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上校沖著外面大喊一聲:「通訊員!」
「到!」一個幹練的二級士官撩開門帘走進來,站得筆直向上校敬禮。
「傳我的命令,部隊緊急集合,準備行動!」
通訊員出去之後,上校的目光才投向另一位沉默的軍官,說道:「秦政委,程大栓同志是我狼牙大隊的骨幹士兵,在一次秘密行動中犧牲,連遺體都沒找到,這些年來,我們這些老戰友一直沒能很好的照顧他的家屬,我很內疚啊。」
政委咳嗽一聲說:「老鍾,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咱們畢竟是軍人,插手地方上的事情不太好,t部隊是新組建的部隊,總部領導一直很重視,如果政治上出了問題,很難向領導交代,雖然說軍事上你是主官,但是出了事大家都要一起背,所以,我不同意你擅自調動部隊。」
帳篷里的空氣一下變得尷尬起來,秦政委三十多歲,瘦長身材,白面細眼,一派儒將風度,和鍾大隊長粗獷豪邁的風格正好相反,他是政委,軍銜也是上校,政委不同意調兵,大隊長也沒轍。
李建國站起來說:「部隊有難處,我理解,老鍾,我謝謝你的好意,這件事我自己處理就可以了。」
作為前狼牙大隊的一名高階士官,李建國很明白部隊里的事情,私自調動部隊是很忌諱的事情,尤其是這種高級別的特種部隊,擅自調動是要軍法從事的。而且t部隊是新組建的一支隊伍,官兵磨合還沒有那麼熟悉,大隊長和政委也是從不同的部隊調過來的,難免會有意見上的分歧,他不希望自己的老上級,同是狼牙大隊出身的老鍾為難。
秦政委笑笑,說:「老鍾,我的意思是說,部隊不能動,但是可以用其他名義,正好訓練已經結束,可以給戰士們放假了,去附近大城市逛逛也不是不行,不過不許穿軍裝,不許帶武器。」
鍾大隊爽朗的笑了,過去拍著秦政委的肩膀說:「老秦,我沒看錯你,有你這樣的搭檔,t部隊有希望!」
轉臉又沖外面喊道:「通訊員,前一個命令取消,部隊放假,全部換便裝跟我進城去玩。」
秦政委插嘴道:「老鍾,把一分隊給我留下吧,駐地那麼多裝備萬一有個閃失就麻煩了。」
「好,一分隊給你留下看家。」
五分鐘後,六十名t部隊士兵集結完畢,全部換上了便裝的軍人們,依然難掩彪悍本色,報數聲此起彼伏,一長串軍綠色塗裝,造型極其邪惡粗獷的四驅越野車停在旁邊,穿迷彩服的士兵正快速拆卸著越野車上的各種標識。
李建國和他的部下們靜靜地列隊在一旁等候著,在他們身旁,只有一輛可憐巴巴的老式東風卡車和一輛六十年代的長江750,但是兄弟們的精氣神一點也不比那些t部隊的戰友們差。
「馬超,你認識那叫什麼車么?」紅蟑螂扭頭低聲問道。
馬超搖搖頭,他畢竟只是一個汽修工,市面上常見的汽車他知道,這種造型邪惡的越野車還是頭一次見。
一直待在隊伍末尾不敢胡亂說話的新丁葉知秋壯著膽子插了一句:「那是老毛子的營長。」
「什麼老毛子,都是中國人,哪來的外籍營長?」紅蟑螂說。
「我說那車,是俄羅斯出的『營長』越野車,比悍馬還牛逼。」軍武宅男葉知秋小聲咕噥著,卻被眾人一頓嘲笑,認為這一定是軍方秘密研製的特種車輛。
t部隊登車完畢,鍾大隊站在駕駛室踏板上,大手一揮:「前進!」車隊浩浩蕩蕩的沿著崎嶇的車路開進了,強勁的引擎轟鳴著,車輛頂部的通訊天線迎風晃動,威風凜凜,紅星公司的老東風卻因為天氣寒冷發動不起來了,如同哮喘老人一般吭哧吭哧點不著火。
冬日的江北市依舊熱鬧喧囂,普通市民卻根本不知道繁華背後隱藏的危機,至誠花園門口,進進出出的業主都好奇的看著被燒得焦黑的門衛值班室,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保安們默不作聲,牙關緊咬,他們在等,等劉經理回來主持大局。
王文君他們幾個把當夜作案時穿的衣服都塞進了洗衣機,瘦猴換了一套衣服出來打聽消息,來到上班的網吧發現大門緊閉,打電話詢問朋友,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嚇得他趕緊跑回家,把門窗緊鎖,戰戰兢兢的說:「惹大麻煩了!」
得知具體情況後,王文君和螞蟻也是目瞪口呆,他們三個的擅自行動,竟然掀起了江湖的腥風血雨。
「怎們辦?跑吧。」瘦猴膽戰心驚的說。
「不能跑,跑了就露餡了。」王文君強自保持著震驚。
「那隻手怎麼辦?要不扔了吧。」螞蟻說。
「不能扔,那是咱們的功勞。」王文君語氣堅定。
瘦猴和螞蟻都快哭了,事態發展超乎他們的預想,他們三個畢竟只是小混混,或許憑著一時氣血之勇能做下大事,但是引發的後果卻無力承擔,用一句江北市的諺語來形容,就是:光腚惹馬蜂,能惹不能撐。
一番狂風驟雨般的報復之後,高土坡的人竟然沒有絲毫反應,這更讓閻金龍確信斬手案是他們做的,趁著劉子光不在,他要把高土坡的勢力連根拔起,讓他們永無翻身之力。
金龍哥放話出來,開價五十萬買劉子光一隻手,但是他也知道,劉子光這傢伙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角色,所以還採取了另外一些措施,抓了住在高土坡的一些小混混,秘密關押起來當做人質,又打電話給南邊的朋友,托他們尋找真正的職業殺手。
與此同時,警方也在行動,探長鬍蓉帶著兩名警員對梅姐失蹤前後的情況進行調查,發現當天夜裡有一輛沒拍照的汽車將梅姐接走,據梅姐的鄰居反映,雙方似乎認識,並不存在綁架的情形,但是只有匆匆一瞥,沒看清接走梅姐的人的相貌。
再調取相關路段的監控錄像,終於發現了有用的線索,交警監控鏡頭拍下這輛汽車的闖燈片段,駕駛位子上的人赫然是禿頭。
調取金碧輝煌骨幹分子的檔案,保安部長馬純就是禿頭,雖然這個不清晰的鏡頭並不能給他定罪,但是起碼鎖定了嫌疑人的範圍。
繼續沿著線索追下去,在江灘一帶搜索,終於在一片荒灘上發現了車轍印,天寒地凍,車轍印依舊保存完整,動用了警犬搜索還是一無所獲,警員們急了,從市裡拉來一艘橡皮艇,下水用竹竿探查水底,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被他們發現了一個編織袋。
打開編織袋,一顆慘白色的人頭露了出來,濕漉漉的頭髮往下滴著水,警員們都捏住了鼻子,厭惡的扭過頭去,只有胡蓉戴上橡膠手套拿過人頭辨認。
看守所里的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梅姐的笑容依稀還在耳畔迴響,這才幾天功夫,就身首異處,化作江邊紅顏枯骨。
梅姐是個老鴇,負責甄別看守所里的女犯,把她們介紹給金碧輝煌的人,至於其間有沒有看守所監管人員參與其中還是未知數,胡蓉急著想抓梅姐,就是為了弄清楚這件事,但是對方顯然很警覺,搶先一步下手滅口。
梅姐死了,胡蓉一點也不憐憫,這種人渣死一百次都不足為惜,令她憤怒的是,金碧輝煌的人太過囂張,人命在他們看來竟然是那麼不值錢的玩意,想殺就殺,肆無忌憚,眼裡根本沒有法律,沒有警察。
「你們幾個,繼續搜索。」女探長對幾個手下吩咐道,也不等法醫抵達現場了,直接跳上大切諾基,風馳電掣的開回了刑警大隊。
走進政委辦公室,胡蓉開門見山說:「我要求批捕金碧輝煌的保安部長馬純,他涉嫌一樁謀殺案。」
李政委說:「馬純出事了,昨天晚上被人襲擊,兩隻手都被砍掉了,人也深度昏迷,能不能醒來都是兩說。」
胡蓉說:「那我要求調查金碧輝煌的老闆閻金龍。」
李政委擺擺手:「小胡,這個案子先放一放,上面發話了,金碧輝煌不能隨便動,至少投資考察團下榻在那裡的時候不能動。」
胡蓉說:「難道明知道他們殺人也不能調查么?」
「證據呢?」李政委反問道,「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會批准你擅自行動的。」
「官僚!」胡蓉恨恨丟下一句話,摔門走了。
幾個高土坡忠義堂的小混混偷偷摸摸來到火車站,從計程車上下來卻不敢直接去售票處,先探頭探腦一番,確信沒有人注意他們,才背著行李走過去。
剛走到售票處門口,就被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圍住了,都是熟面孔,為首的正是混這一帶的肖大剛,火車站附近門麵攤點都是他罩的,那些賣情趣用品的小店和洗頭房、髮廊也是他開的,這廝最擅長的就是玩仙人跳坑那些精蟲上腦的外地人,屬於東區地頭蛇之一。
「這不是跟貝小帥玩的幾個小弟么,上哪去啊?」肖大剛皮笑肉不笑,把玩著手裡兩顆健身球,他身邊幾個三四十歲的老混混也都抱著膀子冷笑著,不動聲色的將幾個小傢伙圍了起來。
不遠處治安崗亭里,兩個正在捧著飯盒吃午飯的協警很自覺地轉過臉去,權當沒看見。
「大剛哥,我們想去走親戚。」一個小夥子說。
「急啥,到了你大剛哥的地盤上,還不得坐一會,走,我請你們幾個洗頭。」大剛陰險的笑道。
「不了,急著趕車。」小夥子們有些害怕,肖大剛肯定是收到什麼風聲了,保不齊會把他們幾個交給閻金龍,可是出來的匆忙,什麼傢伙也沒帶,肖大剛等人腰裡卻都是鼓鼓囊囊的,真打起來一點便宜也討不到。
正在彷徨無助之際,出站口的鐵門開了,大批旅客走了出來,人流洶湧而過,遮蓋住了外面的視線,肖大剛的手下們猙獰的笑著,掐住了忠義堂小夥子的脖頸,正要往一邊押,忽然一聲喝問響起:「剛子,我的人也是你能動的?」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出站口外站著三個鐵打一般的漢子,為首正是高土坡老大劉子光,背後兩人是卓老二和貝小帥,三個人如同中流砥柱一般,將人潮分成了兩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