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申嶼陽和戚濛正在忙於給芬達洗澡,就聽見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機像撥浪鼓一樣的響個不停。
他不得不臨陣脫逃,剩下戚濛自己孤軍奮戰。
李飛鵬的六十秒語音方陣,光寒暄的話就說了五六條,末了留下一句,「嶼陽你電話是不是換號了?」
就在申嶼陽把新號碼發過去的一瞬間,李飛鵬的電話就如催命鬼一般打來,「嶼陽啊,可想死你了。怎麼回渤州都沒跟哥們兒說一聲,還是古超群說遇見你回學校,才告訴我們幾個人的。明天有空嗎?大家都說難得你回來,必須吃頓飯。」
經過幾輪你來我往,最後同學會定於明晚六點,渝味村。
撂下電話,李飛鵬就開始挑襯衫,石培培在一旁忙著給兒子信信喂飯。
有一搭無一搭的說,「明天我就不去了,果果得去上游泳課。」說著端詳著李飛鵬,又覺得好笑,「不就是去見個申嶼陽嗎,你至於跟約會似的這麼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為了哪個女同學才這麼上心。」
其實石培培說這句話的時候,李飛鵬心裡回懟的是,想見申嶼陽的恐怕是她石培培才是,雖然她主動說不去同學會,但李飛鵬反倒更覺得是心裡有鬼。
要說石培培和申嶼陽本來也沒什麼,但整個高中時期大家都是這麼起鬨的,即便沒有石錘,李飛鵬也總是在心裡吃味。
不過混跡多年機關單位,這點事情他還是能自我消化的,表面上依然說,「就咱班那幾個人,什麼李佳涵、孔小溪、吳菲你還不知道長什麼樣?我已經把最漂亮的那個娶回家了,還能惦記誰。」
李飛鵬就是破茶壺嘴好的那種人,無論心裡怎麼想,說出來的話永遠是抹了蜜一樣甜。
石培培對他的這些信手捏來的誇獎早就習以為常,繼續說些有的沒的,「這偶像見面會,你請啊?」
「我傻嗎?那麼一桌子人。就算我請客,最後申嶼陽也以為是大家AA制,別人還覺得我是為了請申嶼陽,他們就是個作陪。回頭我花六七百塊錢,沒有一個人領我情。我啊,還是等有機會申嶼陽臨走前,單請他吧,聊得也透。咱們這在渤州的井底之蛙,也聽聽大千世界,申嶼陽就是我的一雙眼睛。」
翌日,申嶼陽特意早去了半個小時,別讓同學們認為自己耍大牌,在門口點了五個菜後,剩下五個說是等大家來了再補。
就在這時,李飛鵬率先赴約,見到申嶼陽又摟又抱的,臉都笑開了花。
「我還說去接你呢,給你發微信你也沒回。」李飛鵬就差在申嶼陽臉上親一口了。
申嶼陽一看手機,這才發現李飛鵬微信加電話的狂轟濫炸,不好意思的說,「點菜來著,沒聽見。你家跟我南轅北轍的,接啥接。你怎麼還開車來的?今天不得喝點?」
「哈哈哈哈哈哈,」李飛鵬笑得官場氣十足,明明申嶼陽都不知道哪是樂子,但他還是把開懷都表現在笑聲里,「要喝也得等咱倆單喝,你這麼久沒露面,大家肯定灌你,萬一你喝多了,我得給你送回去啊。」
申嶼陽暗自感慨著還是老同學好,李飛鵬處處想著他,真讓他感受到家鄉的溫暖。
二人勾肩搭背走回包房,在路上巧遇李飛鵬的局長,上一秒還眼裡只有申嶼陽的他,就像紅外線一樣馬上捕捉到又一目標,隔著好幾米,他拉上申嶼陽就小跑過去。
然後畢恭畢敬的伸出手去,「張局長,這麼巧在這遇見您。」
全電業局百十來號人,他哪能個個都認識,敷衍的點點頭。但李飛鵬卻自報家門,「我是賈主任手下的李飛鵬,負責松山區那邊的。」
張局長禮貌的說,「今天孩子剛考完試,帶他們來吃個飯,放鬆放鬆。」
「這麼難得遇上,我可得進去給嫂子敬一杯酒。」說著,就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跟張局長回了他的包房,見了人家點頭哈腰的套近乎。
特別是一聽說孩子正在讀高三,馬上抻來申嶼陽,「咱家孩子這麼優秀,那必須得進京。沒事大侄子儘管考,這是我鐵哥們兒申嶼陽,全球五百強華信的高管,到時候你有什麼事就拿他當自己親叔,絕對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申嶼陽哪見過這場面,就只能跟著李飛鵬節奏走,他說什麼,他點頭微笑配合就好。
一番攀關係之後,二人總算是出了張局長的包房,李飛鵬馬上按住服務員,私下結了張局長的飯錢。
總算是忙完這邊,又拉住申嶼陽說,「唉,讓你見笑了嶼陽,都是場面上的事,沒辦法。可別怪哥們兒拿你壯麵兒啊,你就是我最大的驕傲。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就是那麼一說,全電業局都知道他兒子在附中倒數,累死他也考不上北京。」
申嶼陽沒說什麼,他不懂編製單位的道上規矩,自認沒有平判的資格,只看了一眼表,說,「沒事,走吧,都過時間了。」
誰料還沒走到包房,就遇上一個人站在男廁所門前直直的看著他們。
他這麼一看,申嶼陽也覺得那人很是眼熟。就在二人對視的時候,李飛鵬一直催申嶼陽快走。
但最後那人還是走過來,小聲怯問,「你……是申嶼陽?」
申嶼陽總算是反應過來,熱情的喊出對方名字,「張毅!」
這下李飛鵬也不能假裝看不見了,習慣性的假笑,隨口問了句,「你怎麼在這?」
「我從這路過,進來上個廁所。」
「哦,那走吧。」
申嶼陽覺得李飛鵬這樣不大好,怎麼說也都是同班同學,當時一起玩的也都不錯,既然遇見了,就主動說,「我們在這約著吃飯,都是咱班同學,你要不沒事也一起吃一口?」
張毅遲疑著,申嶼陽見他有心,便拉上他,「走吧,還客氣啥。」
李飛鵬不好駁了申嶼陽的面子,但還是小聲提醒他,「當心張毅找你借錢,我聽說他欠外面一屁股債了。」
果不其然,當申嶼陽和張毅進房間的時候,久別重逢的老同學們的臉色像晴雨表一樣好好看。一邊是熱情似火的笑臉,一邊是避之不及的尷尬。
申嶼陽解釋說是自己邀請張毅來的,又怕大家不想挨著他,就讓他坐在自己旁邊。這一下,擠了李飛鵬的地方,讓李飛鵬更加反感張毅的到來。
申嶼陽是真受歡迎。
菜還沒上齊,大家就爭先恐後的跟他合影留念,什麼大合影,單獨照,申嶼陽就像明星一樣,行走在一個個閃光燈里。甚至連聊還沒聊上呢,朋友圈就已經刷屏了。
和李飛鵬不同,有些平時還不是那麼可以閑聊幾句的關係的同學,表現的更加爭分奪秒,一番祝酒詞,擊鼓傳花般,你方唱罷我登場。
幾個女同學訴衷腸的訴衷腸,幾個男同學憶往昔的憶往昔。
李佳涵和孔小溪七嘴八舌的講著申嶼陽學生時期的緋聞八卦,但礙於李飛鵬在場,沒好意思提起最有名有姓的石培培,撿了幾個外班的粉絲,多年之後還能品頭論足。就好像自己對於申嶼陽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一般的優勢,排斥一切外來競爭者。
李佳涵說,「有一次輪座,我和申嶼陽趕上四排座,做了一桌同桌。那一到下課,申嶼陽周圍全是女生問題,你們說他有多受歡迎。」
孔小溪不甘示弱,「咱班同學的榮譽感,從來就不在牆上那面紀律紅旗。哪個老師說咱班亂不要緊,但絕對不能質疑申嶼陽,要是敢在咱班誇別的班好學生,那下面的臉色,你就看吧,個個都得不服氣。你說咱們可不服氣個什麼勁兒,就跟申嶼陽是咱們兒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申嶼陽聽著他們回憶當年,又覺得言過其實了,又覺得挺有意思,無奈的打趣說,「話當年就話當年,怎麼好好的還佔上人家便宜了,誰你們兒子。」
幾個男同學更是捧的沒邊,從運動會到聯歡會,從軍訓到考試,申嶼陽在他們嘴裡就好像十項全能一樣。
申嶼陽被他們的恭維之詞包圍,面子上自然是謙遜的否定著,但不得不說,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滿足。
自從上大學開始,這種絕對優勢就沒有了。身邊都是各地的佼佼者,誰也不服誰,而且他也不過是名校里的小透明。上班之後也是同樣的情況,名企里人才濟濟,他始終都是個無名之輩。
但在這,哪怕只有這一頓飯的時間,他找回了當年當大神的感覺。
還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