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稍微提前些離開了會場。
這場圓桌會議是上午的最後一場。結束之後,參會嘉賓們就會去旁邊的餐廳就餐。散會時難免遇到熟人,被問起近況還真不好答話,小河索性提前避開。她準備在附近找個餐廳一個人安靜地吃午飯,補充好能量下午回會場繼續聽論壇。
這個迴避尷尬場面的決定,卻讓小河獲得了一線先機。
剛剛下到大堂,小河就聽到喧鬧聲,往酒店大門外看,人群熙然,正推搡著要湧入酒店。鬧事者被酒店的安保人擋在了門外,群情激奮,氣勢洶洶,眼見已經要動起手。
小河心裡一驚:難道是佳品智能的人?
她向酒店外看去,鬧事者們已經在酒店門口架起了大橫幅—「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於時,還我血汗錢」、「世紀資本、資本惡魔」。
果然是因佳品智能而來,目標正是於時和世紀資本。
小河急忙返回會場,一眼看到唐若正坐在會場一邊,忙著跟記者核對訪談問題清單。
唐若剛才明明也離開過,不可能沒看到酒店門口的騷亂,返回會場時卻是無事發生的模樣一現在這節骨眼兒上,又是這麼不同尋常的場合,若是淌進佳品智能這灘渾水,極可能在這麼多大佬面前失了風度,影響前程。看來善於趨利避害的唐若是打算與佳品智能劃清楚界限,穩坐於會場中,靜觀其變。
小河看得明白,但眼下沒心思計較這些,她快步跑到會場的最後一排,揮手引起於時的注意後,又舉起手機示意他看信息。她在返回會場的途中已經給於時發了信息,說明場外的情況。
只見於時眉頭輕皺。這其中的利弊很明顯,如果會議結束之前不解決,讓參會的嘉賓和媒體目睹騷亂現場,後果相當不堪。
小河很快收到於時的回復:「你處理。我會拖長時間。」他將危機的解決完全託付給了小河。
小河收到信息,回一個單字:「好。」
小河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往酒店門口走,她得站出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走到酒店門外,小河站定,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三個響指,邁開大步走向鬧事者。
首先需要吸引鬧事者們的注意。
小河觀察了一下酒店門口的環境,鬧事者們聚集的位置旁邊恰好有個小花壇,小河敏捷地跳上小花壇,站穩。
「我是世紀資本的江小河。」聲音不高,但有力度。
鬧事者們聽到聲音,回頭看到了站在花壇上的一個短髮瘦小的姑娘。
小河知道現在鬧事者們眼裡的她,只是一個瘦瘦小小,穿著黑色毛衣的普通路人,毫無說服力。
她需要儘快獲得身份認可,穩住場面。不少鬧事者舉起手機,將鏡頭對準小河。
小河一臉坦然,並不畏懼鏡頭,提高音量,「如果大家是為了佳品智能的事情而來,那我就是代表,跟我說吧。」
「你誰啊?不認識你!」「我們找於時!」
「叫於時出來!還錢!」
人群中叫囂得最厲害的一個男人,小河覺得眼熟。突破點就是他!她指著那人,「我認識你,你是佳品智能市場營銷部的,對不對?」
但凡是工作中接觸到的人,小河都會留心記住他們的特點和職位。
那人的眼神略有躲閃,但身邊站著這麼多同事,無法否認,只好點點頭。
「好,那你告訴大家,我是不是世紀資本的人?是不是常常到佳品找張宏達談事情?」
在眾人環視之下,那人又只得點頭,「是。」
這下發泄總算找到了出口,眾人將目光聚焦在小河身上,憤怒的、哀怨的、不懷好意的……儘管被這些不善的目光注視著,她還是順利取得了身份認可,下一步是獲取情感上的認同。
江小河環視一周,表情溫和下來,放緩了語氣,「跟你們一樣,我在過去一個月中過得很痛苦……」
這番煽情的開場白,讓下面稍稍安靜下來。
「在場誰是佳品智能的員工,能不能舉個手?」
三分之二左右的人舉起手來,都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小河迅速判斷出下一步——將這些佳品智能的員工爭取為同盟。
「我也曾是佳品的一員。我幫佳品融資,幫張總梳理公司財務,幫他去找更便宜的倉庫……現在,張總不在了,但是佳品已經是刻在你我每個人身上的一道烙印。無論這烙印是好是壞,都是我們人生的一部分。」
小河說到此,確實有些動情,「在場的佳品夥伴們,你們好好想一想,過往大家在佳品的每一天,你們有沒有得到過成長?有沒有人生收穫?有沒有開懷大笑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問問大家,張宏達願意看到你們這樣把大家曾經共同為之奮鬥過的佳品智能的招牌徹底砸爛再踹上一腳嗎?!我們都還那麼年輕,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無用的圍攻和口水戰上,不如儘快找到新工作,開始新生活!這才是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見下面的幾位年輕人表情明顯有些動容,小河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分化策略略見成效,於是板起臉,換上了嚴肅的語氣。
「餘下的各位的都是供應商吧?我明白大家做生意的不易,所以我尊敬每一位創業者、企業家。但是,經商首先要讀法懂法!一家企業倒了,如何償付,是有規矩、有法律的,大家都是生意人,難道連這都不明白嗎?」
通過聽完這段話的表情和反應,小河判斷出哪些人是供應商,將目光投往他們的方向,繼續發言。
「我告訴在場的各位,清算組已經在成立中,賬目自然會公開透明給每一個人。破產公告馬上會刊發出來,會有會計事務所做清算核算的,各位的欠賬該
如何清償,自然有法規保護。」
這些話說得有理有據,眼見著大家情緒逐漸平息下來。
「別說這些沒用的!」下面一個陌生的肥頭大耳突然挑釁地高聲叫道,「佳品智能欠了我們的錢,我今天就要拿回來這些錢!張宏達死了,就你們股東還!」這胖子手舉著一張紙揮著往前擠。
在場的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個大塊頭吸引了,事態驟然有了變數。
小河接過他手中的紙,赫然是一份張宏達簽名的文件,並蓋有佳品智能的紅章。
小河仔細打量簽名,眉頭微皺,不慌不忙地打開手機上一條視頻,反覆比對。她的表情由陰轉晴,馬上又再轉陰,狠狠瞪了那挑事兒的人一眼。死胖子你栽在我手上了。
「簽名是偽造的!」小河手一揮,將文件和手機展示給人群,「這是銀行需要做用戶驗證的時候,我幫助張總拍攝的親筆簽名視頻。」
離得近的人可以看到,視頻上正是張宏達在親自簽字,簽下的字跡與文件上的明顯不同。
來人顯然沒想到小河手裡會有這般鐵證,頓時懵了。
「你!偽造簽名!欺騙大家!」小河用食指直指胖子,眼睛緊盯著他,彷彿要射出鋼針。
整個局面瞬間扭轉,小河成功將鬧事者們分為三種陣營——員工、合作夥伴、攪局鬧事的人。
員工和合作夥伴都是來解決問題而不是來鬧事,只有攪局者才會想將事情鬧大。這個浮出水面的攪局者見眾人態度已轉變,知道大勢已去,不敢再囂張,灰溜溜地擠出人群。
矛盾成功轉移,小河繼續煽情,「世紀資本的合伙人於時正在裡面開一個很重要的會,不能親自出來見大家。但是,眼見著年底了,他知道大家要返鄉過節,特意通知我給每位佳品員工一千元路費,他個人自掏腰包。麻煩大家跟著我,往這邊走!」
說著她跳下花壇,引領眾人往酒店旁邊的小衚衕里走。會議很快就會結束,她必須讓這群人儘快從酒店門口離開。
佳品的員工有些意外,旋即互相看看,眼裡還有些猶豫。
小河加大嗓門兒再強調,「我最後說一次,如果現在不過來,一分錢拿不到。大傢伙散了吧,新的工作和美好前程都在等著大家!」
說完,小河走向酒店旁邊的小衚衕,她在心裡賭的是「從眾心理」,只要有少數人跟她走,其他人也會按捺不住。
果然,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在場的人很快權衡出了利弊,原本想要大喊「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的不滿逐漸平息;「為什麼是我遇到這種不公平」的憤怒與抱怨也被壓抑了下來。
被欠款的供應商們悉數離開,佳品智能的員工也大多數隨著小河走了。剩下幾個有心鬧事的人還想賴著不走,但這場圍攻已成殘局,就算強留下來也掀不起浪花,還沒有任何好處,徘徊一番也就逐漸散去。
小河成功把人們從酒店門口引開,帶到了旁邊的小衚衕里,給這些佳品智能的
員工一一做了登記,現場給他們每人轉賬一千元,還特意說明沒到現場的員工也會收到電話,於時會安排轉賬,讓大家代為轉告。如此一番操作,體貼周到,進退有據,讓在場眾人暖了心,不滿和疑慮也就逐漸消散,陸續離開了。直到最後一個人也走掉,小河才感到雙腿有些發軟,向來寡言少語的自己居然在眾人面前講了這麼多話,她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小河扶著衚衕的磚牆,緩了半晌,發現背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待到稍稍恢復些,卻見到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那雙銀色漆皮的高跟鞋,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小河抬頭,是謝琳慧。
剛剛,謝琳慧一從台上下來,就有人遞消息告訴她佳品智能的員工來鬧事了,為了第一時間搶到熱點,謝琳慧匆匆離開會場,正好趕上小河那一番條理清晰、連敲帶打又煽情的講話。這小個子姑娘,面對著眾人的詰問質疑,智慧又勇敢地化解了一場可能給世紀資本帶來惡劣影響的公關危機,這勇氣似曾相識,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可惜啊,這姑娘恐怕再也做不了投資人了。自己的那系列文章,殺傷力之強甚至超過她的預期。
她想到年輕時的自己,就也想到了年輕時與周維渡過的快樂時光,當時自己婚後一意孤行打掉孩子去國外留學,又在國外與美國帥哥發生一時風流,自以為找到真愛,執意與周維離婚……雖然自責,但她更埋怨周維對自己一貫寡淡、相敬如賓的態度。她渴望浪漫的氛圍、炙熱的情感,但是這些周維都給不了,亦或是不願意給。
她甚至不知道周維到底有沒有愛過她,往事歷歷在目,而今卻已物是人非,她與他的關係與其他熟人並無二致。今日論壇上的他雙眸依舊閃亮,笑容依舊淡而溫潤,但這溫潤在她看來卻那麼充滿男性的吸引。
收起對周維的愛恨交織,看一眼扶著磚牆搖搖欲跌的江小河,謝琳慧心裡一瞬間升起女人之間才會有的欣賞和憐惜,開口問:「你沒事吧?」
小河愣了一下,不知這謝琳慧又有什麼企圖,冷下臉,一聲不吭。小河不等謝琳慧再說什麼,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小跑著匆匆趕回會場。這女人既聰明又狡詐,惹不起總躲得起。
看著小河年輕倔強的背影,謝琳慧苦笑一聲,罷了,既是不同立場,就已無法再做朋友。只是年輕人還不懂得,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自然,也沒有永遠的隊友。
除了謝琳慧,還有一個人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周維。
周維有事提前離開會場,剛出門,就見人群圍著江小河呼喝著,江小河獨自一人應對眾人的呼喝,在高聲講著什麼。向來喜靜又從不湊熱鬧的周維低頭避開這喧鬧,坐進車裡吩咐司機駛離,掉頭時卻在後視鏡中發現事情風向有了變化,只見一眾人隨著這小姑娘往酒店旁的小巷子走去,周維起了好奇心,讓司機跟過去,在車內一直遠觀著小河化解危機的後半程,直待到人群三三兩兩散開。
周維不由得對這短髮女生心生讚賞,還叫得出她的名字—江小河,世紀資本的江小河。
事實上,他對小河的履歷有些了解,他的電子郵箱裡面有HR轉來的江小河的簡歷。HR的轉發卻並非推薦,只是向副總裁周維揶揄江小河太自不量力,給元申集團造成這麼大損失,居然還敢投遞簡歷應聘云云。
周維當時猜江小河是為了深入「虎穴」調查佳品智能的真相。
今天雖然對這個女生心生讚賞,或是有些好奇,但對於是否給她這個「機會」,周維仍有矛盾。
小河回到酒店門口,秩序已經恢復,彷彿剛剛的騷亂根本沒發生過。眾位滿面紅光的資本大佬正魚貫而出。
好險!
返回大堂,於時急急迎了上來,他領著小河避開眾人,低聲而又格外加重語氣說:「謝謝!」
她輕輕舒了口氣,淡淡地回道:「我跟他們說,你要自掏腰包,給佳品的員工每人一千塊返鄉過春節的路費。我今天已經付了一些……」
於時想到今天小河出面解圍,又想到她近日來受的委屈,語氣緩和不少,「小河,佳品智能的事情其實是張宏達咎由自取,公司搞成這個樣子,我讓他回購世紀資本的全部投資款,才能避免我們的損失。他自己是死是活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站不起來的人,我幫不了。」
「是你安排唐若瞞著我將資金轉出。」小河口吻是穩穩的陳述句,卻不是疑問句。
「沒錯,因為你跟張宏達太熟悉,你又容易意氣用事,所以唐若比你更合適。」就是這樣的「安排」,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機,於時一股腦兒地輕描淡寫道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小河在高度緊張和疲累之後,內心反而一片平靜,彷彿一切與己無關。
人說憂傷有幾個階段,否認、憤怒、協商、消極和接受,小河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最後一個階段,接受。但是,這階段卻並非循環,一切都回不到最初了。
於時滿意小河的平靜,這才是正確的表現。倒是今天發生的這一幕讓他知道不能掉以輕心,本不打算再與泥潭裡的佳品智能有半點兒瓜葛,此時對於世紀資本來說,最好的善後就是直接進入破產清算程序,法院進入,依法辦理,搞個一兩年,公事公辦。
難道佳品智能這家公司就像於時輕描淡寫提及的那樣,破產了?消失了?小河在今天這些「圍攻」的員工中看到了窘迫、無助,那些似曾相識的面孔,更堅定了她要說服救佳品智能的這個決定。
心裡考慮著,小河再次把目光投向身邊雲淡風輕的於時,「於時,……」
小河正要向於時開口,於時卻抬手打斷了她,看了眼時間:「我接下來在五道口還有個會,我現在就得過去」。
於時走出幾步,轉身丟一句,「你聽完論壇就去五道口,等我會議結束電話你。」
他是慣來發號施令的於時。
幾小時之後,已被夜幕覆蓋的五道口霓虹漫天,下班高峰的車輛喧囂熱鬧,提前趕到的小河在路邊靜靜地看著車來車往發著呆。她沒等太久,於時如約而來。
不知道是不是開完了會進入私人時間的緣故,於時整個人柔和了很多,輕聲詢問小河想吃什麼。小河滿腦子是佳品智能的事情,這才想起來五道口這樣的地方,不提前訂位,哪裡還會有餐館的空位等著他們去?
兩人轉了一圈果然到處爆滿,於時看著仍有心事的小河,「我有個好去處。」於時說的好去處,就是清華園。
一路上於時跟小河說起自己在清華讀本科時的種種青春往事。太多的回憶都留在清華園裡,他早就想找機會來回味那段青春飛揚的時光。今天的會議地點在五道口,又剛好約了小河。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最合適的日子。
小河看著於時神采飛揚的樣子,一時間也有些恍然,懷念起自己雖非名校但同樣青春洋溢的大學時光。
偌大的清華園被他們逛得差不多了,時間也接近深夜,這才想起還沒吃東西。小河想著以前跟於時滿中國跑項目時,也時常會為了工作廢寢忘食,如今卻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毫無芥蒂地相處是什麼時候了,一切恍然昨日。
都這個點了,能吃什麼呢?
於時環顧著夜色中的校園,又看看時間,笑著說了句,「跟我來。」
這段時間以來,於時真的少有如此放鬆的表情,想必是因為在他熟悉的清華園裡,確實有他寄託的情懷。
小河心裡還壓著石頭,卻也找不到機會表達,只得跟著於時走到清華園的西門外,稍走幾步,就見路邊有家煎餅店還亮著燈。
「還沒打烊!」於時興奮地奔過去,小河連忙跟上。
很快,飢腸轆轆的兩人嘴裡都塞滿了噴香的煎餅。在店裡角落的位子坐下,於時一邊感嘆這麼多年味道沒有變,一邊又說起當年讀書時深夜出來吃煎餅的趣事。
「這家老店原來在照瀾院附近,有一陣兒我每天從圖書館看完書就去他家買煎餅。綠豆面兒加肘子加牛肉,那味兒真是絕了!」這會兒的於時,一點金融精英、高端人才的姿態都沒有了,眼裡的神情彷彿就像個還未走出校園的大男孩,「我覺得剛剛的煎餅店老闆認出了我。」
小河悶著頭啃煎餅,一聲不吭。她覺出於時一直在看自己。
她下意識抬起袖子擦擦臉,再一抬頭,於時一臉「鄙視」地伸過手來,「芝麻都吃到臉上了!」說著在小河臉上輕輕擦了一下,一粒白白胖胖的芝麻停在於時的指尖。
小河避開於時柔和的眼神,聲線卻不由得松下來,甚至帶一絲懇求的語氣,「難道佳品智能只能走清算這一條路嗎?」
於時輕輕搓掉一直粘在指尖的那粒芝麻,收回柔和,沒有回答。他平時的氣場又回來了,氣氛頓時壓抑起來。
於時吃完煎餅,再次開口,「江小河,你知不知道你在多管閑事?佳品智能走到這一步,該有的結局避免不了。」
小河被於時強大的氣場震懾著,公事公辦的態度,讓她抿緊雙唇,不想多言語一聲。剛才那個情懷滿滿的大男孩現在在於時身上一絲蹤跡都找不到。
「走吧!不早了,送你回家。」於時自顧自起身,越過她向店外走去。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幾步路,於時忽然轉過身,撫住小河的雙肩,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彷彿想要看到她的心底,「江小河,今天你站出來,是為了我嗎?」小河默不作聲,低頭別過一邊。
於時放下雙臂,他會再問小河的。
一天落幕。
陶傑在《殺鵪鶉的少女》中說:當你老了,回顧一生,就會發覺:什麼時候出國讀書,什麼時候決定做第一份職業、何時選定了對象而戀愛、什麼時候結婚,其實都是命運的巨變。只是當時站在三岔路口,眼見風雲千檣,你作出選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當時還以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