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浩像只被鄭美黎用甜言語和眼淚趕上了架的鴨子,想退,卻退不下來,只好著頭皮陪她去派出所落戶。有鄭家浩在,鄭美黎的落戶行得很順利,戶籍民警在往電腦系統輸入資料時問:「落戶了,就要有個戶主,你們看看誰做戶主合適?」
鄭美黎眉開眼笑地搶著說:「哪有十歲的孩子當戶主的,當然是我。」
鄭家浩站在一邊悶不做聲,暗地裡,連把自己打死的心都有,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懷著一絲僥倖希望鄭美黎不是那種為了房子什麼歪心眼都能使的人。
鄭家浩沒敢把這件事告訴馬青梅,也不敢想像一旦馬青梅知這件事是在他的幫助下促成的,會氣成什麼樣兒。
偏偏在這天晚上馬青梅要跟他商量房產的事,鄭家浩心裡發飄,一萬個不想開口,里應著,卻不想離開沙發半寸。
馬青梅在卧室里等了一會兒,見他沒來,就走到卧室門口他。鄭家浩見躲是躲不過去了,就慢吞吞地了卧室。馬青梅先是出來把沙發打開,告訴小帆早點兒覺,然後就了卧室,順手掩上了門。
鄭家浩的心慌到了極點。
馬青梅說:「家浩,咱爸房子的事還是早點兒解決了吧,老這麼拖著也不是事兒。」
鄭家浩心不在焉地說:「好。」
「小帆馬上就要中考了,我也不能總在家閑著。」
鄭家浩說:「知。」
馬青梅一看鄭家浩這個樣子就有點兒急了,「你就不能把話說得長一點兒?什麼好,什麼知?你趕跟你妹妹商量一下,把咱爸那房子賣了,賣房子的錢,一家一半,她拿著錢什麼就什麼。就我這年齡,又沒技術,找工作太難了,正好用這錢開家店賺錢貼補家用。」
鄭家浩沒說話,遍了口袋才出煙,剛要點,被馬青梅從指間走了,「要覺了,別把屋子裡得烏煙瘴氣的,我跟你說正事呢。」
「好,我去找她商量。」
馬青梅知,鄭家浩上是答應了,但肯定會拖拉起來沒完,因為他面薄心,而且她也清楚,只要鄭美黎一哭鼻子,他就像被斬了腳的螃蟹一樣沒轍。
「家浩,下周之內,你最好把這件事辦利落了,你要是不辦,我就自己去辦。」馬青梅語態很平和,她真的累了,再也不想節外生枝地折騰了。
此後,馬青梅每天都問鄭家浩去沒去找鄭美黎,鄭家浩總是說忙,明天吧。
他忙得都快讓馬青梅火冒三丈了,才著頭皮去找鄭美黎,一拐院子,就見何志宏哼著小曲從裡面往外走,鄭家浩覺得奇怪,就喊住了他。
何志宏沒承想會遇見鄭家浩,就地笑了兩聲,招呼:「大哥,你怎麼來了?」
鄭家浩瞥了他一眼說:「過來看看,你來什麼?」
何志宏笑著說:「來看,雖然我跟她離了婚,這女兒我還是要認的。」
鄭家浩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小何,你說房子是你父給買的,既然美黎也為這給你立了字據,我不管那字據是她自願立的還是你著她立的,有了它,我這當哥的也就不好再說什麼。房子歸了你,車也歸了你,美黎跟了你十年了,最後落得個凈出戶,你一個大男人,忍得下這心?」
「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俗話說得好,鞋子不服腳知,你妹妹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怎麼能把不是安到我上?」何志宏被鄭家浩說得悻悻的。
鄭家浩往裡走,突然想起了什麼,「小何,你和美黎好壞也是夫一場,能不能讓她暫時回你那兒住一段?」
何志宏一聽眼就瞪大了,「大哥,她離了婚還和我住在一起?那我還離婚什麼?那房子是我父給錢買的,你可千萬別打它的主意。」
鄭家浩好聲好氣地:「我不是打你那房子的主意,是暫時過渡一下,我爸的這房產早晚要理。這房子一賣,她拿到屬於她的那一份,就能立馬買套房子從你那兒搬出去,要是我家房子大,我就讓她搬到我家去了,這不也是權宜之計嘛。」
何志宏擺出一副受夠了鄭美黎的架勢,苦笑著擺擺手,「哥,你別打我的譜了,我跟她是過一天夠一天,這罪我是不想再受第二茬了。」
鄭家浩嘆了口氣,自語似的說:「要是葛秀還活著就不會有這麼多亂扯了,我不稀罕這房子值多少錢,就想平平安安地過我的窮子。」
何志宏覺得鄭家浩有點兒可笑,邊往外走邊說:「大哥,管她葛秀是死還是活呢,她算老幾?咱爸的房產,憑什麼落到她手裡?」
「小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鄭家浩覺得何志宏話裡有話,一把拽住他。
何志宏覺得自己話多有失,忙閃開了,「大哥,葛秀的死亡證明我給你看了,你也打電話核實了,還扯這些什麼?」
話音剛落,何志宏的手機就響了,他掃了一眼手機,掛斷了,對鄭家浩說晚上還有事,匆匆忙忙走了,一出了院子,就給鄭美黎打了個電話。
鄭家浩越想越覺得哪兒不對勁,就疑著上了樓。鄭美黎已經從窗戶那兒看見了鄭家浩在院子里和何志宏說話,心裡吃了一驚,就給何志宏打了個電話。剛好何志宏在和鄭家浩說著話就沒接,到了院子外才給她回了電話,把大致況說了一下,又如此這般地叮囑了她一頓。
鄭美黎剛放下電話,鄭家浩就上來了,鄭美黎換上愁眉苦臉的表,給他開了門。
鄭家浩看了她一眼,就坐到沙發上,還沒開口呢,鄭美黎就開始哭訴何志宏不是東西,自打離婚以後,的養費是一分也沒掏,喋喋不休地不給鄭家浩開口的機會。鄭家浩心裡煩亂,就打斷了她的話,說:「美黎,也轉完學了,你什麼時候把戶口遷走?」
鄭美黎一愣,「遷戶口?我往哪兒遷?」
「遷到我家。」
「我不遷,我嫂子整天看我不順眼,我憑什麼低三下四地去求著她收容我?」
「把戶口放在我家,又不是你們搬過去住,她不會說什麼的。」鄭家浩耐著子,希望說鄭美黎,別讓他在馬青梅面前坐蠟。
鄭美黎揩了一把眼淚說:「不遷,好不容易混成市南區的戶口了,憑什麼再遷到市北去。」說完就拿起手機,做出一副要打電話的樣子。
鄭美黎擺出一副打算把不講理行到底的臉,鄭家浩知再說也是枉然,就重重地咳了一聲,「美黎,你這不是成心要讓你嫂子和我鬧翻嗎?」
鄭美黎把手機在耳朵上,裝沒聽見。
鄭家浩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起離去。
在鄭美黎那兒沒談出個名堂,鄭家浩沒跟馬青梅代,也不願意回家。每天下班後他就在街上看別人打撲克,看到深更半夜才回去,跟馬青梅說:「最近公司很忙,天天加班。」
馬青梅還信以為真,說:「加班好,說明公司效益好,效益一好,就沒人會離崗了,還會發獎金。反正下班回家也沒什麼事,賺點兒加班費也好。」鄭家浩就在心裡不停地扇自己耳光,覺得自己真他的不是東西。
因為鄭家浩聲稱加班不在家,馬青梅在家也沒個人說話,看電視又怕影響小帆學習,晚飯後,就去逛夜市,當然是只看不買。
逛著逛著她遇上了在夜市擺攤的鄰居,兩人就聊了起來。鄰居問:「怎麼天天逛夜市?」馬青梅就笑著說:「家浩最近老是加班,小帆要學習,我一個人在家裡覺得沒意思,就出來溜達溜達。」鄰居有點兒奇怪地看著她,「誰說你家老鄭在加班?今晚我出攤的時候,還看見他在街角那兒看打撲克呢。」
馬青梅雖然難以相信,但見鄰居說得言之鑿鑿,就一下子都明白了。鄭家浩是不好意思去找鄭美黎談,才撒謊說加班,目的就是躲避她的追問。
馬青梅氣咻咻地找到了鄰居說的街角,果然看見了正背著手、津津有地看別人打牌的鄭家浩。在街頭打牌,都是要贏彩頭的,鄭家浩沒這好,手頭又拮据,就只剩了站在那兒看的份兒。
馬青梅沒驚鄭家浩,只是抱著胳膊站在他後,一聲不響地看著他,看著看著,淚就緩緩地了出來。
鄭家浩看得很是專心,直到有人見馬青梅看鄭家浩的眼神不對,向鄭家浩使了個眼,鄭家浩才稀里糊塗地轉,當他看著淚滿面的馬青梅,一下子就慌了手腳,「青梅,你怎麼……」
馬青梅懶得跟他說話,轉就走,像只憤而雄赳赳的,鄭家浩蔫頭蔫腦地跟在後。
馬青梅一回家,就把門關上了,任憑鄭家浩怎麼敲都不開。
小帆回頭,想問怎麼回事,見馬青梅憤的臉上掛著淚,就什麼也沒說,起來,把書本收拾書包,說:「,別讓我爸站在外面了。」
馬青梅聲嘶力竭地喊:「讓他滾,永遠別這個家門!」
結婚這麼多年,馬青梅和鄭家浩吵過也鬧過,但是從來沒有說過這麼惡毒的話,門外的鄭家浩一下就愣住了。
小帆默默地推開馬青梅,打開門,把鄭家浩拉來,又關上了門。
鄭家浩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煙。
馬青梅一把奪過他的煙,扔在地板上碾了一腳,「鄭家浩,你跟我說句實話,你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如果你想在鄭美黎跟前做個謙良恭讓的好哥哥,就別要我這老。我馬青梅哪兒對不起你了?你要幫著鄭美黎這麼欺負我?我沒想要鄭美黎的一分一毫,可你也不能幫著鄭美黎來搶我的!」
鬱悶至極的鄭家浩再也忍不住了,著站起來說:「我窩囊,我沒用,我走,行了吧!」
鄭家浩站起來就往外走,馬青梅一把抓住了鄭家浩的胳膊,「你少跟個懦夫似的拿走來逃避問題!」
鄭家浩獃獃地站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上來,突然像瘋了一樣,從地上撈起一個空酒瓶,大喊著:「我是窩囊廢!你們都是英雄!」說著,就把酒瓶子掄到了自己頭上。
馬青梅一下就被嚇傻了。
鄭家浩直直地看著馬青梅,鮮血順著額頭往下,馬青梅呆了半天才醒過神,一把奪過酒瓶子,喊:「家浩,你瘋了?!」
她抱著鄭家浩的肩膀號啕大哭,小帆站在一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找了一條巾捂在鄭家浩頭上,「爸,上醫院看看吧。」
鄭家浩頹然地坐在地板上,擺了擺手,「不去。」
「你不去怎麼行?」馬青梅也顧不上別的,一邊張羅著讓小帆熱幫鄭家浩洗一下額頭,一邊落淚,「家浩,是我不好,不該在你心裡憋屈的時候還拿話噎你……」
鄭家浩最終也沒去醫院,覺得就是皮傷,沒什麼事。其實,他是怕花錢,也是怕丟人。整整半個多月,鄭家浩每天都戴著帽子上下班,唯恐被人看見額頭上的傷口在單位遭到別人的奚落。
好長一段時間,鄭家浩提不起神,更讓他提不起神的是,小帆的班主任來家訪了,說:「小帆最近好像有心事,上課老是走神。小帆可是班裡公認的考二中的好苗子,我擔心再這麼下去的話,小帆的中考會出問題。」
馬青梅一個勁兒地跟班主任賠笑臉,知小帆的班主任是個很負責任的人。馬青梅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告訴班主任,最近她經常和鄭家浩鬧點兒小彆扭,小帆可能是因為這分了心。班主任也看出來馬青梅是個要面子的人,就笑著說:「有什麼矛盾等小帆中考完了再鬧,現在是小帆最關鍵的時刻。」
馬青梅連連說好。送走了班主任,馬青梅有點兒慚愧地對鄭家浩說:「都是我不好。」
鄭家浩嘆氣:「不怪你,你這麼說,我心裡不好受。」
馬青梅琢磨了一晚上,決定暫時把爸爸的房子的事放到一邊,房子再重要也沒有小帆的前途重要,等小帆中考完了,再和鄭美黎理論這件事。她把這個想也告訴了鄭家浩,鄭家浩點點頭,著她的手,半天沒有再說什麼。
既然房子的事暫時放下了,馬青梅不想待在家裡吃閑飯,想出去找份工作。她去了幾趟人才中心,不但沒找到工作,還被一家大公司的人事經理給奚落了一頓,說像她這個年齡和學歷平,應該去勞務市場。她當即就和那個人吵了起來,雖然她牙尖利地把那個人事經理駁得臉紅脖子,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可是,等她出了人才中心,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
馬青梅決定不再去應聘了,在街上轉悠了幾天,發現街上的四川涮串生意很好,尤其是在學校門口擺的那些攤,一到中午或是下午放學,學生們就把涮串攤圍得滿滿當當,因為涮串便宜也好吃,很受學生的喜歡。
馬青梅琢磨著擺這麼個攤用不了多少本錢,只需要一口雙層鍋、一張圓桌再加一個煤氣罐和灶就夠了,就和鄭家浩說了她的想。鄭家浩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帶著疑的口氣說:「你能成嗎?」
馬青梅笑了,舉著自己的雙手說:「除了你那個不講理的妹妹,還真沒有什麼事能難倒我這雙手。」
說完,馬青梅見鄭家浩攥著她的手發獃,就笑了一下說:「不提你那個讓人心不好的妹妹了。」
鄭家浩笑了笑,沒說什麼。接下來的幾天,他跑里跑外地幫馬青梅置辦擺攤的行頭,馬青梅忙著去別人的涮串攤上偷藝。
馬青梅第一次出攤前,鄭家浩叮囑她做生意事多,不管遇上什麼事都不能急,更不能跟人家吵,上街討生活那就是闖了江湖,一定要謹慎。
馬青梅笑著說:「說來說去怎麼跟《笑傲江湖》似的?你就放心吧,就算江湖險惡,我也就是個閑看武林高手們從攤邊路過的小販。」
馬青梅每天中午推著車子到學校門口出攤,因為離小帆的學校近,就把攤位擺在了小帆的學校門口。唯恐小帆的同學知了她是小帆的而瞧不起小帆,她特意戴上一個大口罩,看見放學的學生往外走就開始吆喝。
雖然她戴著口罩,但是,對於孩子來說,就是從影和聲音上也能在人群中一眼分辨出誰是親。
到底還是讓小帆看見了。
小帆和幾個同學往外走,突然聽見了馬青梅的吆喝聲,就湊了過來,當著同學的面親熱地喊了聲:「。」
馬青梅一愣。
小帆的一個同學看著他,問:「鄭小帆,這是你呀?」雖然那個同學的聲音里沒有絲毫的惡意,馬青梅還是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就兀自白了小帆一眼,「你認錯人了吧?」說完,馬青梅就低頭忙活,過了好半天,估計小帆走了才抬起頭,發現小帆還站在那兒呢,和他一起的同學已經走了。
小帆直直地看著她,眼裡含著淚花。
馬青梅難受得要命,就抓起幾腸到涮鍋里,「坐下吃吧。」
小帆搖了搖頭,「,你別這樣,我沒覺得你賣串丟人。」說完,小帆就挽起袖子,和馬青梅一起吆喝,「涮串,涮串,正宗的四川涮串。」
馬青梅雖然依舊面無表地勞作著,心裡卻已把小帆在懷裡,親了一萬遍。
儘管這樣,第二天,馬青梅還是換了個地方賣涮串。等放學的學生散盡了,馬青梅惦記著要趕回家給小帆做飯吃,就推著車子匆匆忙忙往家裡趕。無意間,她看見何志宏的夏利車停在了路邊的一家飯店門口,就下意識地停了一下。何志宏正從車上下來,轉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攬著一個年輕的材窈窕的女孩子的,說說笑笑地了飯店。
馬青梅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自己或許是錯怪了鄭美黎,何志宏是真的有了外遇,才和她離婚的。如果不是這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怎麼可能有了新的女朋友?看兩人肩搭背的樣子,就知往時間不短關係也不一般了。
回家後,馬青梅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鄭家浩,鄭家浩也生何志宏的氣,可,人家連婚都離了,生氣有什麼用?於是,鄭家浩對馬青梅說:「你知是誤會了美黎就好,她也怪可憐的,把女人最好的時光給了何志宏,熬了十年竟然落到今天的下場,以後你對她好點兒。」
馬青梅點點頭。
晚飯後,馬青梅總覺得自己對鄭美黎有點兒過分了,忍不住就想打電話跟她說一聲抱歉,這麼想著,也就把電話號碼撥上了。鄭美黎原以為是鄭家浩,一聽是馬青梅的聲音,音調馬上就冷了下來,冷冷地問:「找我什麼事?」連聲嫂子都不。
馬青梅溫和地笑了笑,說:「美黎,以前嫂子有過分的地方,你別放在心上,我脾氣急。」
鄭美黎沒好氣地說:「你現在才知自己過分?」
馬青梅笑了一下,說:「除了以為你跟何志宏是假離婚,其他的事,我覺得我沒過分。」
鄭美黎吃驚地問:「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馬青梅說:「我看見何志宏和他的女朋友了,要不是親眼所見,還以為你們兩個真是為了爸爸的房子演假離婚的戲呢。」說著,她還嗟嘆了半天。
鄭美黎一聽這話,猜到了個大概,馬上像只遭遇了敵的刺蝟一樣,全的刺就豎了起來,「嫂子,你真看見何志宏和他的姘頭了?」
馬青梅嗯了一聲,正想跟她說幾句寬心話呢,鄭美黎就把電話掛斷了。
鄭美黎萬萬沒想到何志宏竟然趁和她假離婚之際真的有了外遇。她撂下電話,匆匆穿上外套就往浮山後跑,一口氣奔上樓,拿出鑰匙就開門。
何志宏和女孩子吃完飯,就把她帶回了家,正在客廳的沙發上跟她卿卿我我呢。鄭美黎像一頭憤的獅子一下闖了來,驚得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美黎,你怎麼來了?」
鄭美黎看著不明所以的女孩子,聲淚俱下,「何志宏,你的好事!」
何志宏連忙拿出應付客戶的那一套,不失風度地對女孩說:「孫小姐,這位是我的前,你先回去,改天我再跟你解釋。」
女孩子被鄭美黎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壞了,連忙拿起包往外走。路過鄭美黎邊時,鄭美黎沖著她的背影地吐了一口唾沫,「臭不要臉的狐狸。」
何志宏惱了,「鄭美黎!你要什麼?」邊說邊去關了大門。
鄭美黎撲上去就要撓他,「何志宏,你還有臉問我要什麼?」
何志宏一閃,鄭美黎沒撓著。很快,何志宏就鎮定了下來,「她就是我的一個客戶,你瞎吃哪門子醋?」
「你的客戶?你談業務談到家裡來了?」鄭美黎當然不信。
「你聽我說,她不是我的直接客戶,是我的一個大客戶的女兒,你說,我能不討好著點兒嗎?」何志宏邊說邊把鄭美黎往懷裡攬。
鄭美黎一把推開他,「討好她還用得著討好到家裡來?你住的又不是高級別墅。」
「今天她搭了我的車,從樓下路過,說要上來坐坐,你說我能拒絕嗎?」
「真的?」
何志宏又把她攬過來,安:「真的。不過,我也看出來了,她對我是有那麼點兒意思,要不然一個女孩子家哪能主要求到一個男人家坐坐?在她爸沒在廣告合同上簽字之前,我就不好得罪她,你放心,除了你我誰都看不上。」
聽何志宏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鄭美黎心裡的氣就搖晃了起來,像遇上了光的濃霧緩緩淡了。
何志宏知鄭美黎頭腦簡單,只要他用十分之一的智商就能哄好,就拿出以往的手段,又是哄又是承諾了半天,鄭美黎就眉開眼笑了起來,並把馬青梅端了出來。
何志宏一聽是馬青梅告訴鄭美黎的,心裡恨得已經跳了高,但又怕鄭美黎看出來,就故作吃驚的樣子說鄭美黎上了馬青梅的當。因為他壓就沒有和女孩子去馬青梅說的那家飯店吃飯,馬青梅這麼說是在試探鄭美黎的反應,如果鄭美黎跟何志宏是假離婚,聽到他有女朋友的消息,肯定就蹦了高。
鄭美黎認真地點點頭,「對,有這可能,懷疑咱假離婚的事,她都說到我面上了。」
何志宏連忙推著鄭美黎,「別上了她的當,你趕快回去。」
鄭美黎像闖了禍的孩子,連忙往外走,何志宏送到門口,說:「如果你嫂子問起來,你就直接告訴她,你和我離婚了,我有沒有外遇跟你沒關係,你也不關心我有沒有外遇。」
鄭美黎點點頭,說:「你放心吧。」
送走鄭美黎,何志宏鬆了一口氣,連忙打電話哄他的小人,再三強調是離了婚的前依然著他,看不得他又上別人,整天盯他的梢,給他搗亂。他呢,宅心仁厚,畢竟夫十年,也是他孩子的,他不好做得太過了,生怕把她刺出神分裂來,就盡量哄著她。
女人一到了場個個是戰士,越是有人跟她搶,她越是覺得好,女孩子不僅沒有生他的氣,反而覺得他不容易的,娶了那麼個潑婦老,離婚了都還被她糾著不放,可見何志宏是多麼優秀。
鄭美黎已完全相信了何志宏的話,越想越是生氣,回家就撥電話,把馬青梅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頓:「嫂子,我想了這半天才想明白了,我都跟何志宏離婚了,他就是有一群女朋友也跟我沒關係,以後,你別跟我說這些無聊的事!」
馬青梅被鄭美黎數落了一頓,氣得直扇自己巴,「讓你多管閑事,管出不是來了吧?」
馬青梅依然每天出去擺攤賣涮串,晚上回家,坐在上,美滋滋地數著那些凌亂的小額鈔票,滿眼都是憧憬,「一天能掙五十多塊錢呢,好的時候,我能掙八十多塊錢。家浩,照這樣下去,一個月我也能賺不少錢呢。等小帆中考完了,我去跟鄭美黎把咱爸的房產一分割,就去開一家店,風不著,雨淋不著,捂上幾個月,再用點兒好的化妝品,我這臉還不白白的?」
鄭家浩被她的快樂緒感染了,也笑著說:「等你白白的了,千萬別嫌棄我這半老頭子。」
馬青梅嬌嗔地推了他一把,「德行。」
一晃天就過去了,鄭美黎見馬青梅不再來和她計較房子的事了,以為馬青梅已經認了輸,默認了這房子歸她的事實,就開始琢磨著讓鄭家浩陪她去房產易中心過戶。
鄭家浩雖然很是為那套房子煩,但知過戶不是小事,當然不敢答應鄭美黎,索直接告訴她,馬青梅這一陣不為房子的事找她,是為了讓小帆安心學習,迎接中考,希望鄭美黎不要誤解了馬青梅的不聞不問。
鄭美黎一聽這話就急了,又把存款沒了的事搬了出來。鄭家浩已經不是一般的厭惡鄭美黎的無理取鬧,說了句:「存款的事你去找咱爸問吧,我跟你說不清楚。」
一甩手,鄭家浩就走了。
鄭美黎在鄭家浩跟前,從沒落過下風,心裡忍不下這口氣,就跟在鄭家浩後嘟噥,也不管他去哪兒。
鄭家浩一聲不響地往家裡走,到了樓下,遇上了剛剛收攤回來的馬青梅。馬青梅早就看出鄭家浩這陣心煩意亂,見鄭美黎跟到家裡,鄭家浩的臉也不怎麼好看,就知沒什麼好事,遠遠地喊了一嗓子:「家浩,過來幫我推車子。」
鄭家浩壓低嗓子對鄭美黎說:「別在你嫂子跟前找不自在。」
鄭美黎撅撅,轉走了。
鄭家浩從馬青梅手裡接過車子,推著往儲藏室走。馬青梅瞄了鄭美黎的背影一眼,說:「她找你有什麼事?」
鄭家浩把車子放儲藏室,搬著空了的菜筐和調料盒往樓上走,「沒事,就瞎啵。」
「我看可不像。」馬青梅跟著他往樓上走,「還是為了房子的事吧?」
鄭家浩用鼻子淺淺地嗯了一聲。
「她有什麼想?」
「沒……她有想也沒用,我哪能什麼都聽她的。」鄭家浩打開門,把東西搬去,小帆已經在家裡學習了,馬青梅就閉了,收拾了一下,了廚房。
馬青梅知從鄭家浩里問不出什麼,索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鄭美黎。
鄭美黎開了門,卻倚在門口,沒讓她去坐坐的意思,直接問:「我哥告訴你了?」
「告訴我什麼了?」
鄭美黎撇了一下,說:「你們兩口子的事,我怎麼知?」
馬青梅把門開大點兒,擠去,因為還得出去購買新鮮的蔬菜,準備中午出攤,她不想跟鄭美黎斗沒用的,就說:「你哥雖然沒明告訴我,可我猜也能猜出來。」
鄭美黎給自己倒了一杯,抱著,倚在電視柜上,不拿正眼看馬青梅,也不說話。這個家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了,到都是鄭美黎女的東西,原先爸爸的東西已經被扔得差不多了。餐桌上有兩本書並排擺在那兒,一看就知是怕端上來的熱鍋壞了桌子,拿來當臨時鍋墊的。馬青梅拿起書,拍打了一下,徑直放回書櫥,「你就不能對爸爸尊重一點兒?」
「不就是兩本破書嗎?你用得著上綱上線地跟對爸爸尊重不尊重扯到一塊去?」
馬青梅不想跟她扯這些瑣碎耽誤時間,直奔主題,「我這陣子沒跟你計較房子的事,是怕影響了小帆的學習,不是我默認這套房子屬於你了,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不追究咱爸的存款到哪兒去了,也不等於是默認了咱爸就是沒有存款。嫂子,咱倆是一百步笑五十步,都差不多,誰也不用說誰臉皮厚,成不?」
「我不管你這麼說是強詞奪理還是就認準我私藏了咱爸的存款,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不要為了房子去糾你哥了,這房子也有我的份兒,他說了不算。無論你怎麼折騰,我都不會放棄對這房子一半的繼承權。」
鄭美黎斜斜地看著她,半晌,才慢慢地笑了,笑得那麼趾高氣揚,「嫂子,你去院告我吧。」
「你以為我不敢?」
「告了也沒用,現在我是這房子的戶主,除了這兒沒地兒去,就是院也不能把我執行到大街上去。」鄭美黎說著就從屜里拿出戶口本,「你看明白點兒,戶主——鄭美黎,寫得清楚著呢。」
鄭美黎把戶口簿扔到茶几上,馬青梅將信將疑地拿起來,打開一看,就覺得全的血都在往頭上涌,戶主這一欄里白紙黑字地寫著鄭美黎。
「你是怎麼把戶口遷過來的?」馬青梅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你回去問我哥吧,他是老實人,不說謊。」
馬青梅轉就往外走,一恍惚,在樓梯上差點兒摔了一跤。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樓,也顧不上去菜市場買材料了,直奔鄭家浩的單位而去。
馬青梅氣喘吁吁地靠在傳達室門口,給鄭家浩打了個電話,有氣無力地說:「鄭家浩,你給我出來。」
不一會兒,鄭家浩就跑了出來,一看馬青梅臉煞白,以為她不服,慌手慌腳地來扶她,被馬青梅一把打掉了。「鄭家浩,你跟我說!鄭美黎女的戶口是怎麼回事?」
鄭家浩登時就結巴了,「青梅,你別生氣,聽我說。」
馬青梅一字一頓地沖鄭家浩喊:「鄭家浩!你是不是成心要氣死我?!」眼前一黑,她就昏了過去。鄭家浩又是拍又是掐人中,馬青梅才慢慢醒過來。鄭家浩背上她就往醫院跑,馬青梅無力地在他背上,小聲說:「回家……送我回家……」
因為愧疚,鄭家浩也難受得不行了,不知怎麼安怎麼歉才能讓馬青梅不難過,就帶著哭說:「當時美黎說是為了給轉學才要遷戶口的,你說,我這個當舅舅的能不想讓外甥女讀所好學校嗎?再說,她也答應了,等轉完學,就把戶口遷到咱家,我也沒想到她會這麼不像話……」
「為了房子你妹妹兩口子耍了多少花招,怎麼就沒把你的木頭腦子耍清醒?」說完,馬青梅在他背上號啕大哭。
鄭家浩把馬青梅送回家,馬青梅在上躺著,他垂頭喪氣地坐在沿,想找話說,又找不到合適的。馬青梅一直閉著眼,淚不停地順著眼角往下,「家浩,你真是應了那句俗話,能哭的孩子多餵奶,你這不是拿奶喂孩子,是拿我的心喂狼。」
鄭家浩扇了自己一巴掌,說不出話。
馬青梅睜開眼看了一下牆上的鐘,「你回單位吧。」
鄭家浩囁嚅著說:「不去了,我不放心你。」
「你是不是想離崗?!我死不了!」馬青梅嗓門提了上去,現在她不想看見鄭家浩,他越是在她眼前這麼不哼不哈的像木頭似的杵著,她就越生氣。
鄭家浩只好起往外走,「感覺不服就給我打電話。」
「我死了才好,才利索,這樣你也就不用左右為難了,只要鄭美黎高興,你想把自己煮了端給她吃喝湯都沒人說半個『不』字了!」
馬青梅在上躺不住,她很想明白,是不是房子的戶主是誰,就意著房產也歸誰了?她下了,洗了洗臉,換了套面點兒的衣服,打算去找個律師問一下。
她出了門,街上瀰漫著一濃郁的香,是附近的植物油廠散發出來的香。她跟鄭家浩剛搬過來那陣,夏天的夜裡,他們躺在上,嗅著穿窗而入的花生油香,就美得不成,說早晚有一天,聞也能聞成個大胖子。那會兒,他們還沒有孩子,滿心都是輕鬆和憧憬,總覺得最美的生活就在前面等著他們走過去。十幾年了,她怎麼覺得這路越走越荒涼呢?像一不小心闖了沙漠,連絲希望的綠影都看不見……
她走走停停,走了兩站地才看見街邊有家律師事務所,就走去,把家裡的況和鄭美黎已經是戶主的事大說了一下。律師聽完就笑了,說戶口意義上的戶主,跟房子的產權不是一碼事,產權是產權,戶主是戶主,不管戶主是誰,房子的產權最後還是要照遺囑來執行。
馬青梅千恩萬謝地付了諮詢費,出了律師事務所,才覺得口的那塊大石頭被卸了下來。登時,就覺得料峭的風裡,有了暖洋洋的初夏。
心頭的結打開了,馬青梅決定繼續忍氣吞聲,把鄭美黎給她的那口惡氣先在肚子里,等小帆中考完再說。
好不容易挨到小帆中考完畢,天氣已經熱了,馬青梅伸展了一下疲憊的四肢,跟鄭家浩說:「你打個電話,讓鄭美黎明天過來一趟吧,要是她不願意來,咱們過去也行。」
鄭家浩猶疑地看著她,遲遲沒撥電話。
馬青梅說:「看什麼看?我去諮詢律師了,她是戶主也沒用,房子的產權歸產權,跟是不是戶主沒有關係。虧她也想得出來,以為落下戶,房子就是她的了?沒文化!」
鄭家浩這才點了點頭,給鄭美黎打電話。
聽鄭家浩和鄭美黎說電話的內容,馬青梅就知,鄭美黎託詞很忙,在施展拖延戰術。
馬青梅伸手,說:「把電話給我。」
鄭家浩不願地把電話遞給她,馬青梅剛想說你忙的話,那我們就過去,卻發現鄭美黎已經把電話掛了。
馬青梅剛想重撥,手卻被鄭家浩住了,「青梅,你覺得這麼鬧下去有意思嗎?」
「有意思,有我的七十萬塊錢呢。主席他老人家說過,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其樂無窮,我本來沒想跟你妹妹斗,是他們著我跟她斗的。」馬青梅執著地要把他的手拿開。
鄭家浩死死地捂在那兒不肯鬆手,「青梅,我不怕窮,我就想過個安穩子。」
「我怕窮,小帆的未來也怕窮。」說著,馬青梅就在鄭家浩的手上了一口,「你松不鬆手?」
鄭家浩無可奈何地鬆了手,「你要是真想去,明天晚上我和你一塊去就是了。」
「說真格的?」
鄭家浩點頭,「真格的。」
第二天,馬青梅在家裡等鄭家浩,左等不來右等不到,就打他電話,卻發現他的手機關機了。
馬青梅知鄭家浩是在故意逃避,恨得牙。
鄭家浩一想到馬青梅和鄭美黎一見面就是劍,就覺得腦袋大得要爆掉了,他不想去找鄭美黎,也不敢回家,索把手機關了,下班後順著馬路一路溜達。
溜達著,他就走到了何志宏家門口。他抬頭看著何志宏家的房子,突然,看見何志宏家的台上,站著兩個人,是何志宏著一個女孩子的肩在說說笑笑,樣子無比親昵。看到這裡,鄭家浩很是難過,就轉默默地往車站走。
上了公車,到了爸爸家的那一站時,他想起了鄭美黎,替她難過得要命。鄭家浩就下了車。
鄭美黎因為猜到哥哥、嫂子今晚會來找她,索在家不開燈,任憑鄭家浩怎麼敲門都不開。
鄭家浩以為她不在家,就打她的手機,隔著門,聽見了鄭美黎的手機在客廳里響,就知鄭美黎在躲著他們,索拍著門說:「美黎,你嫂子沒來,就我一個人。」
鄭美黎這才開了門,「到底還是把你給派過來了。」
「別這麼說你嫂子,我下班沒回家,路過這兒。」
鄭美黎哦了一聲,把門開得大了一點兒,又探頭往外看看,「來吧。」
鄭家浩去坐了一會兒,也找不到話說,半天才說:「美黎,你是不是還在等著何志宏回心轉意?」
鄭美黎說:「我等他什麼?」
「沒等他就好,你就是等也沒意思了,你嫂子沒騙你,他真和一個女孩子好上了。」
鄭美黎剛想變臉,突然想起了何志宏說過的話,以為他跟馬青梅一樣,也是來試探她是不是跟何志宏真離婚的,試探出破綻就把她攆回何志宏那兒去,好分割這房子。鄭美黎的臉就漸漸地難看了起來,「哥,是我嫂子教你這麼說的吧?」
鄭家浩:「怎麼還用你嫂子教我?路過你家樓下時我親眼看到的,看見小何跟一個女的在台上說笑呢,看樣子關係不一般。」
鄭美黎依然疑,不確定地問:「真的?」
「我是那種說謊話的人嗎……」鄭家浩的話還沒說完,鄭美黎抓起包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