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自己家車庫,才想起石天冬的行李還在她車上。一時心中有些猶豫,被柳青捅破那層紙後,她還如何自欺欺人地去面對石天冬?反而是石天冬的電話找上來,「你還在忙嗎?」
明玉忙道:「不,剛結束。你在哪裡?我把行李給你送去。」邊說,邊倒車出來,開岀小區。
石天冬報了他單身公寓的地址,很市中心,與明玉在同一個區。明玉過去,就已經看到石天冬等在大樓下面,明玉沒下車,打開後備廂,讓石天冬自己取行李。石天冬取了行李到車前,一看見明玉,笑道:「她們都說你愛血拚,哈……咦,眼睛?」
明玉勉強笑笑:「挨批了。你們晚上又聚會?」
「周末。」石天冬從褲兜里摸岀兩張光碟,「我去西藏和大興安嶺兩地拍的錄像,給你當清心明目的眼藥水用。最好電腦上放,拿到電視上像素就不夠了。不上去坐坐嗎?火氣說出來就好。」
明玉愣愣看著石天冬心想:我委屈嗎?我哪兒委屈了?他對我多好,我對他一直陰陽怪氣他才委屈呢。
石天冬看明玉表情怪異,還以為她在哪兒受了天大委屈來,忍不住就伸手自作主張打開車門,大手大腳把明玉拖出來,「你幫我看著行李,我給你停車去,你可千萬別跑,箱子里貴重物品多。」
明玉有點順從地身不由己地被拖出來,看著石天冬把車開走,忍不住一屁股坐在石天冬的大行李箱上,用異常理性的思維考慮:首先,得弄清楚到底有沒有委屈,哭什麼哭;其次,回頭得做個詳細分析,石天冬這個人究竟適不適合未來幾十年的生活;最後,對柳青應該徹底放棄所有綺念。
等會兒石天冬回來,手上拖一個,肩上扛一個地帶明玉坐電梯上樓,不要明玉伸手幫忙。明玉心裡分析,石天冬愛護婦女兒童,是個有良心的大男人。可又想,萬一是裝的呢?然後再想,她還能看不出石天冬是不是裝出來?隨後就暗罵自己了,石天冬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還不是早就清楚,又患得患失地觀察個什麼?她到底想拿石天冬怎麼樣?這不太欺負石天冬了嗎?
石天冬不知道明玉想什麼,還以為她真是挨批挨得情緒低落,就沒煩她,一直等到打開門進屋,才道:「你看來從小是個三好生,不大挨批,只會批人。換作是我,身經百戰,早疲了。你坐這兒,我剛買的好茶,泡給你。」
明玉沒坐,因為椅子上都是灰。就站著看了看,見差不多二三十平方米的樣子,很簡單的基本生活用品,沒什麼多餘傢具,看上去並不擁擠。最顯眼的是一台巨大雙門冰箱,充分體現石天冬愛吃的本性。還有一排靠牆書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書和碟片,顯得石天冬挺有文化的樣子。地上還滾著一隻籃球,兩隻啞鈴,一輛色彩鮮艷的自行車,還有一地的灰。她這人最潔癖,見了就挽起袖子道:「我擦桌子你擦地,給我抹布。」
石天冬又驚,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會來,你坐旁邊看著,怎麼好意思要你做事。」
「你不是說我從小三好生嗎?我從小最會這些,你聽我指揮……」明玉反客為主,指揮石天冬做這做那,自己也是有條不紊地從上往下擦拭,「……還有啊,你以後岀遠門前拿透明膠把門窗縫隙都封死,有些沒法封的用紙條塞住,舉手之勞,回家時候就不用累了。」
石天冬有些大大咧咧,只能都聽明玉差遣,雖然被差得陀螺似的亂轉,可心裡異常甜蜜,一邊做事一邊兩隻眼睛有一眼沒一眼地凈看明玉了。明玉也感覺到身後兩道光束亂晃,只好厚著臉皮置之不理。她心裡內疚自己在柳青面前的委屈,覺得好像是欺負了石天冬一般,想要幫石天冬做事來補償。
房子很小,兩個人下手,清理工作很快結束。明玉占著料理台洗抹布,石天冬在洗手間快手洗了自己的出來,趴旁邊看著,見明玉一縷頭髮汗津津地黏眼角上,忍不住就出手幫她撩開。明玉大驚,身體幾乎四十五度角後仰,避開石天冬已經碰到她臉上的手,石天冬見此大窘,不由把手背到身後,看著明玉解釋:「我……我看你眼角頭髮不舒服,沒……沒別的意思。」
明玉見這五大三粗的人幼兒園孩子似的背著手,又是害羞又是想笑,硬憋著強裝正經:「不早,我走了。勞動很快樂,我現在沒情緒了。給我拿一下包,那邊。」
石天冬依依不捨,「別說走就走嘛,我給你做個消夜,你想吃什麼?冰箱來看看。」說著拉開冰箱,「我看你喜歡吃大魚大肉……」
明玉有意刁難:「我要吃蟹粉獅子頭,別告訴我沒料。」
石天冬得意地笑,取出大小兩包原料,放進微波爐解凍,又拿出雞蛋和幾瓶調料,擺開架勢上手。明玉看著好笑,這人還真是吃貨,一回來衛生沒打掃,倒是把冰箱先充實了。看他認真的樣子,明玉忽然覺得他挺可愛,就坐一邊拿石天冬的寶貝相機擺弄,抓拍石天冬的動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她依然還是在心裡分析,她為什麼答應留下來吃夜宵,為什麼還挺高興地看著,這算不算戀愛?可這不是尋常說的戀愛中人的天雷勾地火,她心頭唯一感覺的只是充實和愉悅,還有實實在在的安心。
石天冬動作很快,好像只有眨眼的時間,他就拿出一盤濃香四溢的蟹粉獅子頭,又微波爐加熱岀一碟雪白的速凍小饅頭。兩人吃獅子頭,饅頭蘸湯汁也全部吃了,吃得盤子差點不用清洗。吃完,石天冬笑明玉:「你真能吃,比我還多吃兩個饅頭。明天晚飯你再來好嗎,我做別的給你吃,肯定比『食不厭精』做得好。」
明玉心說,天哪,八個小饅頭,她難道吃了五個?又看石天冬一臉求著她明天來吃飯的模樣,她索性單刀直入問個明白:「你幹嗎對我這麼好?」
石天冬被問得一愣,道:「我哪知道,人家唐伯虎三笑,你跟我一笑我就喜歡上你,喜歡看見你。可你剛說的話太不友好,你總喜歡冷不丁跟我耍一下大牌,好像怕我不知道你是誰似的。其實你那麼精明又不會不知道我想幹嗎,這麼問不是傷和氣嗎?我朋友們都說你沒架子,脾氣好,其實你這人油鹽不進,不曉得多難接近,好在我臉皮厚。可你也不能老打擊我。」
明玉真沒想到石天冬這麼直說,「知道我油鹽不進,你還說那麼直,不怕打擊我?」
「你有時架子大,可氣量也大,我不擔心你會誤解我。這下天真不早了,你明天還得上班,走吧,我送你。」
「咦,你以為我氣量大你就可以胡說?」明玉不由白了石天冬一眼,可一看到石天冬怪怪地沖著她笑,忽然想到自己很過分,這一言一行都是在昭示什麼啊,忙尷尬一笑往門口走。石天冬笑著跟上,取鑰匙開門。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以為手長腳長地越過明玉開門只是圖方便,等鑰匙插到鎖孔打開,才意識到他其實把明玉圈在胸前,忙低頭看去,卻見明玉一臉尷尬焦急地避開他,而一縷清爽的香氣早送入他的鼻端,他愣了一下,鬼使神差俯首親了一下明玉的臉,被明玉一把推開,奪門而出。石天冬連忙跟上,偷窺明玉臉色,還好,不是火冒三丈,不過也是臉色不善。
明玉遭受偷襲,心慌意亂,趕到石天冬跟來,她也不看他,臉沖著電梯道:「不要你送,你回去。」
石天冬偷看著明玉,道:「我怎麼能不送你。」
「不稀罕。」
「不稀罕也要送。」
電梯打開,兩人進去,裡面已經有別人,兩人都只好噤聲,明玉道貌岸然看著電梯上樓層顯示的變化,石天冬拿眼睛一直看著明玉。等電梯在地庫層停下,明玉搶先出去,石天冬大步跟上。「你去哪裡?車在這邊。」
明玉一聲不響轉身,還是不看石天冬,石天冬挨著明玉走,卻強詞奪理:「我不道歉,我沒安壞心,單純的情不自禁。車停這兒,我給你開車。」
明玉本來滿心慌亂尷尬,聞言不由想笑,只能死忍,可還是有話直說:「石天冬,我們還不是很認識,你不能太……什麼情不自禁。我自己開車回去,不要你送,你比誰都危險。」
石天冬聽了這才放心,還是搶了明玉手中的鑰匙,笑嘻嘻給明玉打開副駕車門。明玉撇了下嘴,偏偏打開後車門坐進去,石天冬無奈,只好繞回來開車。坐進來先頭朝後沖瞪著眼睛的明玉笑,明玉哭笑不得,只好也笑出來。石天冬這才哈哈笑著將車開走,嘴裡吹起口哨。明玉貓在後面座位上看著前面開朗的石天冬微笑,心說剛才在柳青面前還委屈什麼呀。她摸摸被石天冬親了一下的臉,還是火燙,不由又白石天冬一眼,還沒壞心呢,比誰都危險。可看著石天冬這麼開心,她也禁不住地開心,十分的好心情。
沒想到車庫門前又遇意外,有人把兩隻都還站不起來的小貓扔明玉車庫前,兩隻小貓生人勿近,看見石天冬看它們,它們叫得聲嘶力竭。石天冬看著不忍心,收留它們,說上網給它們找個好人家。明玉上樓拿下兩盒牛奶,看高高大大的石天冬抱著兩隻聲嘶力竭的小貓,無比滑稽,她又想笑。自知道自己身世後,她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好的心情。
十一國慶長假來臨時候,明成如魚得水,頭上的紗布拆了,頭髮去美髮店稍做修整,便可掩蓋傷口。國慶長假是商家大力促銷的時候,他沒去別的商場,而是在全市幾個車市遊盪了整整三天。賣車的看見明成這種穿著有型有款的都很喜歡,追著他介紹各自車子的好處。明成比較下來,最終買了一輛白色凱悅HRV。開慣了車子已經不習慣沒車子的生活,但買了車子,手頭的錢也差不多見底。不過沒關係,他已經聯繫了一個朋友掛靠,朋友的條件很苛刻,談掛靠條件的時候沒什麼朋友情,這有什麼辦法呢?在商言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