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整裝待發（一）

自從上次被宋麗君發了最後通牒，寧欣然視找對象為救命稻草。

雖然明明對相親網站的態度有所保留，但還是死馬當活馬醫，先找到一個再說。回想起之前那些因為自己嘴硬而拒絕掉的熟人介紹，就覺得悔不當初。

寧欣然心有餘悸，即便自己用了網名，可還是專挑用真名註冊的男用戶聊。最後在攻略的幫助下，總算是獲得了一人芳心，主動約她出來線下見面。

那人名叫梁棟。

聽起來就頂天立地。

寧欣然對他第一印象很不錯。見人很有禮貌，沒有怪異的眼神從上到下去打量她，沒有對她的穿著打扮進行評判，點菜的時候有問過她的口味，去洗手間有提前打招呼。

是的，對於寧欣然來說，這幾點就足夠好了。

即便在別人看來他們的交流頗少，來去不過幾個回合。問題都是網上的相親模板，除了喜好興趣這一點多聊了幾句話，剩下的就只有默默品嘗美味菜肴。

不過沒關係，梁棟說話有些南方口音，說多了寧欣然反倒聽不懂。所以言簡意賅的表達，再好不過。

飯畢，寧欣然聽說如果對方對自己有意思，就會邀請去看電影或是再逛逛街，哪怕送到地鐵站也算表達誠意的方式。

但無論她怎麼拖延時間，梁棟都沒有邀約之意。甚至還因為她的「細嚼慢咽」而等不及玩起手機來。

寧欣然心下一涼，知道此次出行又是空手而歸。

那她也不用再自討沒趣了，抹了一把嘴，先聲奪人，「我們AA吧。」

梁棟也沒客氣，尊重她的提議，想都沒想就收了寧欣然的微信轉賬。

這一下寧欣然更加死心，索性給自己先找個面子，乾脆利落的說道，「我們可能不是太合適，那就這樣吧。」

但沒想到這一下竟引得梁棟抬頭，他扶了扶眼鏡，「啊？我還以為我們挺合適呢。你是我見過話最少的女生，這頓飯我吃得很自在。太可惜了。」

寧欣然沒想到梁棟居然會這樣說，她恨自己嘴快，放在平時她是寧可錯過，也絕不幹打臉的事，但一想到宋麗君的皮鞭等候，也不管不顧了，反口說，「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合適，只是下次最好別吃辣的了。」

梁棟真以為寧欣然說的不合適僅僅在於菜上，點點頭，試探的問，「那，要不我們試試？」

「好！試試！」

那天梁棟依然沒有送她去地鐵站，自顧自的挎上雙肩包，低著頭玩著手機扭頭就走了，晚上也沒有再發微信給她。但雙方在官方上已經達成一致，這些小問題哪裡還會深究。

到了家喜不自勝的跟宋麗君報喜，更像是在雙方博弈的生死關頭，甩出了一記王炸。

「媽，我找男朋友了。」她開門見山，毫不掩飾。

宋麗君只覺平地一聲雷，炸得「媽呀」一聲，趕緊關掉電視，激動的問寧欣然，「什麼時候？跟誰？」

寧欣然沒敢說是相親網站，扯了個謊，「同事介紹的，是她大學學長。叫梁棟，是個程序員。」

「好！知根知底最好，還是個程序員，周圍工作環境不複雜，靠得住。」

寧欣然聽見宋麗君的肯定，自己循序善誘的問，「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回渤州了？」

「都有對象了，媽就不著急了，等你們倆人好好處，過年的時候帶回家來。咱家冰箱里的對蝦，羊腿都給你留著。」說著還不忘把喜訊分享給同伴，大聲喊著，「老寧啊，好好練練手藝，過年等著招待女婿！」

這句話聲音之大，恨不得全樓都聽見了。

寧欣然那天睡了個好覺，到沒有夢到梁棟，而是夢見自己在北京的車水馬龍間步步前行。寧欣然對愛情沒什麼幻想，婚姻也只是給爸媽吃的定心丸。

現在，她似乎又拿到了留在北京的准許證。

如果真能結婚，說不定還能買個房子，那就太好了。

宋麗君就差大晚上的挨家挨戶去敲門廣而告之，又遺憾寧欣然怎麼不早點打電話。第二天按分鐘計算生生憋到晚上七點，總算是可以去廣場上宣布了。

剛一出門就遇見她最想告訴的劉秀梅。平日里就劉秀梅總打擊她說寧欣然不好找對象，也好讓她看看自己的女兒別人可是爭著搶著的追求。

「秀梅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宋麗君興高采烈的說，「我們欣然找對象了。」

劉秀梅極力掩飾自己的難以置信，表現出恭喜的表情，擠出一個笑容，「恭喜恭喜啊，總算是了卻你一樁心事了。對象什麼工作？年薪多少？有沒有房子？有北京戶口嗎？」

宋麗君一問三不知，支支吾吾的說，「只知道是個IT公司程序員，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劉秀梅乘勝追擊，「哪人啊？」

「好像是南方人。」

劉秀梅的眼睛一亮，這就是她的突破口。

「哎呦，這點麗君你可得想好了。你就欣然這麼一個女兒，她在北京你都哭天抹淚的。她要是嫁了南方人，等後面兩個人決定離開北京，肯定就跟著回男方老家了。你看看我們家，還不是濛濛跟嶼陽回來渤州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到時候可就離你更遠了。」

這一記晴天霹靂鑿得宋麗君好懸沒斷了氣，好不容易盼到了女兒交男朋友，怎麼好端端的又還有這麼一出。不過她找不到任何反駁劉秀梅的理由，怎麼想都覺得她說的太有道理了。

就像煮熟的鴨子飛了一般，宋麗君帶著哭腔問她，「那怎麼辦？現在欣然就說交了男朋友，不回渤州了。」

劉秀梅本著幫人幫到底，給她出謀劃策，「你先別答應她，我回頭幫你想想辦法。」

這些天劉秀梅已經自欺欺人到連自己都相信回渤州的好，特別是寧欣然這樣的女孩子，更是要趁早回家。這麼一想她認為自己是善意之舉，就更加上心，寧欣然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她甚至還認為自己高尚的在幫助一個外甥女迷途知返。

於是任務就顯得更加艱巨。

正逢徐楠來家裡送夜釣的小鯽魚，劉秀梅就留他吃早飯，吃飯的時候也沒閑著，跟徐楠聊起此事。

徐楠是出了名的婦女之友，但凡跟他前途不掛鉤的中老年婦女都愛跟他聊天。在陪長輩聊天這件事上，徐楠從不敷衍，還總能樂在其中。

所以一聽寧欣然的事，徐楠馬上幫大姨一起想辦法，也沒問前因後果，只理解為是一個親媽想讓女兒倦鳥歸巢的好事，功德一件。

於是他說，「從她媽下手唄。就說這宋阿姨捨不得女兒遠嫁，拿出古代看和親的態度來。再對症下藥，在渤州給她介紹個更好的男朋友，讓她認為回渤州也有好歸宿。」

「可是去哪馬上就能找到一個合適的。」

「找個人假裝一下唄，先騙回來再說。等她回來了，再讓托兒找個理由一撤。她北京那邊工作辭了，房子也退了，心都回來了，也就不想著走了。再從長計議慢慢給她物色。」

「我大外甥怎麼這麼聰明呢，大姨咋沒想到，真是這麼回事。」

說著劉秀梅一刻都不能等，打電話給宋麗君共商大計。

宋麗君有些遲疑，「那欣然知道了我騙她，不得跟我生氣啊？」

「善意的謊言！」劉秀梅鼓動說，「等她回來過上好日子，就該感謝你的用心良苦了。誰害她，親媽能給她苦吃？」

寧欣然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未來就在徐楠的雕蟲小技作用下，改變了軌跡。

當宋麗君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軟磨硬泡，她到底還是心軟了。

宋麗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講出她若嫁給南方人的後果，身邊又有申嶼陽戚濛的例子，她也確實打了退堂鼓。如果真是那樣，她和爸媽真就天各一方了。

她說考慮考慮，一個晚上沒睡，細細盤點了自己在北京的生活。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都是見不到太陽的谷底。

其實早在去年她回家參加同學婚禮的時候，就在潛意識裡有所動搖。

當別人羨慕她在北京工作時，她也同樣在羨慕那些留在渤州，出雙入對，父母在側，衣食無憂的女同學們。

她把宋麗君的態度當成是自己敗退的借口，也正好成了自己知難而退的台階。最後所有的逃避，都以「孝順」為由，掩耳盜鈴卻能保住最後的面子。

宋麗君找到劉秀梅同仇敵愾，徐楠坐鎮軍中揮斥方遒。三人勢要力挽狂瀾，拯救苦不堪言的寧欣然，以家鄉的溫暖留住漂泊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