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中心和酒吧都要面臨拆遷,此前投入的數十萬裝修款全都打了水漂,這口氣誰也咽不下去,不過聽說這回動遷規劃是市裡定下的,托關係走後門全沒用,該拆的還是要拆。
屋裡的人全都沉默下來,低頭猛抽煙,忽然貝小帥的手機鈴響了起來,他煩躁的抓起手機問道:「誰?」
對方急促的說了幾句話,貝小帥臉色陰沉下來,掛了電話說:「他馬勒格壁的,拆遷公司欺負到家門口了,把我的網吧給拆了,幾個兄弟也進了醫院。」
卓力忽地站起來,抓起馬刀就往外走:「反了天了!這個場子一定要找回來。」
眾人也都丟了煙頭跟出去,一幫人殺氣騰騰的來到高土坡,只見黑網吧一片狼藉,顯示器和機箱鍵盤丟了一地,鐵皮屋變成了廢墟,撞球案子也讓人拆了,爛木頭和綠色的氈子碎片到處都是,地上還隱隱約約有些血跡。
卓力臉色極其難看,緊緊攥著馬刀,帶人來到拆遷公司門口,卻只見房門緊閉,鐵將軍把門,他飛起一腳就把房門踹開,大家一擁而入,屋裡卻只有兩張破爛辦公桌和幾張條凳,撲克牌和空煙盒丟在桌子上,除此之外啥也沒有。
卓力氣的一刀砍在桌子上,狠狠地說:「千萬別讓我逮到,不然一刀剁死!」
貝小帥也擼著袖子氣勢洶洶說:「欺負到我們高土坡忠義堂頭上了,這個狗日的拆遷公司膽子真不小。」說著出門把安居拆遷公司的銅牌子從牆上摘下來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這口氣憋在心裡沒處發,挺難受的,貝小帥暴躁的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對小鋪老闆說:「大叔,這幫人再來的話,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來收拾他們。」
老闆愁眉苦臉的說:「小帥啊,你鬥不過他們的,人家是有背景的人,我打電話報警都白搭,咱自己又能幹啥。」
貝小帥冷笑:「再有背景還不是只有一條命。」
安居拆遷公司的工作人員都是老江湖了,哪會在原地傻等著別人報復,得手之後就閃了,今天拆一家黑網吧不過是敲山震虎,給點顏色看看而已。
高土坡有幾個小孩混的不錯,老七也是聽說過的,回去之後他就給虎爺打電話報告了這件事,虎爺的反應很平淡:「動了就動了吧,回頭我找人打聽打聽他們的路數。」
道上混的也分三六九等,像虎爺這樣手底下有建築隊,開著卡宴的主兒,屬於事業有成、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和下九流的小混混不一路,虎爺不屑於和他們打交道,也沒必要給他們面子。
江北市西郊一家不掛牌的高檔會所,某間中式風格的豪華包房內,坐在牌桌前的虎爺接完老七的電話,隨手將手機丟在桌子上,點上一支煙等待自動洗牌機把麻將牌洗好,坐在虎爺下家的是一個皓首唐裝老人,身量不高,一臉的正氣,看到虎爺金光閃閃的手機便好奇的拿起來問道:「小虎,你這個電話很別緻嘛。」
虎爺趕緊堆起笑臉說:「聶叔,這是我託人在深圳定做的,24k金外殼鑲嵌紅藍寶石,水晶屏幕,要不趕明我也弄一個來孝敬聶叔?」
老人和藹的笑笑:「不用了,我這個年紀不適合用手機了,輻射太大。」說著很隨意的把玩起虎爺的手機來,按亮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早上虎爺拍攝的那張高中女生的相片,驚鴻一瞥,猶如小鹿般清純可人的女孩子讓老人的眼睛一亮。
「聶叔擅長養生之道啊,啥時候也教我兩手,我這個血壓啊,血脂啊,膽固醇啊,都高的要命。」虎爺說著,斜眼一看,老人正盯著手機屏保上的女孩子看呢,他心中一樂,笑道:「我在街上亂拍的,可能是一中的學生。」
老人放下手機,很隨和的笑笑:「你呀,就是貪玩,少喝點酒,少吃點肥肉,血壓就下去了,來來來,抬牌。」
不大工夫,虎爺就又放炮了,白髮老者贏了滿盆滿缽,陪他打牌的幾個人紛紛贊道:「聶叔今天手氣太好了。」虎爺拍著自己腦門說:「失策失策,我本來都猜到聶叔單聽五條了,還是打出去了,我今天怎麼這麼背啊。」搖頭嘆息,將一摞籌碼遞了過去。
老人呵呵一笑,一推牌桌站了起來:「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累了。」
贏了錢就不來了,換成別人早就不答應了,可是牌桌上另外三個人卻諾諾連聲:「行,聶叔你早點休息。」
乖巧伶俐的女服務員幫老人披上大衣,眾人一起離座送出去門去,看著老人鑽進一輛黑色的豪華加長轎車,才轉頭回來。
「金龍哥,我打聽點事。」虎爺遞了一支煙給自己的牌友。
閻金龍接了煙,幫虎爺點著,自己才點上,噴出一股煙說:「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準告訴你。」
虎爺吸了一口煙說:「高土坡那一塊,現在誰說了算?」
「是個叫劉子光的小子,半年前才冒出來的人物,現在混得不錯,手底下一幫能打的角色,上回把我手下禿子都給砍了。」閻金龍說道。
「呵呵,挺厲害的嘛,我一段時間沒回江北,道上還出了這麼個人物,他什麼背景?」
「不清楚,應該是高土坡本地人,沒什麼大背景。」
「哦,那就好辦了。」虎爺獰笑起來。
「虎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千萬別客氣啊。」閻金龍不動聲色地說。
「再說吧,走走走,打牌去,剛才放那幾炮我可虧死了,想哄老爺子開心又不露馬腳,不容易啊。」
第二天上午,拆遷公司的人又來了,幾十個人脖子上掛著工牌,煞有介事的走著,老七頭上戴了頂呢子禮帽,大肚皮挺出老遠,工牌放在襯衣的兜子里,脖子上懸著藍色的掛繩,神氣活現的走在中間,昨天和虎爺通過氣之後,他們的膽子更壯了,高土坡幾個小混混而已,不值得擔心。
經過一天的考慮,小賣部和修車鋪要是識相的話,就該連夜搬走,可是來到巷口頭,小賣部的鐵皮屋依然佇立在那裡,修車鋪也照常營業,這下老七可氣壞了,一擺手道:「夥計們,給我拆!」
夥計們都沒動,有人捅捅七哥,讓他往旁邊看,老七扭頭一看,嚇了一跳,幾十個青年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都是短打裝束,手裡拎著鏈子鎖自來水管和磚頭,為首一個黃毛小子,身穿紅色皮夾克,手裡拿著一把雪亮的片刀,臉上充滿戾氣。
老七有點慌,對方人馬明顯比自己多,他將煙頭一扔,果斷的說:「走!」
可是來路也被堵上,一個粗壯的男子帶著十幾個同樣彪悍的大漢殺氣騰騰的站在他們背後,掂著手裡的傢伙事冷笑著,為首那人手裡赫然拿著一把馬刀!
老七趕緊示意手下把傢伙都藏起來,往前走了兩步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黃毛青年傲然迎上來,和老七面對面的站著,凌厲的眼神盯得七哥有些發毛,這個二十郎當歲的江湖新鮮人竟然連七哥都不認識么。
「我t你是誰,我就問你,我的網吧是誰拆的?我的人是誰打傷的?」
七哥畢竟是老江湖了,冷笑一聲說:「房子是你七哥拆的,人是你七哥打的,怎麼了?還想砍你七哥么?來來來,讓你砍,哪個不砍是龜孫。」
說著就將禮帽摘下來,露出一顆碩大的禿腦袋來,江湖就是這樣,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七哥能在虎爺手下混出名堂,靠的就是不要命,你江湖小混混染個黃毛就覺得自己牛逼了,其實吊毛不是,借你兩膽也不敢當街殺人。
七哥料定,對方這刀是肯定不敢砍下來的,叫得響的狗其實不咬人,多次拆遷經驗告訴他,越是這種看起來挺呲毛的小青年越是膽小,拿著把刀子就純粹是給自己壯膽用的,真正可怕的是那種三十來歲的下崗工人,平時不大說話跟個悶葫蘆似的,關鍵時刻那是真敢見血啊。
眼前這個黃毛小子,已經被老七認定不敢動刀子,老七把他鎮住之後,會輕蔑的將刀子奪過來扔到地上,然後威嚴的喝一聲滾,這幫小痞子自然也就散了。
但是老七誤判了,他們這幫人都來自郊區,對於市區最近的形式不太了解,還不知道有個叫貝小帥的夥計,砍人不眨眼。
貝小帥也愣了一下,這個矮胖的八字鬍膽子夠肥啊,居然摘下禮帽讓自己砍,他是神經不正常了還是嫌命長啊,貝小帥瞪著眼睛足足愣了三秒鐘,最終確信這貨是在裝逼嚇自己。
二話不說,揮刀就斬,雪亮的片刀高高揚起,又帶著一股勁風朝老七的禿瓢腦袋上斬去,貝小帥的嘴唇緊緊抿著,眼神堅定毫不猶疑,老七的眼睛被片刀的光芒閃了一下,心道完了,這回人家真砍了。
貝小帥的動作很快,老七下意識的閃避了一下,片刀擦著他的頭皮劈下去,腦袋是安全了,可是耳朵卻遭殃了,連根被削掉,血噌的一下就冒出來了,片刀狠狠落在老七的肩膀上,砍透了他的呢子大衣和裡面的皮坎肩,肩胛骨上一陣疼,老七嚎叫一聲捂著耳朵坐在地上,大罵道:「你真砍啊!」
貝小帥抬起一腳踢在老七下頜上,當場將他踢暈過去,眾人見他先動手了,也紛紛揮舞著傢伙打過去,一場械鬥開始了。
巷口頭刀光劍影,慘叫連連,貝小帥和卓力兩兄弟,兩把刀,殺的眼睛都紅了,空中瀰漫著羽絨和棉花,幸虧是冬天大家都穿了羽絨服和棉大衣,要不然今天非得出幾條人命不可。
老七隻是裝昏迷而已,他趴在地上,先把自己的耳朵找到塞在兜里,又摸出手機撥了虎爺的電話:「不好了,打起來了,我都讓人花了,虎哥你趕緊帶人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