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嶼陽忙著找工作,周末帶飄飄的任務就落在戚濛和劉秀梅的身上。
婆媳兩其實心裡誰也不願意和對方組隊,但無奈一個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路,一個又上了年紀玩不出花樣。為了孩子,只得硬著頭皮接受,還得表現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
戚濛一直以來都懼怕劉秀梅,單不說她婆婆的身份,就壓住戚濛一頭,她的神情和語調就總讓戚濛覺得但凡有意見不合,她就是在訓斥自己。
戚濛一向是罵不還口的人,去之前做好打算,不管劉秀梅說什麼,自己只要賠笑就會相安無事。這麼想著,也就寬心許多。
另一邊深知劉秀梅性格脾氣的申東明也總在家裡叮囑老伴兒,戚濛和北方姑娘不一樣,說話柔聲細語,讓劉秀梅注意下態度,別自己沒當回事扯著大嗓門就在街上喊,讓戚濛平白誤會。
劉秀梅自是滿心意見,非但不領情申東明的一番好意,還直言說他們男人就喜歡裝柔弱的,就個人問題又進行了猛烈的攻擊,損得申東明說不出話來。
全世界只有飄飄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知,還在期盼著周末到來。
而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鏡湖花苑廣場舞組織秋遊,幾個平時玩得好的老夥伴說好一起去採摘園。劉秀梅不想錯過集體活動,又一想正好可以讓飄飄親近親近大自然,便提議戚濛和孩子同去。
戚濛滿口答應,也認為人一多會分散劉秀梅的注意力,婆媳矛盾發生的可能性就會更低一些。
群里大家都在計劃著帶些什麼,其中最飽受關注的是每人準備帶的絲巾。李秀梅翻出自己的老幾樣,旁人忙吐槽她節儉,幾年也沒添置新款。
劉秀梅不能丟面子,靈機一動想起戚濛有幾條好看的絲巾,便張口去借。婆婆開口豈有不借之理,雖然是戚濛平時自己戴起來都小心翼翼的名牌貨,可還是按照吩咐都裝進包里。
一大早她們就在文化宮門口集合,乘坐大巴車。
第一個難題就是座位安排。
等她們上車時,全員已經坐好,只剩下兩排空座位,這就意味著有一個人註定要自己坐一路。
飄飄還小肯定是需要一個大人帶,那麼誰坐在飄飄旁邊,誰自己坐,就很難拿捏。
戚濛這種時候向來不發表意見,等著劉秀梅決定就好。劉秀梅問了她三次想怎麼坐,她都不回答。最後她只得把自己認為的好座位讓給戚濛,說「那你帶飄飄坐前面吧,你們娘倆有個伴兒。」
言外之意是,誰和飄飄坐都會有點意思。
可戚濛沒聽懂,還覺得自己陪著飄飄坐也挺好,一路上孩子鬧人,她多出些力,免得勞累了婆婆。就順勢答應了。
結果一路上劉秀梅就氣嘟嘟的,前面那些阿姨大媽逗飄飄,大家有說有笑。只有她自己坐得太靠後什麼也參與不進去,中途有幾次想要伸手去叫飄飄,都沒人答應。悶氣就更盛,到了下車的時候,臉色已經很不好看。
戚濛還以為她暈車,趕緊噓寒問暖,周圍人都誇戚濛性格好,對劉秀梅又關心。劉秀梅敷衍著「嗯嗯」了兩聲,心裡更是覺得自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一進採摘園,飄飄撒開了歡的跑。從來沒有下過農村的她看什麼都新鮮。雖然個子矮,但一會站在蘋果樹下蹦蹦,一會又跑去葡萄藤下去嘗試摘葡萄。
戚濛一向愛美,對於女兒也是一樣,比起磕磕碰碰,她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太陽,防晒噴霧不離手,一把遮陽傘還明晃晃的穿梭在田地里。
宋麗君直誇,「要不怎麼說南方姑娘皮膚都好呢,這防晒措施做得可真足。」
但這話在劉秀梅看來可不是什麼誇獎的話,她趁戚濛沒在,小聲嘀咕了一聲,「就是矯情唄。」
宋麗君趕緊給她一個眼神,意思是別瞎說話。
劉秀梅看戚濛帶孩子也是橫豎彆扭,小孩子就該跑跑跳跳晒晒太陽,她可倒好,來了不讓飄飄碰這個夠那個的,手上沾一點泥土就要用濕巾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走秀。
大媽團可不一樣,一路摘一路吃,拍照更不能忘。說著就不約而同從包里翻出赤橙黃綠青藍紫顏色各異的絲巾,有的高舉頭頂,有的圍在身上,有的脖子上系一個手上還得抖一個。
劉秀梅要來戚濛的絲巾,那是一條戚濛在米蘭買的真絲圍巾,稍有不慎就會刮絲,當初光拆標,她就查了好幾個教程拆了一個小時。平時戴出去也是祖宗一樣供著,現在卻在劉秀梅的運用下上下翻飛。
對於劉秀梅的新絲巾,大家也都覺得好看,人手傳過一遍。戚濛眼看著她們手上的老繭把絲巾磨花,甚至還有口紅蹭上去的,墨鏡夾住邊的……
當絲巾傳到宋麗君手裡的時候,她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以防萬一的問劉秀梅,「秀梅姐,這絲巾挺貴呢吧?」
「不知道,兒媳婦的。」
宋麗君到底還是機關人士,自己雖然沒買過,但也見過年輕人戴,「這個標我見過,古、古馳?好像是古馳,挺貴呢,一條絲巾就好幾千,咱們這麼弄別給弄壞了。」
劉秀梅一聽價錢「媽呀」一聲,趕緊問戚濛。
戚濛明明心裡已經在滴血了,還死扛著說,「沒事,阿姨們喜歡就用吧。」
話雖這麼說,真金白銀的她們可不敢借了,萬一哪弄壞了自己都賠不起。
還有人小聲嘀咕,「一條絲巾就這麼貴啊,我以為都是十幾二十塊錢呢。」
雖然東西不是自己的,但劉秀梅也覺得錢是她家的,趕緊從宋麗君手裡把絲巾拿回來,還埋怨戚濛,「這麼貴的東西你也不早說,這給你弄壞了可咋辦。再說,就這麼一小塊東西就好幾千?」
說完她又是翻白眼又是皺眉搖頭的,就差一句「敗家」在嘴邊強忍著沒說出來。
那天回去之後,劉秀梅都沒留戚濛和飄飄在家裡吃飯,自顧自的回了家。
申東明聽劉秀梅開門聲就知道她氣不順,「怎麼了又?」
「什麼叫又!說的我好像總整事似的。」劉秀梅把包往沙發上一扔,就機關槍一樣發泄出滿肚子的牢騷。
申東明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這有什麼可生氣的,勸她道,「人家當媽的還能害自己女兒不成?想讓孩子漂亮,小女孩擔心晒黑,這你也有什麼可生氣的。再說了怎麼坐不也是你安排的嗎?你要是喜歡和飄飄坐在一起,你就說唄。哦,你讓人坐,人家坐了你又生氣。誰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知道你怎麼想。」
「你懂個屁!」劉秀梅說,「那就是不會看眉眼高低,不會來事。我就發現跟這南方人辦不明白事。還有,就她那個絲巾,就這麼不大一點,好幾千!我兒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賺錢,她就這麼花?賺多少也不夠她的。」
「行了,濛濛自己也上班,人家自己賺的錢,沒找你要過一分,怎麼花人家願意。」
「唉我發現你怎麼那麼向著她,合著都是我不對?每次我一說她,你就反過來說我,有你這樣的嗎!」
就在劉秀梅要遷怒於申東明的時候,電話響起,申東明鬆了一口氣,以為暴風雨總算是過去了,卻沒想到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秀梅姐,你都不知道,現在咱們廣場舞群都傳開了,都說你是惡婆婆!」電話那邊小李阿姨統統報信,「說你太強勢,虐待兒媳婦,欺負人家外來的姑娘。你以後可注意點吧,人言可畏啊。」
劉秀梅把電話一摔,破口大罵。她仍然記得自己被別人這樣說還是上班的時候。她總是因為大嗓門吃虧,以前有個女同事就像戚濛一樣看起來唯唯諾諾弱不禁風的,但凡她們兩人起了衝突,所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就一口咬定是她欺負人。沒想到自己老了老了,居然還能就是重演。
劉秀梅氣得直跳腳,馬上一個電話喊來申嶼陽,讓他自己來。
申嶼陽知道大事不好,試探性的問戚濛,「今天你們玩的怎麼樣?和媽起衝突了嗎?」
戚濛正在給戚濛洗澡,想了想,「沒有啊,都挺好的。」
「那媽怎麼火氣很大的樣子,還讓我一個人去。」
「是不是和爸吵架了?不想我在旁邊,免得掃了爸的顏面,也正常。」
申嶼陽覺得戚濛分析的有道理,知道與戚濛無關,他就放心了。
可沒想到,他們都太天真了,當戚濛還以為自己表現得挺好的時候,劉秀梅已經炸開鍋了。
申嶼陽進門的時候,劉秀梅已經哭得大淚小淚,嘴裡把戚濛從頭數落到尾。
一邊是親媽,一邊是媳婦,這種世紀難題申嶼陽還是躲不過去了。
不管他怎麼安慰劉秀梅都於事無補,而劉秀梅又不同意讓戚濛低頭認錯,或是大家把話說開了。揪著自己「惡婆婆」的名聲不放,既委屈又想不到解決辦法,就更氣。
末了劉秀梅終於當著兒子的面說出了那句心裡話,「當初你找個南方姑娘我就不同意!」
而此時戚濛還在擔心家裡的情況,發微信給申嶼陽關切的問,「爸媽沒事吧?」
申嶼陽低頭握著手機,公道的說一句,「媽,你這是地域歧視知道嗎?戚濛真的算挺好的兒媳婦了,你就是沒有女兒,不知道現在的女人脾氣都多大。要是你真不喜歡她,以後少接觸。」
申嶼陽的話,到底是讓劉秀梅消停了。他一走申東明就笑著說,「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准得你兒子說你才好使。」
但劉秀梅嘴是停了,心裡卻把這筆賬都算在戚濛頭上。
現在還罪加一等,挑撥他們母子關係,讓一向孝順的申嶼陽有了媳婦忘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