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和白娜坐在房間里談起了南泰縣的發展形勢,陳汝寧的暴死確實給工業園項目帶來了極大的不確定因素,雖然陳家外有強援,內有強大資金支持,但全靠陳汝寧一個人獨立支撐,他死後,這個龐大的企業帝國很可能轟然倒塌。
「陳玄武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花花公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玄武集團落到他手裡,距離垮台就不遠了,所以我很擔心,工業園項目會擱淺,到時候可就把農民給坑苦了。」周文的語氣有些沉重。
白娜寬慰他:「那也不關你的事啊,這都是不可抗力因素。」
「大多數人是不看原因,只看結果的,現在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們一再阻止我參與工業園項目了,即使陳汝寧不死,這個項目遲早也要擱淺的。」
「為什麼這麼說?」白娜睜大了好奇的眼睛。
周文淡淡一笑:「在黨校結交了一些朋友,學了不少東西,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以前的我太幼稚了,政治上很不成熟。」
白娜將頭深深埋在周文懷裡:「我就喜歡不成熟的你,如果你是那種很有城府的官僚,我才不搭理你呢。」
忽然白娜抬起頭:「什麼在動?」
周文掏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按下接聽鍵走向了窗口:「曉靜,我快到了,火車晚點,不用去接,我打個車就回去了,就這樣,掛了。」
回過頭,白娜一臉的幽怨。
「我該回去了。」周文的聲音有些苦澀。
「嗯」白娜低頭收拾文件。
周文提起行李,逃也似的離開了招待所,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白娜心底彷彿被戳了一下般痛苦,她哀嘆一聲,開始收拾行李,報道完成了,周文也見到了,她已經沒有理由繼續留在江北市了。
周文戀戀不捨的離開了招待所,打了輛計程車回家,一進家門就發覺不對勁,家裡怎麼冷冷清清的,桌上空蕩蕩的沒有飯菜,劉曉靜打扮停當,看到老公回來就說:「走,下館子去。」
「在家吃不挺好的么,博睿呢?」
「去奶奶家了,今天是我們單位領導請客,這個面子你可得給。」劉曉靜不由分說拉起周文就走。
接風宴就擺在小區附近的一家酒店,劉曉靜所在單位的副局長兩口子做東宴請周文,席間不經意的提到想在南泰縣買些房子做投資的事情,周文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好不容易吃完這頓飯,回到家後,劉曉靜甩了臉色給他看,周文也不含糊,兩人當場吵了一架。
回家的第一個晚上,周文是在沙發上睡的。
衛總的葬禮終於結束了,但是紅旗廠的復興之路依舊艱難漫長,王總退休了,衛總不在了,廠里缺少有威信有幹勁的帶頭人,股權也不明晰,雖說胡市長宣布重組終止,但畢竟上面沒有下紅頭文件,玄武集團並未真正退出紅旗廠,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在等著他們。
現在工人們每天加班加點的奮力苦幹,完全靠的就是一股精神,被衛總犧牲所激發出來的幹勁,但是等這股勁頭過去,各種問題就會浮出水面,資金和原料的短缺,利益分配不均衡,都會影響到紅旗廠的發展。
好在有陸天明,這個深明大義的共產黨員做出了一個英明而又膽大的決定,向有關部門提出晨光廠和紅旗廠合併的想法,強強聯合,剝離不良資產,盤活優質資產,組成新的企業。
當然這些都不是眼前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過年。
高土坡拆遷工程完工之後,至誠集團的發展進入了穩定發展期,著眼點已經不僅僅是國內市場了,集團下屬的海外建築公司在西非取得了大量的訂單,日進斗金,公司良性運轉,按部就班,已經不需要李紈時時刻刻盯著了。
春節來臨之際,李紈帶著小誠回首都過年,順帶著把衛子芊也一併帶去了,母親去世後,衛子芊的精神一度崩潰,葬禮時雖然表現的很堅強,但心裡的傷痛卻並未排解出來,李紈帶她回京,就是想治療她的心病。
在機場送別了李紈和衛子芊,劉子光心情有些寂寥,回到停車場取車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風中。
李建國身穿一件軍綠色的5風衣,背著行囊正看著自己。
「警惕性下降了很多哦,我已經跟了你一段時間了。」李建國微笑著走過來,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終於回來了,難道說你已經厭倦了漂泊?」劉子光說。
「是啊,在外面混了那麼久,有些想家了。」李建國打開汽車後備箱,把行囊丟了進去,坐進副駕駛位置。
汽車在機場高速上行駛著,李建國嘴裡叼著煙,眯著眼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忽然說:「西薩達摩亞有變故。」
「小阿瑟怎麼了?」劉子光急忙問道。
「他不會有事,我說的是政府更迭,馬丁的臨時政府任期已經到了,現在國內有好幾股政治勢力都在角逐首相位置,你知道,馬丁太年輕了,在政治上很幼稚,和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傢伙斗,他贏不了。」
「是誰?」
「何塞先生,原駐中國大使,現任外交副大臣,他回國之後組建了一個政黨,把西薩達摩亞的精英人士都網羅了進去,你知道,這個國家的命脈總是把持在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們手中的,馬丁只不過是卡耶族的代言人而已,他代表的是原始的卡耶部落的利益,戰爭時期或許會佔據優勢地位,但在和平時期,那些泥腿子出身,連拉丁字母都認不全的傢伙們怎麼和留學歐美的精英們抗衡?」
「這麼說馬丁大選必敗了。」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李建國吐出一口煙,意味深長的說:「我來之前,馬丁說了一句話,他說不怕大選失敗,因為他手裡有兵。」
劉子光倒吸一口涼氣:「幼稚,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是啊,當初庫巴手裡也有兵,還不是一樣下台,何況現在國內有礦藏,有各方面的投資,誰也不想再亂。」
「所以你就回來了?」
「我是渴望戎馬倥傯的生活,但我不是僱傭兵,不是給錢就殺人的,所以我選擇退出。」李建國淡淡的說。
劉子光腦子裡轟的一聲,西薩達摩亞的亂局早在他預料之中,但是亂的這麼快是他沒有想到的,馬丁年紀輕資歷淺,完全靠的是機緣巧合才當上首相,手底下一幫幹將全部是沒文化的粗人,只知道舞刀弄槍打天下,搞公關,拉選票,他們完全不是那幫精英的對手。
更可怕的是,馬丁的競爭對手是何塞,何塞是外交世家,本人曾留學中國和古巴,更有著長期出任駐中國大使的經歷,然濡目染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那是肯定的,深諳厚黑之道,更兼長袖善舞之能。
本來劉子光給馬丁出的主意是釜底抽薪,明升暗降,把馬丁調回國內擔任外交副大臣的虛職,如果不老實的話,就辦他一個貪污腐敗的罪名關起來,哪知道何塞回去之後,竟然鹹魚翻生,不但坐穩了位子,還聯合了一幫人組建了政黨,隱隱和首相分庭抗禮,要說這裡面沒有其他勢力的支持,劉子光根本不信。
「不管那些,回來就好,把兄弟們叫上,喝酒去!」
隨著李建國的歸來,昔日的高土坡四大天王重又聚首,當年的高土坡棚戶區已經變成高樓大廈,夜市大排檔一條街也不復存在了,但是地地道道依然還在,只不過早已換了人做。
大家的事業上了台階之後,燒烤攤子就盤給了一個下崗工人,東家換了,招牌沒換,依然是地地道道四個大字,嚴寒的天氣里,在棚子下支一個汽油桶改裝的大火爐,裡面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兩隻肥羊掛在鉤子上,任由客人們挑選,不過年關臨近,這種半露天的攤子生意不是很好,只有零散兩桌客人。
一輛加長悍馬停在了路邊,幾個漢子走了過來,老闆殷勤的迎了上去:「幾位吃點什麼,喲,這不是卓二哥么!」
在往後看,更加驚詫:「劉哥也來了,建國哥,疤哥,小貝哥。」
老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北道上成名人物來了這麼多,小小的燒烤攤子蓬蓽生輝。
「肉串、筋、球、腰子,有多少上多少,回頭一塊算賬。」如今卓力已經是成功人物了,頭皮颳得鋥亮,肚子微微腆起,露出金光閃閃的皮帶扣。
老闆答應一聲,回頭又問道:「要什麼酒?」
「自己帶了,內蒙馬奶酒。」卓力揚了揚手中的酒瓶子,招呼兄弟們坐下。
大家紛紛落座,疤子拿出中華來發了一圈,在座的他年齡最大,正要說兩句,旁邊一桌的年輕人湊了過來,沖劉子光喊了一聲:「劉老師。」
劉子光笑了:「袁偉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有兩個月了,我退伍了,現在等著分配工作呢,這是我幾個戰友。」袁偉向老大們介紹著自己那一桌的客人,小兄弟們誠惶誠恐,起身致意。
「過來坐吧,湊個熱鬧。」李建國說。
就這樣推杯換盞喝了大半個鐘頭,玄子和孟黑子也趕了過來,於是添酒回燈重開宴,又要了一箱二鍋頭繼續開整,大家談到了這些年的發展,都感慨萬千,兄弟們好歹都混出了名堂,尤其是起點較低的卓力,現在已經是商界成功人士,還找了個師大的女碩士當老婆,過了年就結婚,可謂風生水起。
「光子,你啥時候結婚啊,也老大不小了。」疤子說道,眾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