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蒙立刻插嘴:「老石?叫他一起輪滑去吧。別急著睡覺,什麼時候不能睡。」
老懞很鬱悶他的教育小蒙不肯聽,但也發現一個新動向,難道打電話來的是明玉的男朋友?他沖兒子指指明玉,「男朋友?」
小蒙哼一聲,轉身不去理他老爸。老懞知道肯定是,如果不是,兒子巴不得否定他。他就跟明玉道:「叫他過來嘛,讓我看看。」
明玉放下手機,不好意思地道:「我改天安排時間,你們在『食不厭精』見面。」
老懞倒是高興,好,終於與柳青無關了,又開始與明玉商量其他問題。小蒙回頭繼續做作業。他什麼都聽不懂,他還以為自己已經了解很多,本事很大,明玉布置的作業都能完成,沒想到今天聽老爹與明玉的工作討論如聽天書,剛才的什麼中原以西還是最簡單的。他們說得快容不得他有時間考慮是一回事,他們說的詞兒他也沒聽懂,整個人跟白痴一樣無知。這才有點相信,明玉說她是他老爹教出來的這話不是馬屁,老爹看來還真有點本事。
小蒙鬱悶地做完作業,明玉看見了,跟老懞提一下,老懞有興趣看。明玉就將小蒙的電腦拿來與老懞一起看。老懞久不接觸,已經生疏,但看了小蒙的那些分析,好像還有點模樣,便點點頭,眉開眼笑的,卻不肯表揚。明玉問老懞:「時間不早,蒙總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老懞悶騷,其實很想再跟兒子說說他滿肚子的經驗,可又不願表現得太心急,被兒子揪住把柄嘲笑,他已經吃足苦頭,只得點頭。「好吧,回去。今天談的,你不用費心幫我去做柳青思想工作,你與他的良好關係你別不珍惜。他現在處的位置已經不一樣,我得給他一段時間調適,我自己會處理。」
明玉不好意思地笑,原來她的考慮逃不過老懞的眼睛。師父畢竟是師父。
老懞看著明玉也笑,「被我猜中了吧。這個提醒的人,由老毛去做比較自然。元旦時候柳青會回來,我們到時再說。小寶,跟我回家。」
小蒙翻翻白眼:「媽給我燉了什麼什麼湯做消夜,你那裡有嗎?」
「我那裡什麼沒有。快收拾。」
小蒙索性將手插進褲袋,「媽那裡花一整天時間燉的老湯你肯定沒有。你那裡拿高壓鍋吹出來的粗食怎麼吃。又不是餵豬。」
老懞無奈,只得道:「行,那你早點回家。別外面胡鬧去。」
小蒙故意對明玉道:「蘇星星,咱等下輪滑去,我保證你今晚站得起來。」
老懞大驚,指著小蒙問明玉:「你陪他玩?」
明玉不由笑道:「今天才不去,累了。其實輪滑挺好玩的,可小蒙滑得太好,我都沒臉在他面前滑,昨晚只好背著小蒙偷偷地學,可我扶著欄杆都站不穩。」
老懞哭笑不得,心知明玉肯定是為了他兒子玩輪滑,這犧牲夠大。誰見過大姑娘玩野人一樣的輪滑了?他不點明,拍拍兒子的頭,道:「好好聽你蘇姐姐的話,我走了。」
小蒙白著眼睛看明玉送他老子出去。等明玉回來,他笑道:「你還看不看我的作業?不看就是蚯蚓。」
「不是看了嗎?你老爸這個老法師都點頭了,我還有什麼話說。走,回家睡覺去,我累死了。」
「我帶你去吃消夜吧。」
「你一到晚上就精神,老鼠命。」
「你不帶著我我會闖禍,半夜又叫你去派出所。」
「闖吧,我再去派出所撈你我是蚯蚓。」
「老石現在會在做什麼?你怕不怕他陪著其他女孩?我們去找他?」
「八婆,你有完沒完?我走了,你愛待待著,走了別忘關燈拉閘。」
明玉幾乎沒拿什麼回家,反正回家睡一覺立刻就得回公司。小蒙更是只拿一把車鑰匙走,東西都扔在明玉辦公室,他沖得比明玉還快。在電梯里,明玉有意提了一下:「這下知道你爸厲害了吧?」
小蒙反感道:「他厲害是蒙總的事,他再厲害也不是好爸爸。」
明玉想了想,「對,我媽也是,她再厲害也不是好媽媽,她厲害是她護士長的事。」明玉覺得自己還不如小蒙一分為二,想得明白。不由也扯扯小蒙的三彩頭髮,被小蒙踢一腳。
回到家裡,明玉很自然地給石天冬打個電話,報告自己回來了。石天冬笑道:「還說早點回家,今天這麼忙?」
「唉,早上小蒙為昨晚的事到分廠鬧事,佔去我半天。下午我那個爸要跟保姆結婚,我去棒打老鴛鴦了。剛才小蒙在,不便跟你說。」
石天冬笑道:「很巧,寫『閉嘴』的那個沉香今天寫了一篇小說,也說的是兒女棒打老父親鴛鴦的……不會吧,太巧了,他寫的小說里老父親也是想與保姆結婚。」
蘇明成=沉香?別搞腦子。但是,昨晚小飯店打架,很是寫「閉嘴」的大好時機!明玉一下直了身子,「我得看看,太巧了,難道是蘇明成?」
明玉上網查出沉香的博客,直奔石天冬指出的那篇小說。才幾行下來,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蘇明成真實拷貝了她的原話,居然字裡行間還帶著讚許。
明玉不由想起下午被她刪掉的明哲轉來的一封明成的電郵,難道明成也去明哲那裡傳信了?而且還是這麼善意的傳信?
「是他?」石天冬在電話那端等不及地問。
「是他。」
「他大概想不到我們會找上他的博客。」
「是。如果不是你,我沒時間找這種閑文字看。」明玉震驚得無以復加。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她怎麼都想不到明成會寫出這樣的一篇小說。
「我當時一看小說就在想,你遇到這事處理得肯定也不比文章里寫的差,原來就是你。還有昨天那篇,她在為你還是為你媽鳴冤?」
「為媽,肯定不是為我。可問題是他昨天打架是因為我而起,現在看了這篇文章,可見他打架最後的原因是為他媽。」明玉想到中午明成說父親撒謊,可見父親說的其他話也是撒謊,他這麼說的時候,不知多開心吧。
「看看他其他文章,我覺得他很憤青。說實話,我沒法把現實生活中的他跟寫文章的沉香聯繫在一起,兩人好像性格差太遠。」
明玉皺眉想了想,「看來也是悶騷,就跟我平日里一本正經,到健身房卻跳弗拉明戈舞一樣。還喜歡輪滑。」
明玉一邊看文章咂味道,一邊聯繫著文章發表的時間考慮明成那時候在做什麼,綜合起來考慮。毋庸置疑,這一定是明成,今天棒打鴛鴦一幕只有三個人知道,不可能是彼岸正睡覺時間的明哲,更不可能是老頭子,老頭子也有文筆,可不會曝自己的丑。只有明成。
文章不是很多,但她看得慢,她從明成文章的字裡行間看到明成心靈的掙扎,還有他身上背負的他無能為力的壓力。再將滑鼠拉回到那篇小說,她還是字斟句酌地看,沒錯,這一篇裡面沒有其他篇的壓抑。明玉不明白,明成為什麼會以如此的筆觸寫她。她百思不得其解,對電話那頭等了半天的石天冬道:「我還是想不出他寫這篇小說的動機,他肯定不是寫給我看的。」
石天冬道:「我剛才看的時候還在想,這人倒真的有意思,昨晚寫一篇為女性辯解又讚美職業女性的文章,今天就整岀這麼一篇小說來進一步讚美。很可能他昨天寫的這篇『閉嘴』的文章,也是因為你有感而發。」
明玉一愣,又連忙搖頭,「字裡行間看出,不會,只有他媽……難道還有朱麗?不過,今天的小說,你真的覺得傾向性這麼明顯?」
「或者,他吃苦頭後,開始知道好歹?」
明玉沉默,拖著滑鼠又將頁面往下拉,拉上拉下好幾次,才道:「他最近離婚,失業,被打壓,又沒能力翻身,前一陣關在一間單身公寓,朱麗找上去,看到他一身晦氣。現在沒錢了吧,被迫住到他父親家。我最先以為他會從此消沉下去。但看這些文字,說明他在思考。且不說他在思考什麼,他總歸不再是原來那個沒腦袋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思考後,知道以前可能錯了?知道以前對不起你?」
明玉搖頭:「我不知道。但這篇小說不會是無的放矢,他不知道我們會在看他的博客,這應該是他心底的最真實袒露。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但他寫出來的東西,讓我覺得匪夷所思。」
「如果他有悔改,你打算原諒他?」
「不會。看到他就想到蘇家,想到蘇家我就情緒不穩。我不想自討苦吃。你怎麼問題這麼多?」
石天冬笑道:「我看你在激烈思想鬥爭,怕你憋悶,我幫你問岀來。要我過來嗎?」
「不用,太晚。」明玉笑了。這傢伙,有他在,悶都悶不起來。確實,她想的就是這些問題,但她想的還有別的。「我看這篇小說,都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他還給他大哥發了一篇郵件,他大哥轉給我了,可惜我看都沒看就刪了,估計也差不多語氣,他大哥激動了,以為找到階級鬥爭新動向了。」
「你看,都在以為你會因此原諒他。」
「不可能,他不會直接請我原諒,我也不會原諒他,積怨太深。最關鍵的是,他不會覺得他有什麼需要我原諒的地方。我總覺得,他現在對我的感覺是,原來此人有可以欣賞的地方,而不是全無是處。」
石天冬聽了笑出來,「你啊,這個腦袋怎麼長的。你想那麼清楚幹什麼呢?你這不是鑽牛角尖自尋煩惱嗎?既然不喜歡,那就不去想他,不管他怎麼想,又不礙你的工作。」
「怎麼可能,你看你就塞他的文章給我看。你還罷了,他大哥還一個郵件一個郵件地發給我提醒我,唯恐我刪了郵件不看裡面內容,內容都寫在標題上,一次就發十幾個郵件。你以為我那麼喜歡鑽牛角尖嗎?我多希望自己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孫猴子,沒辦法啊。睡覺,不想了。」
石天冬卻道:「很想你,我還是過來看看你吧。」
明玉聽了心裡甜甜的,忽然想起什麼,忙道:「小蒙爸想見你,你給我幾個候選時間,我給你們安排在『食不厭精』見面。」
「找我幹什麼?我沒荼毒他兒子,他也不用來謝我,他謝你就行。」
「不是。」明玉又覺得不便說出口,「我也只是感覺他可能會去找你,我沒把握。這樣吧,反正你見到他,他問什麼你就說什麼。」
石天冬忽然靈光閃現,想到明玉說她的工作是小蒙爸一手帶出來,再想到明玉對小蒙的感情,忙問:「你跟他說啦?見面時候要不要穿西裝打領帶?我能不能跟他商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去,去,去。」明玉害臊地掛了電話。
石天冬簡訊追來,「我還沒說完呢,我明天七點帶早餐來。」
明玉看了簡訊甜笑,石天冬總是千方百計地對她好。可微笑里,她又想到明成的博客,明成的小說,還有明成的雜文。心說原以為他和父親不相像,可現在看來將門虎子,同岀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