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路向北（四）

雖然李秀梅說學區房的意義就是上學，去附近買個老破小就行了。

但好不容易逃出北京回渤州過好日子，戚濛嘴上沒反駁，心裡打定主意要買，就買最好的。

於是她果斷交代中介，「帶我們去看好一點的。」

中介招待的想買學區房的人不少，但一上來就這麼放狠話的，確實不多，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二人是什麼來頭，嘗試著問，「那姐，您的預算有多少？」

申嶼陽還是理智些的，先說了個中間數，「百八十萬都是可以的。」

一聽這話中介眼睛都亮了，趕緊從同事那裡搜羅來了所有好一點的房子鑰匙。

「來，您二位看看這套，兩室一廳渤州樂戶型，坐北朝南，馬路對面就是解放路小學，隔壁就是八中學區。」

戚濛環顧一圈，沒表態。中介趕緊補充道，「姐您別嫌這房子舊，學區房就是這樣，我帶您看的這小區算不錯了，2000年建的，咱買房子不能看牆皮，主要不還是為了上學嗎。」

笑話，2000年的房子還舊？那他是不知道在北京1986年的房子都是香餑餑。

申嶼陽問，「這房子多少錢一平？」

「六千三，一共一百二十平，總價七五萬六，您誠心買，業主那邊我還能幫著再講點。」

戚濛拉申嶼陽過來謹慎的問道，「你確定這是全渤州最好的學區房？隔壁那個第八中學我查了也都說是全市最好的中學。佔兩個頂尖學校的學區，每平米才六千三，不會有詐吧？」

中介離老遠就聽見個「六千三」，趕緊解釋，「姐，貴是貴了點，但可是雙學區，到時候孩子直升八中，您多省心，等於買兩個學區房了。」

申嶼陽向中介點點頭，又悄悄和戚濛解釋道，「渤州就是這麼個房價水平，六千三以老房子來說都算貴的，咱媽那個鏡湖花苑現在也就五千多。」

戚濛臉上的笑容越發明朗起來，試探著問，「那有沒有更好一點，更新一點的？我來的時候看東邊好像有一個新小區，樓下還有大潤發。那個是雙學區嗎？」

中介面露難色，如實相告，「您說的是書香門第，那小區倒是雙學區，也新，只不過您這預算恐怕房子就要小一點。那邊都八千一平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六千三你們都覺得貴，八千更甭想。

但一千七的差價在申嶼陽和戚濛看來，就像一根棒棒糖是五毛錢還是七毛錢，沒什麼差別。申嶼陽大手一揮，「走，咱們就去看書香門第。」

要說這書香門第建的是不錯。地理位置優越，坐落在渤州主幹道解放路上。緊鄰商圈，樓下不僅有大潤發，對面還有家樂匯商場，滿足生活所需。小區一梯兩戶，無論是綠化面積還是容積率都相當不錯。

中介叫上售樓員，兩人一起陪看。帶著他們來到一戶九十平米的兩室一廳，雖然戶型跟方才的老小區大體相同，但有了落地窗之後整個房間的採光都非常好。不僅如此，房子還已經配了精裝修，大到壁紙地磚，小到整體櫥櫃，一應俱全。

戚濛在北京想都不敢想自己能住上這麼大的房子，礙於面子勉強是沒「哇」出聲來，但她左看看房間右看看廚房的，看來是看中了。

於是便問，「這房子多少錢？」

「一共七十二萬。」中介還補充道，「可以貸款，首套房首付三成二十幾萬。您稍等我給您算算。」

雖然已經很滿意了，但戚濛可是手裡緊握三百萬房款的人，就連渤州最好學區房的房價都不過如此，她不知不覺中腰板越來越直，甚至說，「先不用算了，我想看一下全小區最好的房型。」

其實不光戚濛和申嶼陽洶湧澎湃，就連中介和售樓員也都跟著興奮，如果這單開了，提成傭金夠好幾年工資，想想就激動。

售樓員帶著他們穿過一片中式風格的中心花園，緊接著就是四棟小矮房聯排別墅。每家獨門獨戶，售樓員推開一扇一米多高的小鐵藝門，走進去就有六十平米見方的小院子。院子連接著入戶門，走進去就是打通的雙層複式，她打開水晶吊燈的一瞬間，戚濛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簡直就是戚濛夢想中的豪宅，是九十年代港劇里富豪的家，是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那座五光十色的莊園。

售樓員像被按下了發條，語速都變快，倍速說道，「這套聯排別墅，每戶四室兩廳，建築面積兩百平，使用面積兩百六十平。一共四層兩家，一樓二樓這戶送入戶小院和半地下室，三樓四樓那戶送閣樓和露台。下面這家在小院進入，上面那家從樓北面入戶，互不干涉，和獨棟別墅也差不多。」

戚濛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連申嶼陽向她伸過來的手都沒看見，恨不得長到這房子上。活了三十四歲，到了今天她才覺得什麼叫大開眼界。

她等不及售樓員介紹，就已經想像出他們一家三口人在這棟房子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像是每一個童話的標準結局，原來所謂的人生贏家只要回家就能做到。

「多少錢？」

「一百六十萬，如果您買還可以按揭還款……」

「就這套了，全款。」

這一切都像一場夢，當申嶼陽付完十萬元定金，中介和售樓員都喜笑顏開的去跑手續，他們在售樓中心根本坐不住，馬上就又原路返回到那棟房子里。

沒有了外人，他們再次進到這裡來完全放飛了自我，兩個人繞著房子每個房間轉了好幾遍，最後累癱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整面牆兩層樓高的落地窗，沐浴在午後的陽光里，正是仲夏，卻不覺得暑氣悶熱，只有明亮。

戚濛看著就要屬於自己的小院子發獃，暢想未來，「可以種些花花草草，再弄個小涼亭，在裡面夏天解暑納涼，做些小甜品叫來隔壁鄰居小聚。中秋喝茶賞月，吟詩作對。春天的花，冬天的雪，都在這裡。」

戚濛有多久沒有這樣的閑情雅緻關心生活中的美了，她的詩情畫意早早就被一身的房貸和柴米油鹽所累。申嶼陽這才想起來，她也曾是一個手中有花，心裡有夢的女子。

都說買東西會上癮，特別是買越貴越好的東西。

落定房子的第二天，申嶼陽就和戚濛打起車的主意。三百萬扣除掉房子的一百六十萬，他們還有一百四十萬現金在手，一想到必須配得上自己那麼好的房子，車必須不能拉胯。

車行可是申嶼陽的主場。從小他就非常喜歡車，幾歲的時候家裡大大小小的小汽車玩具滿地，就連考大學時他都想過要報汽車專業。要不是在北京活得拮据，他恨不得賓士寶馬路虎捷豹統統換著開。

4S店裡沒什麼人，他一邊隔空撫摸著捷豹那講究的烤漆，一邊隨口問店員，「現在一般大家都買什麼檔次的車比較多？」

店員說，「條件好一點的話，一般買個三十萬左右的小寶馬，有的是結婚時女方家給帶的嫁妝，有的是付了首付每月還車貸。」

戚濛前兩天看房以為渤州的消費水平很低，今天到了車行卻刷新了自己的三觀，跟申嶼陽小聲說，「月薪三千，都敢貸款買三十萬的寶馬？」

這次換申嶼陽挺直了腰板，請示戚濛，「那領導咱們買多少錢的合適？」

戚濛也沒掉鏈子，給予一個恩準的眼神，敞亮的說，「任君挑選。」

有了她這句話申嶼陽心裡就有底了，暗中向她筆畫出一個五的手勢，見她毫不含糊的點頭，馬上將心中一直以來的夢中情車報上名來，半小時後，二人駕駛著捷豹F－PACE徑直開向馬路，過家門而不入。

申嶼陽總算體會到什麼叫駕駛的快感，之前他們那輛小破車只能算是代步工具。好馬配好鞍，他總以千里馬自居，終於得償所願。

戚濛後知後覺的問他，「渤州停車費貴嗎？」

「十塊錢隨便停。」

他們真真正正算得上是有車有房一族了，雖然之前在北京也算，但水平卻有質的飛躍。戚濛也想過要把這種興奮勁兒拉長，但一買起來，就恨不得每天都有個小目標。而他們接下來要實現的，就是盼望已久的貓狗雙全。

兩個人都是寵物愛好者，無奈之前的房子太小，住人都不夠，只能每天在手機上雲吸貓，什麼抖音B站小紅書統統來一遍，當紅明星不認識，當紅名貓可是如數家珍。

這次去寵物店他們帶上了飄飄，到底是親生的，飄飄一進寵物店一頭栽進去，見了每一隻貓貓狗狗都伸手要去摸。

店員熱情招待，「小朋友，喜歡貓還是狗呀？」

飄飄說，「都喜歡。」

店員又看了一眼戚濛，戚濛給出官方要求，「準備貓狗各養一隻。」

「看看這隻英短藍貓喜歡嗎？特價只要一百九十九。」

戚濛看了眼尖尖的鼻子嘴巴，財大氣粗地說，「我們想買好一點的。」

緊接著他們把金漸層、銀漸層、布偶、銀點看了個遍，甚至都不用店員介紹，他們就能評判出貓的品相是否完美。店員看著他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精疲力盡有些鬧情緒，心想到底是不是來找茬的。

老闆看他們已經挑了一個小時，湊過來問，「這麼多沒有喜歡的？」

店員帶著嘲諷的語氣遞過戚濛手機中收藏的小貓照片給老闆，「他們要這樣完美品相的。」

老闆一看那隻金漸層，鼻子以下到肚子都是純白色的，一點黃色毛都沒有，四肢像戴了黃顏色的手套，是n12無疑。他說，「您二位要的這是最貴的n12色號，市面上一般不好找。前兩天我哥們家有一窩，不過價格也是真貴。」

戚濛在渤州最不怕聽見的就是這個「貴」字，沒有絲毫膽怯，讓老闆儘管報價。

「帶血統證書正規貓舍賣一萬五，後院的也得小六千。」說著老闆又給外市的同行打了電話，就拿著兩張照片給客人選。

戚濛纖纖玉手一指，「就這隻。」

一周後他們用一萬五買來的金漸層，還有那天當場在寵物店裡牽走的大金毛，小貓取名芬達，大狗取名可樂，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有車有房，貓狗雙全的幸福生活。

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