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整裝待發（二）

國慶佳節，舉國歡騰。

不知是不是前幾年申嶼陽總是趁國慶節去旅行沒回家的緣故，看著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都掛著國旗，總覺得今年似乎特別熱鬧。

原本就不大的城市，滿街滿巷都是一片紅彤彤，喜氣洋洋。

劉秀梅為了配合節日的氣氛，還特意給飄飄買了國旗帽子、國旗T恤，手裡還不忘舉個小五星紅旗。祖孫倆難得在這件事上步調一致，別看飄飄年紀小，愛國主義精神卻牢記心間。

平時不到時間就要央求著劉秀梅帶她出去玩，今天非但沒有要出門，還規定大家誰也不許走，一家人齊刷刷的坐在電視機前看閱兵式。

但是當大家對整齊劃一的海陸空三軍儀仗隊連連叫好的時候，飄飄卻和別人喊的不一樣，「是天安門！是天安門！」

戚濛把她抱在懷裡，順著她說，「對，天安門，我們還去過故宮是不是？」

「我們去過一年四季的故宮，春意盎然的故宮，夏日炎炎的故宮，秋高氣爽的故宮，銀裝素裹的故宮，我們都去過！」

戚濛親了親她，「我們飄飄會這麼多成語呢，真棒。」

但飄飄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電視，隨著鏡頭繼續喊，「這是人民英雄紀念碑，這是國家博物館……媽媽，我們很久沒去了，什麼時候可以再去？」

大家都知道飄飄是想北京了，申嶼陽見戚濛不知道怎麼回答，就把飄飄攬過去試圖解釋道，「如果飄飄想去，等放寒假，我們就再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誰知一向乖巧的飄飄卻執拗起來，「為什麼要等放寒假，以前我們不都是只要想去周末就可以去嗎？去佳麗阿姨家就會路過天安門，爸爸你開車一個小時就到了，或是我們坐地鐵也可以呀。」

申嶼陽從來沒有注意過，飄飄關於他們回家這件事情的感受。他總是把她當做小孩子，有飯吃有學上就行。沒想到飄飄單純的問，「爸爸，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

又換劉秀梅出馬，直白的說，「渤州才是你家，你個小潑猴還想回哪去？」

「渤州不是我家，渤州是爺爺奶奶奶家，飄飄的家在北京。」飄飄斬釘截鐵的告訴他們。

申嶼陽不喜歡強迫孩子接受，趕緊制止住劉秀梅，另闢蹊徑問她，「飄飄為什麼想回北京？」

「因為北京好。」

「那飄飄告訴爸爸，北京哪裡好？」

「北京有更多的高樓大廈，飯店也好吃。玩的地方也多，遊樂場都比這裡好玩。」

申嶼陽說，「那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回渤州嗎？」

戚濛還以為他要跟孩子講一些現實問題，總覺得她這麼小的年齡跟她說這些太早了點。剛要干涉，卻聽他說，「因為我們要把家鄉也變得像北京一樣好，我們的家不在於渤州和北京之分，而是祖國。我們要讓祖國遍地開花。」

飄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好像理解又好像沒理解，好在沒有再問下去，只說了一句，「要是渤州也有喜茶就好了。」

一家人笑得前仰後合，但申嶼陽卻把剛剛對飄飄說的話，聽進了自己的心裡。

下午三點，闔家上下都去姥姥家吃飯。這是申嶼陽回來後，第一次見這些七大姑八大姨。劉秀梅格外重視，在家叮囑他們倆好幾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統一口徑。

在姥姥家，有三點是禁忌。

一、不能提徐楠的工作。

二、不能聊舅舅的前妻們。

三、不能說誰家的老人去世。

這三點是原子彈，絕對是毀滅性的災難。

可劉秀梅團隊是做到了，卻管不了劉秀海一家人。

劉秀海在姥姥家排名老二，是申嶼陽的舅舅，老劉家唯一能和徐楠爭奪話題王的男人。

這不，當兩個女兒拎著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一大早就來幫忙做飯。劉秀海掐算著飯點，才攜第三任妻子孟慧，和老來得子的小兒子劉奔兩手空空的進門。

廚房裡的姐倆又免不了交換個眼神，撇撇嘴。

飯前，許久不見申嶼陽的舅舅家，一家三口圍著他問東問西，即便知道他回來，也不敢怠慢，依然是好話不離口。一聽說申嶼陽買下書香門第的聯排別墅，嚷著說改天去串門。

徐楠在這種時候寧可當陪襯，也比話題引到自己頭上得好。

往年這種時候，申嶼陽不回家，他是免不了聽那些耳提面命，今年算是解脫了。

但他想得美，怎麼能掉以輕心主動去和表弟劉奔聊天呢。

他原本只是看劉奔也在玩王者榮耀，難得能有點話題，就湊過去聊了兩句，兩人越說越起勁，徐楠一樂呵直接帶著劉賓士騁在遊戲的世界裡，讓他真正賓士了起來。

「奔奔！」孟慧一聲尖叫，嚇得劉秀竹趕緊跑出來，還以為是不是孩子摔了什麼的。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高三了！你自己算算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你不跟你大哥問問好學生的學習方法，有什麼答題技巧。就知道跟你二哥玩，玩玩玩！能玩出什麼出息，再玩你也和你二哥一樣了。」

劉秀竹聽這話是真刺耳，什麼叫「像你二哥一樣」，說的自己兒子有多不堪似的。即使她在家也是對徐楠咄咄逼人，孩子自己教育怎麼說都行，別人說一句壞話，都容不得。

劉秀梅拉住劉秀竹，小聲說，「算了，她沒有惡意，大過節的別打起來，媽再上火。」

看在姥姥和劉秀梅的面子上，劉秀竹忍了，但剁起餃子餡的力度卻一下比一下大，馬蹄刀法一看就是精壯的攢足了氣力的腳，踏破肉餡，碾碎成泥。

劉秀竹把所有的不快都發泄在剁餡兒上，總算平息了衝動。

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孟慧可算是閉上嘴了，剛吃上餃子劉秀海又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和申嶼陽說話，偏要拉徐楠當墊背的。

「嶼陽啊，舅說句到家的話，你是這些年在北京沒少賺錢，但畢竟年紀輕輕的，還得爭上游。不能這麼待著，甭管是找工作當個高管，還是自己做生意開個公司，都得再幹起來。回頭有好事也帶上舅，舅給你打工。哈哈哈哈。」酒杯一碰，補了一句壞了菜的話，「可不能跟徐楠似的。」

「啪！」劉秀竹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任劉秀梅怎麼阻攔也無濟於事。

她高聲訓斥著劉秀海，「你們家有完沒完，一會她說，一會你說的，我們家徐楠是混得不好，沒個工作，但也輪不到你們這麼說。你們是幫他介紹過一次工作，還是給過他一回錢？他有沒有工作，也是我養著，要說也是我說。你們當舅舅，當舅媽的，能不能心疼心疼孩子？這麼多年，一見面就擠兌他，我真是忍不下去了！」

「老三！怎麼跟你哥你嫂子說話呢！」劉秀海擺出當哥的譜，「我們不是為了徐楠好嗎？我們怎麼沒說別人去？」

徐楠早就對這些話習以為常，平時自己默默吃啞巴虧也就罷了，沒成想今天劉秀竹居然站出來替自己出頭。他一方面感慨著世上只有媽媽好，一方面又怕雙方交戰，趕緊出來打圓場，「媽，我舅舅我舅媽也不是外人，這不是家裡人嘮嗑呢。」

「你看，徐楠都比你明白事！」劉秀海眼珠子一瞪，就好像分分鐘要對劉秀竹動手。

飄飄哪見過這陣勢，當場就嚇哭了。戚濛抱著她回卧室去哄，但飯桌上的劉秀竹顯然沒準備善罷甘休。

「哼，家人嘮嗑我怎麼沒問你家那些個破爛事。行今天我也跟你說說，哥我勸你有點良心，別只顧著這一個兒子，我那兩任前嫂子還都給你生兒育女呢，你外面還有倆閨女都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你當爸沒多有少是不是得預備點嫁妝。還有你孟慧，我姑且叫你一聲嫂子。你娘家的弟弟也是爛泥扶不上牆，你就別填補了，我哥本來也沒多少錢，你給你弟弟一分錢都是從你兒子的房錢里往外掏的。奔奔，老姑也告訴你一句好話，別再出去說你能雙一流搭邊了，你附中都進不去，在最爛的四高中都混不上中等生，你能考個本科就燒香拜佛。別現在你們瞧不起徐楠，我兒子再不濟我養得起，他的今天就是奔奔的明天，到時候我等著看你們的好戲！」

那天劉秀海把桌子揚了，孟慧哭嚎著說和劉秀竹老死不相往來，劉奔賭氣的口吐芬芳。一家三口罵罵咧咧摔碗走人。

申嶼陽還在擔心著姥姥，趕緊過去安撫。沒想到姥姥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該吃吃該喝喝，只說了一句，「餃子餡稍微咸了一點。」

這兩對兄妹就是冤家，從小打到大，只要沒誰把誰打進醫院，就都不算事。姥姥算是看開了。

劉秀梅和申東明又像聯合國一樣致力於維護和平，一個留下來安慰劉秀竹，一個跑出去勸架劉秀海。

劉秀竹跑進小屋蒙頭痛哭，劉秀梅進去把她拉起來，「行了，說他們的時候那麼解氣，現在還在這哭什麼。」

「姐，你說哪有我哥他們那樣的，每次見面都必須擠兌我們楠楠，就跟立春的餃子，大年三十兒的春節晚會似的，成一個固定項目了。」

劉秀梅摩挲了她後背幾下，總算是讓她的情緒平穩下來，她好言相勸道，「他們是嘴欠點，但大楠的事你也得操操心。孩子有今天你和偉慶也有責任，哪次大楠要打工，你們都攔著。大楠不是那種好吃懶做的人，是你倆的好高騖遠，讓他不得不被動啃老。打工怎麼了，誰在私企干不是打工？嶼陽、濛濛，那不都算打工嗎？」

「那能一樣嗎？嶼陽是高管，是腦力勞動。你看楠楠他自己找的那些，都不能叫工作，只能叫零活兒，全是出苦力的，多讓人瞧不起。」

「那大楠就這樣，你怎麼辦。做買賣賠了一個又一個，你總得讓孩子干點什麼吧。」

「行了行了，我都夠煩的了。」

兩姐妹也不歡而散，好好的一頓飯，最後只有姥姥自己一個人吃到打嗝，其他的人都是氣飽的。

誰知道回了家，這事在劉秀竹那也沒完。

她和徐偉慶像審犯人一樣審徐楠，「徐楠，你也奔三了，被人這麼戳脊骨的這麼說，不嫌丟人嗎？」

徐楠抿了抿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些，點點頭，「丟人。」

「丟人你還這麼不爭氣！」

「媽，我聽見大姨在小屋說你的話了，她說沒錯啊，是我自己不努力嗎？那我就這點本事，也沒有發財命，做買賣我就賠，我只能打工，你還嫌丟人。那你們給我指條活路吧，你們讓我幹嘛去我就幹嘛去，讓我去公墓打更我都去，行了吧。」

「你問我，我問誰！你以為你三歲啊？我幫你挑個幼兒園。你都二十七了，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能做什麼呢？」

徐楠突然靈光一閃，態度積極的說，「我還真想到一個。我想投資開發個手機遊戲，麻將手游。你們看，像你們這年齡的人都愛打麻將，去棋牌室又怪累的，就像網購一樣，玩手機麻將在家躺著就能玩了，方便快捷。」

說著他把一款現成的麻將手游遞給他們看，進一步說，「你看就這種，操作簡單，都能學會。」

徐偉慶還真挺感興趣，先投出贊成票，「楠楠中專學的就計算機這些玩意，弄這個還算有專業背景。」

還是劉秀竹謹慎些，問他，「這東西賺錢嗎？」

「賺錢！澳門賭王何鴻燊怎麼賺的錢，我就怎麼賺！到時候，我就是渤州賭王。」

劉秀竹提心弔膽，「不犯法吧？」

「就是個遊戲，犯什麼法。」

「那這都有現成的了，你還怎麼弄？」

「我去西安找名校的計算機學生給我做，我給他們錢，然後再找人推廣，專門針對渤州市場。」

徐偉慶覺得自從跟婷婷家親家見面以來，劉秀竹就始終像是得了心病一般，甭管是不是真像徐楠描繪的藍圖那麼輕而易舉就會成功，首先他想的是先讓劉秀竹消停些日子，於是當機立斷給徐楠五萬塊錢做前期投資。

徐楠正式進軍遊戲領域，頓覺渾身充滿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