都已成歷史。這些都還是可以入帳,作為交際費稅前扣除的。而期間送出的紅包,則只有許半夏自己知道數量了。這些,連帳都不記,心裡記得住就記,記不住就忘記,反正好處換來就行。

    然後是測繪,洽談設計院。許半夏別的不急,急也急不起來,因為手頭緊張。但她緊著要求設計院趕緊給出需填塘渣的高度。直到看著翻斗車攜著轟隆轟隆的巨響,把一堆堆的石料填入海塗,眼看著油黑的泥塗終於被石料覆蓋,灰白的石地漸漸向縱深推進,而空氣中刺鼻的機油味終於日漸稀薄,終至被大海的氣息代替,許半夏心中沉了多日的一塊心病終於消弭。

    每天人都忙得跟陀螺似的,轉個不停,沒有想到的,野貓高辛夷居然真的成了最好的幫手。除了幫助開車外,她還學會獨立催款,整理資料送有關機關審批,甚至還知道根據許半夏提出的條件,上網尋找合適的基建人才。許半夏心中多的是機械方面的工程師,可基建現場管理的人才還真是一個都不認識。不過誰都知道基建的現場管理是貓膩最大的行當,對於招聘來的不知門路的人員許半夏很是不放心,最後還是託了一個熟人,暫借了兩個房產開發商朋友的手下過來。高辛夷在別人的白眼中終於明白著裝是必須要看場合的,身上拖拖拉拉披披掛掛的衣服日漸減少,不過想要她穿職業裝,那還是此路不通。見她跑得辛苦,許半夏把自己的桑塔納2000讓給她開,自己新買了輛白色的別克君威,終於勉強實現駕寬敞美國車的夢想。

    期間,還得把滿堆場的賠錢貨以最好的價格賣掉,否則流水般的土地轉讓費、碼頭建設費、測繪設計費、甚至包括小陳的醫療費都哪裡來?感謝老天,價格自開春後一直堅挺。如何走鋼絲似的把有限的錢用到刀口上,許半夏把她的腦筋發揮到極致。為了拖延付款的時間,她的借口中,銀行電腦已經遭了兩次病毒,會計在別人的印象中早成了弱不禁風的代名詞,總是在付款的那幾天病倒,而她自己也無數次地坐地日行八萬里,明明人在本地,硬是說她出差在外暫時回不來。錢在許半夏的手中被飛速運轉,沒有一筆款子呆在銀行帳戶上的時間超過二十四小時。當然,別人的錢都還了,她父親的錢就是不還。

    隨著堆場上的「賠錢貨」被清理一空,第二批從俄羅斯運來的廢鋼又快到港。沒了小陳,許半夏只有自己親自坐鎮,指揮打包由小陳收購的廢鋼,與到港的俄羅斯廢鋼一起運進鋼廠串材。清理乾淨的堆場也被填上塘渣,與其他部分找平。從此,許半夏結束收購廢鋼的生意。填上塘渣後的堆場湮沒在石海里,一眼看去,只有一片平坦的石地,盡頭是正在施工的碼頭,和高高壘起的新造海塘。但是那些在堆場上經歷的燦爛歲月,將和髒兮兮的堆場一起,在心頭永駐。

    老蘇再不可能在早跑的路上看到許半夏,不過只要許半夏在本市,她總是會天天抽時間到醫院走一趟,當然不會忘記到老蘇那兒轉一下,可是每次都很失望地離開。老蘇也不想讓許半夏失望,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一直無法找到與小陳的白細胞抗原完全相合的骨髓供者,而小陳的白血病細胞部分耐葯,化療效果不理想。此刻小陳已經被完全隔離,以免化療期間感染。探望的人都只能在窗口張望,但也不一定能被小陳看到,他昏睡的時間比蘇醒的時間要多。

    這一天,許半夏從鋼廠談下串材事宜回來,下了飛機就先直奔醫院。無菌室外,看見周茜臉色漠然地端著一本小說坐在外面,方便小陳如果蘇醒的話,可以第一時間看見她。此時,周茜與許半夏之間已經攤牌,在童驍騎的威脅後,許半夏出面與周茜談判,不過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是命令傳達,三千塊一個月,每天十二個小時坐在無菌室外面,方便小陳隨時看見有人。周茜沒有工作,沒有其他收入來源,再說只是在外面看看,不用親手伺候屎尿,除了無聊,這三千塊可說賺得容易。有錢撐者,周茜可謂風雨無阻,反而是小陳的家人日漸顯出疲態,長病難顧,連小陳的父母都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大家都不知內情,還以為周茜對小陳情深意重,對她都非常客氣敬重。

    大家都把話說開了,見面反而沒了障礙,周茜看見許半夏如見僱主,見面連假惺惺的寒暄都不用,便如實把這幾天的情況彙報一番,然後兩人默默看著窗內無聲無息躺著的小陳。才過去近兩個月,可大家心裡恍惚都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一般,麻木漸漸掩上心頭。靜默了十幾分鐘,許半夏便去找老蘇。

    老蘇一見許半夏,便放下手頭的報告,站起來關切地看著許半夏,道:「胖子,你又黑瘦了。」

    許半夏笑了笑,道:「以前又是跑步又是節食,都沒這效果,反而現在大吃大喝不鍛煉,想胖都不行了。老蘇,小陳怎麼樣?」

    老蘇沉吟了一下,道:「按照你的建議,我在報紙上發了三天懸賞骨髓捐獻者的廣告,可是小陳的血型本來就罕見,要想找到相合的捐獻者,更是難上加難。照這種情況下去,他只能是維持性命了。胖子,你該不會是為掙小陳的醫藥費才這麼奔波吧?作為朋友來講,你已經仁至義盡。」

    許半夏這回是真的發笑,道:「老蘇,你把我看扁了,我的錢拿來治療小陳的病綽綽有餘。不過是遇到好時機,好機會,擼袖子上陣博一把,或者就是進階的大好機會呢。」因為笑聲發自身體深處,牽動最近一直發癢的喉嚨,許半夏忍不住咳了幾聲,「老蘇,說實話,小陳這麼又是化療又是打針,他活著痛不痛苦?他是不是遲早要走?有沒有辦法讓他好好清醒一天,讓他跟親人好好說說話,跟我們兄弟說說話?」

    老蘇伸出手,舉著體溫計拿酒精棉擦了,遞給許半夏道:「你先讓我查了你的身體,我再告訴你小陳的事。」

    許半夏一笑,接過老蘇手中的體溫計,不過還是說了句:「老蘇,你也開始學會講條件了啊。」這才把體溫計含進嘴裡。

    老蘇微笑著翻看一下許半夏的眼白,看看她的淋巴,又幫她量一下血壓,然後說:「你咳嗽幾天了?」一邊把聽筒探過來。許半夏一見,忽然覺得很不適應,別的醫生倒也罷了,老蘇拿聽筒來聽她的心肺動靜,似乎很不妥當,可是嘴裡又含著體溫計,只好擺手把老蘇的手撥開,嘴裡「唔唔」連聲表示反抗。老蘇愣了一下,立刻反映過來,許半夏還沒臉紅,他卻已經臉紅得一直瀰漫到脖子,就像酒喝多了一般,舉著聽筒不知怎麼辦才好。許半夏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拿出體溫計一看,正好三十七度,便交給老蘇。老蘇慌張地接了,有了事做,這才自然一點。

    老蘇看了問:「咳嗽有痰嗎?早上有沒有咳得多一點?自己有沒有覺得發熱?晚上睡覺出汗嗎?」

    許半夏笑道:「老蘇,放心,不是肺結核,不信你拉我上X光機照一照。」

    老蘇考慮了一下,擔心地看著許半夏道:「你別逞強,轉過身,我從背後給你聽聽。」

    許半夏笑了笑,依言轉身,背著老蘇還是偷笑,不看都知道老蘇一定是又滿臉飛紅了。可謂一紅未褪一紅又起。老蘇聽了後這才放心,送許半夏出去的路上,只是一個勁地吩咐她要如何如何保重身體,許半夏只是喏喏連聲,卻笑嘻嘻地不說別的。

    到了門口,許半夏才止步,微笑地道:「老蘇,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小陳這麼又是化療又是打針,他活著痛不痛苦?他是不是遲早要走?有沒有辦法讓他好好清醒一天,讓他跟親人好好說說話,跟我們兄弟說說話?我可是已經滿足你的條件了。」

    老蘇忙道:「別的不說,小陳現在內臟出現出血,體重明顯下降,一個護士都可以輕易翻轉他的身體,口腔本來已經出血,化療後更沒有食慾,說實話,他要是能選擇,我估價他會說,不如就讓他安樂死了吧,多拖一天,多受一天的罪。我可以讓他清醒一下,但沒法達到一天那麼長,可那是有後果的。」

    許半夏明白後果是什麼,要換作她自己的話,她可以說大不了一死,但小陳是小陳,萬一小陳熱愛生命,覺得好死不如賴活呢?「老蘇,一個月前,我還很反感有人在你面前問你小陳還有幾天可活的問題,覺得一天一百天沒什麼不同。可是今天,我也想問你這句話了,嗯,有點對不起小陳。」

    老蘇想了想,道:「胖子,若是沒有你的財力撐著,小陳可能早就……」

    許半夏揮手攔住老蘇後面的話,打斷道:「我知道了,老蘇,很謝謝你。我這就趕去一個客戶那裡,你進去吧,別耽誤你工作。」說完便匆匆走了,想起來又擺了擺手,不過沒有回頭。

    老蘇站在門口,看著許半夏乘上計程車絕塵而去,這才回來。走快幾步的時候,聽診器的圓頭擺了幾下,敲在胸口,提醒老蘇想起剛剛的那一幕,不由臉又紅了起來。

    許半夏上了車先與趙壘約了拜訪,然後找童驍騎,接通電話,背景非常吵鬧。「阿騎,跟車呢?我回來了。」

    童驍騎因為周圍吵,不自覺地大聲說話:「胖子,我在開車,你說。」

    許半夏道:「我剛從小陳那兒出來,他的現狀……不是很樂觀,這樣吧,你晚上有沒有空?把野貓叫上,我們很久沒有三個人聚在一起了,好好說說話,討論一下小陳的事。你最近有沒有去看他?」

    童驍騎道:「廢話,我一天一看,老蘇見了我都煩。幹嗎叫上野貓?」

    許半夏一聽就知道童驍騎心口不一,笑道:「這麼多日子下來,你老婆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我們商量什麼,也要聽聽野貓的意見。對了,趙壘那兒有沒有多給你一點業務?」

    童驍騎道:「趙總那邊的進貨現在幾乎都給我做了,但是出貨沒辦法,他那個管銷售的助手秦方平唧唧歪歪,總是找理由給別的車隊。胖子,你什麼時候與趙總見面說說。」

    許半夏想了想,道:「趙總也不可能把這些小事都管上的,我們就別要求他了,什麼時候你約秦方平出來吃飯,我跟他談談,許他一點好處。什麼都要趙總出面也不現實。我這下就要去他那裡,這事我會與他提一下,他說不說隨便他,我們不能為難人家。還有,阿騎,你手頭有錢的話,可以考慮繼續買車,否則以後多的是類似老宋公司一下子進來很多材料要運走的事,不能總是借別家的車子,大好利潤被別人佔了。」

    童驍騎猶豫了一下,道:「我們越過趙總,直接與秦方平接觸,趙總會不會多心?」

    許半夏道:「我要是沒跟他打招呼的話,是我的不對,我今天既然跟他打了招呼,又沒有纏著他要求他關照秦方平,他還能不明白那是我們講道理,不為難他?他又不是老闆,有些地方還是要受些牽制的,對我們一家太偏心了,他也得防著有人捕風捉影上告到董事會去。既然趙總能把進貨的運輸全交給你我就放心了。因為年初他答應再給我投入兩百萬,我們合股做生意的,可是至今也沒有見他把錢拿來,要不是他還有五十萬在我這兒,又是一直關照著你的運輸生意,我真還有點擔心他會不會變卦。好了,這下我放心了,否則見趙總去總是有點擔心他提出什麼叫我措手不及的要求。我們現在還很靠著他。」

    放下電話,家已經在眼前。許半夏跳下計程車,換上自己的君威,開往趙壘的公司。心裡一直放不下這個問題:為什麼趙壘自己提出把放在郭啟東那裡的兩百萬拿來合作,至今沒個響動?按說,即使裘畢正被她和馮遇設計著對郭啟東的挖牆角行為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但最後裘畢正還是沒有拿出什麼行動來,雖然因為兩人的矛盾,害郭啟東不得不在鋼廠多蹲了好幾天,但到今天,他們的貨也應該都已經取得了,趙壘的錢也應該已經被解套,趙壘遲遲不把錢拿過來的原因可能是聽了郭啟東的什麼讒言,或者是錢還被郭啟東用著,後者也不是沒有可能,郭啟東一直把周轉資金搞得很緊張,以免被裘畢正輕易插手。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就有點麻煩了。

    但是,趙壘還是有五十萬在她手裡不是?只要他不提出把這五十萬拿回去,那還是平安無事。不如今天自己先提出他的五十萬在第一票進口廢鋼生意中的利潤,堵住他的口。也別跟他算利息了,利息再高,也沒這一回的利潤高。捨得一點小錢,換取趙壘吃下她第二票生意的大半貨物,還是值得。只是在他的公司公然談這些方不方便?

    許半夏一邊開著車,一邊想著心事,車開得不快。快到趙壘公司時,路上開得好好的,忽然一輛自行車冷不丁地打斜刺里竄出來,許半夏一個急剎,胸口撞到方向盤上,當時還不覺得疼,只是驚出一身冷汗。見那自行車也是堪堪擦著她的車子倒地,騎車的男人傻傻的,還張著嘴在地上發愣。許半夏立刻跳下車去看,只見雪白的新車身上,觸目驚心地刮出一道深深的黑痕。不由很是生氣,再加胸口這時也痛了出來,走過去一把拉起那個男人,問道:「撞著你沒有?」

    那個男人忙扶著許半夏的車子站穩了,粗著嗓子外強中乾地道:「你撞我,我要你賠。賠醫藥費,賠我的自行車。」

    許半夏拿眼睛上下瞄了幾眼,見此人壓根兒就沒有受傷的跡象,打鼻子里哼出一聲,左手一把抓過那個男人的領子,右手飛快就給了他兩拳,腿上再補一腳,打得那男子招架的地兒都找不到,就又給摔在地上。許半夏這才狠狠地道:「賠你個頭,老子還要問你賠呢。你小子走路長不長眼?拐彎不看看前後嗎?我這車子被你刮一道要三百塊,你賠得起嗎?過來,再給老子揍幾拳,我不要你賠了。」

    那男子本來見車主是個女人,原以為可以敲一筆竹杠,兩拳挨下來,知道不是對手,一聽許半夏這麼蠻橫,早怕了,爬了幾步跳起來就跑。許半夏叉腰看著他,懶得去追,等他跑遠了才冷冷環視一下圍觀上來的人,回去自己的車子。什麼孬種,還想好好與之吵一架消消最近因小陳的病積累起來的鬱悶,沒想到這麼不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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