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說過一句話,表面是清晰明了的謊言,背後卻是晦澀難懂的真相。很多人讀外國小說,都會摘抄這些經典句子。但謊言也好,真相也好,裹挾了慾望,摻雜了利益,這金錢交織的背後,所隱藏的故事,絕不是那麼容易辨析的。
這幾天,沈天放總纏著杜鐵林,說他拉來了一個好項目,要撮合嘉木實業的老闆董建國和達威影視的總裁魯光輝搞併購。董建國是杜鐵林的老朋友,但卻是這幾年不怎麼頻繁來往的老朋友,主要也是因為杜鐵林不願意和他來往。當年董建國的嘉木實業上市,風光無限,其主營業務是軸承製造,實打實的製造業,雖然規模不大,但至少做得很穩當。但事情就壞在這公司上市之後的「風光無限」上了,董建國覺得自己是上市公司老闆,便開始講起排場來了。偌大的一個辦公室,搞得煞有介事,知道的人明白這是老闆的辦公室,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是明清傢具博物館呢。出行更是豪車開道,周圍隨從一堆,在外面應酬的時間,遠遠多於在廠子里聚焦生產研發的時間。
杜鐵林勸董建國低調些,亂七八糟的社會活動少參加,多放點精力在研發上。但上市公司老闆向來門庭若市,在外面被人捧上了天,他董建國哪還聽得進杜鐵林的勸誡。在董建國看來,嘉木實業上市,杜鐵林是出了力了,但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公司底子好,有實力,你杜鐵林也只是搭上順風車而已,別顛倒了主次。更何況,那時候杜鐵林的振華控股也剛起步,至少在嘉木實業上市這件事情上,振華控股也掙到錢了,看在讓你掙錢的份上,你杜鐵林就應該乖乖地閉嘴。的確,振華控股那時候還不夠強大,看在掙錢的份上,杜鐵林也就只好忍了,便不再跟董建國多計較。反正價值觀不同,那就盡量遠離,前提是,在不再有金錢層面的牽連之後。
因而,當振華控股持有的那部分嘉木實業股票可以解禁之際,杜鐵林悉數清空。一來把前期投資的本金和收益全部落袋為安,為公司後續發展奠定了良好基礎,二來,對LP投資人有了交代,這也讓大家看到了杜鐵林的能力。總之,儘早地賺錢,在時間節點上的意義,遠比單純賺多少錢更重要。更何況,錯了時間,即便做得再好,又有什麼意義呢?
拋完股票,杜鐵林給董建國發了一個很長的簡訊,大意是表達感謝,稱讚他企業做得好。但這之後,杜鐵林和董建國也就春節過年發個簡訊互致問候而已,更深入更頻繁的來往,是沒有的。若不是這幾年董建國一番瞎折騰,把嘉木實業搞得七零八落,他大概還想不到要來找杜鐵林幫忙。
今非昔比,杜鐵林現在的事業做得那麼大,董建國生怕自己被怠慢。而且,這幾年確實來往得少,董建國也多少有些後悔當年沒聽杜鐵林的話。但要讓董建國低頭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覺得自己終究是一個上市公司老闆,基本的架勢還是要有的。思來想去,董建國便迂迴地找到了沈天放,希望沈天放出面跟杜鐵林說說,看看怎麼個疏通法,能讓嘉木實業起死回生。
於是,才有了沈天放纏著杜鐵林,推進嘉木實業重組的這一齣戲。
「老闆,你看啊,嘉木實業這幾年做得不順利,市值低迷,這主要是因為行業周期調整,實業難做,才導致主營業務下滑。」沈天放絮叨著,「但這個殼還是很乾凈的,基礎業務都在,如果能夠疊加一些新的業務進來,我覺得這裡面的想像空間很大,有得搞。」
杜鐵林認真聽著,兩眼盯著沈天放看,看得沈天放都有點毛骨悚然了。
「嘉木實業的問題根本不是什麼經濟下行,實業難做,就是董建國自己不務正業,荒廢了自己的看家本領。你說有得搞,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準備怎麼搞呢?」杜鐵林問沈天放。
「老闆,我是這麼想的,嘉木實業目前的狀況,也就這個樣子了,自有資金有限,你讓董建國自己去琢磨公司怎麼發展,基本上也是個大大的問號,是不可
能的事情。另外一邊,我覺得這兩年文化影視類的公司有得搞,創業板已經獨
立IPO了好幾家,而且我們也有圈內朋友啊。婷婷姐經常合作的達威影視,我看就很不錯,我跟魯光輝魯總也談了好幾次了。魯總還想著自己IPO,我勸他不要這麼執著,就他那個身板,一年做幾個電視劇,再摻和點電影投資,怎麼弄也弄不到獨立IPO的水平。再說了,就算他上市成功了,股票三年之後才能拋,到了第四年,即便拋,每年也只能拋25%,時間成本太大了。而且,我也跟他說了,你一個IPO上市公司的老闆,苦熬三年,到了第四年可以解禁拋股票了,咣嘰一下,就拋25%,你公司還想不想開下去了?那麼大的出貨量,瞬間就砸跌停了。所以說,影視公司如果要IPO,老闆就得做好乾一輩子的準備,最好是老子傳兒子,做成家族企業才行。」沈天放詳細地介紹著。
「那魯光輝怎麼說呢?」杜鐵林問。
沈天放說:「魯總他多聰明啊,我給他整整講了兩個多小時,他總算聽明白了。我就勸他做併購,被其他公司收購,安心做個二股東,哪怕三股東也行,業績對賭完成,該套現就套現,該享受就享受。」
杜鐵林說:「魯光輝骨子裡也是個滑頭,你跟他講的這些又全是投其所好,是在教他怎麼鑽空子,撈空門。」
「這怎麼是撈空門呢?這也是實打實的生意啊。達威影視對資本市場有訴求,前兩年就已經開始做股改了,魯光輝他遲早是要走這條路的。而且這個行當是個封閉行當,優質標的就這麼些,我承認達威影視在行業內不是數一數二的頭部公司,但好歹耕耘了十來年,也有一些代表作,做個併購,這些既往業績,已經綽綽有餘了。而且我一再跟魯光輝講,讓他放低預期,把承諾業績降下來,這樣自己也不會太累,別總是要價太高,萬一完不成任務,吃力不討好。」沈天放說。
「你跟魯光輝還聊得很深嘛,連這些都跟他講了?」杜鐵林問。
「我這也是為了把這個生意談成嘛!魯光輝跟我講了他接下來的三年規劃,如果公司能夠對接資本市場上個台階,他很有信心把公司規模做到行業前五。我反正聽下來,魯光輝是個聰明人,他聽得明白這其中的牽扯和門道。之所以想到董建國的嘉木實業,也是機緣巧合,老董最近找我來著。他說了,沒臉見您,覺得這幾年疏於和您來往了,應該多聽聽您的建議才對。這幾年嘉木實業確實走了些彎路,希望杜總您再幫幫他,讓他枯木逢春再創輝煌!」沈天放it
「你少來這一套,董建國我還不了解嗎?他怎麼可能說沒臉見我呢?這話十之八九是你加上去的。」杜鐵林半開玩笑半質疑地跟沈天放說道。
「哎呀,老闆,看穿別點穿嘛。我承認,這話我說得誇張了一些,但老董的中心思想就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幫他把話潤色了一下。他也是沒辦法了,才想到找我們的,但確實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所以,前前後後找了我三次了。我也是把兩邊的情況都充分了解後,才敢跟您彙報這個事情。」沈天放解釋一番,他這個油嘴滑舌,杜鐵林也是見怪不怪了。
「我先聽聽你的全盤計劃,再來判斷行不行。你繼續說。」杜鐵林說道。
「我大概是這麼個想法哈,達威影視有訴求對接資本市場,嘉木實業也有訴求拓展新業務,說白了,就是挖掘新的故事題材。看今後三年,我覺得文化影視這個板塊會是個熱門,我們也得有所布局,別踩空了。魯光輝這邊咱畢竟也認識這麼多年了,他人就是這麼個人,搞影視的,哪個老闆不忽悠啊?他魯光輝已經算是比較靠譜的了。當然,熟悉歸熟悉,他公司內部究竟是什麼一個狀況,我們在沒做盡調之前,也沒有發言權。至於老董那邊,他現在是有求於我們,我覺得我們可以比較好地拿捏住他。但純粹就業務層面而言,嘉木實業跨界併購達威影視,對兩邊都是一件好事情,說不定,還能捧出個金娃娃。我覺得這個生意成功的幾率,能有八成。」沈天放說。
「技術上的操作,你怎麼考慮?我們扮演什麼角色?」杜鐵林聽完沈天放這一通彙報後,直接問道。
「技術上,我是這麼考慮的。達威影視這邊,目前還沒有跟嘉木實業正式接觸過,我只是把基本的路徑跟魯光輝介紹了,他也表示認可。具體怎麼操作,怎
么個規劃和安排,他表示都聽我們的。我感覺上,他已經被我說服了,不會再執迷於獨立IPO了。但對具體賣什麼價錢,他還在猶豫,總歸想多多益善嘛。我們肯定要在之前對達威影視做一次盡調,摸一個底,然後我們也肯定要進一部分股份,至於用什麼樣的身份,用什麼公司主體進,這個都要等到盡調之後才能有結論,到時我再跟您仔細彙報。至於老董那邊,嘉木實業要想收購達威影視,他的資金狀況您也知道,大概率需要我們幫助他做一個收購的定增方案,資金上需要我們有所介入,這裡面我覺得也有空間。總之,我建議兩頭都拿,兩頭掙錢。至於合規性問題,我們再具體商議。當務之急,是儘快對達威影視進行盡調,做完之後,我們就可以安排兩邊有所接觸了。整個過程,我們肯定得全程主導。」沈天放說。
杜鐵林沉默了幾分鐘,站起身來,看著窗外的高樓,略有所思。沈天放在一旁,不知道老闆是怎麼想的,也不敢催問。
「天放,我感覺這裡面有問題。」杜鐵林說道。「能有什麼問題呢?」沈天放表示不解。
「人的問題。董建國也好,魯光輝也好,都是喜歡錢的主,這個你是了解的。在一開始,為了賺錢,都好談。但萬一出問題了,尤其在錢的事情上,扯不清楚的時候,怎麼辦?你覺得這兩個人會協調好嗎?老董是腦子容易衝動、自以為是的人,魯光輝又是狠勁十足的人,路子也野,你把這兩個人擱一個鍋里,我們還兩邊抽頭,賺雙份的錢,你就這麼有信心?」杜鐵林說道。
「那您的意思是?」沈天放怯怯地問。
「我看先放一放,或者,就別做了。」杜鐵林說道。
「老闆,您再聽我詳細彙報嘛,這個事情我是認真考慮、仔細盤算過的。各方面,都會兼顧到的。或者,您要是不放心,我們先把盡調做了,再做決定。您看可以嗎?」沈天放堅持著,不肯輕易鬆口。
「那請問,你以什麼身份去做盡調呢?」杜鐵林問。
「我明白您的意思,魯光輝也肯定會問我這個問題,但我會妥善跟他溝通好的。他之前也表過態了,可以盡調,順便也幫他做個綜合體檢,拾遺補缺,好全身心地、健健康康地迎接資本市場的挑戰。」沈天放說。
「把內部情況搞清楚,這是必須的。」杜鐵林說。
「老闆,其實我還想表達一個意思,過去我都是在執行您的戰略,您說怎麼弄,我沈天放百分百地執行好,絕對不會有半點馬虎。但這單生意,是我自己特別想做,我覺得裡面空間很大,也會很有挑戰。我懇請您給我個機會,至少先讓我把盡調做完,讓我摸完底之後,我們再定行不行,您看可以嗎?」沈天放的語氣已經十分緩和,近似請求了。
「好,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再阻撓,就是我不近人情了。給你一個月時間,把盡調做完,然後你再讓團隊出一份報告,把行業現狀和可能出現的問題,做一個全面的整理。最後,我們再來做判斷。我還是那句話,這兩個人難搞,尿不到一塊。除非你告訴我,這個生意,確實大大的有利可圖,那我杜鐵林也不會和錢過不去。但醜話說在前頭,你主導的話,你就得全程盯緊,你負總責。」杜鐵林說。
這一整個月,沈天放絲毫不敢鬆懈,對達威影視的盡職調查做得細緻到位,也確實發現了一些問題。沈天放給魯光輝出了不少主意,教他這裡應該如何調整,那裡應該如何合規,補了許多的漏洞和瑕疵。沈天放告訴魯光輝,真等到券商、會計師進場後再手忙腳亂地處理這些破事,那就是給兄弟們出難題。大家都是混口飯吃,擦著邊的都好辦,就怕是過於明顯的大BUG,人家也不敢隨便簽字的。
這一戰,沈天放是志在必得。但老闆那邊不吐口,他也沒法全力推進,思來想去,沈天放找到了姚婷婷,希望她能側面做做工作。
「姚老師,您就當是幫我一個忙,也不用多說,點到為止就行。」「沈天放,你覺得他能聽我的嗎?我是他誰啊?」
姚婷婷點了一支煙,回過頭,問沈天放。
「姚老師,咱就不說這些了,好不好?您這麼聰明,偶爾提一次,老闆肯定會答應的。」
「我說過了,我做不了他的主。」
「老闆這脾氣,確實沒人能控制得了他,但也許,他內心可能還挺希望被人管一管的。還是那句老話,一物降一物。」
「你就這麼有信心,覺得老杜能聽我的?」姚婷婷冷笑著問沈天放。
「別人怎麼樣,我不敢說,姚老師您出面,我覺得,十之八九。」沈天放說道。就這麼死纏硬磨,沈天放幾乎說破了嘴皮子,最終,姚婷婷答應了。
這天,姚婷婷剛好參加完長沙的一個新劇開播活動,回北京稍微休息兩三天。這階段,她和杜鐵林也是聚少離多。
「魯光輝來找我了,他說在和沈天放談公司併購的事情,希望你支持。」姚婷婷說話從來開門見山,不拐彎抹角。
「讓他和天放直接談吧,這事主要是天放在負責。」杜鐵林說。「這事能成嗎?」姚婷婷問。
「公司併購這種事情,主要看雙方意願,還得看公司本身的資質。至於最後能不能過會,那是聽天由命的事情,更要看當時的市場大環境。」
「魯光輝說了,只要有你的支持,肯定能過會。」
「這跟我支持不支持,完全沒有關係啊,我也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我跟天放說了,如果利潤空間大,我不會阻攔的,我不會跟錢過不去。」杜鐵林
「你別總是跟我擺出一副談生意的架勢,好不好?魯光輝對我是有恩的,當年
幾部戲,要不是他給我機會,我怎麼可能出演女一號啊?這幾年我確實和他合作得少了,主要也是因為他公司規模太小了。眼看著那幾家大公司都上市了,各種搶佔資源,他這樣的公司再不升級,恐怕就被淹掉了。我又沒讓你送錢給他,他魯光輝哪裡懂什麼資本市場啊,我就是想讓你幫他一下嘛。」姚婷婷坐到杜鐵林身旁說道。
「投資是投資,感恩是感恩,兩碼事。再說了,他請你演的那幾部戲,他也掙錢了,過去達威影視碰到一些小事情,只要是你開口的,我也幫忙了。我是覺得,達威影視可能天生就不適合對接資本市場,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魯光輝的格局不夠大,將來肯定要吃虧的。」杜鐵林說。
「我反正把這個話帶到了,你自己斟酌。還有,我已經答應魯光輝了,我會演他一部電視劇。他手頭有三個項目還不錯,等劇本出來了,讓我挑。」姚婷婷
「他給你多少錢一集的片酬啊?以他公司現在的資金狀況,他出不起你這個價錢的。」杜鐵林言之鑿鑿。
「我這次就收他一部戲打包一千萬。」姚婷婷說道。
杜鐵林聽了十分驚訝,說道:「怎麼可能?你市場價是兩千萬打包,你就算要還他人情,也不需要減一半的片酬啊?」
姚婷婷說:「我不僅自己減,而且其他幾個主要演員,都由我來請,全是友情價。怎麼樣,杜總,你要不要也投一點啊?」
杜鐵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清楚姚婷婷是怎麼想的,反正最近,兩個人時不時地就會杠上幾句。但杠過之後,他還是願意到姚婷婷這裡來。
杜鐵林覺得有點小尷尬,便站起身走到酒櫃旁,打開酒櫃門,拿起一瓶山崎18年,往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一杯。姚婷婷平時在家不怎麼喝酒,她家酒櫃里的酒,尤其是威士忌,都是給杜鐵林留著的。對此,杜鐵林已經熟門熟路。
杜鐵林倒好酒,拿起威士忌酒杯,湊近鼻子聞了又聞。他喜歡純飲不加冰,尤其喜歡單一麥芽威士忌複雜多變的香氣。至於為何獨獨偏愛山崎18年,大概是覺得蘇格蘭威士忌之所以好,靠的是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和氣候,而山崎這樣的威士忌,全靠日本人特別的釀造技術,靠努力和專業戰勝了大自然的天賦,這點倒是極其符合杜鐵林的人生信條。只不過,今天倒酒的時候,杜鐵林發現原本還剩大半瓶的酒,如今卻只剩下小半瓶了。
杜鐵林便問姚婷婷:「婷婷,怎麼這瓶YAMAZAKI只剩這點了?」「我自己喝的,不可以嗎?」姚婷婷特別不樂意地回答道。
杜鐵林雖然在生意場上長袖善舞,但面對姚婷婷,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哄她了。
「達威影視這事情,就當是我請你幫忙,好不好?」姚婷婷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對杜鐵林說道,「還有,我過段時間要接個大古裝,大概要在橫店拍四個多月。」
「噢。」杜鐵林應聲道。
「中間最多回北京一兩次。所以,你空了,記得多回上海。」姚婷婷說,「另外,明子都還好吧?」
「嗯,都還好。」杜鐵林說。
「我有時候挺羨慕明子的。」「為什麼?」
「因為男朋友和老公都可以換,只有老爸永遠不會換啊。」杜鐵林端著威士忌酒杯,愣住了。
「老杜,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會怎麼樣?」姚婷婷突然問杜鐵林。杜鐵林沉默著,此時,杯中的酒,也已經喝光了。
「你不用著急回答我這個問題。」姚婷婷停頓了一下,「反正接下來,我也會集中精力做點投資方面的事情。我已經三十四歲了,不可能一輩子都演戲,也不可能永遠都當女一號。投資方面的事情,你能幫就幫,幫不了也沒關係。還有,達威影視我也投資了,我用我媽的名字投了一部分。所以,這個事情,不僅僅是魯光輝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也是股東。」
在沈天放的安排下,嘉木實業的董建國和達威影視的魯光輝正式見面了。這一切,事先已得到了杜鐵林的認可。
因為有了老闆的認可,沈天放張羅此事的時候,便彷彿拿了尚方寶劍,特別的賣力,也特別的投入。至於杜鐵林始終在他耳旁叮嚀的「你務必把這個項目做紮實了,防止兩頭跳」,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理解。正常的理解是,這項目仍舊是有風險的,務必小心,但在沈天放的理解里,這話更像是老闆聽取了他的意見,允許自己操持大項目後的一種肯定與鞭策,是認可大於提醒的意思。
董建國這邊感覺是久旱逢甘露,一再地感謝沈天放介紹了這麼好的標的公司給自己,順便拍著胸脯跟魯光輝打包票,放心,併購一定沒問題。那邊的魯光輝,則儼然以娛樂界大老闆自居,又感覺前途瞬間光明,個人財富即將陡增,也是滿嘴跑火車,同董建國一陣勾兌,乾柴烈火得厲害。
「老魯,你放心,你進來,那是你在幫我。在交易完成後,雖然我是大股東,你是二股東,但具體業務上的事情,還是你老魯說了算,我是根本就不會瞎摻和的。咱一起把上市公司的盤子做做大,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們一起發財!」董建國嚷嚷著,和魯光輝大口喝著紅酒。
「老董,你是大哥,我是小弟。上市公司那是你的上市公司,你才是老闆,我
一切聽你的。反正我先把這三年業績對賭完成,絕對讓老哥舒舒服服的。手頭這些項目儲備,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全是大咖明星,個個利潤翻番啊。不過,
這話說回來,老董,你也別虧待我啊。我的想法是,咱們這單幹脆搞搞大,給市場來劑強心針,股價上去才是終極目標。」魯光輝也吵吵著,兄弟義氣,縱橫四海。
「那沒問題,只要你老魯有信心,我有什麼不敢的?不過呢,關鍵是安全,我現在的盤子,就是市值二十個億,我一年也就幹個幾千萬的利潤,已經累得我不行了。關鍵沒人來托啊,你就看那個每天的交易量,慘兮兮的,一年到頭,也沒幾個基金經理過來調研。我們這種做製造業的,沒人看得上啊,橫豎都說我們沒概念。」董建國吐槽著。
「是得弄點概念了,你再不弄點概念出來,人家就認定你這企業沒活力了。」沈天放在旁邊說道。
「是啊,我一個朋友,我們隔壁縣市的一個上市公司,搞了點東西,什麼光伏概念。我心想,你就一個做鋼構的,哪裡來的光伏概念?但人家不管啊,股票就是漲啊。」董建國繼續吐槽。
「老董,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有魯老闆的達威影視加持,你這個概念就有得可說了。泛文化、娛樂行業,光鮮得很啊。」沈天放幫腔著。
「那是,所以要謝謝你沈老弟啊!咦,杜總最近不在國內嗎?我給他發信息,怎麼他也不回我啊?」董建國說道,「他是不是不肯見我啊?」
「哪裡啊,杜總確實出國了,最近特別忙。但他特意關照我,要我給兩位把服務工作做好。杜總那是我的老闆,我的大哥,兩位又都是杜總的朋友,也是我的大哥,所以說,這件事情,我三位大哥的利益都在裡面,我沈天放一定辦好。絕對沒話說。」沈天放說。
「天放,你別這麼客氣,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是你促成我和董總見面的,跟老杜沒關係。如果最後這件事情成了,我們最要感謝的人是你!我魯光輝心裡是清楚的,你放心,我是明白人。我相信,董總也是這麼認為的吧?」魯光輝煞有介事地說著,眼睛轉過來看著董建國。
董建國心領神會,說道:「那是,都是天放在張羅,咱們好兄弟,一起發財!他杜鐵林就是看不起我,這麼多年老朋友了,他京華大學畢業的了不起啊!我們都是泥腿子出身,誰比誰高級呀?再說了,我也是EMBA啊,有文憑的,不比他差啊。」
董建國和魯光輝兩人哈哈大笑起來,沈天放便插科打諢道,「老董,那你啥時候再讀個博士嘛!那就超過杜總了!」
「哈哈,天放,我也想啊,但我就是不知道這博士帽哪裡有得買啊?最好搞個外國的洋博士!直接一步到位,讓他杜鐵林對我刮目相看。」董建國看來是喝嗨了,在飯桌上手舞足蹈地說著。
一頓胡侃後,沈天放覺得可以聊核心要點了,便清了清嗓子,說道:「兩位這次見面,還是要把一些大的框架定好,餘下的細節問題我來操辦。大方向定好,再簽好框架協議,就得停牌了。因為這次是由我們來做收購定增的配套,然後魯總也要參與,中間還要做一個資金的過橋,工作量還是有些大的。但相關的券商、律所、會計事務所都會全面配合,都是一流的團隊,這點兩位可以放心。關鍵是價格,對應業績,還有收購時現金和股票的比例。這個事情,今天這餐飯,我們三個人得把意見統一了,不能開玩笑的。」
「天放,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了,你有什麼建議呢?」董建國主動問沈天放。
畢竟涉及到具體的金錢數額,彼此都還有些博弈的成分在。且董建國這麼問沈天放,而不是直接問魯光輝什麼想法,也是一種迂迴的套路,更何況,這話題也必須是由他董建國開頭比較好。
沈天放畢竟大開大合慣了,也都是江湖口氣,並不避諱,直接說道:「達威影視的底子還是不錯的,我們振華控股因為要介入,所以,先期已經做了一個粗的盡調,也提了一些建議給魯總。我是覺得,接下來,這個板塊,肯定有空間,值得認真搞一搞。」
「所以呢,老董,你也別小氣,倍數上呢,參考行業平均水平,可以略高一點,至於對應的承諾業績,這邊需要魯總有一個比較客觀的評估。畢竟,看你股改之後最近三年的業績,是有波動的,現在是7月份,今年2013年達威影視扣非凈利潤能幹多少,挺關鍵的。我看去年2012年做得還可以,至少有個三千萬,但我看別人家公司,做到你這個體量的,利潤都不止這些。」沈天放繼續說道。
因為說到公司利潤起伏的敏感話題,魯光輝便有些扭捏和不自然,好在他紅酒喝了好多,臉上酒氣十足,便分辨不清是何種原因導致了臉紅。但沈天放依舊不肯放過,繼續追問著。
沈天放問道:「我就不明白了,同樣體量的公司,他們的利潤是哪裡來的呢?或者說,你的利潤都到哪裡去了?不在一個平均線上的事情,要麼是人家有貓膩,要麼就是你有貓膩。這個魯總你得想好應對的說辭,到時過會的時候,各種問題都會提出來,需要你和董總到時一併解答的。」
「哎呀,這個我也不瞞你,反正今天老董也在,將來都是一家人,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實際上,我從來沒想過要搞什麼上市,腦子裡就沒這根筋。我做這個行當,就是喜歡這個行當的熱鬧。我這種人,你也知道,就喜歡熱鬧,喜歡男女女女,吃吃喝喝的。」魯光輝說起男男女女的事,尤其興奮,「但突然有一天我發現,不對啊,邊上那些個傻逼公司怎麼全都上市了?大家過去都是差不多的公司,一夜之間,他們成大公司了,我變小公司了,那可不行啊。這以後,我在這個圈子裡怎麼混啊?我也得對接資本市場啊。所以,我才開始搗鼓起這些個事來。」
「那老魯,咱也別繞圈子,你看你接下來三年能幹多少?明年利潤能過一個億嗎?」董建國問魯光輝。
「這個老董你放心,我是有事業心的人,我肯定不會比其他家差。你到我們行當里打聽打聽,我魯光輝在圈子裡的口碑,那就兩個字,靠譜!」魯光輝說道,「至於這個利潤嘛,我來之前也測算過了,按照天放給我定的標準,我又稍微給自己加了加擔子。今年2013年我估計可以做到個七千萬,所以呢,2014年我定的是1.2億,2015年我定的是1.5億。只要公司資金充裕,我多上幾個項目,利潤就都出來了。」
「你看看,到底是娛樂行業出來的,利潤空間就是大啊。來,老魯,我先敬你一杯!」董建國往自己的紅酒杯里,倒了大半杯,起身敬魯光輝。
兩人喝完酒之後,董建國問魯光輝:「那老魯,咱這個收購價格定多少合適呢?你有沒有大概的框架?」
「十個億唄,我三年累積貢獻利潤3.4億,這個價格還可以拉。天放跟我說了,關鍵是促成這個交易,所以,我也沒獅子大開口,說多了,那是我魯光輝忽悠,但這個利潤我是肯定能做到的。」魯光輝說。
「老魯,參照2013年的這個七千萬,你這個差不多就是十五倍了,比行業平均水平高了。我的意思呢,咱們把總額利潤調下來,我也不需要你三年累積那麼高,然後把倍數也調下來,這樣跟大家差不多,會裡好通過呢。」董建國說。魯光輝聽完,立刻說道:「那老董你的意思,什麼條件合適呢?」
董建國說:「2013年七千萬,2014年1.1億,2015年1.3億,三年累積利潤3.1億,收購價格8個億,差不多十二倍。老魯,你看怎麼樣?」
「那不行,低於十個億,我不幹的。外面行情就是這樣的,老董你不能讓我沒面子啊,是不是?到最後,你是大股東,你是老闆,股價上去了,大贏家還是你。我是來幫你抬轎子的,賺的是辛苦錢,你別小氣這些辛苦錢嘛。」魯光輝說。
這個時候,沈天放知道,又該自己出場了。
「我說兩句哈,今天能夠坐到一塊,說明大家的立場是一致的,肯定是要合作的。但要把合作的條件弄弄清楚,大家都不能吃虧。再說了,三個大老爺們,
算道小學數學題還不會嗎?我的意思是這樣,收購價格我們就定十個億,魯總這邊呢,2013年這第一年務必多干點,得九千萬,後面兩年還是1.2億、1.5億,這樣算下來還是十一倍、十二倍這個區間,但三年累積是3.6億,比之前魯總的方案增加了兩千萬。老董你也給魯總一個面子,就定十個億,不要覺得自己多出了兩個億就吃虧了,魯總這邊三年累積的利潤貢獻還比你那個3.1億的方案多了五千萬呢。在順利過會的前提下,盡量爭取把盤子做大,利益最大化嘛。兩位覺得怎麼樣呢?」
當沈天放把這一通話說出來的時候,心裡感覺特別好,彷彿在這一刻,隱約有點杜鐵林的氣場了。也不是說他沈天放不夠強勢,只是在很多場合,他雖然也在獨當一面,但更多的仍是作為振華控股的代表在執行杜鐵林的戰略思路。但這次不一樣,這次交易是他一個人在主導,某種程度上,沈天放覺得,哪怕這時候杜鐵林在現場,大概也就這個局面和架勢吧。
為了這最終的價格,董建國、魯光輝、沈天放三人又耳鬢廝磨了一番。最終,都依了沈天放的這個方案,將交易價格定在了十億人民幣。
「天放說的有道理,那就這麼定。我們都是大江大河裡闖過來的,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了,主要看大方向哈!」董建國笑呵呵地說著。
這一邊的魯光輝也點頭同意。
沈天放繼續說道:「至於現金和股票的比例,參照目前市場行規,30%現金,70%股票,怎麼樣?」
「可以。」董建國答。「沒問題。」魯光輝說。
「董事會席位呢?老董你怎麼考慮?」沈天放繼續問董建國。
董建國便說:「老魯肯定得董事啊,那必須的呀,要是不給老魯這個董事席位,那咱就太不懂事了。還有,天放,你們振華控股也得拿一個董事席位吧,我的建議,就你來當吧,派其他人來,我怕沒啥共同語言。你來我最放心,咱兄弟幾個一起大展宏圖。」
「好的,那我回頭再跟杜總彙報一聲。」沈天放說道。
「你啊,別老是跟杜總彙報彙報的,你也是能做大老闆的人,別委屈了自己。」董建國大概是反感杜鐵林,便借著沈天放的話又吐槽了幾句,但也沒多說什4.
三人又推杯換盞,喝掉了最後一支紅酒,也是這一箱六瓶紅酒的最後一瓶。
「天放啊,老哥這次如果能和魯總合作成功,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這個股份啊,總歸要給你留一些的,至於怎麼留,怎麼把事辦得不顯山不露水,你比我們懂行,你來告訴老哥。」董建國說道。
「老董,股份不需要,能促成這個事,才是最開心的事。」沈天放說。
「老魯,你覺得這股份應不應該給天放留一些啊?」董建國轉身問魯光輝。魯光輝聽董建國這麼一說,自然心領神會,說道:「必須得留啊!」
「你看,老魯都說是必須的,那就這麼定吧。」董建國說,「另外,這個感謝費得單算,行規是0.5個點,我看就1個點吧,十個億就是一千萬。這個一千萬,統統我來,老魯你就不用出了。」
「老董,那怎麼可以呢?天放也是我兄弟,咱一人一半才對,你五百,我五百。」魯光輝大聲說道。
「兩位大哥的心意我領了,咱們今天就先不討論這個細節了,讓我集中精力把這事辦成再說。」沈天放說,「等到事情辦妥了,那1個點,我的意思就乾脆折成股份,這樣大家都方便。不知道,兩位大哥意下如何?」
「天放,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兄弟們白乾的。」董建國說道。
一旁的魯光輝,站了起來,說道:「老董,我就喜歡你這股豪爽勁!像個大哥樣!總之,從今以後,你就是老大,老大的話,我堅決執行。」
董建國說:「什麼老大老二老三的,在我這裡都不算。我們就是親兄弟,說白了,就是這塊上市公司的牌照,咱兄弟幾個一起用,大家共同致富。假以時日,兄弟們前赴後繼,一個個地聚集過來,我們一定要把嘉木實業打造成一塊金字招牌,做一個基業長青的平台型公司。這才是我的理想。」
董建國意氣風發,至少在這個場景下,大家都是興奮無比的。
沈天放說:「既然兩位大哥的意見都統一了,那我就準備讓兄弟們幹活了。來,我敬兩位大哥一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沈天放舉起酒杯,與董建國、魯光輝一起舉杯慶祝。
這一夜,大家的身價,似乎又要大幅度地看漲了,彼此的人生,也即將迎來新的高峰。
這次見面之後沒幾天,沈天放就將相應的情況向杜鐵林做了彙報,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姚婷婷參與其中的緣故,也或許是壓根就不願意跟董建國、魯光輝多來往,也不清楚杜鐵林內心是怎麼想的,總之,在這件事情上,杜鐵林充分地放權了。
「老闆,還有一件小事情,目前券商、會計師和律師都已經進場了,董建國那邊提出來,想約著一起吃個飯,看您什麼時候有空?」沈天放問杜鐵林。
杜鐵林答:「你就跟董建國說,我這段時間破事多,這件事情由你全權負責。等到順利過會了,我請大家喝酒。還有,天放,這不是客套話,自從美國回來後,我們內部就已經把分工明確了。北京的這攤事情,主要你負責,上海的那攤事情,翔鶴負責,我就盡量在後面了。而且公司的法人也都更改了,所以,也該你和翔鶴走到前台了。」
沈天放知道杜鐵林從來都把話放在檯面上說,從不做小動作,因而聽到這麼明確的指令後,也就更加大膽地往前「衝殺」了。
就在董建國和魯光輝見面後第二周的周三下午開盤前,嘉木實業停牌了。
因為嘉木實業這隻股票平時的交易量就不大,所以,正式停牌前的周一和周二這兩天,略微有點聲響,盤面就已經有一些異動了。好在那次見面的時候,沈天放再三關照董建國和魯光輝,務必手腳輕一點,別搞冒了。對於這些個江湖老油子,你警告他們一定杜絕、千萬保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注意分寸,然後提醒他們有哪些紅線是堅決不能碰的。好在周三上午的盤面總體還算正常,周三下午也就順順利利地停牌了。
由沈天放牽頭,振華控股下面新設的幾個子機構參與此次收購的配套資金定增,而這些新設的子機構,全部是掛在沈天放名下的「新陣地」,也就是說,這些新設的架構,第一責任人是沈天放。至於現時嘉木實業收購達威影視這一單實際業務,沈天放還是多了一個心眼,不敢不尊重杜鐵林的意見。在徵求杜鐵林意見後,最終振華控股決定僅參與配套定增,預期定增完成後,振華控股會成為嘉木實業的第三大股東。原本在沈天放看來,可以在達威影視那頭也吃一口,兩邊倒,但還是聽從了杜鐵林的意見,只做一頭,並且選擇了相對周期更長、但卻最不會遭人詬病的一種「玩法」。
上桌吃飯,吃飽為主,但也不能吃相太難看,尤其要防止下不了桌的情況出現,這是杜鐵林一再叮囑的「規矩」,不容許破壞。更何況,這也是杜鐵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放權」,他做老闆的,可以認為是「真放權」,但你做下屬的,可不能也跟著認為是「真放權」。沈天放這多出來的「一個心眼」,應該說是「恰到好處」。
2013年8月中,嘉木實業停牌,券商機構進場。2013年12月初,收購方案預披露,公司復牌後,連續六個漲停,隨後2014年3月順利過會,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推進著。等到2014年4月底嘉木實業收購達威影視股份交割完畢之際,嘉木實業的股價已經翻番,市值已經穩穩地站到了五十億的位置。或許是歷史的機遇,也或許是命中注定的財運到了,看到這市值對應的身價,董建國和魯光輝都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人中翹楚。兩個人時不時地廝混在一起,喝酒唱歌,熱熱鬧鬧的。當然,這兩個男人熱熱鬧鬧的時候,也自然少不了沈天放,因為沈天放又何嘗不是一個喜歡熱熱鬧鬧的人呢?
此前杜鐵林答應的請喝酒,杜鐵林也真的請了,那天杜鐵林八面玲瓏,全是場面上的客套話。董建國想找碴讓杜鐵林多喝幾杯,反被杜鐵林主動敬酒的架勢所震撼。林子昂在一旁看得真切,在這個酒局上,老闆就是簡單地純喝酒,沒絲毫屁話,一杯接一杯,絕對是不把對方喝趴下絕不罷休的狀態。有時候,男人和男人交往,講究的是拼智慧,拼頭腦,但有時候,你未必能夠棋逢對手,遇到腦子不夠使的人,就只好拼荷爾蒙,拼硬碰硬的體力,至少,在動物性層面上,你也不能輸給對方。
那次杜鐵林的酒量算是超常發揮,原本董建國想打頭陣,魯光輝殿後助攻,結果,杜鐵林的策略更直接,來一個,干一個,所有的敬酒,統統連干三杯。隨後,杜鐵林主動拎起酒壺和酒杯,走到董建國面前。
「來,老董,首先祝賀你市值到五十億,這次振華控股做配套定增,現在這部分市值也翻番了!我敬你三杯,感謝你讓我掙錢!等到了一百億市值,我包遊艇慶祝!」杜鐵林說道。
董建國說:「有你老杜這句話,我董建國就心滿意足了!你不用包遊艇慶祝,我邁阿密有大別墅,我新買的。到時我來租條船,我們一起去海釣,你老杜賞不賞這個臉啊?」
杜鐵林說:「可以啊,老董,又買別墅了,還是邁阿密的。一言為定!喝!」
輪到魯光輝這邊,也是一頓推杯換盞。一頓宴席,熱菜才上到第五個,兩個主角董建國和魯光輝都已經快喝不動了,後面再喝酒,完全不是依靠體力,而是依靠意志了,到最後則完全是無意識了。以正常標準來看,這應該是非常值得董建國和魯光輝回憶的一頓大酒了。
這單生意剛做完,其他生意還要張羅,振華控股諸多項目並頭推進,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運行著。開公司就跟開雜貨店做生意一樣,反正就是這些事情,不停地顛倒著轉,這邊剛告一段落,那邊又接踵而至。
這期間,林子昂被杜鐵林安排到上海,跟著薛翔鶴待了兩周,指示他把上海公司的日常業務也熟悉一下,找找對二級市場的感覺,說是有利於今後的工作。林子昂便與「怪人」薛翔鶴有了較為直接的兩周接觸。
平日里,薛翔鶴早上8:15準時到公司,然後開策略會到9點結束,略作準備,迎接9點半開盤。中午休息時間,他一般就是一杯熱拿鐵配一個雞蛋火腿三明治,每天幾乎雷打不動。下午3點收盤之後,半小時小結會,隨後自己窩在辦公室里復盤,待到5點,準時下班。除了外出開會調研,在辦公室的時候,薛翔鶴的日程表幾乎是不變的。這同北京沈天放過的日子,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林子昂在上海待了整兩周,薛翔鶴也就在林子昂來上海的第一天,請他吃了個晚飯,算是盡了地主之誼。其餘時間,薛翔鶴似乎並不熱衷於公司內部同事之間的聚會吃請,覺得純粹是浪費時間。他所著迷的,就是辦公桌上的那三台大顯示器,然後在交易時間,在各個操盤手之間下髮指令,「大張,別慫,加個兩萬股,添把火」,「小孫,撤單,撤單,」那些跳動的數字,以及時不時跳出的紫色大單,才是最讓薛翔鶴荷爾蒙爆發的「尤物」。
「薛總,這些數字真有那麼大的魅力嗎?」林子昂問薛翔鶴。
「有啊,在我眼裡,這些數字都是活生生的對手和獵物。你看,這個又蹦躂出來的一百五十手買單,已經跟我搶了半個小時了,這小子賊,就這麼趴著,等到上面壓貨壓夠了,他就一百手、一百五十手這麼買,跟我搶籌呢。」薛翔鶴一邊跟林子昂說著,一邊關照著大張和小孫,「大張,直接掛一千手賣單,看他敢不敢接?順便再把散戶抖點出來,小孫,你那邊都給我接住了噢。」
如此往複幾次,那邊也就消停了。薛翔鶴也就十分從容地慢慢地「吸著籌」「接著貨」,像是終於驅趕掉了同類,終於可以安心享用眼前這頓美食了。
「有時候,如果你特別看好這隻股票,想要她,但她又高高在上的時候,你就非得狠命把她砸到地板上,她才能從了你。我要麼幾百手,幾百手,這麼勻速地割著,割到她血流為止,要麼就直接一把干到她跌停。我就是要讓邊上的人感覺到害怕,紛紛把手裡的籌碼交出來,再也不敢跟我搶了,這樣我才放心,我才能把她變成我的。」薛翔鶴說道。
林子昂從來沒聽說過炒股票還能炒成這樣的「心理應對」,尤其是當薛翔鶴一邊喝著熱拿鐵吃著三明治,一邊如此跟林子昂描述的時候。
薛翔鶴大概也覺得這話說得過於「冷血」了,怕嚇著林子昂,連忙說:「子昂,
這些都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但如果我不把這些數字想像成一個對手或者一個活
生生的獵物,我怕失去了感覺。你知道,我們這種人一旦失去了感覺,也就沒啥用了。」
薛翔鶴難得有表達欲,但看林子昂,他並不討厭。或許是那次在美國出差時,他看到林子昂既做助理又做翻譯的盡心儘力,薛翔鶴也覺得這小夥子不錯。既然對方年輕人如此虛心請教,薛翔鶴也願意稍微多說幾句。
薛翔鶴習慣性地抿了抿嘴,對林子昂說:「子昂,我的生活太枯燥了,你可別學我。因為我對現實生活中的那些誘惑實在沒興趣,不像沈胖子,天天過得活色生香的。他是在現實生活里找刺激,找感覺,而我只喜歡這些數字里的誘惑和血腥味。但不管怎麼說,一旦獵物出現,我們兩個人的嗅覺都是極其靈敏的。」
林子昂聽著,略有所思。
「當然,論靈敏,我比沈天放高那麼一點點,但要說狠勁,他又比我高那麼一點點。」薛翔鶴說道,「就好比在會所里,沈天放看中一個姑娘,但人家是不出台的。但沈胖子只要認準了,他就敢用錢去砸,五千不肯,他就一萬,一萬不肯,他就兩萬,兩萬還不肯,他就三萬。」
林子昂覺得這個比喻過於詼諧,便隨口問薛翔鶴:「如果砸了三萬,人家姑娘還不願意呢?」
薛翔鶴一聽,露出頗為詭異的竊笑,說:「以沈副總的脾氣,他敢直接砸五萬下去。」
林子昂結束在上海公司的短期調研回到北京,某次茶餘飯後,正好和沈天放說起這個「會所砸錢」的比喻。
沈天放氣不打一處來,咆哮道:「薛翔鶴這是在取笑我!我有那麼沒腦子嗎?哪個傻逼會出五萬啊?下面是鑲了金,還是鑲了鑽啊?」
等到氣消完,沈天放對於薛翔鶴所謂「找感覺」一說,倒是很認同,也接受這種說法。只不過,沈天放的理解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在他看來,聲色犬馬從來都是人之常情,像薛翔鶴這種在虛擬世界裡的「放縱」才是真的傷身體。
「小林啊,在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錢買不到啊?就好比姑娘,多大的事啊。下次我帶你去最好的會所看看,所有的顏值,所有的身材,其實都是標了價格的。只要你喜歡,只要你有錢,什麼都能滿足你。」沈天放說。
「那不談感情么,直接那麼做,不就跟動物沒區別了嗎?」林子昂問。
沈天放不屑地說道:「動物?人難道不是動物嗎?你他媽的還能飛天,變成神fg? ”
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沈天放果真帶著林子昂去了一次「神秘會所」。站在「魚缸」面前,林子昂扭扭捏捏,不知所措,那情形恰似在紐約第一次進CLUB一樣。沈天放就喜歡看到林子昂這般表情,便老手帶新手,硬生生地把這「青柿子」催熟了。某種程度上,沈天放就像個「惡魔」,引誘著林子昂從清純的小夥子,一步步地滑向了色慾的深淵。
那天,林子昂早早地收了場,一個人回到會所的休息室。約莫過了半小時,沈天放才辦完事回來,見林子昂已經在等候了,便調侃起來。
「小林,怎麼時間還沒到,就下鍾了啊?」不等林子昂回答,沈天放躺倒在沙發上,開始抽起煙來,「怎麼樣,舒服吧?」
林子昂支支吾吾,語焉不詳。也不記得那天是怎麼離開的,但從此以後,林子昂孤寂煩悶的時候,也會來這裡。既想著做「未央生」的好,又怕碰見沈天放,怕被他嘲笑,但血液里奔騰著的那個「未央生」,一次又一次驅使著林子昂。
次數多了,內心裡的羞恥,也就被磨光了,就剩下一副皮囊,任其鼓起,膨脹,釋放。有時候,甚至是刺激蓋過了一切,任由著自己在其中遊走。那些個
誘人的身體,就這麼直白地橫卧在面前,迎合著,挑逗著,而他林子昂,可以用最便捷的方法,省略所有的冗長環節,再也不需要去揣摩對方的心理,也不
需要惦記著對方的生日與喜好,就這般直接地面對,彷彿吸食了一次「鴉片」,明明知道這樣不好,但卻控制不住地想著再來一次。
偶爾,也空虛,覺得自己怎麼竟變成了這樣,然而,在所有大庭廣眾的場合下,他還是那個他,那個陰暗角落裡的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像是一個謙謙君子,背地裡,做著所有男人內心裡都想做的壞事。
尤其是,侵染得久了,便不再想著這件事情是「錯」的,只想著,千萬別讓人看見。這一層一層的灰,便慢慢地越積越多。
2014年4月底,臨近五一假期,振華控股不少年輕人都在計劃著怎麼過假期,作為老闆的杜鐵林,卻被騰空網回歸A股的事情牽絆住了。
騰空網是國內較早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一家互聯網公司,其創始人兼CEO蔣笙更是七○後互聯網老闆的傑出代表,年紀輕輕就擁有了無數光環。杜鐵林從來就沒在國外留過學,所以對於蔣笙這種常青藤名校出身,又投身新經濟、新業態的「海歸老闆」,總是高看一眼。但鑒於對方的高光知名度,反正有事說事,聚在一起互相吹捧的事情,杜鐵林並不特別熱衷。某種程度上,杜鐵林對於所謂的「高光知名度」,多少還存著點戒備心。
就好比振華控股,從2000年創辦到現在,業內的影響力已經有了,但聚焦到老闆杜鐵林個人身上,其公眾知名度遠遠比不上那些經常拋頭露面的「投資教父」。公司內部也建議杜鐵林進一步增加曝光度,多上電視接受專訪,好讓振華控股也變得「光鮮亮麗」起來。每逢這時,杜鐵林便搖搖頭,說不需要。
杜鐵林始終堅持一個觀點,說:「振華控股,要做中國最優秀的投資公司之一,說具體一點,就是要位列第一陣營,但永遠不要冒頭,永遠不要做最拔尖的那幾個。好比在中學讀書,考個年級前十名是必須的,但永遠別考年級前三名,尤其不可以考年級第一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投資圈尤甚。」
因為多少了解杜鐵林的做事風格,蔣笙這次便託了一個特別關鍵的中間人給杜鐵林帶話,希望能合作做件大事情。而這個「中間人」,當年幫過杜鐵林不少忙,雖然如今退隱江湖,但這個面子杜鐵林是必須要給的,且聽聽蔣笙到底要幹嗎吧。
這天,杜鐵林和蔣笙約在老茶館見面,一般涉事機密,又不方便在公司談的,杜鐵林就會把人約到老茶館來。這老茶館同圓明園茶室不同,圓明園茶室是心靈歸宿,有點心遠地自偏的感覺。老茶館的主持者則尋茶問道,把一間間茶室區隔出來,用了佛經里的各種專有名詞來命名,又布置了各種佛像器物,顯得很出世,但終究仍是一個社交場所。
杜鐵林按照晚上8點的約定準時到達,蔣笙已經待在那間名為「勤精進」的小包間里,小坐了一會兒。
「蔣總,到得那麼早啊!」杜鐵林一踏進「勤精進」包間就對蔣笙說道。
「這地方還從來沒來過,挺新鮮的,所以,一直在包間里看這尊佛像呢。」蔣笙指了指包間內的那尊銅鎏金無量壽佛坐像說道,「雖然很想努力看懂,但一時半會還是看不懂。」
借著這尊佛像的說辭,兩個人便打開話題,聊了起來,杜鐵林也就慢慢明白蔣笙的用意和訴求了。
原來騰空網在美國上市這些年,也經歷了上上下下的起伏,別看表面上蔣笙是全國聞名的公司老闆,大企業家,但公司內部也是各種角力。當年創業之初,騰空網的商業模式國內投資人看不懂,且那個時候國內投資界的力量也還單薄,便只好謀求境外融資,吸引了一大批美元基金,並按照當時的常規套路做了VIE結構。那會兒,公司規模還小,市場上也沒把騰空網太當回事。
沒想到納斯達克上市之後,騰空網的盤子一下子做大了。市值那麼高,市盈率更高,加上資本的衝動,騰空網便就勢大舉收購各種標的公司,公司體量快速膨脹起來。收購這件事情,對公司長遠而言,肯定是規模由小到大的必由之
路,但收購是會上癮的,尤其是在市盈率那麼高的時候,裝進來各種標的公司,跨越式的發展提速,最具誘惑力。尤其當你發現收購得來的成效,遠遠快於自己撅起屁股苦幹的時候,誰會拒絕這些誘惑呢?那時候,蔣笙也被這些誘惑「蒙蔽」住了。
原本諸事皆順,但突然有一天,蔣笙猛然間發現公司有危機了。那個階段,美國股票市場對於中概股的「惡意中傷」漸漸多了起來,騰空網更是首當其衝。
客觀而言,騰空網的商業模式在當下的中國國情和市場環境下,中國人都覺得順理成章,沒什麼問題,但在美國投資者眼裡看來卻都是問題。或許也是彼此所處環境的不同,過去中國人創業開公司,尤其是互聯網公司,都要照著國外的成功案例講出中國版故事。比如,這是中國的GOOGLE,這是中國的FACEBOOK,沒這個比照還真的不行。但隨著移動互聯網的推進,中國的商業形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有些生意只有在中國才會發生,也只有中國才能孕育那麼大的市場空間,照搬你美國市場的那個思路,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完全理解不了。
針對這些「惡意做空」,蔣笙很苦惱。在中國可行的商業模式,在美國行不通,但僅僅因為你美國人看不懂,就判定這個商業模式是欺詐,這說得通嗎?你深入到中國的大街小巷,你就能明白,這真的是中國特有的商業藍海啊。
蔣笙跟各種投資者好說歹說,但人家還是聽不懂,聽不懂也就算了,反覆解釋之後,人家反倒是以為蔣笙有刻意掩蓋的嫌疑。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加上自身收購的各種公司也確實有很多後遺症和小瑕疵,於是,等到各種負面因素聚集,騰空網的股價便節節敗退,跌到了蔣笙自己都完全無法接受的地步了。
蔣笙痛定思痛,想找到一個全盤解決問題的思路,既然你美國的資本市場看不懂我的業務模式,那我乾脆就回中國,把公司從美國退市了,再在國內A股上市。但前些年剛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所有人都嘲笑蔣笙。一方面,國內的股市已經熊了好久,回來幹嗎?能給到合理的估值嗎?另一個問題,自身的VIE結構怎麼辦,怎麼拆,怎麼重新架構?光這兩座大山,就是一般人逾越不了的。這個時候,公司有沒有創始人敢於一舉定乾坤,就成了關鍵。很多創業公司,創始人在,諸事皆可謀劃,創始人不在了,這個公司也就沒有靈魂了。但一般的創業公司做到像騰空網這個規模的,很多創始人早就已經出局了,更何況還有不少人創業開公司就是為了幾輪融資之後賣公司,以期實現財務自由。不同的訴求,自然導致不同的結果。
好在蔣笙之於騰空網,那就是靈魂,除非蔣笙意外死亡,否則十之八九,他是永遠會在這個公司待下去的。這也就是為什麼騰空網規模這麼大,但蔣笙仍是騰空網單一最大股東,同時始終擁有最大投票權的核心原因。在這關鍵時刻,蔣笙力挽狂瀾,毅然決定從美國退市。但這退市又不是簡單的買東西退貨,牽扯到了一大堆利益相關方的反撲和角力,於是才有了蔣笙請求杜鐵林支援的初衷與設想。
蔣笙端坐在「勤精進」包間里,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說,不停地說。杜鐵林偶爾關鍵性地問幾個問題,又讓蔣笙覺得如遇知音,便又將自己的很多計劃和顧慮告知杜鐵林,反正能講的都講了,不該講的也多多少少講了一些。
杜鐵林終於聽明白了蔣笙的意思,歸結起來,主要就是兩個問題,一個是各種矛盾怎麼擺平,另一個是什麼時間節點才能擺平。這便是這次見面的最大動#l.
首先,蔣笙需要擺平內部四大派系的利益訴求,分別是:
一、以蔣笙為代表的創始人團隊和管理層的訴求。都是跟了蔣笙那麼多年的核心高管,哪個不是身價過億?這次回歸A股,到底行不行,得有個說法。再說了,蔣笙自己的幾十億身價也需要維護啊,萬一那邊退了,這邊卻上不去,卡在半山腰,那就完蛋了。
二、這麼多年被騰空網收購的那些公司,仍殘留在騰空網體系內的各個小山頭
負責人的訴求。他們雖然被收購時也都套現拿了錢,但現在碰上這麼個大機會,肯定還想著再從蔣笙那裡榨點油水出來,所以,個個虎視眈眈,甚至還想
著各種幺蛾子準備「訛詐」蔣笙一番。
三、早些年就投資了騰空網,幫助騰空網美國上市的早期投資人的訴求,俗稱老基金的訴求。他們雖然這些年減持了不少,掙得盆滿缽滿了,但還留了不少股份在手裡,留在納斯達克,好歹還是錢,回A股,他們的利益怎麼維護?但如果回A股,收益遠超留在納斯達克好幾倍,那又為什麼不做呢?老基金的算盤,打得賊精明,也極其狡猾。
四,也是最讓蔣笙頭疼的,新晉金主們的訴求。為了能讓騰空網從美國順利退市,這些新晉金主組成了財團,提供了龐大的過橋貸款,自然也對蔣笙和騰空網提出了苛刻的對賭條件。萌發退市回A股這個想法之初,老基金也提出可以幫助提供過橋貸款,但蔣笙並不特別情願。蔣笙心裡明白,這單生意那麼大,方方面面都要照顧。老基金已經賺夠了,即便得罪了也不怕,但新基金衝上來,聲勢很猛,能力也很強。這些新貴們,背景錯綜複雜,其中的個別新貴,或許暫時幫不上大忙,但在關鍵節點倘若使壞,那卻是致命的。所以,既然要來,那就都來吧。一碗水端平,能者多勞,論功行賞。
以上四個方面,讓蔣笙異常痛苦。一個人本事再大,最多也就以一敵二、以一敵三,要想以一敵十、以一敵百,那是斷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蔣笙此番求助杜鐵林,大概也是把杜鐵林當成了白衣騎士。當然,這白衣騎士的背後,也是開好了價碼的,只要杜鐵林願意幫這個忙,蔣笙覺得一切都好談。
「蔣總,整個過程我都聽明白了,那你現在最急迫的事情是什麼呢?」杜鐵林問。
「杜總,我美國退市的流程,已經處於收尾階段,各個山頭的訴求,也想好了各種方案,基本上也都擺平了。但我現在最急迫的事情,就是時間節點上沒法把握。一方面,我感覺我們最近A股的走勢,有點回暖,以騰空網的資質,那麼好的盈利水平,我一點也不擔心它今後的市場表現,一定不會辜負所有股東和投資者。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不瞞您說,我這次是簽了對賭的。如果無法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中國國內上市,我需要將騰空網當年凈利潤的50%還給幫我完成退市提供過橋貸款的財團,同時還需要將我本人名下及實際控制的騰空網股份的50%一併轉讓給對方。這才是我火燒眉毛的事情。」
蔣笙一口氣連珠炮地說完,沒有一絲停頓。
「蔣總,騰空網從美國退市再在中國上市,這個難度實在太高了。雖然政策大方向上,鼓勵已經在海外上市的優質企業回歸,但在技術操作層面,那麼多家公司在排隊IPO,這個過程實在太漫長了。」杜鐵林說道,「我能問一下,最後簽的對賭協議里,有規定什麼時候必須上市嗎?」
「有!十八個月,最晚可以延至二十四個月,實際上也就是明年年底,2015年12月31日前必須完成。」蔣笙鄭重其事地說道。
「蔣總,我感覺,這幾乎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杜鐵林根據既往的從業經驗,如實跟蔣笙說道。
蔣笙聽杜鐵林這麼一說,立刻緊張起來:「杜總,您無論如何得幫我啊,看看怎麼個推進法?現在從美國退市的全部手續辦完,樂觀估計也要到今年2014年9月30日。也就是說,國內上市的時間,滿打滿算,加上允許延遲的最後期限,到明年年底,一年零三個月。就這麼點時間,我是真的著急啊。」
「蔣總,我們今天見面喝茶,你就跟我講述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來之前,我也有心理準備,但這個事情的難度,仍舊大大地超出了我的預計。你且容我仔細想一想,可好?」杜鐵林說道,「五一假期後,我們找個時間再談一次。假期里,我們雙方都需要再仔細琢磨一下。」
「好的,好的,那就拜託杜總了。五一假期後,我們一上班就約時間見面。」蔣笙激動地說道。