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里的火嗶嗶剝剝的燒著,房間里溫暖舒適,這種高級套房裡配備了微型廚房,博比殿下親自為大家煮了一壺英國式的下午茶,趁著煮茶的空當,他坐在了鬆軟的沙發上,向劉子光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介紹一下您是怎麼知道理查德.索普這個名字的。」
劉子光說:「殿下,事實上我知道一切,包括布雷曼礦業和您的不平等合同。」
驚惶之色在博比眼中稍縱即逝,他起身掃了一眼蜷縮在角落裡的小阿瑟,然後說道:「對不起少陪一下。」
「請便,殿下。」
博比進了卧室,關上門,拉開抽屜檢查一番,東西都在,連擺放的位置和次序也沒變,然後他又打開保險柜,看了看裡面的現鈔和文件,沉思片刻拿了便箋和鉛筆出來,回到客廳中說道:「先生,我不知道您代表的是誰,但是我可以告訴您的是,索普先生和我的合作非常愉快,我的軍隊已經攻克了聖胡安機場,馬上就要挺進聖胡安了,如果您想在這個時候勸我做出一些其他的決定,那我只能說聲抱歉了。」
劉子光意識到博比並不是個腦滿腸肥的傻瓜,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騙住的人,對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開門見山,用鐵一般的事實打擊他的自信和矜持。
「殿下,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觀點,您剛才說您的軍隊,但是據我所知,那支以豐田皮卡和機關槍武裝起來的僱傭軍並不屬於您,他們只忠於福克納上校和他的白人軍官們,或者說他們只忠於金錢,他們甚至不是您的臣民,我很難想像一個國王依靠外國軍隊來統治他的國家,而且這支外國軍隊還是拿別人薪水的。」
果然,聽了劉子光這番話,博比的臉色變了,但他依然強硬道:「我相信索普先生是一位正直的紳士,更相信福克納上校是位值得尊敬的職業軍人,如果您的話說完了,那麼請吧。」
兩人的對話是用英語進行的,從小在香港長大的烏鴉也聽得懂英語,尤其是最後一句,立刻憤然而起:「撲街,你搞咩!」
「冷靜。」劉子光以眼神制止了烏鴉,慢條斯理的說:「殿下,我想一位正直的紳士是不會用每月五萬英鎊來打發一位未來的國王吧,尤其是這位國王的土地上還蘊藏著價值幾千億美元的礦產的時候。」
博比的瞳孔立刻縮小了,此時小廚房裡傳出電熱水壺的嘯叫聲,他起身道:「請稍等,我們的茶水好了。」
沏茶的時候,博比的腦子在迅速轉動著,他吃不準劉子光到底知道些什麼,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話大多數都是可信的,尤其是最後一句,西薩達摩亞的土地上肯定蘊藏著巨大的財富,不是鑽石就是銅礦,反正是國際資本市場上搶手的東西,想到這裡他就豁然開朗了。
「親愛的先生們,來嘗嘗我煮的下午茶,這是我在倫敦留學的時候學的手藝。」博比親自把茶壺端了過來,殷勤的幫客人們倒著茶,還瞥了一眼角落裡的小阿瑟,溫和的說:「阿瑟,去拿些茶點來給先生們。」
小阿瑟拖著滿身傷痕去櫥櫃里拿了一盒曲奇餅過來,恭敬的說:「先生們,請慢用。」
博比很有禮貌的說聲謝謝,拿起盒子請劉子光拿了一塊曲奇,很隨意的問道:「劉先生,我注意到您脖子上的那枚掛墜,好像很有我們西薩達摩亞的特色,請問是馬丁送給您的么?」
「哦,不是,是您的僕人小阿瑟送給我的,為了感激我兩次救了他的命。」劉子光不明白博比怎麼忽然提到這個問題上,但還是如實的回答了問題,在聰明人面前,尤其是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之前,誠實的回答是最好的選擇。
「很道,努力裝出只是因為好奇的樣子,這讓劉子光更加疑惑,但還是摘下來遞給了博比,同時小阿瑟也莫名其妙的看著博比,不知道主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博比翻來覆去的看著這個造型古樸的木質吊墜,似乎陷入了深深地回憶中,半晌他才問道:「阿瑟,這個東西是哪裡來的?」
「是媽媽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小阿瑟怯生生的說。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孩子?」博比的聲音有些顫抖了,眼中似乎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希拉里……」小阿瑟答道,劉子光敏銳的注意到博比眼中的火焰迅速熄滅了。
「這是他們叫她的名字,但是媽媽告訴我,其實她叫帕瑟芬尼。」小阿瑟繼續說道。
博比殿下如遭雷擊,端著茶杯的手都顫抖了,方糖在杯子里嘩啦啦直響,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放下茶杯說:「唔,或許遇到老朋友了,孩子,你媽媽現在哪裡?」
「死了,早就死了,她得了病,治不好的病。」
博比眼神黯淡下去,揮揮手說:「孩子,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和先生們有事情談。」
小阿瑟迴避了,博比喝了口茶,恢復了飽滿的精神,繼續起剛才的話題:「劉先生,你剛才似乎提到很有價值的礦藏,我能知道細節嗎?」
「當然可以,殿下,這是一個初步儲量三十億噸的富鐵礦床,就在我的領地下,對,您不必驚訝,就是我的領地,以前叫伍德莊園,現在已經屬於我了,而且是經過合法的購買手續,有地契和合同,所以,這筆財富應該是屬於殿下和我,以及全體西薩達摩亞人民的,而不是貪婪狡詐的跨國公司商人們。」
「可是……」博比摩挲著茶杯,似乎在籌措用詞,但最後還是很不客氣的指出:「劉先生恕我冒昧,我看不出您和索普先生有任何區別,你們都是有所圖的,而且,僅就實力而言,您恐怕明顯比不上索普先生。」
劉子光哈哈大笑:「殿下,區別很大,相當之大,首先我是在保護我的私有財產不被侵犯,而不是覬覦別人的東西,然後我是西薩達摩亞人民真正的朋友,索普只會僱傭軍隊屠殺您的士兵和人民,而我卻把武器免費贈送給他們,為您武裝起一支由卡耶族人組成的完全效忠於您的軍隊,最後,我想殿下一定知道全世界最有錢的是什麼人吧,不是美國人,更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國人,所以實力方面您完全不用擔心。」
博比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一幅畫面,中國太太團在倫敦街頭掃貨的場景,什麼路易威登愛馬仕,統統一掃而光,根本連價格都不問,中國的留學生,買房子和跑車都用現金支付,從不貸款,唯一能和他們匹敵的,恐怕只有那幫石油王子了。
「您說的很對,但是我需要考慮,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對么?」博比還是沒有把話說死,都不是好事,最絕妙的辦法就是遊走於兩家甚至多家之間,爭取最大的利益。
「當然,您確實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了,好了,我們該告辭了,順便說一下,小阿瑟是個好孩子,我希望殿下以後不要再打他。」
博比眉頭一挑,挑釁似的說:「這是我們合作的條件之一么?」
劉子光注視著博比的眼睛,沉默了幾秒鐘,答道:「是的,我確定。」
沒想到的是,博比竟然伸出了手:「先生,你才是真正的紳士,我會認真考慮和您的合作的。」
劉子光明白,博比這回是真的動心了。
他們告辭之後,博比立刻拿起了電話找來了自己的私人醫生,為小阿瑟敷了葯,還抽了一點血,然後殿下自己也抽了一管血液交給醫生帶走。
做完這些事情,已經是深夜時分,博比殿下披上了睡袍,端著一杯香濃的咖啡來到小阿瑟床前,端詳著他的小臉,看了許久才回到房間,對著鏡子獃獃的看著自己蒼老的容顏。
鏡子中的博比殿下留著絡腮鬍子,形容憔悴,萎靡不振,還有大肚腩和眼袋,但這張臉卻在慢慢的變化,漸漸地消瘦、英挺起來,鬍子不見了,肚腩沒有了,睡袍也變成了意氣風發的筆挺軍服。
那是十年前,博比剛從英國留學回來,年輕的他不喜歡王宮的氛圍,而是選擇住在歐洲人開的聖胡安大酒店,一位名叫帕瑟芬尼的舞女吸引了他,年輕的王子和美麗的女郎墜入愛河,一發不可收拾。
國王知道了這件事情,卻並沒有指責兒子,而是一紙命令將他送往法國聖西爾軍校學習進修,當博比兩個月後從法國偷跑回來的時候,帕瑟芬尼已經不見了,兩人拍的那些照片也全都付之一炬,博比發瘋一樣滿世界尋找心愛的女人,但在國王的嚴令下,沒有人敢幫他,勢單力孤的王子最終只能選擇了妥協,在繼承權面前,他毫無抵抗能力。
時隔十年,當年他送給帕瑟芬尼的吊墜重現人間,要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飾物,而是用珍貴的綠檀木雕刻成的王族身份象徵,絕非一般人可以仿造和佩戴的,所以當博比看到劉子光脖子上戴著這東西時,立刻岔開話題詢問起來歷,沒成想竟然牽出這一段往事來,真讓他百感交集。
這些年來,博比身為王儲,卻放浪形骸,自暴自棄,以至於近四十歲的人還沒有子嗣,此刻忽然跳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怎能不讓他心亂如麻。
當然,為了穩妥起見,親子鑒定是必須要做的,博比打定主意,如果小阿瑟真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那就在合作的事情上把天平向劉子光那邊稍微傾斜一下,因為他注意到,這個慈悲心腸的亞洲人似乎也很關心小阿瑟,自己可以在這上面做些文章。
畢竟他不單單是一位父親,更是一位未來的國王,不可能感情用事而忽略了國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