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嶼陽撐不住了,他實在無法面對慘淡的生意,數日的不開張讓他如坐針氈。他的心裡總是一遍遍地算數,水電、人工、租金,每天又在倒貼著多少錢。
他無計可施,才發現讀書好不代表是做生意的料,隔行如隔山,他小看了這看似簡單的一買一賣。
可生活總是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李飛鵬找到戚濛,把他們莫須有的出軌罪行公之於眾。
「你說什麼?」戚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沒有證據他們出軌,可能真的像培培說的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但他們這麼超友誼的接觸,絕對不是常態。精神出軌更可怕,我也只是防微杜漸。」
戚濛聽著李飛鵬講述那段不為她知,又人盡皆知的高中時期萌芽階段的情感。又聽他說石培培早就被當成是日料店的老闆娘。
她一下想起在日料店的每一個細節里都有她的參與,慌張的問,「可我聽服務員說,你是知道石培培來幫忙的。」
「我是撞到,不是知道。」李飛鵬自嘲道,「你知道這其中的區別嗎?大年三十石培培被申嶼陽一個電話叫走,扔下一家老小等她吃年夜飯,她去當活雷鋒。這僅僅是朋友嗎?」
戚濛還在掙扎,「或許真的只是朋友幫忙。」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今天來只是來給你提個醒,現在還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培培已經跟我分居了,我不想失去她,可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們之間的癥結在於申嶼陽,如果申嶼陽不斷了和她的聯繫,我永遠爭不過他。你管好自己的老公吧,相信你也不想兩個家庭都這麼散了。」
李飛鵬離開後,戚濛坐在客廳,任戚母怎麼問,她也不說話。又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卧室翻出來iPad。
早在之前,申嶼陽的微信就在iPad上登陸過,戚濛抱著僥倖的心裡打開它,沒想到還真的有記錄。
她一條條看著申嶼陽事無巨細的問她日料店的事,又看見無數個深夜石培培發給申嶼陽安慰的話。他把他們之間的矛盾和問題赤裸地暴露在一個外人面前,而那個人,不是他的父母兄弟,還是一個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的故人。
戚濛想著自己為他懷胎十月,生兒育女,隨著他從北京來到陌生的渤州,得到的卻是他外心旁生。
好委屈。
戚濛必須要當著全家人的面對申嶼陽公開對峙,她要一舉殲滅申嶼陽在搖籃里的「精神出軌」。
申東明和劉秀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本不想來,可電話里戚濛的語氣絕非平時。
等申嶼陽一開門,看到的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沙發上。
他有些意外的問,「今天什麼日子,大家都來了。等我吃飯嗎?吃吧!」
劉秀梅跟兒子使了個眼色,他才看到戚濛的冷若冰霜的臉。
「怎麼了?」
「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戚濛把iPad調到微信頁面扔在桌子上,眼神狠厲。
申嶼陽沒接,倒是劉秀梅拿過來翻了兩下,轉頭問兒子,「石培培不是你高中同桌那個女孩子嗎?」
申嶼陽在日料店已經受了一天的摧殘,回家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場硬戰要打。他太累了,真想還不如死得痛快,讓他別再管這些煩心事。
特別是他根本就沒做過虧心事,有什麼好低聲下氣的,於是強忍怒火,「這有什麼好解釋的,上面寫的明明白白,我就是讓她幫忙參考下什麼樣子的東西比較適合日料店而已。」
「她是室內裝修設計師嗎?還是老闆娘?你為什麼要問她?」
「因為身為老闆娘的你不管啊!」申嶼陽本來是理解戚濛因養胎而不管店裡的事,但他氣就氣在她居然還懷疑自己。「多少次了,我問你,你哪次不是一句『隨你便』就敷衍過去。我一個大直男哪知道你們女人喜歡什麼,我得開門做生意,六十萬的投資,我總得多問問才能決定吧?問石培培怎麼了,我目標群體就是像她一樣在渤州有些經濟條件的人,讓她幫參謀這算個事嗎!」
見二人起爭執,劉秀梅忍不住替兒子打抱不平,「就是啊濛濛,你看他們也沒說別的。你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我小題大做?行,日料店的事就當是如你所說。那你再解釋解釋,上面那些勸你別和我,和我媽計較的話是從哪來的?」石培培的眼淚圍著眼睛打轉。
「是!」申嶼陽大吼道,「我受不了你們了!自從你懷孕,你爸媽來,家裡雞飛狗跳。你們排列組合變著法的和我爸媽打架,不是這倆吵,就是那倆鬧。每次我都是夾心餅乾,都拿我出氣。我勸誰最後都把我臭罵一頓,我招誰惹誰了。」
「什麼叫我爸媽來弄得雞飛狗跳。他們為什麼來你不知道嗎?不是因為你爸媽不管我,他們才來伺候我養胎的嗎?申嶼陽你有沒有良心!」
「孩子是我讓你生的?我無論怎麼跟你說我們負擔不起多一個孩子了,你聽嗎?就是他們在背後天天攛掇你生兒子。我、我媽,我們老申家從來就沒在乎過傳宗接代。回頭你們還委屈,什麼事都賴在我們家頭上,說是為了給我們家生孫子。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到底是誰做得決定!既然你說你爸媽支持你生,支持不是用嘴來說一說的,那他們就該來伺候你!」
「你混蛋!」戚母沒想到自己在女婿心裡竟是這樣的形象,在地上撒潑打滾,戚父更是上來就要對申嶼陽動手。
「都別鬧了!」戚濛大喊一聲,「讓他說!讓他把他心裡的所有不快都說出來,我倒是要看看,一個負心漢究竟能混到什麼程度。」
申嶼陽看著戚母在地上哭喪一樣的鬧,這樣的家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待。
他喊也喊累了,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我和石培培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可她為了你已經跟李飛鵬分居了!你還敢說她對你沒意思?」
「她喜不喜歡我,關我屁事!那麼多人女人還都喜歡貝克漢姆呢,我怎麼沒見維多利亞怪他!我能管住我自己不喜歡別人,但還能左右誰喜歡我?你可真是夠搞笑的。」
劉秀梅跟申嶼陽一個鼻孔出氣,「就是啊,那我兒子就是有這個魅力,女孩子都喜歡她也沒辦法。可你也不能因為別人喜歡他就賴他有外心,又不是他喜歡別人。」
「蒼蠅不叮無縫蛋,你還是自己有問題。」戚濛不服氣的嘀咕。
「隨便你怎麼想,我現在沒精力安撫你這顆多疑的心。我們同床共枕將近十年,你居然這麼平白無故的就懷疑我,算我白跟你過。我現在為飯店急的都一把一把脫髮,耳朵後面這白一片,我沒心思跟你在這掰扯有的沒的這些,下個月廚師工資都開不出來了!」
「飯店怎麼了?你不說生意還行嗎?」
「我是怕你著急上火!」申嶼陽全盤托出,「連續一個禮拜了都沒開張,每天一睜眼就凈賠一千二。戚濛有閑工夫,我求你想想正事吧!」
「怎麼賠成這樣?那我們投資的六十萬能賺回來嗎?」
「做好血本無歸的打算。」
戚濛如五雷轟頂,面對破產的致命打擊,她歇斯底里地說,「就賴你非要去做生意,我說有風險,你非要投資。那是我們最後的錢了,後面可怎麼辦啊,嗚嗚嗚——」
「你賴我?」申嶼陽難以置信,「你為這個家付出過什麼?我一直在找工作,哪怕去當三孫子一個月賺三千我都干。投資開店還不是因為你要生二胎,拿嘴養孩子嗎?哪個東西是白來的,都是真金白銀。你呢?你回渤州過得可是少奶奶生活吧,飄飄我媽帶,你天天除了睡覺看電視就是出去逛街喝咖啡。回頭我努力為了這個家賺錢,我還成大惡人了。」
「我沒付出?我跟你跑來這窮山惡水的渤州,還不算犧牲?」
「那不也是你決定的嗎?我說過離開北京嗎?是你,是你說我們回渤州吧。是你受不了北京的苦,想回來享福。」
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對方早已對自己積怨已久,每一個自己以為的犧牲,在對方看來都是佔便宜。他們為了家做出的妥協和努力,最後只感動了自己。
戚濛走了,連夜和娘家人回去老家,不想再在這裡多留片刻。
負擔不起水電和人工費,日料店僅開業兩個月就關門大吉。
申嶼陽把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拉上窗帘在黑暗裡不分晝夜。
他是住在豪宅里的窮光蛋,家財散盡,妻離子散。
都說人生有三起三落,他不知道這一次被生活打倒之後還有沒有再站起來的力氣。三十而立才站起來沒幾年,就戰死沙場,跪著走完後半程。
他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廢物,回想八個月前還是親朋好友崇拜的榜樣,那樣的感覺歷歷在目,又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