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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所屬書籍: 家有遺產

1

馬青梅的攤子被砸後,鄭家浩很難過,便和她商量以後不擺攤了。馬青梅不,說:「不擺攤吃什麼?」又說她擺攤已經擺出經驗來了,賺錢不比上班差,就是辛苦點兒。

鄭家浩拗不過她,說擺攤也成,但不能繼續在夜市上擺了,實在不行就去馬大海所管轄的那片市場申請一個固定攤位,用不著跟城管藏貓貓了,心裡也踏實點兒。馬青梅卻不這樣想,她生怕自己在馬大海所管轄的市場上擺攤,會給馬大海造成不好的影響。

兩人為擺攤的事爭論了半天,馬青梅覺得還是在夜市上擺攤人氣旺一些,她的攤衛生,調得也不錯,她人又熱,籠絡了不少回頭客。如果換地方擺攤的話,一切又要從頭再來,她不捨得扔下那些回頭客,家裡的經濟狀況也不允許她遭到一點兒挫折就撂挑子。

鄭家浩見說服不了馬青梅,心裡有點兒悶,跟她說想出去轉轉,其實是去了人才市場,想找個工作貼補一下家用,如果他能多賺點兒錢,或許馬青梅就不會這麼執著地非要去擺攤了。

馬青梅在窗戶上看著樓下的街發獃,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影拐了院子,仔細一看,是父親提了個布包,正邊走邊仰頭張望著呢,馬青梅喊了一聲爸,就跑去開門。

馬良躬了六層樓,累得氣喘吁吁的,「家浩呢?」

馬青梅說出去了,給父親倒了杯,問他要不要吃。

馬良躬說不吃,看樣子心很好,看著馬青梅神秘地笑了一會兒,就把布包放在茶几上,翻出來幾張紙,遞給了馬青梅,「看看。」

馬青梅接過來看,這一看,眼睛就直了,愣愣地問:「爸,您這是什麼?」

馬良躬給她的是一份布藝店轉讓合同,連房租和庫存布料以及設備,整整二十萬元。

馬良躬說在報紙上看到這家店要往外盤,就給店主打了電話。店主說自己在南方的老家有事,這邊的店就顧不上了,才打廣告往外轉讓。正好馬良躬的一部分錢可以了,因為知給馬青梅錢,馬青梅也不會要,所以他脆瞞著她,先把布藝店盤下來再說。

「青梅,合同都簽了,如果你不的話,爸爸就白扔這二十萬塊錢了。」

馬青梅獃獃地看著合同,說:「爸,您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爸爸還不知你?跟你商量了你也不會同意,我還跟你商量什麼?」

「爸,大海知這件事嗎?」

馬良躬頓了一下說:「不知。」

「爸,這要是讓大海知了,您這做爸爸的、我這當姐姐的全都要背一不是,您又不是不知,他做夢都想把小紅的錢給還上在小紅面前落個磊落呢。」

「青梅,你別整天前怕狼後怕虎的,大海願意渾就讓他渾去。小紅說了,就算大海把買房子的錢給了她,她也是用小紅的名字給存起來,大海還過來還過去還不就是圖個面子瞎折騰?爸爸還沒老糊塗,你們一家三口的飯碗比他的面子要。」

馬青梅默默地看著合同,眼淚一滴滴地往下落。馬良躬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好好,只要兒女把子過好了,就是父最大的心愿。」

馬青梅點點頭,說:「爸,您放心吧。」

馬青梅總覺得父親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就問:「是不是以後也不想讓馬大海知您出錢給我盤店的事?」馬良躬點了點頭,說:「不是爸爸怕他,就是不想無端地生出些是非來。自打李小紅家買了房子,這小子就跟錢較上了勁兒。」

「那……您的意思是……」

「不管誰問起來,你都別說這店是我給你盤下來的,就說是找朋友借的錢。跟家浩也別說,家浩實誠,不知什麼時候就讓人把話套出來了。」

馬青梅點頭:「成,既然您把店盤下來了,我就好好,等我掙了錢,就還給您。」

馬良躬說:「別惦記著還錢的事,好好就行了。」又指了指布包,告訴她,「裡面還有個存摺,上面還剩了五萬塊錢,做生意沒點兒資金是不行的。」馬青梅把父親送回家就去了布藝店,路上,陡然間覺得未來一片光燦爛。

威海路一帶家居店很多,賣窗帘的、賣地毯的、賣家居飾品的沿街排了一溜兒,都成家居一條街了。不管賣什麼,一旦形成了市場規模,就會帶來市場效應,以前她無意間在父親面前說過這樣的話,很想在這一帶開家布藝店,沒承想父親就牢牢地記在了心裡,還真在這兒給她盤了一家店。或許這就是做人父的苦心,不管兒女有沒有出息,都是他們生命中的天,兒女的點點滴滴都是他們人生中的頭等大事。

馬青梅打開玻璃門,這是一間二十幾平方米的店面,看樣子停業有一段時間了,到都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樣品也被穿窗而過的光曬得褪了顏。

馬青梅美滋滋地打量著門面,覺得全上下湧起了一蓬的力量,在里鑽鑽,洶湧澎湃著彷彿要找到一個出口。

鄭家浩回家後沒看見馬青梅,以為她又出攤了,打電話問她在哪兒。馬青梅樂呵呵地讓他到威海路來一趟,跟他說了門牌號,卻沒有說店的事,想給他一個驚喜。

知鄭家浩來了肯定會問這是怎麼回事,馬青梅在心裡籌划了半天,才編了一個貌似合理的謊言,還特意給一位朋友打了個電話,讓他幫著串謊。

鄭家浩到的時候,馬青梅正在忙活著櫥窗,他看著忙得滿頭布絲滿臉灰塵的馬青梅,發著愣:「青梅,你剛找的活?」

馬青梅知他誤以為她是應聘到這家店打工了,就笑著說:「是,以後你也來幫忙吧。」

鄭家浩傻乎乎地笑著說:「打工帶著家屬,你們老闆讓?」

「讓。」馬青梅扔給他一塊抹布,說,「別傻站著了,快活。」

鄭家浩被她得暈頭轉向,拿著抹布暈頭暈腦地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就問:「怎麼就你自己?其他人呢?」

「就我和你。」

鄭家浩就更暈了,馬青梅不過是來打工的,就算她人品好,也要在以後的子里慢慢了解,怎麼可能剛上班老闆就把整間店面扔給了她?

馬青梅不想再他了,就拽著他坐在布堆上,一本正經地指著整間店面說:「這家店,是我的了,也是你的。家浩,我們也是企業家了。」

鄭家浩用彷彿是在做夢的眼神看著她問:「青梅,你在說夢話吧?」

「真的。」馬青梅就跟他說,她從前的經理上午給她打電話了,說有個朋友要往外盤布藝店,問她想不想。馬青梅笑著說,「我當然願意了,就是沒有錢。他說錢好說,他借給我,等我賺了錢再還給他。」

鄭家浩將信將疑,覺得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何況這家店絕對不是三兩萬能拿下來的,誰會這麼大方地往外借這麼大一筆錢?除非他有什麼目的。

馬青梅見他不語,知他未必信,就跟他說天上掉餡餅砸中腦袋的事,發生的幾率雖然少,卻未必永遠不會發生,要不然,這句古話是怎麼來的。她以前的經理當然不是慈善家,他借錢讓她盤店也有他的小算盤,他的公司越做越大了,基本顧不上布藝這塊了,可好多裝修工程里需要布藝,出去定做成本太高,他借錢給她盤店的條件之一就是,他裝修工程中的布藝活,全部由馬青梅成本價給他。

聽馬青梅這麼一說,鄭家浩心頭的疑慮打消了不少。馬青梅在公司上班的時候,她琢磨的布藝款式很受顧客歡迎,經理因此找她,倒也有這可能。

青梅拽著他站起來,看著他說:「彙報完了,繼續活。」

有了這家店,兩人都覺得生活有了奔頭,像是前面有條光普照的大路等著他們往上奔呢。馬青梅說:「要是店裡生意好,就是公司通知你返崗也不要回去了,既然給誰都是打工,還是給自己老打工更踏實。」

鄭家浩傻乎乎地笑著說:「你看著安排吧。」

只是,馬青梅的謊言在當天晚上就被鄭家浩看穿了。

兩人忙了一天,回到家裡,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馬青梅一坐在沙發上,讓鄭家浩去屜里把她的份證找出來,打算第二天去工商所辦理人變更,卻忘了盤店的合同和存摺還放在屜里呢。

鄭家浩翻份證的時候看見了合同和存摺,他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怎麼都猜不透馬青梅為什麼要瞞著他,就有點兒生氣,找出份證後,拿著合同往馬青梅面前一擺,便不再說話了。

馬青梅在心裡罵了一聲自己是豬腦子,知瞞不下去了,只好把父親背著她把店盤下來的事說了一遍。鄭家浩悶悶地說:「你跟我實說不就行了?還費那麼大勁兒撒謊,虧我們還是兩口子,你就這麼信不過我?」

見鄭家浩這麼說,馬青梅就笑著說:「不是信不過你,這店一開起來,你妹妹早晚會知。她知了肯定就會追著你問,你又不是個會撒謊的人,我怕你說漏了,傳到大海耳朵里去給我爸招來煩。」

鄭家浩感嘆:「難為咱爸了。」

「等賺了錢就還給咱爸。」馬青梅又叮囑了一句,「就算把錢還給咱爸了,也誰都別說。」

鄭家浩點點頭,把合同什麼的鎖了屜。

兩人洗漱完,上了,鄭家浩要去拉上窗帘,馬青梅拉了他一下,「別,我想看看窗外的月亮,每當看著月亮在天上慢慢往西走,我就覺得心裡特安寧。」

鄭家浩陪著她一起看著月亮。

「這一陣,你妹妹消停了。」

鄭家浩嗯了一聲,「大概是有房住著,跟何志宏把婚也復了,不焦躁了也就消停了。」

「但願吧。對了,葛阿去養老院的事,你跟沒跟她說?」

「沒呢,這陣子她也不聯繫我了,我懶得主搭訕她。」

「你還是空告訴她吧,別等她來問了我們才說,她不知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嗯,我明天給她打電話。」

2

第二天一早,鄭家浩就給鄭美黎打電話,說了一下葛秀去了養老院的事。鄭美黎很吃驚,邊琢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邊問鄭家浩:「最近在忙什麼?」

鄭家浩正在幫馬青梅整理庫存布料,就順口說:「在店裡忙著呢。」

鄭美黎覺得奇怪,還以為馬青梅把涮串攤開成小店了呢,跟鄭家浩問了店的地址,坐上公車就去了。等她到了威海路,看著門牌號一家一家地找,心裡還在琢磨,這馬青梅不好是在哪棟樓的門裡租了個類似於樓梯間的小門臉賣涮串呢。

她數著數著門牌號就數到了馬青梅的店,看著這顯得富氣十足的店面,鄭美黎就覺得有架戰鬥機轟的一聲從心底起飛了……腦袋裡一片混亂,驚詫、疑、氣像一群在逃跑時相互踐踏的慌亂小,混亂成了一團。

鄭美黎站在店門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店面,馬青梅正在幫顧客選窗帘花。

鄭美黎走到她邊,地笑著說:「嫂子,闊了。」

馬青梅聽出了她的怪氣,不想當著顧客的面和她計較,就說:「你哥在後面的庫房裡。」

鄭美黎滿腦子都是問號,看馬青梅的樣子,這店肯定是她的,要不然哥哥也就不會在庫房裡忙活,她開店的錢是從哪兒來的?難是葛秀?

一想到自己什麼好還沒撈到呢,鄭家浩夫卻已經開上這麼高檔的店了,鄭美黎就覺得里淌的不是血,而是燃燒的汽油。她瞪了馬青梅一眼,徑直往店面後的庫房闖。

鄭家浩正把一匹窗帘布往上碼,鄭美黎氣勢洶洶地闖了來,問:「哥,這家店是你們開的?」

鄭家浩答應著,知一場惡吵是避免不了了。鄭美黎肯定會追問開店資金的來歷,無論他怎麼說,她都會覺得他們的店是在損害了她利益的基礎上開起來的。

鄭家浩遞給她一個小馬扎,說:「你坐吧。」

「我坐?現在我只想哭!哥,你跟我說實話,你開店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你嫂子從朋友那兒借的。」

「我不信,誰能借這麼大一筆錢給你們?」

「你不信就算了。」鄭家浩不打算再多說,因為知無論他說什麼鄭美黎都不會相信。

「是從葛老太太手裡哄出來的吧?她人呢?」

「我不是跟你說她去養老院了嘛,至於開店的錢,我跟你說不著,也不想跟你說,你嫂子這店開得坦坦的,跟你沒關係。」

鄭美黎一就坐在布匹上號啕大哭了起來,「還是志宏說得對,這世上哪有見了錢不眼饞的人呢?我沒承想你們比他說得還過分,從老太太手裡把錢哄出來,就把她扔到養老院去不管了……」

馬青梅也聽見了鄭美黎的哭聲,耐著子把顧客留下的訂單尺寸整理好,就推開庫房的門,對鄭美黎說:「鄭美黎,你要哭出去哭去,別影響我做生意。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是開了店,可我這店開得和你沒任何關係,你再胡攪蠻我就報警。」

鄭美黎瞪著她,突然地向布料上吐了一口唾沫,「馬青梅,你少拿警察嚇唬我,你當警察是你兄弟!就算警察是你兄弟,還有呢。我告訴你,今天你必須給我把話說明白了,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葛老太太不要咱爸的遺產也不到你獨吞,有一半是我的,不,一大半是我的,你已經把我爸的存款私吞了!」

馬青梅看著嶄新的布料上堆著一攤唾沫,都想把鄭美黎揪起來扔出去,但現在不是以往了,她開了店是要做生意的,如果把鄭美黎的潑婦勁兒招惹出來,她會天天跑到店裡來撒潑,這生意也就沒做了,欠父親的二十五萬她可怎麼還。她不能把事鬧大,也不能掀爸爸已經給鄭美黎買了房子的老底把葛秀賣了,就壓住了脾氣跟鄭家浩說:「家浩,她是你妹妹,你看著理吧。」

鄭家浩也不想讓鄭美黎在店裡鬧,就忍著氣拉著她往外走,「走,出去說。」

鄭美黎像個頑固的敗匪坐在布料上氣沖沖地說:「你想讓我不計較這件事也行,反正我認定了你們是從老太太手裡哄了咱爸的遺產開的店,你們得跟我簽個協議,這店有我的一半,利也要平分!」

「鄭美黎,別說這開店的錢跟咱爸的遺產沒關係,就算是有關係也沒你的份兒!該你得的那份,你……」

鄭家浩眼看著馬青梅就要把話說漏了,忙喝住了她:「青梅,別說了!」

馬青梅憤憤地看著鄭美黎,摔門照顧生意去了。

鄭美黎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是胡攪蠻,反倒覺得自己虧透了,就後悔沒聽何志宏的話,要是她早點兒把葛秀從哥哥家接出來,也不至於讓哥哥、嫂子先下手為強自己落了個被的局面,哭聲就更大了。鄭家浩覺得腦袋都快炸了,憤憤地說:「美黎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遺產,如果你們想把遺產獨佔了,我這就去跳海。」

「你跳吧。」鄭家浩轉也出了庫房。

鄭美黎知,現在就算是她坐在這裡把長城哭倒了也沒有用,就追在鄭家浩後,說:「哥,你也成了那種一闊臉就變的人了?你跟我闊不著!你的錢里有一大半是我的!」

「是你的,你它,它答應?」馬青梅不想跟鄭美黎講理,就憤憤地說了一句。

「哥,葛老太太在哪家養老院?我去找她!」

馬青梅知鄭美黎正在氣頭上,如果現在告訴她葛秀住在哪家養老院,她肯定會去鬧起來沒完,就沖鄭家浩使了個眼,示意他不要多。「就你現在這態度,我沒告訴你葛阿住在哪家養老院。」

「就我這態度?不對……是不是你們為了錢把老太太給謀殺了,然後說她住了養老院?反正她沒親人了,也沒人追究這件事,天……你們也太毒了。」鄭美黎這麼說並非是故意栽贓鄭家浩夫,而是真的產生了這樣的懷疑。

馬青梅指著門口恨恨地說:「鄭美黎,你給我滾出去!你如果再不滾我就把你當泡狗屎扔到街上去。」

鄭家浩怕馬青梅會和鄭美黎真打起來,忙推著鄭美黎往外走,「你該什麼就什麼去,別在這兒攪和了。」

鄭美黎邊走邊回頭,「我早晚會把真相明白的。馬青梅,你甭得意,從明天開始,我天天到你店裡來坐著,我讓你做不成生意。」

馬青梅還以為鄭美黎也就是說說而已,沒承想她真的每天跑到店裡坐著,只要有顧客來買東西,她就開始怪氣地胡說八,攪了好幾樁生意。

馬青梅讓她鬧得快崩潰了,索一連兩天沒到店裡去。鄭家浩怕老關著門影響店裡的聲譽,也顧不上自己會不會招呼生意,每天去店裡守著。鄭美黎還是跟往常一樣,一大早去公司打完卡之後,就到店裡坐著。鄭家浩實在沒轍了,只好告訴她:「這開店的錢,真不是葛秀給的,是你嫂子從娘家拿的。」

「我不信!以前你們家那麼困難,她娘家都不伸手,怎麼現在突然伸手了?」

「我怎麼知?」鄭家浩沒好氣地說。

「不對,你們是怕我在這兒繼續鬧,合夥騙我!如果是她娘家給的,你們還用得著藏著掖著地不告訴我嗎?」

鄭家浩真不知說什麼好了,又怕她把這話傳出去,就低聲下氣地說:「美黎,要不是你鬧起來沒完,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你,還有,你知就行了,千萬別漏出去。」

「看把你神秘的,是怕謊話穿了幫吧?」

「什麼謊話?」

鄭美黎覺得繼續鬧下去也無趣,就站起來打算往外走,「我嫂子從娘家拿的錢,既然你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就相信你一次。」

鄭美黎從店裡出來,給何志宏打了個電話,把事經過說了一下,又將信將疑地補充了一句:「我哥這人不會撒謊,不好是真的。」

何志宏就嘲笑她傻,他老早就聽說馬大海因為買房子家裡拿不出錢而憋屈得要命,這一眨眼,怎麼就能冒出這麼多錢來給馬青梅開店?

鄭美黎訥訥地:「難我哥在騙我?」

何志宏說:「你哥究竟是不是騙你,很容易驗證。」又如此這般地教了她一番。

3

鄭美黎知馬大海的工作單位,便以推銷新險種的名義去找他,說是請他出來喝茶。

馬大海知鄭美黎是什麼人,一直不怎麼待見她,就不冷不熱地說:「對保險不感興趣,而且也沒錢買保險。」

鄭美黎就嬉皮笑臉地說:「得了吧,馬大海先生,你跟別人哭窮行,可千萬別跟我哭,一出手就是幾十萬的窮人我還真沒見過呢。」

馬大海被她說得暈頭暈腦,問:「什麼幾十萬?」

「我嫂子的店,聽我哥說本錢是你們家給的,還打算對我保密?放心,我不找你們借錢。」說完,鄭美黎就地盯著馬大海的表變化,見馬大海雲里霧裡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就更加斷定了鄭家浩夫是在撒謊。

馬大海的心裡,也轟隆隆地像是響過了一串響雷,拚命地想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怎麼不知?」

鄭美黎就慢慢地笑了,說:「這樣,那我先走了。」

馬青梅開了家店,馬大海是知的,他之所以沒上心,就是因為聽說過葛秀不要遺產,來青島也不過是為了把遺產理利落了。既然她不要,自然是要分給姐夫和鄭美黎了。他還以為姐姐開店的資金來源,就是用葛秀分給她的拆遷款呢,本來,他還想空跟姐姐聊聊,看能不能從她手裡借點兒錢,先還給岳一點兒呢。聽鄭美黎這麼一說,他覺得事沒這麼簡單。

他想打電話問問父親,拿起電話又放下了。就算父親的錢能用了,就算父親真給了姐姐錢,可是,在給之前沒跟他通氣,擺明了就是想瞞著他,他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不好又是一頓吵。至於姐姐,也是不能問的,如果父親給錢她能接著,還配合父親把他瞞得嚴絲合縫,就說明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唯獨防著他。

馬大海覺得自己很失敗,也很憤,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親的兒子,對姐姐的印象更是一瀉千里,覺得她再也不是那個熱溫暖的姐姐了,一見著錢就顧不上姐弟了。馬大海覺得自己快炸掉了,就差一點兒火星引爆而已。

下班後,馬大海沒有回家,一個人坐在酒吧里喝酒,很快就了。人一,就沒那麼多顧忌了,就算是心裡清醒著呢,也願意借著酒點兒自己以往不了的事。

人人都覺得酒是魔鬼,其實,不是的,魔鬼住在人的心裡,酒不過是一把鑰匙,把昔關在心裡的魔鬼放出來了。

馬大海喝了點兒酒,就去了姐姐的店裡,鄭家浩正打算關門回家,見馬大海搖晃著來了,忙扶住他問:「大海,喝酒了?」

馬大海打量著店面,問:「姐夫,這店是怎麼開起來的?」

鄭家浩的心一個趔趄,猜到很可能是鄭美黎找他了,心裡一個勁兒地苦,馬青梅可是千叮萬囑咐,他怎麼就給捅出去了呢?就慌不擇言地說:「你姐說了,等這店掙了錢就給你。」

馬大海用鼻子笑了兩聲,說:「給我什麼?是分利呢還是還本金?」

鄭家浩一邊在心裡痛扁自己一邊說:「你願意怎麼樣都成。」

馬大海就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姐夫,我是個混賬東西不是?」

「不是不是。」

「我是!老、老爸、姐姐,還有姐夫你,你們都防著我,我就這麼混賬!?」馬大海指著自己的鼻子,趔趔趄趄地往外走。

鄭家浩連忙鎖好店門,了輛計程車,把馬大海去,向司機說了一下馬大海家的地址。

鄭家浩心裡很亂,也沒坐車,沿街邊慢慢往家溜達,想了一路是不是該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馬青梅。

想了無數種告訴馬青梅的後果,他有點兒膽怯,生怕馬青梅會因為這件事跟他翻了臉,想著因為自己多惹出來的這些事,就地扇了自己幾個巴。

他懷著一絲僥倖地琢磨,儘管馬大海心有不滿,可也沒把話挑明了不是?既然馬大海沒跟他挑明,就說明馬大海不想把父親出錢給馬青梅開店的事當成擺在桌面上的矛盾來對待,反正他也跟馬大海說了,等賺了錢就還給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吧?

他決定只要馬青梅不問,他就對今天發生的事隻字不提。

自從知馬青梅開了店,何志宏的心就跟在油鍋里煎著似的,生生地,就覺得那個原本屬於他的大蛋糕被人挖走了一大塊,至於剩下的那塊還會不會屬於他,也成了懸在半空中的一隻氣球,說不準哪天就讓風遠了。

他讓鄭美黎天天去店裡鬧,既然馬青梅從老太太手裡挖了錢開店,在他心裡,這就好比是偷了一隻屬於鄭美黎和鄭家浩共有的。雖然是馬青梅喂的,但下了蛋得均分,在他何志宏的人生詞典里,從來就沒有吃啞巴虧這一說。

當鄭美黎把馬大海說的話告訴他時,就更加認定了馬青梅開店的錢是葛秀給的,他也要加行了。先探探葛秀是不是把遺產全都給了鄭家浩再說。

他讓鄭美黎改變了戰術,不再糾馬青梅開店的錢究竟是從哪兒來的,還是先從葛秀那兒底吧。一想到住的房子是借來的,鄭美黎對何志宏就只剩了言聽計從的份兒。雖然鄭家浩說這房子讓她放心住,他那個朋友在外,估計十年二十年也回不來,可終究不是自己的家,萬一人家回來了呢?她再像前幾年似的一家三口到租房子住?

鄭美黎忍著一肚子自己釀造的委屈,跟鄭家浩歉說前幾天是她太沖,現在想開了,再也不來店裡鬧了。然後她又哽咽著說自己從小就是個沒的孩子,生怕別人瞧不起自己,更怕挨別人的欺負,所以呢,一遇到什麼事,想就會有點兒過。

鄭家浩見她說得真意切、悲意綿綿,不免也有點兒心酸,「就算別人會欺負你,哥也不會欺負你,你老是綳著弦過子過得不累。」

「我也覺得累。」

「你看你這陣折騰的,你是不是去找馬大海了?」

鄭美黎知瞞不過去,就點了點頭,卻又不肯承認是去核實馬青梅開店的錢的事,辯解說:「我想跟他介紹介紹我們公司的新險種。」

鄭家浩知鄭美黎沒說實話,也就不想戳穿她,一語雙關地說:「馬大海就知你嫂子開了家店,其他的事,他也不知。」

鄭美黎瞄著鄭家浩,心裡已經冷笑上了,「管他知不知的,反正我也沒跟他打聽這件事。」

鄭家浩雖然不相信鄭美黎的話,但在心裡還是懷著一萬個僥倖地希望鄭美黎說的是真話,這樣就免了不少後顧之憂。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就聊到了葛秀上,鄭美黎說好長時間都沒見她了,也不知她恢復得怎麼樣了。

鄭家浩說你如果想她的話,就去看看她吧。說著,鄭家浩就告訴了她葛秀住的養老院,又給葛秀打電話說鄭美黎想過去看她,葛秀聽了很開心,忙讓鄭家浩把電話給鄭美黎。

鄭美黎接過電話,就拿出深意長的調來,嫌葛秀去養老院之前也不跟她商量商量。

電話那端的葛秀笑著說想跟她商量來著,可又怕一聽她要去養老院鄭美黎會不捨得,就沒有多事。其實,葛秀心裡明白,只要她跟鄭美黎說她要去養老院,鄭美黎看在拆遷款的份兒上,不僅會搬出種種理由來橫擋豎攔,還會藉此挑撥鄭家浩兩口子的不是,更會員她跟他們一起住。末了,葛秀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如果鄭美黎有時間的話,就來養老院一趟,她有點兒想鄭美黎了。

鄭美黎那個狂喜,以為葛秀已經給了馬青梅錢開店,是不是也打算給她一筆錢?去養老院的路上,鄭美黎打電話問何志宏,何志宏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鄭美黎就興奮得要命,跟何志宏盤算著葛秀能給多少錢,等她拿到錢,第一件事就是買一套房子,免得住在借的房子里不踏實。

何志宏讓她不要高興得太早,怎麼個況還不知呢。

4

馬良躬獃獃地坐在沙發上,覺得心臟都快要停止跳了。這幾天,他一直在給專利產品的外訂貨商打電話,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他心裡那個慌,九十三萬的投資,就要到貨期了,外客商怎麼一點兒靜都沒有呢?他給他們打電話,也沒有人接,好像這家公司已經從人間蒸發了。

馬良躬都不敢往深里想,怕萬一一想成讖,這簡直就是要他老命的事,要了老命還不算啥,更要命的是他借的那些錢怎麼辦?欠了生產廠家的加工費怎麼辦?

他不能一個人待在家裡了,否則,他會沒完沒了地想這件事的恐怖後果,他吃了顆治心臟病的,就去找葛秀聊天了。

葛秀感覺出他的緒不太對,正想問他怎麼回事呢,馬良躬的手機就響了,剛要接呢,電話又被掛斷了。他戴上老花鏡,見來電號碼是外的,心裡一陣欣喜,以為是外客商打電話跟他商量貨的事呢,連忙跟葛秀說他先打個電話。

他一臉欣喜地把電話打過去,說了幾句話,臉就沉了下來。他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因為受金融危機的影響,訂購他專利產品的外公司破產倒閉了……

他大腦一片空白,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整個人就像要飄起來一樣的虛無。

這時鄭美黎來了,她把果放在頭柜上,甜甜地喊了一聲:「葛阿。」葛秀拉著鄭美黎的手,說:「美黎,你來了。」

鄭美黎瞥了眼站在一邊的馬良躬,不冷不熱地說:「馬伯伯,您也在。」

馬良躬正沉浸在巨大的惶恐里,對鄭美黎的招呼,本就沒入耳。葛秀怕鄭美黎尷尬,就說:「馬大哥,美黎問你呢。」

馬良躬噢了一聲,一坐在椅子上,看了鄭美黎一眼,也沒有說話。鄭美黎看到馬良躬的態度一下就不高興了,以為是不歡迎她,就冷嘲熱諷地說:「馬伯伯,您不歡迎我?」

他依然沒有回過神,恍惚著哦了一聲。

鄭美黎低低而鄙夷地看著他,越想越覺得生氣,甚至開始懷疑葛秀給馬青梅的錢開店,肯定是他鼓搗的。說不准他已經鼓搗著葛秀把所有的錢都給了馬青梅呢,看來何志宏說得沒錯,他還真把自己當老美男使用了呢。

鄭美黎覺得自己再也不能裝傻了,必須要敲打敲打他。

於是,她走到馬良躬跟前,說:「馬伯伯,您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您說。」

葛秀了解鄭美黎,唯恐她說出什麼失了分寸的話,就索著來拉她,「美黎,有話在屋裡說就行了。」

「我跟馬伯伯說點兒私事。」說著,鄭美黎就拽著馬良躬往外走。

馬良躬便恍恍惚惚地隨著鄭美黎往外走,到了室外,鄭美黎劈頭就說:「出於尊重,我您一聲馬伯伯,您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能做出些不讓人尊重的事呢?」

馬良躬一下子就清醒,愣愣地看著鄭美黎說:「美黎,你這是說什麼呢?」

鄭美黎撇著角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整天往葛阿一個單女人這兒跑什麼?還不是惦記著葛阿手裡那幾個錢,我可跟您說,那錢是我爸的遺產,誰也甭想打它的主意。葛阿看不見,我可不瞎,都這麼大年紀了,您也不嫌臊得慌。」

馬良躬還沒從那個電話的打擊中回過神來,聽鄭美黎這麼一說,手腳就哆嗦了起來,指著鄭美黎的鼻子說:「美黎,你年紀輕輕的,巴怎麼這麼損?我老馬一輩子行得正坐得端,用得著你說三四嗎?」

「嗬,還會給自己戴高帽!今天我就把話挑明了吧,您追葛阿是假,想幫馬青梅把她手裡的錢都騙出來才是真的。」

馬良躬氣得說不出話,指著鄭美黎,一迭聲地說:「你你……」

鄭美黎一把打掉他的手,「你什麼你?馬青梅開店的錢就是您從葛阿手裡騙的吧?今兒您給我把話說明白了,您到底從葛阿手裡騙了多少錢?」

馬良躬覺得一口惡氣頂在了口上,像一塊巨大的石頭一樣壓住了他的心跳,窒息了他的呼。他大大地張著巴,想說句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覺得像大山一樣重,整個人就像棵被伐倒的樹,歪歪地倒了下去。

鄭美黎沒想到會這樣,一時被嚇壞了,見有個護工從裡面走出來,忙大喊:「他自己摔倒的,不是我,不關我的事。」

護工一看馬良躬倒在那兒,也嚇了一跳,過來了馬良躬的脈搏說:「你還顧得上吆喝?還不趕快打120!」

馬良躬被推了急救室後,馬青梅才趕到醫院。

本來,鄭美黎和葛秀一起跟著急救車來了,到了醫院之後,自知闖下大禍的鄭美黎悄悄地溜走了。

馬青梅問葛秀知不知父親這是為什麼又了病,葛秀著淚說她也不太清楚,就把當時的況大說了一下。馬青梅像瘋了一樣地四找鄭美黎,迎面遇上了飛奔而來的馬大海。

馬大海一把抓住馬青梅的手,急切地:「姐,咱爸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馬青梅說,「你看沒看見鄭美黎?」

馬大海說:「沒看見。」就往急救室跑去。

急救室的門打開了,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問:「誰是病人家屬?」

馬大海一把抓住醫生的手,急急地:「我是,我爸怎麼樣了?」

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老人家大面積心肌梗死,我們儘力了……」

馬大海一把揪著醫生的領子,就把他甩到一邊,「你他的說什麼呢?今天早晨我給我爸打電話他還好好的呢,他不就是暈倒了嗎?你沒本事就早點兒說話,你他的這不是耽誤搶救時間嗎?」說著,馬大海沖急救室,抱起馬良躬就往外跑。

聞訊跑來的李小紅看著這一幕,也傻了。馬大海像紅了眼的公牛,抱著父親往樓下跑,里還不停地說:「爸,爸,我這就給你換家醫院,這家醫院的醫生,太他的蛋了。」

馬青梅暫時顧不上葛秀了,匆匆對她說了句:「葛阿您哪兒都別去,一會兒我回來接您。」就跟李小紅追著馬大海往外跑。

馬大海站在街邊攔車,見沒有車停下,就抱著父親站在馬路中央攔車。一輛黑的家用轎車停下了,司機探出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馬大海就:「先生,我爸心臟病了,煩你……」

馬青梅和李小紅從醫院跑出來,李小紅一把抓住馬大海的胳膊,「大海,你冷靜點兒。」

馬青梅過來幫他抬起父親耷拉在地上的腳,說:「大海,你別這樣,咱爸已經走了。」

司機見是這樣,報以一個同的表,緩緩把車開走了。

馬大海兩眼無神,看著馬青梅,問:「姐,咱爸是怎麼走的?」

馬青梅就哭著說了一下當時的況,鄭美黎和父親說了什麼,誰也不知,可是,能讓父親心臟病發作到沒了命,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馬大海突然無力地說了句:「姐,你怎麼嫁給了這麼一家人。」

馬青梅哭得說不出話,李小紅知沒有計程車司機願意拉死人,便給一位有車的同學打了個電話。

三個人站在馬路邊,風蕭蕭地著,鄭家浩也來了,吃驚地看著他們。鄭家浩看著馬良躬因心臟病發作而有些猙獰的臉,著淚了一聲爸,想過來他,卻被馬大海一把打開了,「別碰我爸。」

馬青梅知馬大海已經把父親的死歸咎到了鄭家浩上,誰讓鄭美黎是他的妹妹呢,就向鄭家浩搖了搖頭,告訴他葛秀還在醫院裡,讓他先把她送回養老院。

鄭家浩看了他們一會兒,默默地轉走了。

一會兒,李小紅的同學就開車過來了。馬青梅先是幫著馬大海把父親放在后座上,又把父親的理好了,剛想坐去,馬大海卻面無表地把車門關上了。

她看著馬大海冷著臉對李小紅的同學說:「走吧。」

馬青梅兩一,沖著車離去的方向跪倒在地上,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爸爸,眼淚就滔滔不絕地了下來。

馬良躬的葬禮,鄭家浩被擋在了門外,在送葛秀回養老院的路上,他已經知了事的整個過程。

他想打電話問鄭美黎究竟對岳父說了什麼過分的話,可鄭美黎的手機關了,他就獃獃地坐在葛秀的上。葛秀也一直在淚,雖然她不知鄭美黎是怎麼把馬良躬氣死的,可是,她清楚地知,鄭美黎這個自私而冷漠的人是她的親生女兒,所以,此時她比任何人都要內疚,總覺得造成今天的局面,千錯萬錯都是由她而起。

馬良躬的葬禮是在馬大海家辦的,從他去世到火化,馬大海沒跟馬青梅說一句話,像個聾啞而冷漠的人,默默地做著他該做的一切。

李小紅覺得馬大海很過分,就算父親的死有很多人為因素,與馬青梅也沒有關係,只不過鄭美黎是馬青梅的小姑子而已,所以,她盡量和馬青梅多說話,讓本來就悲傷的馬青梅不至於太尷尬。

給父親下葬回來的路上,馬青梅說:「大海,是我不好。」

馬大海用鼻子嗯了一聲,「如果你沒嫁給鄭家浩,咱爸就不會攤上這麼個窩囊女婿,也不會被這個窩囊女婿的妹妹把咱爸氣死。」

李小紅知馬青梅已經夠內疚的了,馬大海的話無異於在她血的心上再捅一刀,就悄悄地拽了他一下,「大海,不關姐姐的事,你別這樣。」

馬大海冷笑了一聲。

馬青梅終於還是在鄭美黎家樓下堵到了她,她抱著胳膊,冷冷地看著遠遠走來的鄭美黎。

鄭美黎假裝沒看見她,匆匆往前走,馬青梅一把拽住她,「鄭美黎,你究竟跟我爸說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鄭美黎眼神躲閃,拚命地想掙開馬青梅的手,快快逃回家去。

以前,馬青梅做好人是有力的,覺得好人的前路會遍地繁花,可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讓她覺得好人的前路是遍地狼牙。因為人們知好人是食草物,隨便欺負一下也沒有危險。所以,她再也不想做寬宥別人的好人了,抬手打了鄭美黎一耳光,追問:「你到底說了什麼?」

鄭美黎被打傻了一樣看著馬青梅,訥訥了半天才說:「我就說讓他別去找葛阿了……」

馬青梅一下就明白了鄭美黎一定說得很難聽,甚至會說父親是看在葛秀有錢的份兒上去引她的。她知鄭美黎一張開就會比三伏天的茅廁還臭,於是馬青梅恨恨地說:「鄭美黎,以後,你不要我嫂子,我看見你就噁心,做你的嫂子是我的恥辱!」

說完,馬青梅轉就走了。

晚上,馬青梅問鄭家浩知不知鄭美黎有多惡毒,鄭家浩點了點頭,沒說話。

「你問過她了?」

鄭家浩還是點頭。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了保護她?怕我找她撒潑?」

「青梅……」

「她怎麼會對我爸那麼惡毒?」

鄭家浩沉默了半天,「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就是那樣一個人。」

「她就是那樣一個人,你說得輕巧,就因為她的惡毒,我爸沒了!」馬青梅號啕大哭。

鄭家浩明白因為自己格的懦弱讓馬青梅受了不少委屈,更明白就算他再努力,也無彌補馬青梅內心的悲傷。

他想過離婚,倒不是不馬青梅了,是想離開他,馬青梅說不準會更幸福。可是,他做不到那麼偉大,一想到真的要跟馬青梅離婚,他的心就會顫抖,彷彿被猛掉了一半。

在這座城市裡,他的朋友不多,也幾乎沒什麼親人,馬青梅就是貼在他心上最近的親人,他無想像離開她之後,他的人生將會是什麼樣子。結婚這麼多年來,他們在為生計奔波忙碌,甚至沒有對彼此說過我你。可他知,,一直是在的,在生活的瑣碎里,甚至在氣惱的爭吵里,也正是因為有,那些爭吵才會發生,否則,誰見過陌生人為了一些蒜皮的事吵吵的?吵鬧,不過是的另一個變種。

5

馬青梅想起父親給她開店的那筆錢,既然父親走了,也就沒有對馬大海隱瞞的必要了,就算馬大海會生氣,也為難不著他了。如果不告訴馬大海的話,她總覺得心裡愧得慌,覺得像是父親悄悄借給了她錢,等父親一走,本著沒人知的原則她要昧著良心不還了一樣。

她給馬大海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到店裡來一趟,馬大海說:「不想去,有什麼事就在電話里說吧。」

馬青梅覺得這件事不是在電話里能說得清楚的,就說:「那我去家裡找你吧。」

馬大海沒吭聲,馬青梅問他在哪兒,他說在父親家。

馬青梅放下電話,寫了一張借條揣在包里就去了。

馬大海把父親發明創造的工全都收箱子里,看著這些陳舊的扳手、鉗子、螺絲刀,等等,心裡很落寞。父親忙活了一輩子,似乎還沒過上一天好子就走了,倒不是曾經的生活讓父親受了多少苦,就馬大海對父親的了解,在父親心裡,幸福應該是姐姐過上好子了,自己和李小紅再給他生一個胖孫子,他享受了無心事的含飴孫的生活。

讓老人帶著滿的心事離開這個世界,是兒女最大的不孝。

馬大海嘆了口氣,開始整理馬良躬其他的東西,馬良躬利,從不防人,所以,家裡沒有上鎖的家。

屜里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有三個活期存摺,上面都只有幾元錢的餘額,三個存摺的最後取款期都是去年十一月十五號這一天,上面的錢全都被取走了。馬大海皺著眉頭看了半天,琢磨父親集中取出這三十萬究竟是了什麼。這麼想著,他就繼續在屜里找,找了半天也沒找出個所以然來。

馬大海想起了姐姐開店的錢,他去看了,盤店面加上籌備貨底和機器,沒個二三十萬是拿不下來的,難父親是把錢提出來給姐姐開店了?可時間不對,姐姐的店剛開,父親的錢是在去年十一月份就提出來了。

馬大海了支煙,想理順一下頭緒,突然想起來了,父親不是說他的錢秋天就能了嗎?現在不都已經是深秋了嗎?難不成父親去年提錢真的是借出去了?到了秋天收回來之後,就直接拿給姐姐去開店了?

這麼想著,原本尚沉浸在喪父之痛中的馬大海就清醒了許多,他的不滿像一縷又一縷的海藻,帶著深海的冰冷,一層層地往心上糾著……

馬大海苦思冥想自己究竟哪兒惹父親不滿了,要讓他瞞著兒子把錢都給了女兒。

他的手機響了一下,是李小紅的簡訊,問他在什麼,他回了四個字:在老房子。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李小紅」三個字,他似乎明白了父親的用心,岳擺明了要在財產上讓李小紅和他涇渭分明,或許父親這麼做,也是和親家賭氣吧?怕把錢給了他,攪來攪去,最後成了他和李小紅的婚後共同財產。

馬大海似乎不再那麼責怪父親了,畢竟是李家小人在先,讓原本磊落大方的父親也大度不得了。

馬大海估計姐姐快過來了,想了想,把存摺放在了桌子上。雖然他已經理解了父親,但是,作為姐姐,她總要跟他透一聲氣表示她沒有藏私吧,可她選擇了沉默,讓他很不服。他打定了主意,如果姐姐不提這茬兒,他就讓這些存摺說話,看她怎麼說。他是不等著錢救命,可是,就這麼把原本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遺產拿走,他是不的,做好人要做在明,不能錢沒了,連聲感謝都沒有……正琢磨著呢,馬青梅推門來了,她打量了一下屋子,眼裡就有了淚痕,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大海……」

馬大海說:「我收拾了一下爸爸的屜。」又指著桌子上的存摺,「我看了一下,咱爸去年十一月把錢都提出來了,好像是借出去了,也不知收回來了沒有。」

馬青梅拿過桌子上的存摺,看了一會兒,說:「三十萬?」

馬大海嗯了一聲,盯著姐姐的臉看她的反應。

馬青梅把存摺放下,心想可能已經收回來了,不然父親從哪兒來的錢幫她盤店面呢,就說:「大海,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說。」

馬大海心裡巨翻湧,面上卻不聲地點了支煙。

「如果爸爸是把錢借出去了,可能已經收回來了。」

「咱爸告訴你了?」

「沒告訴我,是我猜的。」

馬大海看著她,煙灰長長地垂了下來。

「大海,是這樣的,我的那家店是咱爸幫我盤下來的,我就是從這件事上猜測咱爸借出去的錢可能已經收回來了。」說著,馬青梅從包里拿出借條遞給他,又把父親幫她盤店的經過說了一遍,希望馬大海不要怪父親,不是他偏心,而是不忍心看著她風裡來雨里去地擺攤吃苦受累。

馬大海捏著借條看了半天沒說話。

馬青梅抹了把眼淚說:「我本來想等店裡掙了錢,把錢給咱爸,讓咱爸給你來著,可咱爸沒等到這一天,等我掙了錢,就還給你。」

本來,馬青梅主跟馬大海說父親出錢給她開店的事,馬大海還有點兒感,可當他看見借條上只寫了二十五萬時,那些感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甚至還有點兒鄙夷姐姐——剩下的五萬塊錢呢?

他可以不在乎那五萬塊錢,但是他在乎姐姐為什麼要隱瞞了這五萬塊錢的去向,他不想挑明了說,就故意拿起存摺,用手機上的計算器了一遍,「姐,咱爸跟沒跟你說還有五萬塊錢沒收回來?」

馬青梅聽出了他的話外音,心裡一陣難過,幾乎要哭出來。父親去世,她就剩弟弟一個娘家親人了,本來,他們應該互相安的,可是馬大海卻懷疑她這個做姐姐的不仗義,悄悄匿下了五萬塊錢。

「沒說,可能是沒收回來吧。」

馬大海一聽姐姐這麼說,就更不痛快了,覺得姐姐這是在本著父親已去世不能開口說話的原則在跟他打太極,把這五萬塊錢的去向推到了某個莫須有的欠債人上,永遠都別打算收回來了。

馬青梅不想繼續這種難堪的沉默對峙,起收拾父親的東西,把父親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疊好放在箱子里。

馬大海望著姐姐沉默的背影,猛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父親走了,這房子也成了遺產,姐姐也有一半繼承權的,從理上,他也必須毫無意見地和姐姐平分,可他總不能稀里糊塗地就這麼分了吧,那五萬塊錢究竟去了哪兒?

馬青梅還在專心致志地疊父親的衣服。

馬大海了聲:「姐。」

馬青梅回頭看著他,「什麼事?」

「咱爸走了,這房子怎麼辦?」

馬青梅還沒想到房子的事,就隨口說:「你看著辦吧。」

馬大海就覺得姐姐這是想要卻不好主開口,就把球踢給了他。他也不想主表態,私心作祟,他希望姐姐高風亮節,主說還是照咱中的傳統規矩來吧,出嫁的女兒不要娘家的遺產。

馬青梅見他不語,就問:「你想賣嗎?」

「我可沒說。」馬大海低聲說。

「如果你想賣就賣吧,反正咱爸也走了。」因為對父親的去世而內疚,馬青梅壓就沒想過要繼承父親的遺產,也算是對自己的懲罰,更是贖滅內疚的一種方式。反正她的店也開起來了,運轉得也不錯,只要她肯吃苦,再用心經營,家裡的生活會漸漸好起來的。錢這東西,永遠沒有夠的時候,人得學會節制自己的望,望就是一輛在前面瘋跑的車,如果控制不了它,人就成了一隻被拖在車後的瘋狗。

馬大海沉默地著煙,他是多麼需要錢,只要有了錢,他就可以去岳那兒換出公證書,然後,當著她的面,點把火燒了,那滋要多有多。

「你賣了吧。大海,咱爸的遺產我不要。」馬青梅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馬大海直直地看著她,又是感又是吃驚,「姐……」

「我還有店呢,不用為以後的生活發愁了,再說,咱爸幫我盤下這家店就等於是盤給我了一份未來和希望,那就是遺產了。」這些話是從馬青梅心底里說出來的,所以,她心平氣和沒有絲毫的緒。

望著姐姐心平氣和的臉,馬大海有點兒慚愧。可是,急於回李小紅家贖回面子的心理還是佔了上風,他急急地說:「姐,你別這麼說。」

「大海,是真的,不是我說說而已,我都寫好放棄咱爸遺產的協議了。」說著,她又從包里出一張紙,「你姐夫那邊,我會去說的,是我們對不起咱爸。」

剎那間,馬大海的心那麼柔那麼感,他推開了姐姐遞過來的協議,「姐,你別這樣,我心裡不好受。」

馬青梅把協議放在桌子上,「我先回去了,這兒到都是咱爸的影子,待在這兒我難受。」

馬青梅轉出去了,待在父親的房子里不僅僅是睹物思人讓人難過,更多的難過是來自馬大海,她能看得出來,弟弟的推託那麼沒底氣,她所說的,正是他想要的。

她突然覺得親像一隻氣球,私越是膨,親就給得越是單薄而脆弱。

6

晚上,馬大海把馬青梅寫的借條和協議拿給李小紅看,又把馬青梅的話重複了一遍。

李小紅讓他把借條和協議還回去,馬大海問:「為什麼?」李小紅說:「你別臉皮這麼厚,咱姐說放棄遺產繼承權你就讓她放棄了?你一個大男人也不嫌臉上燒得慌?」

馬大海就說:「我缺錢。」

「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

「我缺面子,缺底氣」。馬大海理直氣壯,又把父親還有五萬塊錢去向不明的事說了,「咱姐說咱爸給了二十五萬你就信是二十五萬,我沒刨問底讓咱姐難堪就不錯了,你還想讓我怎麼著?」

兩人吵了起來,馬大海又把財產公證的事搬了出來,嘲笑李小紅是假清高真計較。

李小紅讓他堵得說不上話來,「馬大海!我花了十二年的時間怎麼就沒認清你這個人!」

馬大海也火了,「彼此彼此!我要是早知你把財產看得比感還重要,現在跟我結婚的就不是你!」

「你後悔了?」

「對,我腸子都悔青了!」

「馬大海,你小肚腸,連自己的親姐姐都算計,你就是一個自私的小人!」

「你說誰小人?」

「說別人對得起你?」

馬大海向來自詡男子漢大丈夫,被自己的媳婦罵成了小人,這不亞於讓人兜頭澆了糞,就衝上去推了李小紅一把,「你再說一遍!」

李小紅知馬大海一旦脾氣上來就是愣頭青一個,要是她再繼續添火,不好就要手了。夫之間可以吵得滿飛唾沫,但不能手,一手就傷感了,她不想讓爭吵升級,就拿起包起往外走,咚的一聲把門摔上了。

馬大海猜她是回娘家了,想打電話跟她個歉來著,可一想到李小紅罵他是小人,氣就不打一來,也就罷了。

第二天是周末,馬大海還躺在上發愣呢,電話響了,他懶洋洋地伸手接起來,剛說了幾句,馬大海就懵了。原來,父親壓就沒有把錢借給別人,而是他借了好多老朋友的錢投產他的專利生產了,而且不是個小數目。父親的老朋友說,他受大家的委託來跟馬大海商量馬良躬的債務。前幾天因為馬良躬剛去世,他們沒忍心跟他提這件事,可是,他們也不能老不提,畢竟借出去的是他們大半輩子的積蓄。

馬大海的腦袋雖然亂得不亞於地球被小行星撞了一下,可還是漸漸理清了頭緒。原來,去年秋天,他那麼和父親吵,把姐姐也搬出來攔,還是沒攔住父親籌資投產他的專利產品,也是因為他們姐弟的決反對,父親脆上答應他們說賣掉專利就行了,事實上他還是瞞著他們投產了,還借了一大筆錢。

馬大海心亂如,好言著父親的老朋友讓他們不要著急,等他先了解了解況再說。

他撂下電話,一個骨碌從上起來就往馬家老房奔。聽說父親是和外商簽了訂貨合同之後才下決心投產的,要不然他的這些老朋友也不敢貿然把大筆的錢借給他。

現在他首要做的是先找到父親和外商簽的訂貨合同。

到了父親家,馬大海先是一陣狂翻,卻啥也沒翻到。他開始懷疑這件事的真實,一急之下,就把寫字檯的屜搬了出來,一腦地扣在地上,等他掀開屜,就笑了,一份中英文對照的合同從墊在屜底下的掛曆紙下了出來。

原來,因為父親生怕馬大海發現訂貨合同而漏了他借錢投產的事,就把訂貨合同和委託加工合同藏在了墊在屜里的掛曆紙下面。

馬大海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訂貨合同和委託加工合同,一顆狂跳著的心終於安生了,甚至發出了兩聲癲狂式的大笑。當然,他及時地收住了笑聲,他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因為父親不肯出錢讓他去岳家贖面子而承受的那些來自他的責難。

他很慚愧。

也想到了父親在去年十一月提出來的三十萬塊錢,很可能也是投入到這樁生意里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可能再有錢給姐姐盤店,那……他給姐姐盤店的錢究竟是從哪兒來的?馬大海百思不得其解,索就先放下了,他飛快地核算了一下,父親自己投了三十萬,加上從朋友那兒借了三十六萬,這單生意一共投資六十六萬,而訂貨合同上籤的貨款額度是整整兩百萬……

馬大海被這個數字擊暈了,刨掉成本後居然有一百三十四萬的利……只要這筆錢一到手,他就用不著分期付款從岳那兒贖面子了,一把摔給她一百二十萬,用剩下的錢再買輛車……

馬大海突然就有種小微醺的幸福感,他眯著眼了一支煙,覺得人生就像一裊裊上升的氣一樣,把他托到了雲端。

很快,他又緩緩地從雲端上層落了下來,他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姐姐?如果告訴她的話,他是不是要分給她一半利?畢竟這單即將要完成的生意,是父親的遺產……

馬大海很矛盾。

如果分給馬青梅一半利,那麼……剩下的錢去岳家贖面子就不夠了,這就意著他的自尊還要在婚姻里繼續磕磕絆絆。

他躊躇了半天,終於決定不告訴馬青梅。

做出這個決定後,他心虛得要命,好像自己的是棉花做的,隨便誰打一拳都會塌陷下去一半……

很快,他就尋到了那條自我寬的途徑,雖然他獨自繼承了這筆遺產,可他沒有讓姐姐心就主承擔了父親三十六萬元的債務呀。還有,不管父親給姐姐盤店的那筆錢是怎麼來的,等這單生意做完了,他就去找姐姐,當著她的面,把那張二十五萬元的借條撕掉,這也等於是分給了姐姐一部分遺產不是?

就像一個明白自己將要渾的人知自己還沒渾到家、還是可以原諒的一樣,這麼想著,馬大海就覺得心裡有了底氣,不那麼虛了。

這麼想好了,馬大海就去找了父親的那位老朋友,態度誠摯地請他轉告其他幾位債主,請他們不必擔心,作為兒子他會一力承擔父親留下的債務,並希望他們不要因為這件事去打擾姐姐馬青梅,畢竟她已出嫁了,再讓她為娘家承擔債務,他良心上過不去。等這筆訂單完成後,利他還是會分給姐姐的。當然,他沒說會分多少,不要的那二十五萬就等於是分給她利了吧?而且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馬大海的態度讓父親的朋友們很是感,除了催著他督促外商快點兒履行合同也就不再說別的。

馬大海神清氣地回了家,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正美滋滋地喝著呢,電話就響了。馬大海看了一眼,是岳家的電話,以為是李小紅終於耐不住冷戰了,主打電話跟他和好,就美了一下。

李小紅的優點就是和他鬧了彆扭也不記仇,不像其他女人,自己使小子找事,到最後還要跟真理在她手裡一樣,老公不賠禮歉就絕不算完。

因為心好,馬大海就想一李小紅,特意讓電話多響了一會兒才接起來,還沒開口呢,就聽岳在那頭喊上了:「馬大海,你到我家來一趟!」

馬大海一愣,原本輕飄飄的好心就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岳在電話那頭放機關似的突突了一陣,直中馬大海的命門,大約就是她把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他不算,還賠著房子送到老馬家門上,不是為了讓女兒受委屈的……

馬大海擎著話筒看了一會兒,放在茶几上,喝了兩大口啤酒,就把易拉罐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眼睛瞄著依然在傳遞著岳憤的話筒,鼻子眼裡全是冷笑。心下想,先不必急著給李小紅歉接她回來,等父親的這單生意做完了,他拿到了大把的錢,就扛一大包現金往岳面前那麼一杵,那場面,要多壯觀就有多壯觀。

對,不拿存摺,就拿一大包現金!

馬大海想像著岳讓這一大包現金驚懵了頭的樣子,就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他拿起話筒喂了一聲,岳已經震著掛斷了電話。

馬大海找出父親和生產公司簽訂的委託生產合同,因為父親是自然人,無做外貿生意,便委託了這家公司加工生產,連出口合同也是掛在這家公司名下籤的。

合同上有公司的電話和經理簽名,馬大海便想詢問一下況展到哪一步了。

生產公司的經理聽說馬良躬已經去世,吃了一驚,寬了馬大海幾句後,就問這筆生意怎麼辦。馬良躬還欠著他十五萬的委託加工費沒有付呢。

馬大海登時就覺得父親的這單生意的利了十五萬,邊和經理說話,邊悄悄地看了一下合同,果然,簽的是全部加工完成後付加工費,就快地請經理放心,雖然父親走了,但父親欠下的賬,他一個子兒都不會少地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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