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青梅獃獃地站在走廊里,初秋的風一陣陣地拂在臉上。突然間,她覺得有些茫然,好像所有的力氣已經在這幾個月里用完了一樣。見警察走了,她就慢騰騰地回了病房。
葛秀聽見馬青梅來了,有點兒忐忑地說:「青梅,我跟他們說是我自己摔下去的,阿知她誣枉你了,你不怪阿沒給你出這口氣吧?」
馬青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就順口說:「不怪。」
葛秀這才放鬆了一些,有點兒內疚地說:「我猜想她也不是故意要推我的,年輕人脾氣都大著呢,你看在阿的面子上,就再原諒她這一次,好不好?」
馬青梅原以為葛秀會因為鄭美黎的惡言相向以及推她滾下樓梯而憎恨她,既然鄭美黎主報警,就等於是把報復的機會送到她眼前了,以著平常人的反應,她至少也該告訴警察真相,她卻說是自己摔下去的,甚至還代鄭美黎向她歉求……這讓馬青梅很是錯愕。又一想,或許是葛秀出於對爸爸的敬重,不忍心把爸爸的孩子推到警察那兒去難堪,才替鄭美黎把責任推凈了。馬青梅很感,從葛秀不計較鄭美黎把她推下樓這件事上,看得出她是個善良隱忍的老人,就坐在沿上著她的手說:「您真善良,我答應您,不怪她。」
葛秀拍了拍她的手。
馬青梅怕她因為失明了而難過,就寬她說,她已經去問過醫生了,眼睛看不見是因為頭上受了傷,等恢復一陣就好了。
葛秀明白馬青梅這是在安她呢,也不想讓馬青梅知自己此刻內心的灰暗,就笑著說:「好不好的都無所謂了,反正人老了上的零件都是要逐漸壞掉的。」
馬青梅明白葛秀這麼說是不想給她增加心理負擔,不由得就更是心這個善良的老人了。
馬青梅跟護士代了一下,托她好好照看葛秀,自己回了一趟家,跟葛秀說想回去換套凈的衣服,其實她是不放心鄭家浩,更擔心鄭美黎接到她的簡訊會置之不理,貿然回去,撞到鄭家浩的火山口上。
一門,馬青梅就被屋子裡的景象給嚇壞了,遍地都扔著鄭美黎的東西。她躡手躡腳地走來,探頭往鄭美黎的房間看了一下,電視機碎了,單被扔在了地板上,倒沒有找到人相互扭打過的痕迹,就知簡訊起作用了,鄭美黎果然沒回來,馬青梅鬆了一口氣。
鄭家浩聽見靜,從卧室走出來,倚在門上,看著她微笑。笑著笑著,淚就了下來,猛地把她攬懷裡,鄭家浩說:「青梅,對不起!」
馬青梅把臉埋在他前,輕輕地說:「好了,一切都好了,沒事了。」
現在葛秀來了,他們真的覺得爸爸留下的使命完成了,遺產這場風波也隨著葛秀的到來到了收尾的時候。
馬青梅拉著他的手,坐到沿上,兩人相互對望著,眼裡含了太多的感觸。這一刻,馬青梅覺得他們的心是相通的,好像真的感覺到了那條十幾年前就被月下老人系在他們心上的紅絲線。
「家浩,就算有人著我跟他們爭,我也不爭了,我就想好好過子。」
鄭家浩點點頭,說:「再也不爭了,錢是帶細菌最多的東西,人只要一想它,就會沾上病菌。」
「不對。家浩,錢本沒有細菌,錢上的細菌是人給的,如果一定要說錢有罪,那也是替人背著的罪。」
兩人就那麼傻傻地坐著,鄭家浩問起葛秀的況,馬青梅說眼睛瞎了,可能沒有復明的希望了。
鄭家浩聽了覺得難受的,說:「如果咱爸沒把遺產留給她,她肯定也不會眼睛看不見了。」
馬青梅說起葛秀對鄭美黎的態度,鄭家浩也感嘆葛秀的善良和隱忍。馬青梅拽拽他的手,說:「在這件事上,你也別跟你妹妹過不去了,我估計她也被嚇壞了。」
「你真的不生她的氣了?」鄭家浩輕輕地了一下她額頭上的紗布,「不?」
馬青梅拿著他的手,貼在臉上,歪著頭柔柔地看著他,「生氣也沒用,脆就不生氣了。」又指了指口的位置,「只要心不,哪兒都不會。」
馬青梅好久沒有這麼溫柔了,鄭家浩感覺就像是躺了柔溫暖的海洋里,明媚的光照著臉龐。
馬青梅說:「依著葛阿現在的狀況,怕是不能送回昆明了,要不然她孤一人怎麼生活呀。」
鄭家浩說:「實在不行就在青島找一家好一點兒的養老院吧,離家近一點兒,我們可以經常去看她。」
馬青梅嗯了一聲,說:「要不是她上背著爸爸的遺產,就算把她留在家裡照顧也無所謂。可是有了那筆遺產,這話就不能說了,要不然,鄭美黎肯定會說我是沖著葛秀手裡的遺產才照顧她的。」
「等葛阿好了以後,看她自己的意思吧。」
馬青梅點點頭,洗了個澡,又去南山市場買了只家養的土,打算在家裡燉好了,晚上給葛秀送去。
燉上後,馬青梅突然想起好多天沒有給鄭家浩摩了,就讓鄭家浩坐下,她搬了個馬扎坐在旁邊,把鄭家浩的搬到自己上,深一下淺一下地摩,著著眼就閉上了。鄭家浩看著疲憊的馬青梅,默默地拿起了那雙還在他上機械地摩著的手,馬青梅一下子睜開了眼,笑了一下,「我越來越有本事了,還能給你摩著就著了。」
鄭家浩了她耳邊的一縷亂髮,「青梅,你太累了。」
馬良躬也知葛秀來青島了,而且一到青島就出了事,欷歔得要命,便經常到醫院來看她,讓馬青梅該出攤出攤,醫院這邊給他就行了。
葛秀以前學的是工程機械,而馬良躬又是車輛廠的高級技工,兩人倒是蠻有共同語言的。馬青梅來送飯時,經常看見兩位老人坐在窗前的光里,滿臉祥和地聊著天,也就放心了不少。
在小旅館裡住的這幾天,鄭美黎凄惶無比,她悄悄地回去跟鄰居打聽過,知葛秀沒有什麼大礙,就是因為受傷眼睛看不見了。
鄭美黎跑去告訴了何志宏,何志宏恨恨地說:「這老子的命怎麼這麼大?」卻又暗自慶幸葛秀看不見了,這樣他就不用害怕被她認出來了,但心裡也很煩,葛秀兩次大難不死,他蓄謀周折了良久的遺產計劃也要泡湯了。更要命的是那兩個混混又整天追著他要錢,他哪裡還有錢給?脆他換了手機號碼,誰知前天晚上兩個混混不僅找到了他的家,還大模大樣地坐在家裡喝酒等著他,看著兩個混混得意揚揚的臉,何志宏登時就覺得掉了冰窟窿里。
何志宏被兩個混混糾著折磨了一夜,最後達成協議,何志宏把浮山後的房子賣掉,再給他們十萬塊錢,從此以後,他們跟何志宏相忘江湖,不再打擾。
送走兩個混混,何志宏想起公司有個同事正到打聽著要買套二手房結婚,索就把自己的房子推薦給了他,約好了這兩天就一手錢,一手辦過戶。
何志宏知,賣房子的事如果讓鄭美黎知了,她一準跟他跳腳,他不想去坐牢,不這樣做還能怎麼辦?他之所以那麼痛快地答應把房子賣掉再給混混們十萬塊錢,也是為了讓混混們明白,他把房子都賣了,他們在他上,再也榨不出什麼油了,也就不會再打他的主意了。
既然葛秀大難不死,有遺囑在,遺產肯定是沒有鄭美黎的份兒了。就算葛秀說她不要,想必也不會轉給對她惡言相向的鄭美黎,加上她又報假警誣陷了馬青梅。鄭美黎覺得已經沒臉再回爸爸的房子住了,就跟何志宏說:「志宏,我搬回家吧。」
何志宏心想:那個家很快就不屬於我們了,你還搬回去折騰什麼?上卻好言好語地說:「美黎,我發現你這人,特別容易妥協。葛秀不是說她不要遺產嘛,你嗎這麼著急地從她跟前消失?說不准她會替你爸把遺產一分為二呢,你和你哥……」
「你別做白夢了,就算她不要遺產,也不可能給我,你都不知我是怎麼對她的……」說著說著,鄭美黎的聲音就低了下去,突然就有點兒後悔,這世界上有搶金子的搶銀子的,誰會像她這樣傻乎乎地搶著當惡人呀。
為了順利地把房子賣掉,何志宏也不能讓鄭美黎回家,就把鄭美黎拉到懷裡,柔聲暖氣地說:「老,來,讓智多星老公再給你想想轍,我們費了這麼多周折,不能就這麼認輸。」
鄭美黎一聽就不了,「都這步田地了,你還能有什麼餿主意?志宏,我是錢,可我不會為了錢去傷天害理的事。」
何志宏嬉皮笑臉地說:「你是我老是的,我哪裡捨得讓你去傷天害理的事,那也忒傻了。我是這麼想的……」
鄭美黎滿眼戒備地看著他,「說吧,別兜圈子。」
「人要成事,就要能屈能伸,還要臉皮厚。你去醫院跟葛秀歉,就說那天你不是成心針對她,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正在緒頭上,就對她莽撞了……」
「不行不行,你讓我欺負人行,可給人歉賠笑臉,這活我不來。」
「美黎——」何志宏故意拖長了調,「想一想,你服個,賠個笑臉,就有可能拿到七十五萬……」
鄭美黎帶著回到了爸爸的房子,看著滿地的狼藉,倒了一口冷氣,猜到是鄭家浩砸的,心裡恨恨地罵著。她把房間收拾了一下,上街買了幾條鯽魚,做了一鍋魚湯,提著就去醫院了。在公車上,她不停地嘟噥著練習何志宏教她的那些台詞。車上的乘客以為她是神病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她也不管,在心裡安自己:「臉皮值幾個錢,剝下來稱稱不超過半斤,哄好了葛秀,那可就是七十五萬呢……」
她到醫院前台諮詢了一下葛秀的病房,一步三回頭地走到病房門口,探頭看了一下,只見葛秀坐在上,正在做一種很奇怪的活筋骨。葛秀隱隱聽到了走廊里有聲音,就大聲說:「是青梅吧?」
鄭美黎磨蹭著走來,把魚湯放在頭柜上,小聲說:「葛阿……對不起……那天我不是針對您的,我心不好,正在緒頭上,就說了很多對不起您的話……對不起……」說著,鄭美黎就哽咽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不是假惺惺的做戲,她是真的很難過,覺得尷尬,還有未泯的良心讓她慚愧,這些滋糾結在一起,像無數只帶刺的小手在撓著她的心。
葛秀一聽是鄭美黎,平行放在那兒的胳膊半天沒有。
鄭美黎著眼淚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冰涼的地板上,「葛阿,您要是不原諒我,我就跪在這兒不起來。」
葛秀臉上的表很複雜,她緩緩地到了鄭美黎的臉,嘆了口氣,說:「起來吧。」
鄭美黎原以為葛秀肯定會地斥責她一頓,沒想到她態度平和得都讓她懷疑,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對她說過那些惡毒的話,是不是真的曾經把她推下了樓梯。
鄭美黎有點兒害怕地看著葛秀空的眼睛,任她用枯的手從頭髮開始,緩慢地過她的額頭、眉眼、鼻子、巴還有滿臉的淚。
到她的手時,葛秀說:「美黎……你這孩子……阿不說你了,知錯了就好,起來坐吧。」
鄭美黎沒想到葛秀這麼好哄,不由得暗暗佩服何志宏。
鄭美黎站起來,順勢坐在沿上,葛秀悵然地說:「還好,阿是見過你之後眼睛才壞的。」
雖然鄭美黎心裡有些內疚,但葛秀毫無來由的親昵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彆扭。她不習慣被人這麼親昵地來去,想找借口離她稍遠點兒,就說:「阿您是南方人,應該習慣吃淡魚,我給您做了鯽魚湯,您趁熱喝點兒吧。」
說著,就把葛秀那雙不舍的手從她上拿了下來,打開頭柜上的保溫桶,倒出一小碗魚湯,一勺一勺地喂葛秀喝。
葛秀的,不停地哆嗦,有時,勺子碰到她的時,她的微微一抖,湯就灑在了外面。鄭美黎了幾張面巾紙,給葛秀在領口那兒。葛秀再也忍不住了,淚滾滾而下,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咽著說:「阿不喝了。」
鄭美黎被她的眼淚得莫名其妙,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就拿著勺子呆在那兒。
葛秀在起的膝蓋上,說:「別怕,阿是高興。這麼多年了,我遇到的全是好人,你爸、你嫂子還有你……」
鄭美黎撇了一下,把湯碗放在頭柜上,里說:「就是,大家都說世上還是好人多。阿,您要是喜歡,我會經常來看您的。」
葛秀用力地點點頭,「聽你嫂子說,你的孩子都十歲了,等禮拜天帶過來讓我看看。」
葛秀不僅沒有一點兒責怪她的意思,還對她如此親昵,鄭美黎的心就鬆弛了不少,笑著說:「好,這個禮拜天我就把她給您帶來,我的女兒可乖了,學習成績也好,可知心人了。」
鄭美黎前腳走,馬青梅後腳就到了。聞著病房裡有淡淡的魚腥,她用力了一下鼻子,本是想引起葛秀的注意,沒承想葛秀就像木頭一樣,坐在上發獃。馬青梅就笑著說:「葛阿,我聞著有魚湯,您想不想喝?想喝的話,明天我給您燉。」
葛秀彷彿這才聽見馬青梅來,有點兒不自然地笑著說:「喝過了。」
馬青梅以為是隔壁病房的人送給她的,在醫院裡,病人家屬之間都特別容易惺惺相惜,家裡做了好吃的勻給病友嘗嘗是常事。馬青梅順口問:「是哪個病送的?一會兒,我也回贈人家一碗排骨湯。」
「是美黎送的。」
馬青梅一愣,就定定地看著葛秀,說:「她來了?」
葛秀點點頭,「她來跟我歉了……青梅,你不生我的氣吧?」
馬青梅猜到鄭美黎不會無緣無故給她送魚湯,只是覺得說破了顯得自己特小人,既然葛秀都不計較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就笑著說:「怎麼會呢,她給您歉說明她知自己錯了,我該替她和您高興才是。」
葛秀點頭,口齒含糊地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人這一輩子,誰不錯,知改,說明這孩子的良心沒壞……」
馬青梅吃過鄭美黎太多的虧,不想再繼續說她破壞心,就把保溫桶放下,說:「葛阿,排骨還熱著呢,您再趁熱吃點兒?」
葛秀喝了點兒魚湯,並不能當飯,只是,她的內心澎湃洶湧得像一鍋開了的,哪裡還有心思吃東西?卻又知如果不吃一點兒,會傷了馬青梅的一片好心,雖然她眼睛看不見,可她能感覺到,馬青梅這陣兒忙得恨不能把自己劈成幾瓣。一大早馬良躬就到醫院來替換馬青梅,讓她回去把出攤用的東西採買回家,給鄭家浩在家裡洗凈串好,還忙活著做飯往醫院送。雖然她和馬良躬都一再說吃醫院食堂就成,可馬青梅嫌食堂的飯沒有家裡小灶燒得好吃,持一天三頓給他們送飯。晚上十點多,馬青梅再拖著出攤出到疲憊不堪的子繼續回來給她陪。鄭家浩曾想替馬青梅來陪幾夜,馬青梅不讓,說晚上不比白天,白天馬良躬在這裡陪,遇到上衛生間的事可以護士,可夜裡就不行了。馬青梅不好意思煩護士,鄭家浩一個大老爺們兒送葛秀去女衛生間不方便,也怕葛秀不好意思,就自己一直陪夜。
葛秀怕拂了馬青梅的一片好心,遂說:「好,喝了一碗魚湯不當飯,阿胃裡還有好大一塊地方等著你的好吃的呢。」
說完,她就笑眯眯地坐在那兒等馬青梅喂。
馬青梅一打開保溫桶,葛秀就了鼻子說:「真香。」
馬青梅盛了一小碗,坐到邊喂她,「醫生說,再過幾天您就可以出院了。」
葛秀含著一塊排骨,一下子就呆在了那兒,「出院?」
馬青梅知葛秀是在擔心出了院沒有地方去,畢竟青島不是她的家,但是她眼睛也看不見了,回昆明是很不現實的事。
「葛阿,如果您願意的話出院以後可以住在我家,如果您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住,我可以幫您找所離我家近一點兒的養老院……」馬青梅這麼說的時候,心裡很彆扭,唯恐讓葛秀誤解成是不願意讓她到家裡住,說讓她到家裡住又唯恐葛秀會有心理負擔。畢竟她說過不想要爸爸的遺產,萬一葛秀把自己的心意誤讀了,就太尷尬了,可出院畢竟又是即將面臨的現實。
葛秀淺淺地笑了一下,沒說話,馬青梅怕她難過,又補充:「其實,我想讓您住在我家,一直住在我們家也無所謂,可是我就擔心……」
葛秀本來想等理完了遺產就回昆明,可是就她現在的狀況,怕是回不了昆明了,就算回去也是住養老院,不如在青島找家養老院住著就行了,反正她有退休金。在去養老院之前,她可以暫時住在馬青梅家。葛秀就把這想跟馬青梅說了,而後說:「阿知你心裡為難呢,也知你是什麼人,做人只要心裡坦,別人說什麼都不用怕,美黎這孩子太讓人失望了……」
自打到醫院向葛秀歉後,鄭美黎幾乎每天都到醫院去看她,葛秀沒有聚焦的眼睛總是笑眯眯的,聽鄭美黎嗲嗲不休。次數多了,馬青梅就看出了鄭美黎的心思,知她看葛秀是假,惦記著葛秀怎麼理遺產才是真的。
但是,既然鄭美黎沒有說破,她也不好點破,怕葛秀多想,也不想讓葛秀覺得她們是為了爭遺產而相互詆毀,遺產是葛秀的,她給誰就給誰,那是她的權利。她馬青梅活了三十七年,從來不願意一相願地期盼什麼,何況大多數一相願是奢望,又有多少奢望會變成現實?不過失望而已。
鄭美黎到醫院看葛秀時,幾乎每次都能碰上馬良躬在醫院裡陪著葛秀聊天。見馬良躬跟葛秀聊得熱乎,鄭美黎就氣得慌,覺得馬青梅這是把馬良躬搬出來監督著葛秀呢,防備她跟葛秀套近乎。就把這話說給了何志宏聽,何志宏就不懷好意地說:「你嫂子該不是為了遺產把美男計也使出來了吧?」
鄭美黎就暈頭暈腦地說:「什麼美男計?」
「她爸爸。你想想,葛秀這種一輩子沒結過婚的女人,老了老了,突然有個老男人對她好,不好就美昏了頭,一腦袋扎桃花陣去了。」
鄭美黎覺得何志宏這話說得惡毒,就推了他一把,「去你的,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見了女人挪不,見了錢比見了祖宗還親。」
何志宏見她不信,就換了一副隆重的表讓她別天真,現如今多少人為了錢都把良心馬桶、順著下沖大海里去了。不管馬良躬是不是真的為了女兒而在葛秀上心思,他們還是小心點兒為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鄭美黎覺得何志宏說得有理,跑醫院就跑得更勤了,若是碰上馬良躬在,就悄悄地端詳,想從他眼神中看出些許端倪。馬良躬因為和葛秀有共同語言,經常跟她請教一些關於機械方面的技術原理,兩人一聊起來,就忘了自己是在醫院裡,也忘記了邊還有其他人。葛秀就用手在空氣中比畫著,讓他在某個環節上這樣理,某個環節上再那樣理,不上話的鄭美黎就被晾在了一邊,很是無趣。
人一無趣的時候就容易胡思亂想,鄭美黎開始琢磨何志宏說的那些話,因為心裡有了那些荒唐的念頭,再看兩個老人時,就越來越覺得他們像是借聊機械原理的空當兒調,這還了得?要是馬良躬真把葛秀這棟老房子的火煽起來,遺產哪裡還有她的份兒。
鄭美黎覺得不成,她得把這層窗戶紙點破了,當然不能跟葛秀點,人老了更要面子,要是把她點惱了,可沒有她半點兒好。
晚上,鄭家浩在家裡看報紙,鄭美黎就倚在空了的電視柜上,歪著頭看他。
鄭家浩瞄了她一眼,繼續看報紙,「有話就說。」
「哥,你老丈人是不是想找個老伴?」
「你想給他介紹?」
「我哪兒有那閑,也不用我介紹,你老丈人自己選好人了。」
「我沒閑心聽你胡說八,你要是閑得慌,就去醫院替你嫂子陪一夜!」鄭家浩繼續翻報紙。
「你沖我凶什麼凶?你老丈人現在天天在病房裡跟葛老太太起膩呢,不信你自己去看看,真是的……他想再婚也找個健康點兒的,怎麼會看上葛老太太?不好,眼還瞎,打算娶回去當祖宗伺候?這不明擺著要給兒女添負擔嘛。」
鄭家浩一下合上報紙,目瞪著鄭美黎,一字未說。
鄭美黎以為哥哥是在生老丈人的氣,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談哪門子,要是傳出去兒女都要被人指指點點。她就更加得意了,「哥,我就知你不會同意,我琢磨著,你老丈人未必是看上了葛老太太這個人,不好是我嫂子讓他這麼的吧?老太太可是咱爸的遺產繼承人,把她追到手,那就是抱回了一個金元寶呢!」
鄭家浩看著鄭美黎,都哆嗦了,一下站了起來。鄭美黎還以為他要去醫院找馬青梅問個清楚呢,就想繼續煽風點火,「哥,這件事是要早點兒說開了,別鬧大了讓人笑話,就算我嫂子再稀罕錢,也別使這下三爛的老美男計。」
鄭家浩照著鄭美黎的臉就是一巴掌,「滿胡著糟踐老人家,你還是個人嗎?!」
鄭美黎捂著被打紅了的臉,怔怔地:「你打我?哥,你竟然敢打我?」
「我早就想打你了,打輕了!你給我把那張缺德閉上,滾回屋裡覺去!」
鄭家浩兩眼圓睜,眼珠子都有點兒紅了,鄭美黎從來沒有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也有點兒害怕了,搭搭地回自己的屋,把門一關,就開始號啕大哭。鄭家浩被她哭得心煩,撈起豎在沙發邊的拐杖,照著門扔了過去。
拐杖咣當一聲落地,屋裡安靜了下來。
因為怕馬青梅知了這件事的來去脈會找鄭美黎跳腳,鄭家浩沒敢把這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她。
燕兒島路的居民基本上都已經簽署了拆遷協議,並開始陸續搬走。拆遷辦的人著急了,打電話給馬青梅問他們可不可以到醫院病房跟葛秀簽協議。
馬青梅跟葛秀商量了一下,葛秀說:「讓他們來吧。」
至於葛秀選擇哪種方式的拆遷補償,馬青梅沒有問,也不想問,覺得這就像是葛秀飯店吃飯,她想吃什麼菜就點什麼菜,那是她的權利,雖然她說過不要爸爸的遺產。
馬青梅通知了律師,雖然葛秀簽拆遷協議跟她和鄭美黎都沒有關係,但是,為了避免是非,覺得還是告訴鄭美黎一聲為好。
鄭美黎趕到醫院時,律師已經到了,正在病房等待拆遷辦的人。馬青梅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既然她打算放下對遺產的關心,覺得還是不病房的好,以免表現得過度關心讓葛秀有所顧慮。
因為挨了鄭家浩一耳光,鄭美黎心裡還有氣,以為馬青梅也知了,見了她也不打招呼,只是怨地瞪了她一眼,就站在病房門口往裡探頭。見律師在裡面,她就退了回來,訕訕地問馬青梅:「老太太打算怎麼辦?」
「我沒問,這是她自己的事,我們最好別。」
鄭美黎本想到病房裡再跟葛秀賣一會兒乖,聽馬青梅這麼一說,就更不好去了,心裡卻像有一萬隻貓爪子在撓。鄭美黎在那兒不停地走來走去,好像滿地毒蟲讓她找不到合適的地兒落腳。
沒多久拆遷辦的人就來了,馬青梅告訴他們律師和葛秀都等在病房裡了。鄭美黎再也忍不住了,「嫂子,你就不想去聽聽?」
馬青梅走到椅子前坐下,「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
鄭美黎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說:「你是不是跟葛阿早就說好了?」
「說好什麼?」
「說好什麼你自己還不知?別當我是傻子,你伺候你親爸都沒有伺候葛老太太來勁。」鄭美黎撇著,彷彿看穿了馬青梅是早就跟葛秀做好了局,現在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臉是為了糊她。
「你不放心就去看看,沒有人攔你。」馬青梅歪著頭,看護士門托著盤在病房之間走來走去。
「你以為我不敢?」鄭美黎噌噌地就往葛秀的病房裡走。
等她了病房,葛秀已經在拆遷協議上簽字了,拆遷辦的一個人拿著她的手,告訴她簽在什麼地方,葛秀索著歪歪扭扭地簽完字,又上指印。
鄭美黎悄悄地走來,目光一直盯在拆遷協議上,竭力壓抑著內心的好奇問:「葛阿,您選擇了哪種拆遷補償?」
「貨幣補償。」
葛秀剛完指印,律師就遞給她一張面巾紙,讓她手指。
鄭美黎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不是高興也不是沮喪,只是覺得,自己的一個巨大美夢,在此刻,無聲地碎了,可又有另一個充滿了期望的氣球,緩緩地升了空。這段時間她經常往醫院跑,在葛秀面前表現得也不錯,她會分一半拆遷款給自己吧?雖然比預期的少了一半,可總比沒有好多了。
可是葛秀什麼都不說,她就不好問,狼子有心還要保藏好了呢,何必急忙出端倪惹人警覺?
拆遷辦的人收好協議,跟葛秀說:「葛老太太,那我們就回去了,拆遷補償款,我們會直接劃您的銀行賬戶。」
葛秀笑著點頭,「走好。」
拆遷辦的人走了沒多久,馬青梅也來了,見鄭美黎正站在窗邊發獃,就說:「美黎,我們都得趕準備搬家了,樓上就剩咱們家了。」
「我也得有地方搬。」鄭美黎故意提高了聲音,拖著長說,「嫂子,要不,我搬到你們華路的房子去吧。」
馬青梅知,鄭美黎是以跟她說的名義說給葛秀聽,她有多麼困難,離開爸爸的房子,連住都沒有。因為葛秀是個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在拆遷協議上籤完字後,手上攥了一大把錢呢,而她馬青梅在華路還有一套房子,不需要幫助。
馬青梅不聲地說:「你浮山後的房子比我們家華路的房子好多了也大多了,你搬回去不就行了?」
「嫂子,你見哪個離了婚的女人又搬到前夫家住的?就算我想搬回去,何志宏也得讓我門。」
馬青梅看不下鄭美黎轉彎抹角地算計葛秀,就說:「你倆那婚是怎麼離的你們心裡清楚,現在,拆遷協議也簽了,你們也該沒有心事了,還是把婚復了吧。」
「嫂子,當著葛阿的面,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鄭美黎有點兒惱羞成了。
「我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你們一家三口該在一起好好過子。」馬青梅把被子疊好,放在葛秀背後讓她靠著。
「馬青梅,別以為我看不穿你肚子里的那幾條蛔蟲。你對葛阿好,還不是看上了葛阿手裡攥了大把的錢?演得跟真的似的,也不嫌寒磣。」說完,鄭美黎就坐在葛秀的邊,拉著她的手,眼淚汪汪地說,「葛阿,我這人不像有些人,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從小就沒有,一看見您,總覺得您就像我親一樣,只要您不嫌棄,以後,我就拿您當我親養。」
馬青梅冷眼看著她演戲,都快笑歪了。鄭美黎地瞪了她一眼。
在來醫院的路上,她打電話跟何志宏說,今天葛秀跟拆遷辦簽協議。何志宏告訴她,只要葛秀沒把遺產轉讓給鄭家浩兩口子,就要爭取葛秀的監護權。因為她不過是有殘疾、失去了獨立生活能力的孤寡老太太,只要搶到她出院後的監護權,就是搶到了一百五十萬塊錢。
葛秀心裡比誰都明白,馬青梅對她的照顧決不是沖錢來的,而是心地善良,而鄭美黎來照顧她,才是真正的沖錢來的,聽她還把話說得這麼刺耳,葛秀的心難過地顫了一下。「美黎,我知你嫂子是善良人,你不能這麼說她。」
鄭美黎就急切地說:「葛阿,照您這麼說,我每天來醫院照顧您吃照顧您喝,還不是好人了?」
「你們都是好人。」說著葛秀就躺下了,「我有點兒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鄭美黎地剜了馬青梅一眼,拎起包,「我去上班了。」
馬青梅湊齊了退租金的錢,晚上去了華路,跟租她房子的女孩說,燕兒島路的房子要拆遷,他們要搬回來住,希望她另租房。女孩一聽就樂了,說有個朋友租了套兩居室的房子,嫌一個人住著太費,一直員她搬過去做伴呢,本來她正擔心馬青梅不給退租金呢,這樣正好,皆大歡喜。
馬青梅說哪能不給退,就算是她不想搬回來住,如果女孩想退租的話也可以,在這世界上討生活,誰都不容易,相互恤一下就過去了。馬青梅給她退了房租,女孩就歡天喜地地拎著大行李箱搬到朋友那兒去了。
明天就可以搬回去,馬青梅心非常好,跟鄭家浩說,葛秀出院後要和他們一起住。
鄭家浩說:「別讓人以為是我們看上了她手裡的錢就行。」
馬青梅搗了他一拳,說:「你這人也真是,自己明明不是賊,還總擔心被人把自己當賊看。」
鄭家浩苦笑,:「我這不是被折騰怕了嗎?」
馬青梅又跟他說了一下鄭美黎在病房說的那些話,鄭家浩搖了搖頭,說:「美黎雖然有不少病,可心思簡單的,現在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還不是何志宏的功勞?他一直在幕後坐鎮指揮呢,隨他們去吧,我們過我們的子,少跟他們摻和。」
「也只能這樣了。說真的,雖然我生美黎的氣,可我還真擔心她早晚有一天會讓何志宏這小子給騙到坑裡去。」鄭家浩不無擔憂地看著她。
「何志宏最多是自己躲在幕後寫腳本,把美黎推到前台唱戲而已,不至於把自己孩子的推到坑裡去。」
「但願吧。」
何志宏把賣房子的錢給了混混十萬,又還了以前欠下的債,手裡已經所剩無幾,就在附近租了一間民房暫時棲。他知徹底瞞住鄭美黎是不可能的,不過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夜裡,躺在小平房的上,何志宏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條鹹魚,除了抓住鄭美黎,再也沒有翻的機會了。只要他抓住了鄭美黎,就等於至少抓住了七十五萬。
這麼想著,他就給鄭美黎打了一個電話,「美黎,我們復婚吧。」
鄭美黎正在為搬家的事發愁呢,一聽何志宏這麼說,正中下懷。「好,反正拆遷協議也簽了,我們再不復婚也沒什麼意思了,葛老太太分不分給我們錢就要看你我的造化了。」
何志宏知,如果鄭美黎知他把房子賣了的事,肯定會發飆。她一發飆,不好這婚也就不跟他復了,所以,當鄭美黎說明天上午去辦復婚手續,下午就準備搬回去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次一早,他們去民政局辦了復婚手續,鄭美黎還撅著說,窮折騰,沒折騰回一分錢還把她折騰成了二婚頭。
何志宏生怕鄭美黎接著就會說讓他去幫著搬家,借口說公司最近很忙,就跑了。
鄭美黎中午回家收拾了一下,本想先把東西搬到浮山後家裡,又覺得不對,今天是葛秀出院的子,可千萬別讓馬青梅給接了去。現在,葛秀不是個需要別人照顧的累贅,而是個裝滿了財富的寶囊。
鄭美黎草草吃完午飯就往醫院去了。病房裡只有葛秀自己,葛秀聽出了她的聲音,就拍著沿讓她來坐,說馬青梅涮串的材料去了,是馬良躬在陪,剛出去買飯去了。
鄭美黎心想不能耽誤了,要不然,馬家老爺子回來了,她想把葛秀接出院怕是就沒這麼簡單了。於是,鄭美黎哄葛秀說剛才她在醫院門口碰見馬良躬了,告訴他不用買飯了,她要接葛秀出去吃。
葛秀說出去吃飯太貴,還是隨便買點兒吃的就行了。
鄭美黎不,又是央求又是勸說地扶著葛秀出了病房。
為了把謊撒得真一點兒,別讓葛秀反感,鄭美黎打算真的請葛秀在外面吃飯,卻又不敢在醫院附近的飯店吃,唯恐被馬良躬碰上,戳穿了她的謊言,就煩了,便打車去了浮山後小區周圍。想吃完飯她就直接把葛秀帶回家,至於爸爸房子里的東西,改天再回去拿。
她要了兩個菜,一邊噓寒問暖一邊問葛秀打算出院後怎麼辦。
從昨天晚上開始,葛秀就在琢磨這件事,鄭美黎一直在試圖說服她出院後和她一起生活。雖然她跟馬青梅說過找到養老院之前住在她家,但她也明白,她真去馬青梅家,鄭美黎會發飆。如果她去鄭美黎家,馬青梅會有些失落,會覺得她選擇了和鄭美黎一起生活是對馬青梅的沒信心或不信任,不被信任本就是一種傷害。
如果可以,葛秀有那麼多理由可以跟大家解釋,可她不能。她原以為鄭書軒已經把真相告訴了孩子們,他卻沒有,而是帶著那個秘密去了天堂。
心裡裝著不能說的秘密的人,應該是痛苦的,沒有人願意恆守一個毫無意義的秘密。或許他是有苦衷的,現在,他人已作古,她再去破,有那麼點兒殘忍和不厚。
所以,她只好保持沉默,柔而悲傷地守住了那個秘密。
她知自己已站在了暮年的邊緣上,剩下的子不會很多了。在這不多的子里,她真的很想守在鄭美黎邊,想好好聞聞她的氣息,聽聽她的聲音。在這三十五年的光里,她時常被一個嬰兒的啼哭聲驚醒,一個人坐在黑黢黢的夜裡,潸然淚下,不停地說著「對不起」這三個字。
第一次見到鄭美黎時,她想給她一個最有力的擁抱,然後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鄭美黎不僅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反而地在她心上扎了一刀。
她不怨鄭美黎,覺得這是自己欠了她的,鄭美黎對她的涼薄,是上天對她的懲罰。當她看見鄭美黎手指上的戒指,她分明感覺到那不再是一枚戒指,而是一枚金燦燦的子彈,呼嘯而來,擊中了她的心臟。
她用盡全的力量承受著來自鄭美黎的冷酷打擊,張開那顆破碎的心,兜住鄭美黎,想要給她一點兒溫暖再給她一點兒溫暖,這就是一顆慈之心。孩子傷害自己時,她感覺到的不是自己的,而是擔心因為這傷害發力太大而傷了孩子的元氣。
可是鄭美黎太讓她失望了,甚至讓她羞愧,她怎麼會生出一個如此自私的孩子呢?那些自私和貪婪,究竟是誰賦予她的?她永遠也沒有機會告訴鄭美黎真相了,怕她一旦知了自己是她的親生親,她的自私貪婪就會更加肆無忌憚,肯定會糾著自己索要全部的遺產;更怕她會在血緣難割的親面前,剎那間良知醒來,想起自己曾經對親的刻薄傷害而羞愧難當……她沒有給過鄭美黎和幸福,更不想成為一顆釘向她良心的釘子,她會的,會無地自容的。
這些都不是葛秀想要的。
她也不能把真相告訴鄭家浩夫婦,覺得那是對鄭家浩夫婦的不公平。如果他們知了她和鄭美黎的關係,說不準,他們會拒絕接受她分配給他們的那部分遺產。雖然和鄭家浩夫婦相的時間不長,但她能感覺出來,這是一對清苦卻厚的善良人。
葛秀默默地吃著飯,內心卻翻騰著驚濤駭,鄭美黎知她在猶豫彷徨中,就柔聲說:「葛阿,您出院以後跟我住吧,您放心,我會拿您當親生待的。」
一聽「」這兩個字,葛秀心上所有的彷徨戒備就一下變得柔了,淚毫無保留地滾了下來。
鄭美黎以為葛秀是深受感,已經答應了她的提議,就連忙招呼服務員結了賬,扶起她,邊往外走邊說:「葛阿,那……咱就不回醫院了吧,待會兒我給我嫂子打個電話,讓她去醫院把賬結了就成。」
等馬良躬提著買好的飯菜回到病房,病房裡已經人去室空。一開始他以為葛秀去衛生間了,遠遠地站在衛生間門口等了一會兒,也沒看見人出來,就忙去找護士到衛生間看看,別是葛秀自己去衛生間不小心給摔倒了。護士卻告訴他,老太太讓人接走了。
馬良躬忙問是什麼人接走的,護士大概描述了一下,他就知是鄭美黎了,於是給馬青梅打了個電話。
馬青梅已經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但事真的發生了,心裡還是有點兒不是滋的失望。馬青梅覺得自己對葛秀的好,被她像扔掉一塊碎紙屑一樣地拋掉了,要不然她怎麼會連聲招呼都不跟她打就讓鄭美黎接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